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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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蘇:美機,在共軍控製區迫降

(2008-06-24 20:05:55) 下一個
美機,在共軍控製區迫降

假如在國共內戰的陰雲下,一架美國海軍的偵察機突然在共產黨軍的控製區降落,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呢?這無疑會帶來一個危機,而這樣的危機,確實曾經真實地發生過。

原美國海軍陸戰隊軍官哈羅德.斯蒂芬,用他在中國的親身經曆講述了這樣一段曆史。哈羅德.斯蒂芬(Harod Stephens),美國文化學者和探險家,因長期在遠東地區服役和工作,並潛心研究當地文化,在美國有“小馬可波羅”之稱。

斯蒂芬在2001年4月寫作這篇名為《山東事件》的文章,是有時代背景的。就在這一年愚人節那天,中美在南海上空發生了震驚中外的撞機事件,中國飛行員王偉不幸墜海失蹤,美軍被撞傷的EP-3電子偵察機迫降海南陵水,兩國關係因此驟然緊張,雙方頻頻擦槍,險情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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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山東事件”的報道照片


與我們一般認為美國人在這一事件上老奸巨猾,陰險狡詐的看法不同,熟悉美國軍政界情況的斯蒂芬給出了這個危機的另一麵 – 事件發生時,美國總統小布什在白宮屁股還沒有坐穩,根本沒有一個明確的對中國政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措手不及中隻能一邊高調回應,一邊緊急單獨召見每個顧問,征求意見。無奈幕僚們對新總統也根本給不出有效解決問題的建議,以至中國那邊已經把美國的領事館都砸掉了,美國方麵依然和戰不定,吞吞吐吐,整個局麵十分被動。美國朝野怨聲載道,主張動武與擔憂EP-3乘員生命安全等各種議論充斥報端。

這實際上從側麵反映了小布什及其幕僚缺乏處理此類國際事務經驗的問題。斯蒂芬於是寫了這篇文章,用這次親身與中共打交道的曆程來回答自己提出的兩個問題 – 一個是我們要派海軍陸戰隊到中國去麽?另一個是被俘的乘員會不會有危險。

薩看了斯蒂芬的文章,有些欣慰,又有些哭笑不得。欣慰的是斯蒂芬的結論是大體及格的,與後來事情的發展若相符合。這篇文章裏到處可以看到“老頭子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那種豪氣。哭笑不得的是,他的文章,也明顯暴露出美國人看待國際事務的特點。斯蒂芬文章一開頭就是“On the morning of Aril.1,2001,a U.S. Navy EP-3 spy plane operating on a routine surveillance mission above the Strait of Taiwan…”翻譯過來就是“2001年4月1日上午,一架美國海軍EP-3間諜飛機在台灣海峽上空執行例行的監視任務。。。”量量地圖上海南島和台灣海峽之間的距離,這EP-3實在了不起,居然腦袋撞掉了還能飛這樣遠,但是它幹嘛不在附近的台灣,廣東,福建找地方迫降呢?那麵積能頂好幾個個英格蘭阿。就是去廣州也比去海南近點兒吧?

顯然,“小馬可波羅”寫這個的時候根本沒走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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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斯蒂芬作為駐華美軍在天壇祈年殿前的留影,可見這座建築六十年後也沒有太大變化


對於美國以外的事情,美國人當然不是盲目無知,他們隻是有些漫不經心。如果中國人也是這樣漫不經心,大概我們會寫出下麵這樣的文字 – “傑克在舊金山釣魚的時候不慎翻船,他頑強地遊了二十五英裏,終於被在紐約東河上巡邏的史密斯巡官救上了船。。。”

言歸正傳,讓我們回到這次斯蒂芬記憶猶新的迫降事件。我盡量使用斯蒂芬的原話來敘述他在這次事件中的經曆,即便涉及立場也盡量不作修改,以保持其真實原貌與美方的觀點,但其中頗有值得補充的地方,那時我會盡量區別寫明。

記憶猶新,是的,斯蒂芬表示自己可以清楚地回憶起這一事件的每個細節,當時他正是一名年輕的海軍陸戰隊員,隸屬於海軍陸戰第六師第29團,在中國執行任務。

日軍剛剛投降,美國海軍在關島的兩個陸戰師就接到新的作戰命令,1945年10月1日,他們奉命出發前往中國,執行“督控在華日軍放下武器投降”的使命。當時,蔣介石政府,盡管其部下良莠不一,依然被視為國際目為中國的合法中央政府,但是,共產黨在北方占領了山東省的大部分,在斯蒂芬等前往的青島周圍,從農村到郊區都處於共產黨軍的控製之下。

按照斯蒂芬的紀錄,海軍陸戰隊第六師最初受命在煙台登陸,但共產黨軍已經從日軍手中奪取了這一城市,指派了一個紅色市長,而且對美國第七艦隊司令官金凱德將軍要求其撤離的要求不感興趣。為了避免衝突,第六師放棄了在此處登陸的計劃,改而於10月11日在青島上岸。

這段在煙台的插曲,斯蒂芬的說法輕描淡寫,實際上背後是一段精彩的外交戰。

攻占煙台,是8月17日至24日由膠東八路軍發起的一場戰役,由東海軍分區司令員於得水(電影《苦菜花》中團長於得海的原型)指揮,在煙台地工人員的支援下,殲滅拒絕投降的日偽軍一千五百餘人,在24日光複煙台,此戰中陣亡人員的名單至今鐫刻在煙台“抗日烈士紀念碑”上。因此,當美軍海軍陸戰隊第六師在戰艦掩護下準備在煙台登陸時,煙台已經沒有日軍的存在,從道理上講,美軍既然是來督促日軍投降的,在煙台登陸已經沒有“硬道理”可言。所謂“紅色市長”,指的是當時擔任煙台代市長的於穀鶯(最後的職務是旅大市副市長),他和駐軍政委仲曦東與美方代表巴爾貝中將,賽特爾少將針鋒相對,展開一場鬥智鬥勇的激烈舌戰。

來給日軍繳械?

對不起,煙台已經沒有活著的日本兵了,死了的都是不肯繳械的。

來幫助掃除水雷?

謝謝,這個我們可以自己幹,好像總共也沒有幾個。

隔離國共兩黨衝突?

家事不勞外人操心。

。。。

舌戰的結果是美方放棄了登陸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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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海軍路易斯維爾號巡洋艦(CA-28),是一艘戰功卓著的北安普敦級重巡洋艦,標準排水量9050噸,曾榮獲十三顆戰役銅星勳章。於穀鶯與巴爾貝關於煙台問題的談判就是在該艦上進行


如果從曆史的角度來看,美方的失敗幾乎是必然的。巴爾貝和賽特爾不過是兩個職業軍人,對中國毫無了解,而他們的對手陣容太豪華了。中方的幕後主持是被稱作一人可抵十萬兵的開國元帥葉劍英,具體的談判小組由三人組成,堪稱珠聯璧合。市長於穀鶯,表麵溫文爾雅,骨子裏原則性極強,此次談判中於耗盡心血,美軍撤走後於吐血三升,作了胃切除手術;首席談判代表,駐軍政委仲曦東人稱仲鐵嘴。應該讓巴爾貝知道此人後來長期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副部長,所以,談判輸在他手下一點兒不冤;還有一個翻譯楊蔭樵,雖然地位不高但是曾長期在美國領事館工作,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之外對美國人的性情特點價值觀胸有成竹,有備殺無備,成了頂大車的過河卒子。

不過,這個過程並不都是劍拔弩張。

實際上,共產黨方麵的政策頗有溫和的一麵,比如允許美軍艦上官兵上岸打球休閑,協助美軍視察美國領事館舊址和相關財產,並表達了對支援中國抗戰的美軍的敬意。而美軍也並非完全蠻不講理,撤退時發表了個相當紳士的聲明。值得一提的是賽特爾少將還是於穀鶯的救命恩人 – 談判結束後於進行胃切除手術出現嚴重感染,生命垂危(一說醫生為特務收買下了手腳),賽特爾得知,立即派飛機帶特效藥物火速趕去,挽回了於市長的生命。賽特爾,即Thomas G. W. Settle,後升任美國海軍中將,他有一個奇怪的愛好,至今影響美國海軍 – 賽特爾將軍始終認為飛艇和氣球在今天的軍事上還有很高的價值,並為此寫了很多文章。

斯蒂芬的部隊到達青島上陸,與國民黨軍會合,青島光複。無論黨派如何,美軍和國民黨軍都受到了青島市民解放者式的熱烈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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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日,駐紮在青島的日軍向盟軍投降繳械,中美兩國國旗在青島受降廣場同時升起。


到達青島的美國海軍部隊承擔了另一項工作 – 他們負責派出飛機,從空中監視向各處集中受降的日軍部隊行蹤 – 同時也負責偵察共產黨軍在膠東的動態(由此可見美軍還是有傾向性的)。一般的偵察飛行路線是飛越半島上的山地到達煙台,轉向飛過山東北部沿海,然後返回青島。

一個美軍預料不到的敵人來臨了,那就是北中國寒冷冬天帶來的惡劣氣候。

12月10日,海軍陸戰隊第二十九團的官兵得知,海軍的兩架F7F豹貓式偵察轟炸機和一架SB2C地獄潛鳥俯衝轟炸機組成的偵察編隊,在執行任務中由於惡劣氣候的影響在青島以北方向失去聯絡。

[待續]

由於惡劣天氣,這三架飛機在煙台完成第一個轉彎折線後迷航,根據最後的無線電,三架飛機油料耗盡,都已經選擇向海上方向飛行,試圖迫降(海上迫降通常比陸地生還幾率高一些)。

那架SB2C迫降地點比較靠南,飛機焚毀但乘員在飛機爆炸前成功脫離,兩個美國飛行員誤打誤撞地往前走,竟然奇跡般地自己回到了青島。


SB2C地獄潛鳥俯衝轟炸機,寇蒂斯公司為代替優秀的“無畏式”俯衝轟炸機生產的換代產品。既然無畏式已經是不錯的飛機,地獄潛鳥隻能設計得更好。不幸的是自古以來“更好”就是“好”的死對頭,這種飛機各項設計指標不可謂不先進,使用起來卻怨聲載道,尤其是它糟糕的操縱性令許多飛行員大為頭痛,以至於設計人員隻好近乎無限地放大它的尾翼,來獲得剛好的操縱性能,結果SB2C得了個外號叫作“大尾巴怪獸”。不過,一般的飛行員更喜歡稱呼它的官方代號本身 -- SB2C。他們說,SB2C是什麽的縮寫呢?是“"son-of-a-bitch, 2nd class”,即“混蛋中的次品”的縮寫阿!


兩個美國飛行員能在惡劣天氣裏把這個玩意兒降下來而且生還,肯定是思想好,技術好,人品好的三好人才阿。

第一架F7F“豹貓”比較倒黴,在迫降的時候機毀人亡,所以美軍除了它落在威海衛附近海域以外一無所知,而第二架“豹貓”發來的消息則讓美軍喜憂參半。

喜的是,這架飛機的美軍飛行員布蘭德上尉在著陸後發報報告方位,稱自己已經成功迫降在山東半島頂端(事後查明為蓬萊縣郊區)某海灘,飛機基本完好,看來可以重新起飛。

憂的是,布蘭德上尉報告,他受到了營救 – 被人救了是好事啊 – 問題是他被當地的共產黨給救了。。。隨後電訊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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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7F豹貓是一種被作為大型戰鬥機設計,卻經常被當作偵察轟炸機使用的飛機。它是格魯曼公司1943年的產品,運用了當時極為罕見的前三點起落架等先進設計。然而,雙發動機大型戰鬥機由於靈活性的問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實戰證明不是單發戰鬥機的對手,豹貓也不例外。直到二戰尾聲,人們才發現這種裝備著四門炮四挺機槍,載重量極大的飛機真正的價值 – 裝上雷達充當火力強大的夜間戰鬥機。F7F Tigercat的綽號有兩種譯法。虎貓更為直接,但兄弟養過一隻北京虎貓,怎麽看怎麽覺得這種胖得肚皮上打褶的動物和空戰無緣,所以還是用了“豹貓”這個更為凶悍的譯法

這個消息的衝擊幾乎令人驚恐。因為這架豹貓上麵有著當時非常先進的空中攝影設備,更糟糕的是根據它的任務,它的相機裏無疑會充滿了共產黨軍隊在地麵調動的鏡頭。假如共產黨方麵發現了這個秘密,會怎樣暴跳如雷呢?這對布蘭德上尉一行又意味著什麽呢?

沒有和華盛頓聯係,海軍陸戰第六師的師部即下令第二十九團立即出動前往營救。他們得到的命令是收回飛機,如果條件許可,即設法使其飛回青島

根據布蘭德上尉的報告,飛機著陸地點距離海岸五百米,地勢平緩,如果地麵凍得夠結實,滑行起飛應該是可能的。

如果不能將飛機飛回,師部命令,第二十九團則應該將飛行員救回,並摧毀飛機上的一切設備。第二十九團“狐”連奉命直接執行這項任務,這個連的人員都是剛從衝繩戰場下來的沙場老兵。

我們都看過《營救大兵瑞安》,美國軍隊中這種營救情結,曾在越南被胡誌明的遊擊隊所利用,他們將墜毀的美機作為誘餌,吸引美軍前來營救,然後痛加伏擊,這一招百試不爽。

有人認為美國人在這個問題上有點兒傻。

而以筆者看來,這卻是美國軍隊的立軍之本,正是這種不肯輕易放棄一個人的做法,使大多數生活優裕的美國兵能夠並且勇於在戰場上履行自己的職責。任何能打勝仗的軍隊都有其優秀的傳統,美國人這種傻裏傻氣的作風,無論作為朋友還是敵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由於從陸地深入太過危險,等待登陸艦花了幾天的時間,第二十九團的官兵在17日登上美國海軍坦克登陸艦LST-755號,駛向北方。

這幾天的時間裏,情況有了意外的變化,如臨大敵的美軍產生了一種新的看法 – 也許共產黨人並不是那麽可怕。

這是因為前兩天共產黨方麵送來了一具美軍飛行員的遺體,正是那架在威海衛墜毀的美軍飛機上的。遺體經過了縫合和整容。共產黨方麵的人員表示,遺憾的是另一具美軍飛行員的遺體雖然也曾被看到,卻未能打撈上來。

薩認為,這個消息之所以讓美軍感到有些安心,是因為此時正是冷戰逐漸開始出現的時刻。華盛頓和莫斯科的對峙,在法西斯滅亡之前就已經開始,而巴頓將軍與朱可夫元帥“混蛋與混蛋的幹杯”更是直接揭開了這個潘多拉的盒子,那時候希特勒屍體上的煙還沒有散盡呢。二戰結束的時候,也是美蘇雙方開始妖魔化對方的起點。此時的美軍官兵心中,紅色的東西與魔鬼近似,對於中方的善意多少有點兒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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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海軍陸戰隊狐連的士兵康拉德在LST-755艦上留影,他們正在救援行動的途中,背景中的雪花,說明了這一年冬天何等寒冷...厄,是相片上的斑痕阿

LST-755號,是一條長156。6米,能夠以12節航速行駛的大型登陸艦,它這一級軍艦是美國海軍在第二次大戰各個登陸戰場的“馱馬”,該艦本身也曾參加林加延灣登陸戰和棉蘭老島登陸戰,堪稱老兵。這種軍艦結構堅固,前後都有艙門,艙中的戰車可以從艙門直駛岸灘。但因為其設計是平底船,在大風大浪中行駛顛簸甚巨,讓人很不舒服。

斯蒂芬先生沒有提到的是,在執行完這次任務不久,這艘LST-755號艦,同另外九艘坦克登陸艦一起,被美國政府通過《中美租借法案》贈給了國民黨海軍,成為國民黨海軍在戰後重建時登陸艦隊的骨幹。這種LST大型坦克登陸艦國共雙方都曾大量使用,在國民黨海軍中稱為“中字號”,在解放軍海軍中稱為“山字號”。

LST-755號,在國民黨海軍中被稱作“中海艦”,曾參加過萬山群島海戰,金門炮戰等多次戰爭。1958年8月24日,在八二四海戰中,中海艦停泊在金門料羅灣運送給養,遭到大陸炮火奇襲,連中兩發130毫米炮彈後匆匆出港,其他幾艘國民黨軍艦艇為了避炮也隨之退避。不料中海等艦出港時,解放軍海軍魚雷艇六支隊參謀長張逸民指揮的八艘魚雷快艇,高速奔襲一百海裏,正在此時趕到。所謂坦克登陸艦,由於身軀肥碩底部平坦,行動比較笨拙,美軍戲稱其縮寫LST 代表的是“Large Slow Target” – 大型慢速靶標,所以坦克登陸艦在魚雷艇麵前正是最好目標。混戰中與中海艦同一級別的台生艦首先中雷爆炸,

但是攻擊中海艦的六支隊第二中隊卻打得十分艱苦。原來,LST-755被轉交中國後,少有如此大艦的國民黨海軍對其加裝了大量火炮,來對抗小型快速的解放軍海軍艦艇。加裝的結果這艘大型登陸艦竟然安裝了3英寸炮1座,40毫米炮8座,20毫米炮12座,笨拙的LST變成了一頭全身是刺的豪豬!

這個別出心裁的改裝連素來想象力豐富的解放軍也沒有想到,結果陷入苦戰,為了分散目標,被迫改編隊投雷為各艇自由攻擊。激戰中二中隊175號魚雷艇被中海艦排炮命中,退出戰場,不久沉沒,而其他解放軍魚雷艇則冒死投雷(其中一艇因機械故障隻投出一雷),終於將中海艦擊中。中海艦被炸掉尾部,隻是仗著結構堅固浮力大勉強沒有沉沒。同行的美頌艦艦長熊秉誠全力施救,終於將其拖回馬公錨地。

八二四海戰後,中海艦尾部被炸斷,進塢修理的慘狀。這是海戰中正隨中海艦撤離金門的美國記者朱傑柯拍攝的照片

而更讓斯蒂芬先生做夢也想不到的是,這艘LST-755號軍艦,今天依然在服役!

[待續]

對於墜毀在威海的那架美軍豹貓飛機,我國的記述更加詳細,但細節略有出入。

“11月下旬,美國空軍一架飛機墜落在劉公島以北的海域,美海軍太平洋艦隊黃海艦隊司令員巴爾貝中將乘登陸艦停泊在劉公島以東的海麵上,巴爾貝派一副官及翻譯登陸,邀請於市長(威海衛市長於洲)登艦商談打撈飛機事宜。於洲市長應邀偕隨員乘美軍汽艇登艦洽談。。。雙方交談後,於市長答應幫其打撈飛機,然後離艦。之後,中方將墜落的一架美機打撈上岸,飛機殘骸擺放在石碼頭以東約100米的海灘上,美空軍駕駛員的遺體當即交付美方。至此,美艦離威海而去。”
這件事,看來也是經過一番交涉後完成的,雙方都表示了友好協作的態度,而從飛機和飛行員遺體被打撈的情況看,這架飛機應該是降落在威海衛灣內海濱淺水區,飛行員迫降後未能脫離飛機即死亡。

根據上頭的安排,755登陸艦上裝載了三輛兩棲裝甲車,每輛車的車頭上都裝備有.30口徑重機槍。它們將把美軍送上灘頭。和當時中國軍隊,特別是子彈奇缺,官兵一律“二尺半”無差別軍服的土八路不同,美軍士兵的裝備令人羨慕– 每人隨身攜帶一日的口糧,葷素搭配並可選擇速溶咖啡或可可。一個基數的彈藥,毛領防寒軍服,袖口和褲腿帶有鬆緊帶收口,佩戴舒適的鋼盔,以及工兵鍬鎬。想想黃樵鬆增援太原的時候,閻錫山的兵看到三十軍人手一件雨衣就驚訝萬分,和美軍比倒是小巫見大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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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斯蒂芬的描述,他們使用的兩棲車,應為圖中的“鴨子”。美國海軍在太平洋戰爭中主要使用的兩棲車數量最多的為兩種 -- 履帶式的LVT“水牛”,和輪式的“鴨子”。相對來說鴨子更加靈活輕便,但火力上水牛往往裝1-2門機關炮,要強得多。圖中的“鴨子”沒有安裝機槍,斯蒂芬所說的機槍,應該是在副駕駛的位置。

整個行動期間,住在青島的第六師師部將與755登陸艦保持不間斷的無線電聯係,而登陸部隊則將用步兵電台與船上隨時通信。斯蒂芬的朋友迪克.懷塔克中士擔任“鴨子”的無線電操作員。

12月7日,天氣寒冷,755艦的啟航費了不少功夫,因為港口中充滿了數以百計的舢板,還不斷有小販對著船上叫賣物品。盡管日軍投降不久,這裏已經出現了繁榮的痕跡,中國人很善於消化戰爭的傷口。盡管天氣寒冷,美軍官兵依然按照隊列要求在甲板上站坡,看著海岸線漸漸遠去。斯蒂芬手提一台柯達勃朗尼相機,拍下了出發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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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的青島港和中國的舢板


因為手指凍得發僵,他不得不依靠旁邊的戰友幫忙才能打開鏡頭蓋。這個戰友是班長沃爾特.塞斯,他在一年後發生的“美軍入侵山東解放區”事件中被打死,對此斯蒂芬隻是簡單說明塞斯在此後的另一次營救行動中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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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特.B.賽斯,服役於美國海軍陸戰隊第六師29團,來自俄克拉何馬州,他陣亡後不久,第六師就在衝繩宣告解散。該師是1942年在瓜達爾卡納爾島成立的,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六個師中成立最晚的,卻在戰後最早被裁撤,對美國人來說,二戰後到朝鮮戰爭爆發,是一個不長不短的厭戰期

美軍在18日淩晨到達蓬萊海域,首先派出一個搜索小隊上岸。指揮這個小隊的是羅伯上校,隊員包括懷塔克中士,上校的副官,一個《生活》雜誌的記者,翻譯,兩名衛兵和“鴨子”的駕駛員。他們帶了一個手提箱,斯蒂芬看到裏麵都是中國貨幣。當他們乘坐的第一輛“鴨子”靠近海岸的時候,斯蒂芬指揮一隊美軍實槍核彈,登上已經放下水的第二輛車。這輛車靠在755艦側麵,機槍指向海岸,隨時準備出發支援 – 他們中包括用於調查飛機情況的專家和準備用於在飛機周圍建立警戒線的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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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的兩棲車被從755艦放下,前往營救“豹貓”的飛行員

做出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希望能夠嚇退共產黨方麵的部隊,同時,美軍也作了另一手準備。隨羅伯上校上岸的翻譯是一名姓武的少尉(不知是不是國民黨方麵的人員,但從後麵的敘述看,他更像是一名美籍華人軍官),他奉命前去和當地的共產黨部隊建立聯係,並攜帶了一大筆錢,用來作為給共產黨方麵營救飛行員和飛機的報酬。

看來,比南海那次靈活多了。

武翻譯同時還要負責向共產黨方麵交涉,來獲得一個安全保證,以便更多的美軍安全登陸並察看那架迫降飛機的情況。

眼看離岸還有五百碼,羅伯上校和他的小分隊被一艘小船攔住了,船上有四名中國軍人。登陸艦上的美軍用來福槍的槍口遠遠指向這四名中共士兵,但是他們顯然並不在意。艦上的美軍看到中國士兵登上了羅伯上校的“鴨子”,並把小船係在了“鴨子”的後麵。鴨子上有八個美國人,其中七個是全副武裝的軍人。然而,幾分鍾以後,懷塔克中士報告,說這些士兵表示海灣中布有水雷,友好地請美軍不要擅自行動,而是隨他們從安全的水道上岸。不過,懷塔克嘀咕道:“他們繳了我們的武器並站在我們後麵,這不是一種愉快的感覺。”

形勢顯然發展太快,在艦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艘“鴨子”已經開向了岸灘。當“鴨子”出水上岸的時候,它古怪的樣子顯然引起了中國方麵的好奇, 755艦上的美軍看到在岸上各個隱蔽的地點冒出了一百名以上的中國兵,都在驚訝地看和議論著“鴨子”,看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船”能夠直接開到岸上。

他們的指揮官用口令和哨子嚴厲地製止了士兵們的鄉巴佬行為,隻見這一百多名中國士兵立即從各自的藏身之處跑了出來,向海岸線後麵的一條長壘奔去,他們隱蔽到長壘後麵,顯然是布成了一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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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找不到共產黨軍的照片,看來他當時也在對“地裏冒出來的共產黨”目瞪口呆之中,全然忘了照相。這張照片是美軍在山東的友軍 – 國民黨軍士兵的照片

美軍立即針鋒相對,下令剩餘的兩艘“鴨子”帶上全副武裝的陸戰隊員開始登陸。

當斯蒂芬等人的“鴨子”靠近海岸的時候,剛才那些中國兵離開幾分鍾的地方,忽然又冒出一批中國兵來,而且人人一頂顯然是從日軍那裏收繳來的鋼盔。

麵對近距離如臨大敵的對手別無選擇,美國兵做出了友好的表示,“鴨子”從默不作聲的中國士兵和他們的武器中間穿過,仿佛走進了鋼鐵的大門。

這一連串精彩的戰術動作,讓美軍縛手縛腳,優勢完全發揮不出來。對美軍來說,這個對手已經欺近到身邊,仿佛棉花包裏藏刺刀,捶他一下很危險。

假如美軍對他們麵對的這個對手多一點了解,對這種眼花繚亂的招數就會適應得多。

在岸上等著他們的,是山東軍區鎮守蓬萊的大將 – 北海軍分區司令員孫瑞夫。

如果想不起來孫瑞夫是誰,提個醒,長津湖這個名字可有人記得?

這位司令員,就是長津湖戰場上踏雪追殺美軍步兵第七師與陸戰第一師的中國人民誌願軍第八十一師師長。

[待續]

孫瑞夫,山東曹縣人。(另有一個孫瑞夫是國民黨軍官,黃埔軍校14期生),曾領導天福山起義,與《鋼盔,鋼盔!》一文提到的抗日名將賽時禮是親密戰友,在山東八路的序列裏,孫瑞夫是北海軍分區司令員,賽時禮是南海軍分區司令員。很多人都從曆史文獻中了解了賽時禮在抗戰中的精彩表現,卻不知道賽時禮後來因為負傷退出一線戰鬥部隊,不甘寂寞竟然改行作了作家 – 我們很多人看過的電影《三進山城》就是老賽的作品。孫沒有離開軍旅,他後來的軍事生涯,卻和美國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此時,孫瑞夫的骨幹部隊是山東軍區警備第三旅。1947年1月,三旅改編為27師,隨即參加孟良崮戰役,打的是美械蔣軍74師。接著,27師改編為27軍81師,參加上海戰役,攻占上海北站,打的是青年軍,又是美械蔣軍。

孫瑞夫的軍事生涯,最巔峰的時刻則在新興裏,這個朝鮮北方赴戰湖畔的山野荒村。1950年11月30日,在這裏,宋時輪將軍的九兵團向美軍海軍陸戰隊第一師,美陸軍第七師發起猛攻,拉開了“長津湖之戰”的序幕。這一戰注定載入史冊,因為這一戰之後,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國家的軍隊敢於小覷中國的陸軍。

擔任攻打新興裏的主力兩師之一,就是孫瑞夫的第八十一師。在全軍炮火的掩護下,中國軍隊打出了極高的戰術水平。在中國士兵凶猛的攻擊之下,據守新興裏的美陸軍第七師31團丟失了陣地,丟掉了第一個團長麥克萊恩上校,又丟掉了第二個團長弗恩中校,最後,在後浦裏又一頭撞上了八十一師的伏兵。。。此戰,戰功赫赫,被稱作“北極熊團”的第三十一團配屬一個步兵營又一個炮兵營在誌願軍手中全軍覆沒,連團旗都成了中國人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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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津湖戰鬥中繳獲的美軍第三十一團團旗,至今保存在北京的軍事博物館中


從這個經曆看,孫瑞夫簡直就是個“克美明星”啊!應該說碰上他是陸戰第六師這些美國佬的黴氣。雖然在上麵講政策的要求下不能使出十分力氣,對方的火力又遠超自己,孫司令並未一味消極,而是針鋒相對,擺出了一個“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敵人來了有獵槍”的積極陣法。利用美軍戰鬥思想不堅決,對形勢了解不充分的弱點,一開始就和登陸美軍混成一團,形成敵中有我,我中有敵的局麵。眼看著沒有了武器的羅伯上校一行被引向附近的鎮子,這種情況下如果美軍采取強硬政策,則所有重武器都無法發揮作用,隻能與八路軍陷入近戰,這顯然是對美軍非常不利的。

這個陣勢,美方叫做“威脅”,中方叫做“護送”,各有各的道理。

美軍也算反應迅速,馬上放下架子,決定和平解決問題為上。談判,就交給羅伯上校和武翻譯吧。後麵兩輛“鴨子”上的美軍做出和平的表示,對中國軍隊的代表表示,他們隻是去檢查飛機的,希望去飛機迫降的地方進行檢查。

中國方麵很配合地帶著他們向飛機落地的地方走去。

飛機在一塊結冰的田野上,迫降似乎很成功。有七個班的中國兵走來,很友好地幫助美軍建立起一條封鎖線,五百米內除了他們再無人影。從鎮子裏傳來消息,中方允許美方自由處置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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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在檢查迫降的F7F豹貓飛機

從外表上看,“豹貓”毫無損傷,然而,由於留滯在當地的時間過長,封凍的地麵承受不住,起落架已經下陷。

怎麽辦?如果把飛機挖出來,想辦法修一條簡易跑道,讓飛機起飛。。。

不,大多數美國兵們拒絕這個意見。他們的看法是夜長夢多,在沒有控製住周圍局勢的情況下,停留在共產黨軍包圍中的時間越長,危險越大。命令裏麵不是說了嗎?能起飛就起飛,不能起飛將其摧毀,現在這架飛機顯然是不能起飛的。

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多數美國兵的支持,既然有命令還費那麽多事兒幹嘛?看來孫瑞夫的“護送”使他們印象深刻又全身不舒服。

沒有人覺得毀了一架飛機算什麽事兒,真是少爺阿!說來還是美國佬財大氣粗,好好一架飛機說不要就不要了。

美國佬財大氣粗,特別是打仗上麵,出名的。在阿富汗二十多萬發槍炮子彈擊斃一個敵人,要算起重量來,就說都是子彈吧,一百發子彈一公斤,二十多萬也要折合兩噸多,等於敵人體重的二十倍以上。有個國軍老將軍說沒有誰能學美國人那樣打仗,金門存了兩千萬發彈藥,要按照美軍的打法,消滅一百多共軍以後,守軍就隻能拿金門菜刀跟解放軍肉搏了。

而國民黨當初和美國人打交道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經曆。1945年美國答應送給中國兩艘驅逐艦,中國方麵到美國接艦的人員去見美方具體負責人,人家把中國軍官帶到一排標明報廢的軍艦前麵,說 – 你們隨便挑吧,挑好哪條,我們就修哪條。。。

這就是國民黨海軍重建的兩艘主力艦 – 太平號和太康號的由來。

話說到這裏,想起一位朋友前兩天提到的太平輪海難,與太平輪一樣,這艘太平號驅逐艦也命運不佳,以它的噸位火力,當時共產黨軍沒有一條軍艦是它的對手,卻被解放軍海軍智將朱洪禧用小小的魚雷艇偷襲,擊沉在大陳海域。

太平號也有風光時分,那就是1946年擔任林遵將軍的旗艦,完成了收複南海諸島的任務,今天南海的太平島就是用它命名的。

無獨有偶,日本二戰期間也有一艘太平丸,同樣命運悲慘,想到醫院停靈的地方都叫太平間,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用“太平”命名的船,恐怕命裏注定不會太平。


國民黨海軍太平號驅逐艦,1954年被解放軍魚雷部隊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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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客貨輪太平丸,1944年被美軍魚雷擊沉,死亡近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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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九年,招商局太平輪因與建元輪相撞沉沒,神探李昌鈺的父親李浩民等千餘人遇難

言歸正傳,美軍決定摧毀飛機的決定讓共產黨軍大吃一驚,很多中國兵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飛機這種現代化玩意兒,對美軍的敗家子行為深感不可思議。不過共產黨軍的指揮官表現平靜,用緩慢而清楚的英語與美軍交流 – 要炸掉飛機?好的,悉聽尊便,但是請給我寫一個條子,中英文對照,說明你們是自願摧毀的;部分設備可以給我們?太好了,不過機槍之類的武器我們不要。。。

後來想想,這種事兒可大可小,中國方麵的這個指揮官可稱聰明得很。

負責指揮登陸美軍的情報軍官格蘭。尼爾森中尉粗通中文,所需文件即由他準備。爾後,美軍迫不及待地登上飛機,開始拆卸航空照相機,導航儀等重要設備。

他們著急,LST-755艦上的官兵更著急,嚴令他們必須在天黑前完成任務 – 美軍當時還沒有夜視設備,一旦天黑軍艦就無法提供足夠的火力掩護和增援。美軍忙亂地卸下了笨重的照相機,將導航設備裝上“鴨子”。這時,中國方麵的人員上來拆卸了一些他們認為有用的東西,比如飛機上的工具箱,救生筏,甚至座椅靠墊,但是他們很小心地避免接近武器,並用警惕的眼睛注視拿著照相機的斯蒂芬。

鴨子的駕駛員把五加侖汽油灑在飛機的座艙裏,他們設置了一個定時引爆裝置,和共產黨軍的指揮官打個招呼就用最快的速度匆匆離去。當他們到達登陸艦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岸上傳來一聲巨響,那架豹貓變成了火貓。

現在,所有的美國人都緊張地等待著羅伯上校的那一小隊人,他們也被要求在天黑以前回來,卻至今未歸,連無線電的聯絡都中斷了。他們幹什麽去了?

終於,他們的等待有了結果。

持著步槍嚴陣以待的陸戰隊官兵聽到,暗夜中從海麵上傳來有節奏的發動機聲。是羅伯上校的“鴨子”回來了!幾分鍾以後,那隻“鴨子”開始出現在驚喜的美軍視野中,LST-755上的美軍紛紛打出勝利的V字型手勢。然而,從車子那裏傳來的聲音卻有些令人困惑 – 粗魯的叫喊伴隨著白癡一樣的笑聲,兩棲車行進的路線如同一條蛇。

毫無疑問,這車上的大兵統統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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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這一行動的美軍在LST-755艦上合影,左邊的是斯蒂芬,右邊的是第二年因與解放軍衝突死亡的沃爾特.塞思


坦克登陸艦打開船塢門,放笨拙的鴨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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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車上唯一比較清醒,還能對發生的事情做一匯報的就是懷塔克中士了。他為了恪守照顧羅伯上校的職責而竭力和身體裏的酒精對抗。按照中士的說法,蓬萊顯然對他們的到來作了精心的準備。很多人出來歡迎,到處都是英文標語,中共蓬萊軍區的長官孫將軍(顯然就是孫瑞夫了)和蓬萊市巴市長一同等待在市政府門口,與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有當地報社的記者張先生。在他們身後的政府大門上,也掛著氣派的橫幅,而進門以後,迎麵的大廳裏麵,則掛著一幅毛澤東的頭像,以及一張以紅色為主色的中國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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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狐)連的登陸人員,手持報話機的就是懷塔克中士

“呃,按照我從地圖上看到的,很明顯共產黨軍已經控製了中國全境!”懷塔克中士直著眼睛向大家認真地說。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根據我的調查,這位巴市長,指的是當時擔任蓬萊縣副縣長的巴南岡,美軍毫不猶豫地給巴縣長連升數級。巴南岡是山東土生土長的儒將,開國後曾主管武漢的文化工作,以思想開明著稱。

會談很簡單迅速。得知美軍隻是來收回失事的飛機,孫將軍爽快地揮手放行。他拒絕了美軍提供的補償,但提出了一個條件 – 大家要一起喝一次酒。誰要是不喝就要承認孫將軍是他的祖父。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美國人的腦筋出現了短路,目瞪口呆的羅伯上校顯然無法理解孫將軍這個古怪的邏輯,因為他看不出孫將軍有任何的西方血統。

然而那位新聞記者張先生用流利的英語解釋說,如果他們不喝的話,是一種很失外交禮節的行為。美軍的翻譯證明這並不是虛張聲勢,如果他們不接受這種友好的表示,談判的成果可能被推翻,在外麵處理飛機的隊伍可能遭到中國軍隊的攻擊。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那麽,就隻好喝吧。

菜肴頗為豐盛,氣氛熱烈而友好,懷塔克誇張地講中國人動用了“一個旅的服務員”。在登陸艦上漂泊了一個星期的美國兵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氣。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然而,中國人真正的武器是 -- 酒。

各種各樣的葡萄酒,白蘭地,還有不知名的酒流水一樣送上席來,每一樣的味道都很好,但每一杯都讓人有胃上被打了一棍子的感覺。考慮到如果不喝會造成正在工作的陸戰隊員之生命問題,在熱情而略顯粗暴的勸酒中,羅伯上校作為被攻擊的首要目標第一個倒了下去,懷塔克中士一邊喝一邊數,數到第十杯。。。他決定不再數了。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可怕的中國人,難道他們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們產生對這裏的畏懼?這是懷塔克中士最後一個還算明白的邏輯。

我的看法懷塔克對山東人的豪飲可算略有心得而已。兄弟到山東的時候,上來一條魚,人家刷刷刷居然倒滿了一大排酒盅,然後四麵一分,曰“頭三尾四肚五背六”。又有一兄弟到山東,人家拿出一升紮啤來,然後巴一盅盅白酒巧妙地倒進去,稱為“水雷”,端一大平盤,上麵十幾盅不同種類的白酒交相輝映,稱為“航母”。。。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大約,局限於語言,這些海軍陸戰隊員還沒領教這些與他們本專業有關的招數吧?

其它的美國兵可沒有懷塔克的毅力。他身邊的陸戰隊衛兵滿臉傻笑地把洗手盆中的水端起來一飲而盡;《生活》雜誌的記者皺著眉頭對巴市長說 – “我要問一個問題。。。”,卻死活想不出自己究竟想要問什麽;而F7F的駕駛員則在明白無誤地懺悔偵察共產黨軍的錯誤。孫將軍毫不在意地通過張先生回答道 – 這個情況我們早就知道,你們的偵察飛機並不高明,對戰爭起不到決定作用。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也許,美國人並沒有把孫瑞夫將軍的話當回事,而孫將軍在長津湖上,則用美軍一個半團的覆滅證明了自己是一個說話有信用的人。 -- 中國人民誌願軍入朝作戰兩周的時間裏,美軍的飛機象蝗蟲一樣在他們頭頂飛來飛去,卻一直沒有弄明白誌願軍的兵力和刀鋒所向。

善隱者,伏於九地之下。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這是後話。而LST-755上的美軍官兵則一麵感慨自己沒有機會參加這個盛宴,一麵扶這幾個酒鬼入艙休息。

此後的航行頗為順利,美軍順利到達青島。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意料不到的是,到達青島以後,那天喝醉的美國兵們卻都被叫走,包括那個《生活》雜誌的記者。

氣急敗壞的美軍第六師指揮部勒令上岸美軍交待上岸後的詳情。盡管過了幾天,羅伯上校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故此回答得謹慎而緩慢。負責此事的調查人員忍耐不住,說到中間忽然插了一句 – 你們難道沒有看蓬萊城他們的口號麽?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口號?

美軍們麵麵相覷,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那裏的口號都是什麽。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終於,懷塔克中士想起來兩條 – 一條是毛澤東萬歲,一條是杜魯門總統萬歲。。。

到底是專業人士,《生活》雜誌的記者終於回憶起來,還有一條“decrying U.S. interference in Chinese internal political problems”(抗議美國幹涉中國內政!)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實際情況還要複雜得多,中共控製的報紙上,美軍陸戰隊員和中共人士笑嘻嘻地在“反對國民黨發動內戰的陰謀!”“反對獨裁!”這樣的標語前合影,已經引發了國民黨方麵疑惑的質詢 – 美國的對華政策是否發生了什麽改變?

當然,以美國當時的製度,對這些喝多了的大兵,也隻不過是詢問一下而已,並不會真正做什麽處分,隻是上上下下對“中國酒”的威力,增加了很多了解。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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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回到青島的留影,也許青島的朋友還能指出這是哪裏

斯蒂芬的文章給美國人得出了結論 – 第一,在海南的美國人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 如果,他們肯喝中國酒的話;第二,紅色中國不是洪水猛獸,你和他講道理,他也會和你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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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對於這次美機迫降引發的事件,至此應該已經到了結尾,然而,我卻在一位朋友的跟貼中看到了它的一絲餘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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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一個老舊鋁製小碗與F7F的淵源……

小的時候總覺得爺爺用來盛魯蝦醬的小碗實在是寒酸的不行。隨口提出一句話:“爺爺這破碗的製作工藝怎麽這麽差?扔了吧……”

爺爺嘴角一咧,這是美國飛機的鋁打的……!·#¥%……—*  真的假的,我心裏狐疑著。那時候爺爺是膠東抗日根據下屬的“苦菜花”兵工廠的某幹部,也是不多的幸存者。記得爺爺提起簡陋的兵工廠差點連鍋端。驅動車床的發電機保險絲熔斷,熔渣掉進了隨意堆放的發射藥中引發了火藥爆炸死傷過半。由於老爺子當時出去帶人搞鬼子的技術器材倉庫才逃過了一劫。長話短說,日本投降後不久,就有一架美國飛機降落在山東榮成附近,兵工廠自然知道鋁材的珍貴。隨即派人去看看能不能搞些材料,土八路是窮什麽破爛都能利用好……具體怎麽拆的拆了些什麽,等我回國後給老爺子看看這貼就能知道跟多有趣的事情了。但是爺爺記得很清楚是個雙發動機的美製飛機。家裏的那個小碗就是那飛機上的鋁溶了老爺子自己打的,可是總是看起來黑乎乎的不像飛機那麽閃閃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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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投降後不久,雙發動機的美軍飛機,榮成附近,幾乎可以肯定是這架倒黴的F7F了,就是不知道老爺子在不在推倒,嗯,不對,是放倒 -- 放倒羅伯上校的酒桌上 – 讓我們等待老爺子看了此文後的回複吧。

很期待。http://www.cchere.net/article/1548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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