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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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回顧(4):《束星北檔案》

(2009-02-15 11:54:08) 下一個
曆史回顧(4)束星北檔案》

一個天才物理學家的坎坷命運

編者注:

    如果您沒有讀過《束星北檔案》,您不了解束星北,那麽,您就不懂得中國的教育體製,不懂得中國的科學和學術的種種流弊的來源,不明白中國知識分子所遭受的屈辱,甚至可以說您不是真正讀懂了中國現代史。束星北的一生可謂是對中國現代史最具解釋意義的範本!束星北到底何許人也?!要弄明白這個問題,我們推薦您細看《束星北檔案》一書。束星北是很值得中國未來者研究和閱讀的中國現代史料人物!

    在現代中國,肯定一個人的才華有多高,幾乎要全部以該人所遭受的屈辱、迫害和折磨程度來證實,越是受苦受害者,越證明他人格人性的光輝,越證實他才華出類拔萃。如果他一生之中沒有遭受屈辱和迫害之驚心動魄曆程,那他必定屬於平庸之流。這樣的情況未必不會繼續在中國發生。

    以下為介紹性轉摘文字,謹供大家粗略認識和研究束星北之參考。

 

  

  束星北(1907—1983),江都縣人。1926年留學於美國拜克大學,1927年到德國,被世界著名物理學家愛因斯坦聘為研究助手。1928年轉赴英國愛丁堡大學和劍橋大學深造,1930年受聘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研究助教。1931年辭聘歸國,曆任浙江大學教授、上海暨南大學、交通大學教授、係主任等職,在相對論、量子力學、無線電和電磁學等方麵多有建樹,對相對論和無線電學造詣尤深,1945年研製成功我國第一部雷達。新中國成立後,轉入氣象學研究,先後在浙江大學、山東大學、青島醫學院任教。1978年在國家海洋局第一海洋研究所從事海洋動力學的教學和研究工作。1983年10月30日病逝於青島。

束星北簡介

 

《束星北檔案》序言

    作者  李政道

    一九七二年十月十七日,是我一九四六年去美國後第一次回國,國家領導人在人民大會堂會見了我。周恩來總理希望我能為解決教育人才“斷層”的問題做些工作,如介紹一些海外有才學的人到中國來講學等等。我談了自己的一些看法,我說中國不乏解決“斷層”問題的人才和教師,隻是他們沒有得到使用。比如我的老師束星北先生。

  那時我不知道束星北老師在哪裏,在做什麽,我很想能見他一麵,可是最終未能如願。

  一個人的成功有著各種各樣的因素,而這些因素又彼此關聯。對於我一生的物理學研究來說,束先生對我最初的幫助和影響是非常重要的。

  一九四三年的暑假,我在貴陽參加了全國大學統一招生考試,考上了浙江大學的電機係。在浙大開學前一個月左右,我從貴陽到湄潭,由友人束慰曾介紹,拜訪了他的叔父,浙大物理係教授束星北先生。很快,我也認識了另一位浙大物理係的教授王淦昌先生。在抗戰時期,浙大物理係的實驗室,有好幾位教授的辦公室和期刊書籍閱覽室等都設在湄潭的雙修寺。那年八月大部分時間,我常在雙修寺。束老師和王老師都很平易近人,他們談話時,我也常在旁邊聽。當時我僅十六歲,對工科和理科的認識很不清楚,慢慢地和束星北、王淦昌二位物理教授接觸多了,使我逐漸了解了物理學科的意義和重要,對我產生了很強的吸引力。

  我浙江大學的一年級是在貴州永興上的,離湄潭約三十裏。一九四三年當我去永興上學的時候就決定由電機係轉為物理係。因為物理係的學生很少,那一年物理係的課程就並在化工係上。所以事實上,我在浙大一年級上的是化工係的課,唯一的不同,是每一或兩星期束星北教授就會從湄潭專程到永興來一天,和物理係的同學討論。因為這討論是自由的,不在日常的課程中。每次束老師來永興,我都是唯一的學生,而我們討論的問題也是沒有規定的。在這樣一對一的師生密切教學的關係下,束老師幫助我建立了我對整體物理的認識、了解和自信,使我一生受益。

  一九四四年暑期,因為我母親從上海移居重慶。我去看她,在回貴州的山路上,我搭的卡車失事,我和車一起翻入山溝。卡車全部翻身,而又壓在我身上。我背部受傷,好幾個月不能行動。這年秋,束老師被聘去了重慶。

  一九四四年底,日軍經兩廣侵入貴州,人心惶惶,浙大無形停頓。恰好束老師有專車來湄潭接家屬,我亦隨了束老師一起去了重慶。很快地,我就準備轉學。一九四五年去昆明,轉入西南聯大。  在重慶和束老師告別時,他送了我一本Jeans寫的《電磁學》名著。是他當年在英國蘇格蘭Eddingburgh大學,隨Darwin教授做研究時用的(束老師的導師Darwin是進化論創立者的孫子)。Jeans的書中有很多劍橋大學會考的考題,不很簡單。我在重慶養病等待轉昆明的時間,就以束老師送我的書為伴,還手寫了一冊《Jeans電磁學習題全解》。到聯大後,托陸祖蔭同學送給物理係同仁們。

  一九四四年,和束老師分手後,很遺憾就再沒有機會和他相見。一九四六年我到美國後,又完全和束老師失去了聯係。過了幾十年後,才陸續知道些他的情況。束老師後半生的遭遇,讓我心裏很難過。科學的基礎是人類的創造力,它追求的目標是真理和真理的普遍性。束老師為了追求真理,爭取科學研究和教育年輕人的機會,竟會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回憶起當年在湄潭和永興與束老師相處的日子,想起他非凡的科學氣質和為人品格,心裏真有說不出的感覺。

  我一生最重要的機遇,是在很年輕時能極幸運地遇到三位重要的老師,得到他們的指導和幫助。束星北老師的啟蒙,吳大猷老師的教育及栽培和費米老師的正規專業鍛練都直接地影響和造成我以後的工作和成果。我的一生和他們對我的影響是分不開的,而我最早接受的啟蒙光源就是來自束星北老師。

  謹以此文向束老師表示深切的懷念和崇高的敬意。

    (摘自《束星北檔案———一個天才物理學家的命運一書)

 

貨真價實的束星北之學識

  ...........

    他的理論物理修養(三四十年代)國內難有比肩者。愛因斯坦、玻爾等大師的背影就在眼前晃動,他要做的就是躋身其中。

  他的教育才華(三四十年代)也無人可以企及。他啟蒙並培育過一批國內外頂尖的物理學家,如美國科學院院士、美國物理學會會長吳健雄,和楊振寧共同榮獲1957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的世界著名物理學家李政道,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研製的開拓者、中國核武器試驗的創始人之一程開甲等。

  他又是天賦極高、富有激情的“詩人”,在他身上,有一種學界罕見的“騎士”作派與英雄豪俠的氣質。因而,有人認為,他身上最飽滿的地方,恰恰是中國知識分子身上最為貧瘠的地方。 

   深深的皺褶裏,不僅僅是歲月滄桑,生命從生成到滅亡也不全是季節的輪回。一雙曾經多麽明亮熾熱的眼睛,它溫暖過很多人的靈魂和冰涼的真理,如今卻隻剩下怎麽讀也讀不盡的蒼涼。相信生命與靈魂隻有死過數十次的人,才會有這樣令人悲傷與不安的麵孔。

  束星北的命運告訴我們,已被我們認為早翻爛了的“過去”的大書,其實,還沒有真正打開…… 

  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國防科工委顧問、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研製的開拓者之一、中國核武器試驗事業的創始人之一———程開甲,作為20世紀40年代浙江大學物理係學生、束星北的研究生,是這樣回憶他的導師的:

  我第一次見到束星北先生是在1937年秋,那時抗日戰爭已經開始,浙大將一年級新生遷往天目山善源寺上課。一天,束星北先生來到天目山,一年級物理老師朱福火斤先生請他吃晚飯,我們幾個一年級新生去找束先生,請他和我們談談。他當時同意到物理實驗室去談。他一開言便考我們,他擺動一個桌上的天平,問我們為什麽會擺動。用這個例子講,學物理就是要把遇到的現象能分析解釋。這就是我們進浙大所受 聽 到的生動的物理學第一節課。以後一年中,浙大又遷往江西泰和乃至廣西宜山才定下來。那時我們已是二年級。聽束先生的理論力學。他的講法令人感到物理現象和生活(是)融和在一起(的)。就力學(來講 必須弄清什麽是速度和什麽是加速度。這是掌握牛頓第二定律的實質。因為速度是相對的,力和加速度是絕對的,而相對加速度隻能是運動學上(的 )名詞。對此有深刻的準確的認識才能對力的特性有所認識。束先生第一次考試出了這麽一個題:“月亮同時受地球和太陽的引力,而太陽的引力比地球的引力要大得多,為什麽月亮跟地球轉了”我們有幾個人答對了,他上課時說:我心中十分高興,你們答對了。從這裏(可以)看出他是如何深思熟慮地(的)將科學知識傳授給學生(的),有深刻的內涵和啟發性。你能忘記這個考題嗎?像這樣的事例在他的教課中很多,大家都說束先生的課難學,但能真正學到手。

  在遵義我是四年級了,他開的熱力學和量子力學的講演也很獨特,(他)著重講了兩種永動機失敗的許多實例,並從中得出結論:熱力學過程中的規律是隻有在可逆變化中。世界上總的熵是不變而且熵可以積分成為狀態的函數,其他過程的熵隻能單調增加。把熵描述成可以捉摸的物理量,不像一般的(地)敘述為數學公式。他十分強調熱的概念:隻是在能量流入或流出物體時才稱為熱,其餘的不是“熱能”,是內能。這樣既生動實際又嚴格地描述熱力學的第二定律,給學生一個正確和具體的觀點。實際上這是在排除接受常有的熱力學中許多錯誤的認識。

  他講的量子力學,十分強調測不準原理的事實根據,從實際測量中或數學推導中引出:將原理化成與實際等同。但這與實證論(Positivism)不同。規律性隻要有實踐證明,並非要求每一過程的規律都要重複地證明。他講量子力學著重堅持實踐的結果,而不必過分去猜測超實踐的問題。這就排除了愛因斯坦等人去尋找隱函數的問題。量子力學本身是一個完全的係統,並不需要和可能有更多的內在規律,隻要嚴格推導它就可以了。比如按量子力學,同一核子為什麽先後(在)不同時間衰變發出粒子,我們回答這是量子力學講幾率。再問為什麽有幾率不同,那就問到家了,他指出:“你說相同的核子,其實核子本來不都相同的!”這真有些像禪宗惠能回答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從這裏可以看到束先生對原理真是深思熟慮,已經深入到哲學境界了。他引用玻爾在原子光譜和自然描述(Atomic Spectra and Description of Nature)一書中最後的結語,描述量子力學:在這個宇宙的戲劇之中,我們同是觀眾也是演員。

  20世紀40年代的浙江大學物理係和數學係的學生,對束星北的教育才能是有口皆碑的,特別是曾經受教於他的學生認為,對物理學研究得這樣精深且又闡述得如此清楚的人國內難有出其右者。

  連他的好友王淦昌在談到束星北的教授方法時,也很是欽佩有加:“(束星北講課)既不用課文(本),也不寫講義,常常是結合日常生活中所遇到事物深入淺出講解新概念、原理等,講得非常透徹,學生們都愛聽他講的課,這一點我是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

  束星北的才華與其在物理學上的水準,從他同王淦昌的關係上也能夠反映出來。出生於江蘇省常熟縣支塘鎮楓塘灣的王淦昌,是1925年清華大學首屆本科生,一年後分科進了物理係,從師於葉企孫教授(1898-1977年)和吳有訓教授(1897-1977年)。兩人都是中國著名的實驗物理學大師和中國近代物理學先驅。兩個大師都特別強調學生從事實驗物理學研究的本領,充分掌握物理實驗的技巧,努力提高實驗的精確性,把對物理理論的理解建立在牢固的實驗事實與基礎之上,使王淦昌一涉足物理學就獲得了嚴格訓練,並為日後馳騁物理天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王淦昌1930年考取了江蘇省官費留學研究生,來到柏林大學威廉皇帝化學研究所放射物理研究室,從師於被愛因斯坦譽稱為“我們的居裏夫人”的傑出物理學家邁特內。研究所地處柏林郊外的一個叫達列姆的小鎮。他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子的實驗室裏常常工作到深夜。實驗室的大門晚上10時關閉,王淦昌隻好翻牆越戶回到自己的宿舍。隻有兩種情況使他奔走於柏林城內的校部與小鎮達列姆之間。一種情況是去聽大師的講演(他曾聽過物理大師薛定諤的幾堂波動力學課)。另一種情況是參加每周一次的Seminar,Seminar是德國物理學界群英薈萃的討論會,王淦昌從中吸取了多少新思想新方法,自己也難以記清了。但是正是這樣的柏林城內與達列姆之間的奔波,成為他日後成為物理大師的必要的準備。

  1930年到1934年,王淦昌留學德國的四年裏,正是現代物理學史上的黃金時代。量子力學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原子核物理和粒子物理也得到了飛速的發展。

  狄拉克提出空穴理論,預言了正電子的存在;泡利提出了中微子假說,以解釋β衰變的連續能譜;查德威克發現了中子;安德遜在宇宙線中找到了正電子;費米提出了β衰變理論;約裏奧和居裏夫婦二人發現了人工放射性。滾滾海潮般的前沿理論和科學發現,衝擊著邁特內和尤重實驗物理學的王淦昌。他和老師敏銳地捕捉辨識著現代物理學的發展方向。也就是這一年,王淦昌兩次在柏林大學本部參加了意義深遠的物理討論會。從討論會上他知道了玻特和他的學生貝克以前做過一個實驗,用放射性釙放出的α粒子轟擊鈹核,發現了很強的貫穿輻射。他們將這種輻射解釋為γ輻射。而γ輻射與元素衰變的關係,他的導師邁特內早在1922年就做過實驗研究,對γ輻射的性質也作了一些探索。王淦昌的腦子裏突然閃出了火花。他對γ輻射能否具有那麽強的貫穿能力所需要的高能量表示懷疑。玻特在實驗中用的探測器是計數器。王淦昌想到的是,如果改用雲霧室作為探測器來重複玻特的實驗,也許就會弄清那種貫穿輻射的本性了。當他將自己這個偉大的設想告訴給邁特內,建議用一個雲霧室著手研究玻特發現的這種貫穿射線時,邁特內沒有同意。兩年後(1932年2月17日)身居世界科學中心的人們,突然在世界最權威的科學雜誌《自然》上看到了一顆光耀新時代的太陽———查德威克———照亮了柏林上空。那一天,也許隻有邁特內心緒複雜地想到,這個“太陽”正是采用了王淦昌兩年前向他建議采用的實驗手段———用高壓電離室、計數器和雲霧室———來重複玻特的實驗,才證實了那種貫穿輻射的名為中子的中性粒子流,並計算出這種粒子的質量。幾天後,居裏夫人公布了他們用雲霧室再次進行的這項實驗的結果,成為查德威克成功實驗的佐證。這樣上帝將本應該戴在王淦昌頭上的1935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桂冠戴到了查德威克頭上。

  王淦昌來到浙江大學後,最重要的科研成果是“關於探測中微子的建議”。

  王淦昌《關於探測中微子的建議》的關鍵之點,就在於把普通β衰變末態的三體變為k俘獲中的二體。這就使得中微子的探測有了實際可能。美國科學家阿倫教授據此進行了實驗取得了肯定的結果。以後,又經羅德拜克、阿倫等科學家的多次實驗,王淦昌於1941年提出的建議,最終在10年之後(1952年)取得了成功。這項成果也成為當年國際物理學最重要的成就之一。

  束星北與王淦昌,盡管經曆不同,性情更是形同霄壤,可是對科學事業的執著與嚴謹的精神相同。在專業上,兩人雖各有所長,一個擅長理論物理,一個擅長實驗物理,但整體實力相當。從學業經曆上講,兩人都乘坐過“科學英雄時代”的列車,都是中國現代物理學界的領軍人物。

  兩個才華非凡而又個性迥然的人在浙大遭遇後,遂成為“對手”和至交,他們既能相互衝撞啟發,又能相互吸收彌補。他們在課堂上常常是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形同兩軍對壘。如在湄潭時期,兩人曾為大學四年級學生專門開設了“物理討論”課程。課程分甲、乙兩種。甲是由全係教師和四年級學生輪流作學術報告。乙主要是由束星北和王淦昌就物理學前沿課題作學術報告。學術報告實際上是兩個人和全體學生共同的討論或爭論,兩個主角無論誰登台做主講,另一個一定會不斷地在下麵“拆台”,不斷地提問插話、詰問“抬扛”,常常使討論變成了近乎吵架的爭論,有時候,兩個人竟像頂了牛的小孩子一樣,頭對頭,喊叫著,爭得麵紅耳赤。大教授竟像孩子一樣地論爭,讓學生們頗感驚異新奇,而一些學術問題也在這樣非常的爭論中日見深邃。

  在科學研究上,兩人也是須臾不可分離的夥伴,盡管各有所專,卻每有新的題目或思想時,必到一起探索討論。學生或同事有疑問或新發現,王淦昌一定要將他們引到束星北那裏。他常說,束星北鬼點子太多了,你們去討吧。反之,束星北也是如此,他稱讚王淦昌的語言是:他肚子裏的貨很多,你們得盯緊點。

  有時兩人也就共同關注的題目進行研討,如核裂變和Bohr的色散理論或β衰變理論等。據程開甲稱,40年代初,兩人已開始討論研究如何擊破原子核了。從中也可以看出,兩人的研究已完全進入國際物理學的先進行列了。

  束星北與王淦昌無疑是那個時代的中國物理學大師,他們不但在科學研究上成就卓越,還一同創造了中國物理學的一代學風,建立起中國理論物理與實驗物理的基礎,同時也造就了一大批聞名於國內和世界物理學界的人才,如吳健雄、李政道、程開甲等。

  湄潭期間,束星北的相對論研究也越發地深邃、成熟。在湄潭,他開始從一個新的途徑繼續對廣義相對論進行了探索。他將精力集中在從羅倫茲勻速變換發展加速變換,導出加速變換方程。他認為勻速變換是相對的,而加速是絕對的,其橋梁應當是羅倫茲變換。他力圖證明等價原理中時空變化率,從而進入相對論。這種思想是極為大膽新穎的。它實質上等於否定了愛因斯坦的引力場理論,隻承認羅倫茲變換,放棄了愛因斯坦統一場論,時間空間的彎曲是由相對運動物質的加速而來的:將普遍的時空變成相對於運動質點的時空,而不是一個統一場的時空。粒子物理、場論、宇宙物理都是科學上的難題,遠沒有得到規律性的認識,因而束星北新穎大膽的思想觀點也難以證實,但是從中可以看到他敏銳而又獨到的思路。沒有超凡的實力與功底,是難以進入到這樣的科學深度的,這一點,老友王淦昌是從不會懷疑的。“星北在湄潭的一個比較有趣的工作,是用特殊相對論的原理,推演物質在加速時,也是可以有相對關係的。這項工作很有趣,他把所得結果發表在國際上很有影響的雜誌Nature(即《自然》)上,時間估計是在1944至1945年間,論文是以束星北、蔣素卿兩個人的名字發表的。我出於好奇,也將這個公式用一般的相對論原理試加推導,也得出了同樣的結果。李壽木丹先生最近談起此事時說,他也曾對此事加以驗證,也得到了相同的結果。因此,我們對此深信不疑,認為這至少是一個很重要的創舉,在理論界應有所反應。奇怪的是,就我所知,並沒有什麽反應,這使我大惑不解。但我個人對他的文章是很感興趣的,覺得立意新穎,很希望以後會弄清楚,究竟這篇文章是否有價值。”

  束星北像個巨大的章魚,除去自己的“專業”還將吸盤伸向所有能夠到的地方:死光 、激光、無人駕駛飛機、雷達(中國第一台雷達便出自於他手)、袖珍發報機等等,他都潛心研究過,有些限於條件沒能進行下去,有的出了階段性成果,有的竟也在極簡陋的條件下取得了成功。這說明束星北不但有理論,也有動手能力。

  在浙江大學,程開甲是束星北惟一的一個研究生,畢業後又在物理係做助教,跟隨束星北時間最久,對他的天賦和智慧也體會最深。他認為束星北的物理學天賦是無人能及的,有極多的思想或念頭在他那智力超常的大腦裏,而那些思想與念頭,如果抓牢了,琢磨透了,就極有可能結出轟動世界的果實。如對量子電磁場的高次微擾的計算,就是一個足能說明問題的例子。因為量子電磁場的發散不能計算,因而人們無法得到原子能級的電磁場修正,可是束星北想出一個點子,“將發散上限切斷(Cut-off),繼續進行下去,就可以得到原子能級的電磁場修正。這個想法實質上已經接近了Bethe計算Lamb Retherford效應的觀點 當時Lamb效應還未發現,到1948年才發現 。那時他要王謨顯先生用手搖機計算,我用分析方法,對於He的電子能級計算,並得到相同的修正。當時隻能作為一個預測的計算,並沒有想到以後真會有Lamb效應。這可明顯看出束先生的深入遠見。但束先生有一個弱點,工作做好就放下,不久就忘了,不然,這些工作以及他未繼續下去的其他研究工作(如果能夠繼續下去並)開花結果,那可以說是十分宏偉的。”

  程開甲認為,束星北科學素養與天分是毋庸置疑的,他的思想與認識直到今天仍在發揮著作用,很多見解在今天的實踐過程中被證明是正確的。隻是“由於曆史條件和機遇(的原因),沒能顯示出來,這是十分令人惋惜的。”

  這個時期,束星北躊躇滿誌、雄心勃勃,即使一些老耄稱譽他“天下第一才子”,他也欣欣然,既不自謙,也不覺為過。心裏本來就有這樣的感覺。“我28歲就成了名教授,自持有大才,恨不能把全世界的科學家都比低下去。”……

  他自覺追逐的目標並不遙遠,愛因斯坦、玻爾等大師的脊背清清楚楚地在眼前晃動著。這樣的念頭,早在1937年甚至更早的時候就紮下了根。

  1937年5月20日,世界著名物理學家玻爾來到中國。他訪問了上海後,受竺可楨之邀,專程到浙江大學作了原子核的學術報告。束星北就是這個時候有緣與這位量子力學大師相識的。大師在杭州遊覽講學的幾天裏,束星北和王淦昌幾乎與大師寸步不離。束星北同他探討了原子核的複合核與液滴模型思想以及他本人與愛因斯坦的爭論;王淦昌同他探討的是宇宙線中級聯簇射的原因等問題。兩個人特別是束星北與大師之間,不僅是請教、探討,更多的是爭論。“5月23日,12時30分,我們到達杭州,受到從大學來的三位青年科學家束星北、王淦昌、何增祿以及張紹忠教授的迎接。5月24日,演講之後,我們應邀到市政府赴宴,由於年輕的物理學家們,特別是束博士和我父親爭論得特別起勁,我們遲到了一會兒。5月25日,束博士、王博士和何博士陪著我們走了一程又一程,並不停地與我父親講話。當我們分手時,天正下著雨,但我仍然看到強壯而堅定的束博士麵帶微笑站立在傾盆大雨中,隻為盡可能地與我父親多爭論上幾句。”尼爾斯·漢斯日後回憶道。

  原浙江大學物理係教授朱福曾稱,束星北給玻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玻爾回去後,不斷收到上海幾所大學和浙江大學師生的信箋,多為探討物理學上的有關問題。也有些師生向他請教、詢問到國外深造學習的途徑,有的則直接讓他幫忙介紹。對於這些要求,玻爾的回答千篇一律:中國有束星北、王淦昌這麽好的物理學家,你們為什麽還要跑到外邊去學習物理呢 ?!

  凡熟知束星北的人,沒人懷疑他的能力和天賦,就如同沒有人懷疑王淦昌的能力和天賦一樣。以後的日子,如果世界上一個重大發現和新的學說有了他的名字,他們會覺得理所當然,沒有什麽可奇怪的。實際上王淦昌的經曆就是如此。可是束星北的道路卻未能這樣延續,他早早地從這個如魚得水的舞台退了下來,並很快就消失了。

  據稱,50年代初玻爾還向拜訪他的中國科學家打聽束星北,卻沒人能告訴他束星北的去向。以後,束星北又出現在一些關注他的人們的視線裏,而那已經是另一個舞台了。

    ............

  (本文摘自《束星北檔案———一個天才物理學家的命運》,劉海軍著,作家出版社2005年1月出版。)

    [摘自中華讀書報]

 

 《束星北檔案》簡述

摘要:束星北(1907-1983),傑出物理學家,氣象學家和教育家。才華橫溢,被譽為中國的愛因斯坦。又是中國科學界可貴的具有騎士豪俠獨立精神氣質的知識分子。他啟蒙和培養了一批頂尖物理學家。如美國科學院院士,美國物理學會會長吳健雄,諾貝爾獎獲得者李政道,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研製的開拓者,中國核武器實驗的創始人之一程開甲等。而他自己到現在連在校的物理學研究者對他都鮮聞其名。

關鍵詞:束星北,李政道,物理學家,右派

 

一、輝煌的青年時代

    天賦之高,束星北在中國科學界當屬鳳毛麟角;性格之強,束星北在中國知識界也無出其右。
   束星北早年考進堪薩斯州拜克大學物理係,又加入加州大學學習物理。他的人生選擇是非常認真的。革命時代,也曾激情澎湃過,加入美國共產黨,到蘇聯考察;但走了十幾個國家後,他確定了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到英國愛丁堡大學隨世界著名理論物理學家惠特克和達爾文學習基礎物理與數學。一年後,他以《論數學物理的基礎》獲得愛丁堡大學碩士學位。1930年2月,由惠特克和達爾文的引薦,他又到劍橋大學師從著名理論天體物理學家愛丁頓博士(愛丁頓利用全日食驗證了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愛因斯坦的地位才從此確定下來)。束星北參與了愛丁頓對狄拉克方程全過程的推導,而這個方程被物理學界稱為:用最簡練的文字概括出一幅最美麗的世界圖畫方程。1930年8月,已漸顯才華的束星北被推薦到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做研究生和數學助教,師從著名數學家斯特羅克教授。1931年5月他以《超複數係統及其在幾何中應用的初步研究》獲麻省理工學院的理學碩士學位。這時他已經走到學術前沿,時年25歲。
    1931年9月束星北回國結婚,再沒有能出去。如果他不回來,得諾貝爾獎也未可知。當然,束星北在祖國故土,也有一段屬於他的陽光燦爛的日子。歸國後他在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任物理教官。一次蔣介石來校視察召見束星北,當時“一二八”事變發生不久,束星北對蔣介石不抵抗的態度耿耿於懷。在召見時對他破口大罵,弄的蔣介石很是下不來台,隻是說了句“你太年輕,不懂政治”。便拂袖離去。後辭職赴浙大,當時的浙大在竺可楨的帶領下群星閃耀,物理係的王淦昌、束星北名振中外。培養了很多後來的頂尖物理學家,如李政道,程開甲等。玻爾訪華時,束星北和王淦昌幾乎與他寸步不離。據玻爾的兒子後來回憶說,束星北和玻爾爭論的特別起勁,給玻爾留下了深刻印象。玻爾回去後,不斷收到中國師生詢問國外深造學習的信函,對於這些要求,玻爾的回答千篇一律,中國有束星北,王淦昌這樣好的物理學家,你們為什麽還要跑到外麵學習物理呢?凡熟知束星北的人,沒人懷疑他的能力和天分,就如同沒有人懷疑王淦的能力和天分一樣。以後的日子,如果世界上一個重大發現和背反的常說有了他的名字,他們會覺得理所當然,沒有什麽可奇怪的。實際上王淦昌的經曆就是如此。可是束星北的道路卻未能這樣延續,他早早地從這個如魚得水的退了下來,並很快就消失了。據稱,50年代初玻爾還向拜訪他的中國科學家打聽束星北,卻沒人能告訴他束星北的動向。以後,束星北又出現在一些關注他的人們的視線裏,而那已經是另一個舞台了。

二、騎士豪俠的執教生涯

    1952年院係調整,享譽世界、被譽為東方劍橋的浙江大學被肢解為一所工業大學。浙大教師教授也作鳥獸散。當時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廈門大學、南京大學和中國科學院等同時向束星北發出邀請,他經過慎重考慮,來到了當時學術最自由的山大。但當他來到之後才發現這時的山大已不是文科有老舍、洪琛、沈從文、遊國恩,理科有黃際遇、任之恭、童第周的故“過去的學校”——老山東大學了。他剛到山大,一股滾滾的政治熱潮就迎麵撲來。

    人們第一次認識束星北是在一次王竹溪的講座上,王竹溪是北京大學物理係教授,理論物理教研室主任,中科院數理化學部學部委員,周培源的大弟子。王竹溪被華崗專門請來做報告,當天大禮堂座無虛席,華崗和一些校領導也來了。王竹溪介紹國內熱力學的學術狀況及他自己的認識和成果。講著講著突然一位高大魁梧的先生走上講台,不做任何解釋和開場白,將雙手撐在講台上說,我有必要打斷一下,因為我認為王先生的報告錯誤百出,他沒有搞懂熱力學的本質,他捏起粉筆,一邊在王竹溪幾乎寫滿黑板的概念和公式上打叉,一邊解釋錯在哪裏。王竹溪呆呆地愣在一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那個人給王竹溪清算了近40分鍾,這個人就是束星北。

    束星北的個性在浙大時已遠近聞名,浙大的上任校長郭任遠將中華基金會撥給物理係的專款挪為他用,束星北作為教授代表到校方責問,交涉,當他找到郭任遠時發現他正在酒店裏設宴招待客人,束星北說,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在這裏交杯把盞,上去就掀翻了桌子,隨即憤而辭職。

    解放後,三反五反運動時,浙大將蘇步青抓為貪汙典型,關押起來。認為蘇步青在浙大西遷時貪汙了數學係的幾條長凳,蘇步青為人誠懇,重視名節,想以死證明自己清白。蘇步青的妻子告訴鄰居束星北後,束星北怒氣衝衝在運動核心小組辦公室,衝主任說你知道蘇步青是什麽人嗎,你們算個什麽東西,沒等那主任醒過神來,揪雞似的,上去就把他從椅子上掀起來,一拳打過去,那主任就被打的鼻口躥血,摔出好幾米開外,蘇步青解脫了,束星北卻因毆打革命幹部,抗拒運動成為浙江大學鬥爭運動的罪魁。當有的人誣陷他有經濟問題時,他寫挑戰書,讓對方向自己道歉或公開辯論。鎮反時,他的學生被捕,別人不敢講話,他又為自己的學生鳴冤叫屈。寧可傷及自己,也要救人於難。以至他的仗義或為“肅反”、“擴大化”時人們的SOS呼救信號。這時,他還沒有意識到應該收斂他的個性棱角。

三、悲慘的命運

    但是,一個具有剛性人格的人,遭遇到了一個比剛性更強的體製。

    來到山大後,束星北開始時受到了華崗極高級別的待遇,住進別墅,每月工資一度達每月840元,華崗是學者型的校長,對老教授很包容,關愛,束星北對華崗也非常尊敬,但他們的第一次見麵卻不歡而散,為以後束星北的悲慘命運埋下了伏筆。當時華崗順口提起了唯物辯證法是一切科學的根本,而束星北卻堅持自然科學第一,馬列主義第二。兩人觀點難以統一,在以後的會議上,華崗總是時不時地提起束星北的例子作為反麵教材,束星北就在下麵散布自己的言論,在這場力量對比懸殊的較量中,束星北漸漸變成了山大的孤家寡人。而有一次束星北的學生李哲明上公開課,束星北旁聽時覺得講的狗屁不通就衝了上去,二話沒說,摸起粉筆頭,就在李哲明寫滿公式的黑板上打叉,開始從他打過叉的地方講起,李哲明退到一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滿臉通紅,講了一節課才想起李哲明。後來李哲明上台做了物理係支部書記聯合物理係學生驅逐束星北,不讓他上講台了。

    束星北無法在物理係任教,被迫在一個下雨天敲開了氣象專家王彬華家裏的門,要拜師改行氣象,讓王給他推薦50本書,書帶不走就裝到一條麵袋子裏扛了回去,沒想到不到20天就把書看完還了回來,又裝了一袋子回去,在以後的一年時間裏發表了十幾篇論文,在氣象界引起了轟動。一舉成為氣象界泰鬥。束星北在山大的一舉一動時刻牽動著北京朋友的神經,這次改行氣象,科學界的一些高層人物紛紛為他奔波,束星北的校友,中央氣象局局長塗長望及束星北的學生後來中科院副院長葉篤正在北京為束大造輿論,提請教育部在山大增設氣象研究室,委請束做全麵組織工作,中科院副院長竺可楨將氣象室提為中科院直屬,在編製上脫離山大,並委請中央氣象研究所所長趙九章赴青島考察,一時間科學界風起雲湧,束星北也壯誌勃勃,要在氣象界一展身手,但是他一年後被山大黨委打為右派,發配到青島月子口勞改,他的氣象室也被查封了。

    月子口那是一個沒有尊嚴的地方,身為右派勞改犯,52歲的著名物理學家束星北走在路上就有人向他吐口水,孩子們向他投石頭,汙辱漫罵不絕於耳。更恐怖的是劣質的夥食和高強度的勞動,年數最高的束星北被評為最差隊員。如果這一切還可以忍受的話,最最摧殘心靈的是隊員之間的相互揭發,在月子口,人人都不敢接近,而又想接近他,因為怕他離他近了被劃為束星北反革命集團,想接近他是因為想找材料揭發他來立功減刑,束星北身邊的好友一個個離開了,代價是又把束星北又狠狠地往下埋了一截。如果說剛開始時束星北還抱著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心誌的話,那麽緊接著的三年自然災害徹底地擊潰了束星北的自尊。束家九口人就靠束星北一人工資糊口,他變賣家中值錢家具仍難以充饑,那時,束的學生王景明在山大任教,常接濟他。束星北每次工休回來總在他家窗戶敲兩下,然後王景明就會送些吃的過去,有一次束星北回來,王景明正巧外出,他敲過窗戶後,見家裏久沒動靜,又過去敲,仍沒敲出人來,便推門進去,王景明五歲的小女兒抱著一小碗麵條在吃,見了他便把碗伸了過去,說爺爺嚐嚐,爺爺嚐嚐。束星北猶豫了一下,便接過碗來開始嚐,一嚐就刹不住車,一口氣吃完了,小女兒哇地哭了起來。有一次束星北餓急了到附近田地裏偷地瓜,結果地瓜還沒扒出來就被看田老頭逮住了。幸好那老頭見他餓的可憐,也沒罰他,反倒捧給他了一把花生,他竟連皮吞了下去。

    月子口竣工之後,束被安排到青島醫學院打掃廁所,從月子口回來的束星北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再也沒有了趾高氣揚的精神,相反變的唯唯諾諾,桀驁不馴的神情也變的麻木不仁。原本挺直的腰板已無力支撐他衰老虛弱的身軀。

    1960年束星北拄著拐杖來到青島醫學院打掃廁所,一掃就是十二年。在當時人看來,束星北真正的轉變在於他開始寫悔過書。對於一個科學家來說,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眼睜睜看著年華在身邊流逝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了。為了早日摘冒,原本拒絕寫一切形式的悔過書的他放棄了堅守一生的尊嚴,開始長篇累牘地寫認罪書,大批大批地往身上潑髒水。但是束星北的才華在此期間仍頑強地顯露,作為理論物理學家,他在沒有專業電路基礎的情況下,主動申請並修好了一個廢棄多年的腦電圖機,並順手作了一個改裝,使它的壽命延長了三倍。十幾年間他修遍了山東省所有地方和部隊的大中型醫院的設備:X光機、心電圖儀、腦電圖儀、超聲波、同位素掃描儀、冰箱、保溫箱、電子興奮器、電子生理麻醉儀、胃鏡等,但這一切都換不來他想用一個物理學家的實力報效祖國的機會。
  天才的命運一直被人關注,這時一隻非常神秘的手向他伸來。1962年初春,束的一個學生突然千裏迢迢來青島找到了他,兩人神秘嘀咕了很久,然後束神情恍惚地回家,帶來一條爆炸性消息,他要出逃國外,原來,國外的朋友和學生千方百計打聽到了束的下落,冒極大風險買通了一個出逃國外的通道,要接他出國。已經被改造的束星北鬥爭了一個晚上,最後想到隻有依靠黨組織才能有出路,毅然向公安局自首,青島市公安局破獲了這一多年來最大的反革命出逃投敵案。

    束星北老老實實打掃廁所,據他女兒回憶:有一次下雪,我遠遠看見校門口有一個人下佝僂著身子掃雪,他一身黑衣黑褲,在漫天潔白的世界裏很是醒目,我馬上意識到那個人是我父親,心就抽緊了,走過去發現果然是他,顯然他一大早就出來了,從他身後看過去,一條長長的路已經被掃了出來,我忍住直往上翻湧的淚水說,爸爸您的外孫來看您來了,父親看著我和孩子愣了好一會,才大夢初醒似的在棉衣上使勁搓了搓手,抱過孩子就不再撒手,父親在前麵,我拿著又大又重的竹掃帚跟在後麵,可沒走幾步他便把孩子交給了我,要過掃帚又折了回去,我以為他回去又要掃雪,卻看他進了路旁,這是我才發現路兩旁的雪地上竟是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和演算符號,好大一片呢,看著父親搖搖晃晃的後背和蓬亂了腦袋,我的淚突然止不住了……

四、晚年的複出

    正當束星北絕望之時,冥冥之中又有一隻手來為他稍撥迷途,1972年李政道訪華提到了中國不是沒有科學人才而是被埋沒了,像我的老師束星北,並且要見束星北。中央調查組去束家調查的時候發現束星北家徒四壁,僅有的桌子還缺了腿,晚上鋪上被子就要當床睡,客廳中間一個大洞,大的能陷下腿去,束星北的臥室其實是個壁櫥,被子是破爛的棉絮用黑電工膠布粘連起來,無奈之下中央取消了這次會麵。但李政道走了不久束星北就解放了。粉碎了四人幫之後,束星北徹底複出。束星北又拿起了教鞭,他還是從前的教授嗎?

    他的老友發現,騎士豪俠的束星北又回來了。他的優秀品質保存完好;他的“壞脾氣”也未從根本上改變。複出後的束星北原形畢露,依舊是直言快語,嫉惡如仇,依舊是不講情麵,不講方式,依然當眾罵學員豬腦袋,依然在作業本上留下獨特的批評,狗屁不通,什麽玩意。仍然對行政人員咆哮發怒。甚至同樣和後勤科長打了一架。他無所旁顧,一心要抓緊時間著述。但是他的家人看到,半夜裏他的靈感來了,似睡非睡中寫下的東西,卻是檢討與自我批判。這時他的人格已經無奈地分裂。表麵上他還是那麽“頑固”,通過發泄想掙斷過去對他的摧殘,想不到20多年的“改造”已經滲入神經骨髓,使他無法走出陰影。
  1979年中科院懸賞100萬科研經費計算導彈軌跡,無人敢揭,束星北走進了錢學森的辦公室,他的條件隻有一個手搖式計算器,一支筆,一撂紙,一個安靜的處所。幾天後束星北走了出來,帶著答案,100萬經費分文未取,那一年他73歲。73歲高齡的科學家,獨自一人出色完成重大而複雜的計算任務,恐怕隻有束星北能做到。

    1983年10月30日束星北染風寒去世,按照生前遺願捐獻遺體,在當時轟動一時,各大報社,電台,電視台,爭相報道。束星北想將大腦留做研究,據他自己說,他的大腦出奇的好用,即便70歲的高齡仍然思考非常清晰,和年輕沒什麽區別。但是轟轟烈烈的遺體交接儀式之後,青島醫學院的領導忙於體製改革,把他的遺體遺忘在停屍房裏,再記起時已腐朽不堪。領導找了兩個大學生將其掩埋,但因中午有籃球賽,他們就近埋於操場雙杠下。

尾聲:不應遺忘的聲音

    如果把束星北與王淦昌作對比的話,我們會發現同為科學家,王淦昌幾乎獲得了完美的人生:提出了《關於探測中微子的建議》、發現反西格馬負超子、研製原子彈氫彈、率導核能特別是核聚變能的研製與發展……從這一串科學經曆看,王淦昌始終站在世界前沿科學的製高點上。對一個科學家來說,還有比擁有如此豐富的科學經曆更為飽滿的人生嗎?”可是束星北,在他命運的顛躓與縫隙中雖說也出了些成果,但在他看來,卻是些“雕蟲小技”。

    為什麽相識的經曆、同樣的才華結果卻如此的不同?

    號稱天下第一才子的束星北就這樣消失了,早早地被遺忘了。但我堅信束星北的存在,堅信他的獨特的個性,生命的永恒,就像從不被我們注意的殿簷下的風鈴,他從沒停止過自己的歌唱,束星北用自己悲壯的歌唱讓我們知道了我們曾經是什麽樣子,我們曾經失去了什麽,放棄了什麽。今天仍失去的放棄的又是什麽……

    (摘自互聯網)

 

就這樣被你征服:探尋劉海軍書寫《束星北檔案》之路

   《束星北檔案》共50餘萬字,28章。劉海軍自1988開始調查追蹤,在參閱了主人公1000餘萬字的檔案資料並采訪了包括王淦昌、蘇步青、程開甲等100多人的基礎上,乃成此書。

  這麽厚重的一個“工程”,對於劉海軍意味著什麽?是什麽力量支撐他15年的漫長書寫?日前,記者與劉海軍有了次麵對麵的漫談,他說“束星北徹底征服了我”,這15年中,他一直在與束星北進行著心靈交流,“‘檔案’已經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1988,“初識”束星北“‘英雄’背後是天才命運之歌”

  相對於很多人來說,束星北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當初怎麽會想寫這樣一個人呢?

  劉海軍:初識束星北是1988年,那時我還是青島日報的記者,負責科技行業,第一次采訪就聽到有人說他的名字,講他的人都說他的英雄氣概和傳奇,後來,我隱約覺得這些小故事後麵藏著一個天才科學家的命運之歌。

  從那時,是不是就有了寫這個人的計劃?

  劉海軍:應該說,隨著我對束星北的了解越多,我越有寫他的衝動,但一直未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一直到1993年,看到了束星北的檔案。七大卷宗的記錄很詳細,讓我看到了一個時代對一個人的精密檢查與觀察過程。同時,也讓我了解到了束星北的思想、意誌、尊嚴一點點被那段不堪回首的曆史剝離的痛苦。

  看過檔案後,你是不是覺得對束星北的理解已經有了自己的觀點,可以動手寫作?

  劉海軍:也沒有。束星北的命運太複雜太豐富,檔案隻是一些資料,隨後,我開始準備采訪一些知情人,希望能夠“複原”他的人生。再者,寫一個物理學家,我還缺少專業知識,這些都是我進入寫作狀態前的準備工作。大約用了三年半的時間,我把這些問題解決了。1997,文本遭遇瓶頸

    “推翻四十餘萬字完稿,我絕望了”

  準備得這麽充分,寫作的過程順利麽?

  劉海軍:不,開始就寫寫停停,尤其到了1997年,我已經寫了三十多萬字的時候,忽然感覺不對了,我的文本運用出現了問題。那時候,寫報告文學,流行的是作者的觀點先入為主,我發現我在寫束星北的時候也帶上了文學色彩,對此我很痛苦。《束星北檔案》應該更接近調查報告,讓曆史述說曆史。所以,寫了這三十多萬字後,我感覺我寫不下去了。

  那怎麽辦呢?

  劉海軍:當時我覺得幾乎“絕望”了。我把所有的資料和已寫成的稿子都堆在家裏的閣樓上,拿床單一蓋,打算就此放棄了。那時候我整天去打球,轉移自己的鬱悶。

  那是什麽又讓你繼續完成了這本書?

  劉海軍:就是始終感覺有牽絆。束星北一直在我心裏放不下,甚至有時候夢裏都會出現他的遭遇,我還夢到他被“改造”的時候挨餓的痛苦。而且我與束星北的家人幾乎成了真正的家人,他們平時不喜歡記者采訪,卻和我無話不談,甚至說起束星北都會說“你爺爺怎樣”。2000,再次執筆“用若幹年完成一件事,它本身就成為生活”

  是這種家人似的感情讓你再次拾起筆來?

  劉海軍:是的。我感覺束星北在我的心裏灑下了一顆種子,已經生了根,我無法選擇,2000年,我再次開始撰寫《束星北檔案》。一件事要用十年八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來完成的時候,其本身就成為一種生活。

  再次創作你找到合適的文本了麽?

  劉海軍:這麽多年我對束星北的資料已經爛熟於心,這一次我最欣喜的就是找到一種合適的文本,把訪談、原始檔案、資料糅為一個“實證”的文本。這樣才能精確地表現束星北的一生。

  書中序言是李政道撰寫,你是怎麽約到他的?

  劉海軍:是束星北讓我和中科院辦公室主任認識了,又是他聯係上了李政道。書中的26章《李政道來了》約7000多字,李政道先生修改了十餘處,修正了訛傳的錯誤,恢複了原本的曆史,聽中科院知情人講,他為了寫序言,幾乎用去了聖誕節的全部時間。

  支撐你15年寫作的信念是什麽?

  劉海軍:是束星北的人格魅力。他是一個英雄,我被他完全征服了。(記者 賈小飛)

  一個告慰

  讀到同事劉海軍的這部巨著後,非常激動!他以一個黨報工作者的使命感和一位文化人的良知,並以駭人的勇氣與毅力,寫下死在我們身邊的一位天才科學家的悲劇命運,讓人無法不掩卷浩歎並沉思。

  束星北是1954年開始罹禍的,直至1974年他的學生李政道博士訪華時相繼受到周恩來總理和毛澤東主席接見後,他才逐步恢複了做人的尊嚴。這其中他所受的磨難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而他自始至終以一種“英雄”的姿態在抗爭,這些在劉海軍的文字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們青島,向不乏寫手,展示出來的文字成果總有不少。但以率真而執著的心去關注曆史、探求真相的人卻並不多。這本讓人捧不動的書的出版,當然不僅僅是作者本人對束星北先生的在天之靈的告慰,更是對島城文學誌士們的一次召喚。李潔(青島日報報業集團)

  鄭重推薦……

  當我第一次接觸到束星北這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時,我並沒有意識到他真正的份量,我也根本沒有想到在以後的日子裏,我會推掉一部又一部在別人看來非常具有暢銷潛質的書稿,而堅定不移地走進《束星北檔案》,也走進了一段塵封多年,早已被人們遺忘的曆史。這一進入就是整整一年半的時間。可以說,自我從事圖書編輯工作以來,沒有任何一部書稿讓我花去這麽多的時間和精力,也沒有任何一本書稿讓我的心沉浸在裏麵,久久不能自拔。

  現在,我鄭重地將這本大書《束星北檔案》推薦給讀者。我相信,束星北的命運將告訴我們每一個人,已被我們認為早翻爛了的“過去”的大書,其實還沒有真正打開,我們匆匆踏過去的,也許隻是冰山的一角……袁敏(本書編輯)

  為他流淚

  我是流著淚看完的,不是眼中在流淚,就是心中在流淚。其豐富和深刻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這些天來,束星北一直在我的心裏,他的遭遇就像是我的一個親人的遭遇,讓我揪心地疼痛。還有一種愧疚之感,覺得在這樣長的時間裏不知道他,不了解他,簡直是一種罪過。

  劉海軍寫的“檔案”已經超出了文學報告的範疇,它排除了文學,隻用事實說話,每一個情節都有依據,每一個細節都有來曆,不渲染感情,不多下結論,給讀者留下了充分的空間。劉海軍在書中盡力在把自己隱去,讓本真的束星北,讓曆史真相完全突現出來。這不是文學作品,這是一份隻用事實講話而不訴諸感情的證詞,是一份不含任何想象成分的科學實證報告,是一份冷靜理性的病理分析書。可它又不是,在它的背後,我分明感受到了作者巨大的人文關懷。在分不出哪是作者的語言哪是證言的文字裏,飽含了對束星北無以言說的同情和愛,浸滿了無比傷痛的真誠淚水,回響著對曆史的詰問和對未來美好的呼喚。念邦(青島大學教師)

    讓我們認識束星北

  

1980年,束星北(左)與“兩彈元勳”王淦昌在青島山上的合影。

    北青島日報資深編輯劉海軍《束星北檔案》喚起塵封記憶,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科學天才身上的高貴人格,被認為是2005年最具份量的人文書之一

  一個高貴的人

  束星北,一個似乎被我們遺忘了太久的“天才”。束星北,一個似乎注定又不該被我們遺忘,也不能被我們遺忘的真正的精英。隨著青島日報資深編輯劉海軍新著《束星北檔案》,這個淹沒在塵封的曆史中的人物鮮明地又站到了我們麵前。

  在2005年北京圖書訂貨會上,作家出版社把《束星北檔案》當作最重的人文書推出,該書編輯袁敏預言,2005年,《束星北檔案》將是書市最有力量的圖書,束星北,將在這一年被人們重新記起。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束星北被稱為“天下第一才子”,是中國最傑出的物理學家,他與中國著名物理學家、“兩彈元勳”王淦昌一同開創了中國現代物理學的一代先河,培養出一大批中國乃至世界物理學界的科學巨擘,如美國物理學會會長吳健雄、物理學諾貝爾獎獲得者李政道等。

  束星北一生致力於科學,堅持真理,而正是這種堅持再加上天生個性的耿直,讓他的一生充滿磨難而又在磨難中愈發顯示出他的“英雄豪氣”。

  四十年代,束星北的學生以“通共”入獄,他和王淦昌一同奔走呼號,不顧生命安危搶救學生;五十年代他的學生被懷疑是“中統特務”入獄,他“上竄下跳”奔走呼號營救。“知識分子改造”初期,數學大師蘇步青被揭發出“經濟問題”,不堪其辱的蘇步青欲以死抗爭。束星北站出來反抗,結果蘇布青得救了,他卻成為運動重點對象,直到1956年,在周恩來和陳毅的過問下才得以平反。但束星北未就此罷手,為了自己的尊嚴不再蒙垢,他堅持要求山東大學黨委當眾向他道歉,並獲得成功;1957年在山東省委宣傳工作會議上,他的題為“用生命來維護法製的尊嚴”的發言語驚四座……此後束星北一直被命運磨難著。

  直至“科學的春天”的日子裏,王淦昌和重新“出山”的束星北相遇了,兩人為幾十年前的科學疑案,爭得麵紅耳赤、怒目相對,王淦昌說:你還是那個脾氣,束星北說:人是不可改變的。

  在束星北身上最飽滿的部分是他高貴的個性和追求真理的特質,他為此遭到磨難,也為此獲得了平常人無法企望的尊嚴。

    摘自 互聯網)

 

 相關連接

    可直接下載閱讀《束星北檔案》網址:

    http://vip.book.sina.com.cn/book/index_3783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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