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爬行 ---從柏峪到靈山

久居城市,看慣了鋼筋水泥高樓林立,聽慣了大巴小麵爭相鳴笛,吸飽了油煙灰塵汽車尾氣,吃撐了雞鴨魚肉各種油膩,於是有了自討苦吃的柏峪---靈山一日穿越. 周六一早剛出地鐵口,便有人來招攬,”是柏峪一天的嗎?” 一看穿著,果然同道中人.不一會,狹小的通道便被我等占領,中有垢首女丐,手持麵餅往來穿梭,估計半天之後我們也是這般形象了吧. 野外活動,饒是西施轉世,貴妃還魂,到時一般的灰頭土臉麵目全非. 那邊走來了領隊不必,精神抖擻,指揮大家報道交錢.一年不見,纖巧文秀的不必已成長為一個成熟的領隊,而我依然熊樣,枉將我羞煞也麽哥! 人馬聚齊,上車出發.郊外一派清新氣象.太陽隨著山脊起伏時隱時現,陽光從山凹處灑向路邊樹林,照在緩緩流動的小河上,天涼好個晨. 柏峪下車,見遍地黃金,一路延綿不絕,可見此地土壤肥沃.進山路上echo拿出一袋花生米力誘,我以未洗手拒之數次,終於抵不住熱情,用她讚助的濕紙巾反複擦拭,抬頭一看,伊人遠矣.死追活趕半裏地楞沒攆上她,唉,老了,連袋花生米都追不上了.想半生追求,無不如此,如驢子嘴前的胡蘿卜,看得見,吃不著. 領隊安排走得慢的先行,我自然走在前隊頭裏,這一段上升坡度難度都不大,但對於一個久不運動關節都鏽住的人來說,要舉此千金之軀爬高落地何其難也.未幾,心慌氣喘,舉步維艱.身後的隊友一撥撥從眼前過,拐個彎,便難望其項背,我欲隨之而去,可惜四肢乏力,高處不可攀.忽聽背後哧哧氣喘如牛之聲,一看自己衝鋒衣裏伸出的兩條紅袖,荒山野嶺映襯下格外顯眼, 生怕後麵會有對牛犄角給我一家夥頂下山崖,連忙疾走幾步,避開鋒芒.壓力是最好的動力. 柏峪一帶其實很有些風景可看的,漫山怪石磷峋層出不窮,處處峰回路轉絕壁逢生,令人驚喜不已.可憐我這一路臉朝黃土背朝天疲於奔命,哪還顧得上看景. 終於到達留言壁,盼望已久的午餐時間到了.一幹人等以強盜進村土匪下山之勢各據一方坐定, 打開背包,見各色食物品種齊全花樣繁多.眾人甩開腮幫, 左右開弓, 前赴後繼, 大快朵頤. 就中幾位巾幗,大有不讓須眉之量,嗬嗬,誰說女子不如男? 酒足飯飽,熱量卻並未化做能量, 飽暖之後鬥誌全消, 人人隻覺眼皮發澀,雙腿發軟,看來食物放在背後比裝在肚子裏強. 然而前途艱險.到達傳說中的埡口(?), 一條薄雪覆蓋的下坡赫然眼前, 坡陡路滑,觸目驚心. 小心翼翼抬腿,戰戰兢兢落足, 幸有cityhunter斷後, 在他的鼓勵和安慰下,連滾帶爬安全著陸.不久到了落葉穀,聽名字就夠詩意的.狹窄的山穀兩側密林岑岑蔭天蔽日, 滿地落葉高可及膝,一邁步子嘩嘩直響,好玩!大叫一聲”走哇!”聲音與屁股同時落地,方知此處暗藏殺機,萬不可大意.高一腳低一腳蹣跚而行.前麵echo又一腳踩空. 我最愛看她摔跤,這裏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隻因echo體態輕盈,加之平衡能力好,每每在與大地親密接觸的一刹那拯救自己於瞬息之間,動作連貫,姿態優美,特此冠名”好望跤”.可惜,這樣的機會不多. 出落葉穀,眼前豁然開朗,據說這就是椴木溝,快熬出頭了.在村子裏稍做休整, 遠遠過來一隊人馬, 初以為是理想的二日隊, 走近方知是迷路隊友. 不必遙指村中老樹上掛下的一隻死烏鴉, 令迷途羔羊們引以為戒”瞧,這就是迷路的下場!”眾人心驚膽寒,默不敢言.我小聲嘀咕:誰這麽能耐能把它掛那麽高?旁邊有人解惑:它蹦吉跳沒跳好.原來如此. 過了椴木溝,離目的地應該不是很遠了,然而過了一村又一村,方知上當,剛才所遇是寺上,離椴木溝還遠著哩, 聞此噩耗,我不堪打擊,轟然倒地.又是善良的不必和cityhunter,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循循善誘.尤其看到不必忙前跑後很是辛苦,不好意思勞她費神,強打精神,掙紮前行.正無奈間,耳邊傳來輕快的口哨聲, 吹的是<白樺樹>,悅耳動聽,時不時還停一停,”嗤”的來一下吸鼻涕聲, 不同凡響, 好悠閑哪. 這回真到了椴木溝,於老鄉馬圈旁拾得純天然綠色環保型登山仗一根, 柱之作祥林嫂狀蹣跚而行,隻差一個破籃,要不裝備就齊了.聽說離目的地隻有一個不長的上升, 很快就到.根據以往經驗, 對此類描述當辯證聽取, 因綠野人的時間空間概念解釋清楚了常常令人絕望. 果然, 這一”很快”便是近兩個小時. 終於看到靈山停車場, 我的心情比第一次拿工資還激動. 回程一路昏睡.到蘋果園, 滿目燈火輝煌, 人聲嘈雜, 黃草梁已是另一個世界了. 有幸與echo同路.她膝部有傷,行動不便, 直著一條腿一蹦一蹦下地鐵通道,看著她,我都不會走路了.倆人相扶相攜, 作僵屍跳, 作青蛙蹦, 雀躍而返. 洗完澡鑽進被窩,放上音樂,回想一天的疲勞,有隔岸觀火之樂. 如此鑽山越林,艱難險阻不在話下, 然筋骨之勞較之心智之苦如何?平日裏要怕獎金被敲, 工作被炒, 生意不好, 股票套牢, 要防腰包被掏, 家中被盜, 新車拋錨,小蜜卷逃, 又恐考研失利,簽證被拒,戀人變心,配偶移情.好不煩惱啊. 難得有人萬事如意,皆大歡喜, 稍一心寬難免體胖,於是吃辣怕長包,吃肉怕長膘,種種麻煩沒完沒了.不如放跡山林, 棄凡塵俗事於野, 攬萬壑千山入懷, 何其逍遙自在, 雖精疲力竭在所不辭. 作此<疲爬行>,以明其誌.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躥而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