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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眷戀生命

(2005-01-14 19:39:40) 下一個

眷戀生命

 

金鳳

 

 

 

常常聽到年輕的或不太年輕的朋友談論死亡。他們說死有什麽可怕的,我要是老

得不能動了或得了絕症,寧願安樂死,免得受罪。

 

他們談論的語調一般都很輕鬆、甚至還透有一種視死如歸的英雄氣魄。說這種話

的,也包括我自己。

 

我們無災無病,我們覺得死亡離我們很遠,我們談論死亡的時候,總喜歡用未來

式、虛擬式:將來我要是怎麽怎麽樣,如果有一天我怎麽怎麽樣。我們的豁達、

我們的瀟灑、我們這種如莊子般出世、飄逸的哲人風采全部建立在“此事目前與我無關”的前提下,頗有點隔岸觀火、置身在外的超脫,也有點悲天憫人、無病呻吟的煽情。

 

可是,我們是否真正了解病入膏肓、瀕臨死亡的人的心境呢?

 

我有一個朋友,她的母親在五年前死於肝癌。學生時代,我曾多次見過這位母親,她那時是一家國家機關外事局的主管,英語一級棒。七、八十年代就經常出國訪問,開拓對外貿易渠道。是位精明能幹、才氣過人的女強人。

 

據朋友講,她母親在肝癌晚期,曾堅決拒絕同事、朋友們來看她,說要給大家留下個好印象。省得以後見了,大家老是記得她衰弱憔悴的病容。

 

肝癌晚期那一日強似一日的劇痛,令病人倍受煎熬。醫生為了減輕她母親的痛苦,就同家屬商量,要加大注入嗎啡的劑量。可她母親聽了,堅決反對,說:我能忍受,別給我太多的止痛劑。否則要是上癮了,以後出院了戒不掉可怎麽辦啊!

 

我朋友說:當時家裏人心裏都明白那是她生命的最後時刻。哪裏還有什麽以後,哪裏還出得了院。他們真想對她說:你就別管那麽多了,先少受點痛苦再說吧。

 

我想,以這位母親的經曆和知識,當然知道自己得的是絕症,終究難逃一死。但是她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仍然抱著一線治愈生還的希望。這種對生命的熱烈渴望,對出院後過正常生活的渴望,促使她寧可遭受鑽心刺骨的劇痛,也不同意加大嗎啡劑量。

 

記得去年的什麽時候,電視上介紹了一位在猶他州攀岩時一位美國青年自我斷臂、絕境求生的動人故事。

 

二十七歲的登山健將在攀岩時遭遇意外,手臂被巨石壓住整整五天。在水盡糧絕、救援無望的情況下,青年人毅然壯士斷臂,走出山穀。

 

這樣的故事給我的震撼和感動無疑是非常強烈和深遠的。我時常想象他麵對死神痛苦掙紮的情景:在荒涼偏僻的山縫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手臂在巨石之下,頭腦卻異常清醒。在白天的驕陽裏,在夜晚的繁星下,這位青年究竟在想些什麽呢?他也許非常害怕:在這渺無人煙的荒漠裏,他將一個人默默死去。他也許在想念他的父母、他的女友,也許在思念一起攀岩的戰友們?

 

我覺得他想得最多的也許還是這馬上就要告別的短暫人生。這每天按時升起落下的旭日夕陽,這藍天白雲,這碧海青山,這迷蒙的雨,這輕柔的風。。。

 

對生命的渴望,讓他產生了無窮的力量。他開始行動了,他用小刀,對準自己的手臂,堅決地切下去,一下、兩下。。。不斷地切下去,殷紅的鮮血在他眼前綻放成一朵朵生命的紅花,他知道,他會終身殘疾,但殘缺的生命也比死亡美好一百倍!隻要還有一口氣,他就要活下去!

 

越到生命的盡頭,求生的欲望越大。隻要有一線的希望,人們都會做一百分的努力。生命的魅力,如此燦爛輝煌!

 

據我所知,即使是相信死後能上天堂的虔誠的基督徒,不少人對死亡也是極端恐懼的。其實,我覺得恐懼死亡是人類正常的感情。不應該輕視、不應該回避。換一個角度來分析,正因為我們太眷戀我們所熟悉的生命,才造成了對不可知的死亡的恐怖。

 

古人說: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對我們這一輩人,我們要憂慮的歲月還有多久?一百年前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你,也沒有我,一百年後你和我都將化為寒土一撮。

 

如果沒有意外,我們也許還有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甚至六十年的生命,但是討論生命和死亡的意義,可能與你與我都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我隻想說:安樂死也好,尊重生命、搶救到底也好,都是個人和家庭的選擇。兩種陣營永遠會同時並存,很多人在生與死的選擇麵前,也會忽然改變主意,在一瞬間完成角色對換。

 

最要緊的是,還是要珍惜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天。讓自己快樂,也做點事情使別人快樂。一點一滴,把這種快樂穿成一串串美麗的珠子,晶瑩剔透,五彩繽紛,然後把它戴在你的心裏,直到生命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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