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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三個月留守女士的生涯 (九)

(2007-11-25 17:48:49) 下一個

九月十二日

自六號收到你的信已六天了,我又開始盼信了。一早下去想看看昨晚是否有信,隻有朋友的信在裏麵。這兩天又累又不舒服。周五一整天的課,還開會,一回到家又聽侄女說你同事來過,帶來你單位的“最後通牒”。

我又驚又急,周六一早打電話過去問,你頭兒接的。我問他怎麽回事,我能做什麽嗎?他竟說: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你老公太不像話,走時招呼都不打,手續不辦,資料不交,院裏是頭一個。我連忙解釋說,他不是故意的,實數有難言之苦。我雖不知詳情,但確實有原因的。一是太忙;二是院裏正趕上放假。臨走還很抱歉未能與領導最後見一麵。但頭兒還是堅持,如一個月不來上班,已夠除名。怨氣頗大,讓我馬上去,否則除名。我馬上找楊老師,問她出國前有什麽手續要在原單位辦。她說就是存檔,交點錢,不然會轉到人才中心去。 保留一年公職是國家的規定,單位如除名是土政策。你最好讓他拿出文件來。我心裏有了底,就去了你單位。

見到你頭,還是生氣的樣子,說:院裏對你不薄,你這樣做不應該。我隻好向他解釋:說等你安頓下來後,會來信道歉的。(你務必給頭兒,勞資科各來封信)。其實就是你走時沒打招呼,存檔費沒交,他們不知如何處理你的檔案。交了存檔費,保留公職一年,便什麽事沒了。還有你一年服務期未滿一事,須交兩千。最後他們就說:院裏已開會決定了:十天之內如不辦手續,檔案放人才中心,單位除名。我一聽也沒什麽好怕的,你們就那麽做吧!但為挽回你的麵子,我還要爭:他走時確實太忙,太倉促,機票又提前了,這手續他也知道要辦,可來不及了。我來幫他辦,也不影響什麽,按國家規定辦就行了。聽我這一說,他們便說商量一下再告訴我。這時有一小夥子,似乎也是在辦調動, 聽到我講你的情況,連忙使眼色給我:沒什麽的,讓他們放人才中心去! 他似乎認識你,還告訴了我他的辦法。

一會兒,你頭兒出來,談了兩點,一,存檔費三百,(一日二十五元,人才中心一日二十元),保留公職一年;我問一年後呢?他說還放這裏唄。 二,交兩百元毀約費。我說他已滿五年,契約上也沒講毀約交多少錢。他又拿出一補充規定,上有處罰交款的規定。 我說這我作不了主,得問他本人才行。 總共五百元,我交了一百元,月底再交兩百;後麵兩百我說要等我先生本人來處理。

我看他們純粹是想騙錢。另外還讓我簽了個“養老金保險”文本,說以後可領養老金。旁邊幾個女的都說你不夠意思,招呼都不打。總之,你冷落了他們。

上樓找你另一朋友,一男的說他不在;可他問我是誰, 我便講了你的名字。他很熱情地拉我到一邊,聊了會兒。說他與你說好了,你走時他要幫助你,可你卻未通知他。還是老鄉。我說我先生一介書生,不懂人情往來,請不要責怪。旁邊一女的也知道我是你的太太,都告訴我說:你原來與你頭兒關係不錯,後不知怎麽鬧僵了。領導嘛,給點麵子,你要誰誰轉達給頭兒的話,可能並沒有轉達到。頭兒在美有親戚,本想還能幫你,可你並不理會他的情,他當然生氣了。我說我已代先生道歉,不知會怎樣?他們就說:說開了就好了,你先生再來封信解釋一下。他們幾個要了你的地址,我寫了給他們,他們不懂英文。並說要來我家看我,替我交那剩下的錢什麽的。我說不必,謝了,我會再來交的。如頭兒催, 你們幫墊了也可。

我再一人轉到北大,在未名湖邊,校園轉了一圈。每一處,每個凳子上,都留有我倆當年的身影。我忍不住地要哭,呆不下去了,趕緊離開,乘 302 回家,暈車。你頭兒那麽陰鬱,人事科主任笑裏藏刀,使我感到“人走茶涼”的意味。我沒勁兒與他們周旋,隻有忍讓,以理和談。這就是中國!逼得你不能不走,走了就不想回。我還對那人事科主任說:誰不想回來?有家有業的,還想為祖國效力呢!您怎麽能假定人家不回來了呢?除名不是斷了人家的退路了嗎?

回到家我已癱下來,本想馬上寫給你聽,可連提筆的力氣也沒有了。今天帶女兒玩, 中午小睡了一下,為躲避女兒,再跑到門廳裏來寫。告訴你這麽多,就是讓你寫封信有個了結。中國人很講究這種形式的,尤其頭兒。不然你在那兒幾年的工作,會被全盤否定。

那天聽一朋友說,如帶孩子來,會有移民傾向,會拒簽是嗎?我還未辦成績單,等你先寄來資料吧。先辦護照,還未與我的頭兒說起,下周該說了,讓他有思想準備。你準備得怎樣了?

周五發飲料,別人拿完了果汁,還剩三箱啤酒。我很生氣,都很自私,不顧別人。頭兒說沒辦法了。我就說:算了,我也不喝啤酒。一同事要分一點果汁與我,我說算了。不怪誰。

這月用錢之多,連我也沒預料到,全花光了。我工資 250 ,朋友來京送我兩百,活期存款折原 1500 ,現隻有 800 了。今天還取出了 500 。 侄女生病,你單位交錢,買了條褲子 66 元,一件毛衣 89 元,托兒費 185 元,打電話 160 元, 侄女交學費 185 元。 這樣子,花錢如流水,出門再不敢打的了。除了幾次特別累,約有四次。一次從西單回來花了 25 元。

給女兒錄像之事,聽說有專門服務的,“東西紫房子”什麽的。我擔心女兒會害怕,但隻要有她的身影即可,哭都不要緊。

我感覺到,無論什麽事,決不能指望別人能對你有什麽幫助。隻有靠自己。比如現在的我,隻有我自己承受挺住才行,別人都是枉然。我暗暗下定決心,把對你思念的痛苦埋在心底,偶爾也可對朋友說說。給你寫信,是我最大的快樂。電話太貴。但聽到你的聲音真是太好了。昨天我一人在家,強烈地感到,離開你真是太痛苦了。我輕聲地呼喊:親愛的,我想你,不知你睡夢中能否聽見,或感應得到。半年已經是太長了,不要再長了。每時每刻我的心都在煎熬,在撕裂。可以說沒有一刻歡樂。

女兒很乖,貼著我的臉說:媽媽,親親媽媽!我都高興不起來。問她爸爸呢?還是小聲地:爸爸出國了,有時也說去公園了。問她想不想爸爸,便說小肚肚。她還小,即使想,一會兒就會忘記。

你能感受得到我在想你嗎?你也如此的思念我嗎?我的神經都快崩潰了。我不能看到人家一家團圓。我受不了你不在身邊的日子。以前,你上一天班晚來一會兒,我都受不了。出差幾天也是。何況這是半年!且是在大洋彼岸!

趕緊發出去,順便去買點肉。

保重,珍重!

等著與你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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