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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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名臣史可法的致命失誤

(2009-01-06 21:04:14) 下一個

來源:中新網

許多人將南明政權迅速瓦解的源頭指向馬士英和阮大铖。其實,倘若不是史可法在決策上的重大失誤,馬士英及他的幕後策劃者阮大铖是難以實現其陰謀的。而史可法若不是受到東林黨人的壓力,也不會犯此錯誤……但無論如何,史可法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可以流芳千古的文天祥式的人物。所以,每每想到他的重大失誤,總是令人不勝感慨之至。

崇禎死後的非常形勢

明朝建國初年,本以南京為其首都。等朱元璋的五兒子朱棣奪取皇權以後,就把京師遷到北京,而將南京作為留都,保留其形式上的中央機構,依然有兵、禮、吏、戶、刑、工六部。其中,以參讚機務兵部尚書為首席大臣。

崇禎死亡前後,南京兵部尚書是史可法。史可法,祖籍大興,1602年生於河南祥符(今開封),崇禎元年(1628年)進士,初任西安府推官,因公正廉潔地將賑災物資分發給受災的延安百姓,得到很好的聲譽。崇禎五年(1632年)遷戶部主事,曆員外郎、郎中、右參議。崇禎十年(1637年),因與農民起義軍作戰,在戰火中立下功績,加官為右僉都禦史,巡撫安慶、廬州、太平、池州四府,治皖頗多惠政。崇禎十二年(1639年)出任戶部右侍郎,總督漕運,兼撫鳳陽、淮安、揚州,漕政有起色。崇禎十六年(1643年)被擢升為南京兵部尚書。

《明史》記載:“可法短小精悍,麵黑,目爍爍有光。廉信,與下均勞苦。軍行,士不飽不先食,未授衣不先禦,以故得士死力。”可見,史可法在軍隊上有很高的威望。他還很有文采,受到著名東林黨人左光鬥的栽培,左光鬥殉難前夕,史可法秘密探望,受到左光鬥最後的教誨,要他繼承並發揚東林黨的事業,由此,史可法在文壇及輿論界享有很高的聲譽。再加上在戶部、漕運等多方麵的成績,史可法稱得上是一位全麵的將才。他對明朝廷的忠誠也是出了名的。有一次,他所率的軍隊曾遭到重挫,按理應受到嚴懲,但向來刻薄寡恩的崇禎皇帝還是給了史可法戴罪立功的機會,使史可法對明廷更加忠貞不二。

史可法出任兵部尚書時,北方戰局已相當嚴峻。鑒於明朝廷所處的險惡環境,史可法憂心忡忡,積極訓練軍隊,隨時準備救援北京。待京師危急,史可法接到崇禎皇帝“命天下兵勤王”的詔書後,他馬上領銜發布“號召天下臣民起義勤王捐貲急事”的南都公檄,稱:“留都係四方之率,司馬有九伐之經,義不共天,行將指日,克襄大舉,實賴同仇。”(計六奇:《明季南略》卷一)並率軍渡江,北上勤王。而當軍隊到達浦口防區的時候,卻又得到了京師陷落的確切消息,史可法北向痛哭,改穿喪服,回到南京,召集南京的大臣商議對策。因北京失陷,南京自然成為政治中心。又因皇帝已死,冊立新君成為當務之急。崇禎皇帝的三個兒子都被起義軍俘獲,沒能逃出北京,在沒有直係皇位繼承人的情況下,可選者隻有散在各地的藩王。而究竟哪個藩王是最佳人選,卻是眾口不一。再加上新君的繼立涉及到各種政治集團的根本利益,所以,此事很快變得非常棘手。

南方的各路政治人物一時間活躍起來,紛紛加入到新舊更替的權利爭鬥當中。此時,幾位藩王當中,以血緣關係講,崇禎帝的祖父明神宗的直係子孫福王朱由崧、惠王朱常潤、桂王朱常瀛最有資格當選。但桂、惠二王均在廣西,距南京較遠,不像福王近在淮安,在地理上占據優勢。且桂王、惠王均比崇禎帝高一輩,不如福王以兄弟關係來繼統更為妥當。除上述三人外,神宗(朱翊鈞)的侄兒——潞王朱常淓,也因避亂逃到淮安,卷入擁立新君的政治風波當中。

反“福”擁“潞”的曆史來源

平心而論,按照當時的倫理觀念,福王朱由崧應該順理成章地成為南明的第一位皇帝。這樣會少許多的麻煩,也有利於在大亂之後盡快地形成一個穩定的政權。可是,由於福王朱由崧牽涉到一個由來已久的曆史問題,而有些人抓住這個曆史問題大做文章,便使得南明政權從一開始便陷入到明朝長久形成的黨爭泥沼當中,而不能以嶄新的有生機的麵貌出現。我們也毋庸諱言,抓住曆史問題做文章的始作俑者,就是東林黨、複社的骨幹成員。

東林黨,起初本無所謂“黨”。萬曆年間,削職官員顧憲成與好友高攀龍創立東林書院,講學會友,以一民間組織而放眼天下,“講習之餘,往往諷議朝政,裁量人物,朝士慕其風者,多遙相應和”,影響越來越大,形成可以和當權者抗衡的大氣候。“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在東林人士關心國事的同時,他們也逐漸形成強大的輿論、政治力量,遭到官場中齊、楚、浙三黨的攻擊,被稱為“東林黨”。東林黨起初非常開明,是進步知識分子尊崇並樂於參加的民間組織。但到天啟年間,當東林黨中的許多人士做了高官後,東林黨隨之邁入朝堂,更深地牽涉到朝政大事當中。東林黨中不乏有見識、有氣節、敢於和惡勢力做鬥爭的進步人士,但也不能否認,東林黨人開始斤斤計較於黨派之分,與自己政見相左的便排斥為異黨,從而引發更大規模的黨爭。到崇禎死、南明推選新君的時候,東林黨人的黨爭意識仍起了巨大的消極作用。

前禮部侍郎錢謙益、南京兵部侍郎呂大器、南京戶部尚書高弘圖、右都禦史張慎言、詹事府詹事薑曰廣、禮部員外郎周鑣等人連成一片,強烈反對由福王朱由崧繼統。其深層原因即與“黨禍”有關。《弘光朝偽東宮偽後及黨禍紀略》中記載:“黨禍始於萬曆間,浙人沈一貫為相,擅權自恣,多置私人於要路;而一時賢者如顧憲成、高攀龍、孫丕揚、鄒元標、趙南星之屬,氣節自許,每與政府相持。而高、顧講學於東林,名流鹹樂附之,此東林黨禍所自始也。國本論起,兩黨相攻擊如仇讎;嗣是有妖書之役,梃擊之役,迄數年不定。神宗晚節,鄭貴妃寵愈甚,其子曰福王,上於諸子中獨憐愛之;王皇後無子,光宗於兄弟居長。久未冊立,而貴妃早貴,顧天下有出鄭氏上者輒觖望,即上亦兩難之。一時名流以倫敘有定,請早建太子,語頗侵鄭氏。上怒,或黜或廷杖,相繼不絕,而言者彌眾,皆以斥逐為名高。政府如沈一貫與申時行、王錫爵,皆主調護,而言者遂並攻之。然上意亦素定,卒冊光宗為太子,而福王之國河南,所以賚予甚厚,諸子不得與比焉。國本既定,兩黨激而愈甚:泰昌、天啟紅丸之役,移宮之役,中朝相爭,如蜩螗沸羹,與梃擊號為三案。及魏忠賢為政,浙黨盡歸魏氏,作書言三案事,訴斥東林,號曰《三朝要典》。於是東林駢死牢戶,餘斥逐殆盡。烈皇帝立,定逆案,焚《要典》,而魏黨皆錮之終身。”

上文中的鄭貴妃就是朱由崧的祖母,其中的“福王”即朱由崧的父親——老福王朱常洵。以他們的權力之爭為起點,萬曆、泰昌、天啟三朝發生的“妖書”、“梃擊”、“移宮”三案及後來對三案的評定,將東林黨人深深地卷了進來,並有著無數鮮血作代價。可以看出,最初,在東林黨人維護“倫序有定”的激烈鬥爭下,神宗和鄭貴妃想立朱常洵為太子的圖謀最終未能得逞。東林黨人占了上鋒。但在太監魏忠賢當權後,重評“妖書”、“梃擊”、“移宮”三案,編造種種不實之詞,攻擊東林黨人,東林黨人由此付出血的代價。當崇禎即位,撥亂反正,對三案自然又是另一種說法了,指向了對東林黨人有利的方麵。如此翻來覆去,圍繞著三案反正、反反正,以氣節相標榜的東林黨人與其對立麵展開激烈的黨爭,牽涉到無數人的仕途與命運。所以,作為與三案淵源很深的福王朱由崧,自然受到東林黨人及其延續“小東林”(複社)成員的高度警惕。他們擔心一旦朱由崧登上帝位,重翻舊案,自己及其黨人將再次受到沉重打擊,因此,從集團利益考慮,他們要想辦法阻止!

當然,錢謙益等人不便說出自己私下的顧慮,想當初,東林黨人就是以堅定不移地捍衛“倫序”而著稱的,現在他們卻是要想辦法推翻“倫序”觀。所以,錢謙益等人盡力找出能放在陽光下的其他理由來反對福王,以“立賢”為名,提議迎立潞王朱常淓。欲“立”必須先“破”,錢謙益等人四出活動,稱福王朱由崧是如何的品行不端,根本不具備做皇帝的美德,而潞王朱常淓則不同,其賢德之名遠近皆知。其實,從後來的史實可以看出,“指甲長可六七寸,以竹管護之”的潞王朱常淓,遠不像錢謙益等人所說的那樣賢明,錢謙益等人不過以此為幌子而已。東林、複社掌握著強大的輿論陣地,於是,“江南北諸紳,則群起擁潞王”(陳貞慧:《過江七事·計迎立》),並列出朱由崧“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讀書、幹預有司”七不可立的理由。

不容置疑,錢謙益等人擁立潞王還有另一層用意:因為潞王本不當立,如果錢謙益他們努力使潞王當選,為新君立下奇功,日後必然會受到重用。這自然是個人的小算盤了,不會放在紙麵上的。主持大局的兵部尚書史可法,他在感情上傾向於東林黨人,對福王也有所顧忌;但在思想上,他又認為應該按倫序迎立福王。他對福王朱由崧做過考察後,認為朱由崧本人不是一個能掀多大風浪的人物,而舍親立疏則可能引起更大的政治波動,不利於新王朝。

一次,史可法試圖說服東林黨人改變觀點,他說:“以齊桓之伯也,聽管仲則治,聽其牙開方則亂。今吾輩之所立者,豈其不惟是聽,而又何患焉?”意思就是,我們何妨迎立福王,他聽從我們的觀點,又有何患呢?不料,此言論一出,擁立潞王者大嘩。又征詢士紳們的意見,也多憎惡福王。這些士紳們自然不乏隨輿論而轉的投機分子。史可法卻因此對擁立福王之事“引避不言矣”。

事實上,盡管當時的輿論界掀起了強大的“擁潞”風潮,但許多有識之士仍主張由福王朱由崧繼統。淮撫路振飛即認為:“議賢則亂,議親則一,現在惟有福王。”(計六奇:《明季南略》卷一)李清在《三垣筆記》中也記載:“北都變聞,在籍錢宗伯謙益有迎潞王議。揚州鄭進士元勳密語予:‘予語裏人解少司馬學龍曰:福從此始矣,神宗四十八年,德澤猶係人心,豈可舍孫立侄?況應立者不立,則誰不可立?萬一左良玉挾楚,鄭芝龍挾益,各挾天子以令諸侯,誰禁之者?且潞王既立,置福王於何地?死之耶?抑幽之耶?是動天下之兵也,不可。”並說:“時草野聞立潞,皆不平。”由此可見,倫理次序在當時人們的內心深處占據何等重要的位置,而與黨爭無關的中間人士及廣大百姓,更是以此為人生信念。

擁立潞王勢必會引起巨大的混亂,這是史可法能夠看得清的。但他又深受東林黨人的壓力,在此南明根本問題上,不具備果敢的魄力,反而試圖尋求另外一種折中而完美的方式。豈不知,在時局瞬息萬變的轉折關頭,刻意尋求麵麵俱到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自殘。

身受兩難的史可法被馬士英出賣

史可法處於兩難的境地,當時代需要他做出雷厲風行的決策時,他卻有點猶疑。他轉而前往浦口,同鳳陽總督馬士英密議,密議的結果是“以親以賢,惟桂乃可”。他決定擁立遠在廣西的桂王。史可法對自己兩全其美的決策似乎很滿意,第二天就以手書告知諸臣:“迎桂者何?以福、惠之有遺議也,乃舍而立桂也。其潞藩,則仿古兵馬元帥之製,暫借統兵馬。”他的用心也是非常良苦的,既避開了矛盾的焦點,使南京的官紳沒有意見;而且爭取了馬士英的支持。馬士英作為鳳陽總督,直接管製著高傑、黃得功、劉良佐、劉澤清等總兵,史可法試圖借重馬士英獲取軍隊方麵的支持。如此,一個各方麵都滿意的結果出來了。史可法終於鬆了一口氣。但他沒有想到,他所借重的馬士英實則另有算盤,而一些潛在的他沒有重視的勢力正在暗中運作,使事態迅速逆轉。

馬士英自與史可法密議後,欲搶占擁立大功,馬上邀請諸臣在江浦會晤,以便在新朝廷布置心腹。但南京大臣們對其反應冷淡。薑曰廣沒有赴約,其他大臣也多不去,給馬士英麵子的隻有李沾、郭維經很少的幾位。馬士英見事不可為,迅速返回鳳陽布置。一回鳳陽,突然得知守備鳳陽太監盧九德已勾結總兵高傑、黃得功、劉良佐,決定擁立福王朱由崧。馬士英馬上背棄與史可法的約定,轉而成為擁立福王的領軍人物。接著,在馬士英的策動下,駐紮在江淮間的另外一支軍隊的總兵劉澤清也由“擁潞”轉為“擁福”。如此,在南方統軍最多的左良玉、高傑、黃得功、劉良佐、劉澤清五位將領中,有四位全部擁立福王,而左良玉對此雖有異議,卻遠在湖北。不僅如此,馬士英還賄賂了以操江提督誠意伯劉孔昭為首的軍功貴族(這些人是幫助朱元璋創建明朝的將軍們的後裔),阮大铖則聯絡了南京城內搖擺不定的投機分子,而鳳陽太監盧九德則繼續與南京城內的太監集團相勾結。一個強大的“擁福”勢力正在形成,而史可法沒有及時得知,他甚至寫信給馬士英,繼續陳述福王朱由崧七不可立的理由,這樣的白紙黑字很快成為馬士英製約史可法的把柄。

時機成熟,馬士英迅速給南京守備太監韓讚周寫信,稱:“吾已奉福藩,主三軍也。”口氣強硬地宣布擁立福的決策。南京各大臣被韓讚周邀請到家中,傳閱馬士英的書信,開始時都非常錯愕,但隨即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於是唯唯稱是,表示同意。

韓讚周本來就與盧九德、阮大铖等穿一條褲子,見此情景,馬上因勢利導,命人筆墨伺候,請眾臣在紙薄上畫押簽字,表示臣服福王。薑曰廣提出異議,說:“不可!夫為天下立君,而若是之草草,非所以光昭令典也;是舉也,高皇帝在天之靈,其實式憑之。盍出而大號焉!明晨祭告,然後行事。”(陳貞慧:《過江七事·計迎立》)此事被阮大铖探知,密告馬士英,馬士英大喜,認為薑曰廣不畫押的舉止,是對新皇帝的大不敬,日後可以以此壓製。

明代一朝,素來文官權重,而至此特殊時期,武將擁兵自重,逐漸掌握主動權。且馬士英等人此次所擁立的福王,在文官們的內心深處,也認為是天經地義的。所以,此議一旦形成,那些“擁立潞王”、“擁立桂王”的規劃迅速瓦解。就連錢謙益也有這樣的表現:“錢謙益侍郎觸暑步至膠東(指高弘圖)第中,汗渴,解衣,連沃豆湯(指解暑之綠豆湯)三四甌。問所立?膠東曰:‘福藩。’色不懌,即告別。膠東留之曰:‘天子毋容抗也。’錢悟,仍坐定,遽令仆市烏帽,謂:‘我雖削籍,嚐經赦矣,候駕龍江關。’”(談遷:《棗林雜俎》仁集,《異議》條)

福王即位已成定局,卻苦了史可法。史可法因有把柄落在了馬士英手中,有苦難言。當然,他還是以大局為重,沒有鬧意見,轉而護送福王至南京就任監國。當福王一行到達南京時,“所過民家俱供香花,縱市人瞻仰,都人以紗燈數百盞來迎。生員、孝廉時有伏謁於道傍,人情歡豫”(祁彪佳:《祁忠敏公日記·甲申日曆》)。似乎又是一番繁盛的景象。殊不知,這些繁盛背後正隱藏著重重殺機:馬士英居功專權,阮大铖小人得誌,太監們重新跋扈,武將們擁兵亂為,黨爭重新加劇,新朝一片混亂……而這一切的根源實與史可法有很大關係。李清評論:“使諸臣果以序迎,則上何至書召四鎮,士英與傑又何得居功?非錢謙益、呂大器誤之而何?”(李清《三垣筆記》)這固然很有道理。但是,錢謙益、呂大器畢竟沒有主持大局,而史可法則是真正擁有決策大權的。

人的一生中會麵臨無數次的選擇。而這些選擇當中,有的選擇是至關重要的。假如選擇正確,以後的路就好走了。假如選擇錯誤,以後再怎麽努力也無濟於事。政治路線上,更有站對路、站錯路的說法。一個王朝的命運也是如此。當然,我們不能把弘光政權迅速瓦解的責任推在史可法身上。但無論如何,千古名臣史可法在曆史的關鍵時刻,犯了一個致命的失誤,對新朝廷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文/ 張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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