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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莉: 老友軼事

(2004-05-19 16:26:20) 下一個
老友軼事 作者:梁莉 譚詠粼有首老歌,“風雨的街頭,招牌能夠掛多久?愛過的老歌,你能記得的有幾首?交過的朋友,在你生命中,知心的人啊有幾個?” 出國多年,俗務繁忙,友情這棵樹上似乎也日漸枝葉凋零,但有倆摯友 ----- 雨兒和楠 ----- 卻是經風沐雨仍長存心懷,因她們都是難得一遇的至情至性之人,又是少女時代牢不可破的死黨,自是“不思量,自難忘”。 小巧的雨兒清純活潑,五官生得十分清麗動人。雨兒高中畢業便參加工作在火車上當列車員,不少人惋惜這麽可愛的女孩錯失上大學的機會。隻有她自己渾然不覺,不僅不難受,我看她還甚是喜歡這份工作。她常和別的車次上的同事調班而借工作之機暢遊祖國各地。每隔一、二周,雨兒就會帶一些各地特產小吃來我的小屋欣欣然地跟我們講昆明的鮮花,廣東的荔枝,北京的文化衫,還有那個香港小夥子在列車上用盡心機和她搭訕,又被她推銷掉幾十包牛肉幹等。常聽得我們幾個朋友兩眼放光,隻恨自己怎麽沒那麽好命,當上列車員。 雨兒雖沒上大學,書卻沒少看,古今中外,文學史哲,有機會就看,且極認真。雨兒之看書也一如她幹任何事,全無目的和章法,不為獵奇,不為積累談資,甚至也不為學知識,隻是因為喜歡,就這麽一路看下來了。工作幾年,雨兒不菲的工資和補貼全無積蓄,五花八門的書卻攢了一櫃子。雨兒猶好唐詩宋詞,許多冷僻之佳作,她也口熟能詳。據說她們乘務段的小夥子們很掀起過一股“複古風”,猛背唐詩宋詞,隻為去雨兒宿舍神侃時,好似於不經意間口出佳句,打動芳心。 雨兒最動人的特點是她那不可信的純淨的天真 ---- 她常能走幾裏路去采幾莖花,費許多周折去看一個朋友,說兩句話。她那種孩子似的天真實能令人驚訝。記得一次我正在房裏看書,忽然旋風般進來一個人,扯起我便往外跑 ---- 不用說便是雨兒,說是小巷裏有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家在賣很漂亮的玉,說快快我們都去買,又說好玉遇得清逸之主,會愈存愈溫潤光潔雲雲。我不知她又從哪本書上得此奇論,她又如何識得好玉。拗不過她,便跟去一個小巷,那仙氣飄飄的賣玉之人,落到我這雙俗眼中,不過就是一穿了長袍的油滑小販而已。街頭小攤上的寶玉?我看都不要看了。雨兒卻不顧我反對,執意挑了一塊,半月工資轉眼間便進了那長袍下的廉價西裝口袋裏。她卻歡天喜地地捧了她的寶貝,逢人就展示她的“寶玉”。過了兩周,雨兒可憐兮兮找我借錢來了,說是沒生活費了。一問之下,原來她又把剩下的半月工資用來買了一本價值不菲的<<古玩古玉鑒賞>> ---- 就為了鑒賞她在小攤上買的那塊寶貝。 難怪我們三人當中另一死黨楠總愛帶著嗟歎的口吻說,“那是雨兒,你有什麽辦法呢?”雨兒和楠同是我的好友,卻是兩個極端的對照。純白毛衣配真絲長裙娉娉婷婷的雨兒,和身穿大低領露肩裝,雙手滿不在乎地插在大花高腰褲口袋裏的楠,並肩走在街道上,實為當年小城的一道風景,害我也跟著白賺了大把的回頭率。若說雨兒雅得脫俗,楠卻有本事俗得脫俗。曾任大學係學生會主席的楠應該是深諳世事,但能把世事的沉重輕描淡寫,洗練成灑脫和率真。瘦削而挺拔的楠能彈會唱,伶牙俐齒,說起話來語速極快,並且幾個話題同時開場,加上舞得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勢,反應慢點的還真跟不上她。 楠是一夥朋友中的開心果。有次一幫朋友圍坐侃大山,有人提到歇後語,楠突然揮揮胳膊示意大家安靜,然後以她好聽的脆生生的聲音宣布:“敝人最近對俗文化頗有研究,偶得絕妙歇後語幾條,來來來,和大家分享分享。先說第一條給你們猜。謎麵是‘石頭扔進廁所裏’。” 大家麵麵相覷 ---- 果真“俗”得厲害。 還沒等我們冥思苦想,楠已迫不及待地宣布謎底 ----- “激起民憤(糞)” 一圈人立刻為之笑倒,男同學們更是大叫“妙、妙”。 楠更來勁兒了,“第二條更絕,謎麵是‘石頭扔進男廁所’。” 受了第一條的啟發,這次有反應快的猜出來了,“激起公憤(糞)!” “孺子可教也,來來,第三條呈上,‘對著牆壁屙屎’。” 因為已經上了路子,這次好幾個人同時回答:“憤(糞)發圖(塗)強(牆)!” 大家已是樂不可支,前仰後合。 從此後,楠的“三憤(糞)”歇後語在朋友圈中流行一時,有人要考試了,便會對朋友說:“實在要‘對牆壁屙屙屎’了,不然又要砸鍋”。 這就是楠,精靈古怪,灑脫無拘。 雨兒和楠隔三差五來我小屋,有時三人神聊,譬如為遲遲未交男友的雨兒進行“實用戀愛答疑”。就象有時雨兒沉默一陣後會突然問:“哎,你們說,和男的接吻嘴唇到底要不要打開呀?”這時候楠則會馬上操起我床上的洋娃娃擺出影星架式示範一番,讓我們忍俊不禁。有時我們出去逛街,把小城最好的幾家服裝店裏的新到款式品頭論足個夠。再鑽小巷、穿胡同去我們常去的小吃店大快朵頤。有次要的紅燜豬蹄碰巧毛沒拔盡,楠便對守店的年輕女孩說:“今兒吃著了你們的‘玫瑰豬蹄’。”女孩顯然沒弄懂楠的幽默,生硬地牽牽嘴角笑笑,照樣收了錢,翻翻白眼走開了。 我的先生,當時的男友見識到我這兩位朋友是另有一年的夏天,當時念碩士的他放暑假在我處閉門苦念GRE,也被前來找我的雨兒和楠不由分說地拉出去溜冰,然後去冰場旁邊的小飯館吃飯。落座後,小姐馬上殷勤地泡好茶,並送上菜單,可等我們打開菜單一看,乖乖,這家的菜竟每一樣都比別家貴出一截。也許是看準了來溜冰吃飯的年輕情侶居多,隻要進了本門,喝上了我的茶,量你也不好意思走掉。可他們這回碰到的是楠,隻見楠壓低了聲音,以她慣常的快速語調說:“怎麽辦?一則我們的錢不多了,二則有錢也不能白讓他們宰,渴了的快把茶喝掉,等堂上沒有服務小姐時,我說一二三我們一起跑!”言畢,瞅準一個機會,不等我們回答,拔腿就跑。我和雨兒自然心領神會,及時跟上。倉惶間瞥見男友還略帶尷尬地對堂間別的客人驚異的眼神禮貌地一笑,然後也飛身跟上。幾人在小街上狂奔出老遠,才敢喘者氣回頭望,隻見還有人遠遠地站在那家飯館外朝我們這邊張望。。。。。。 三年前回國,又見到也已為人妻的雨兒和楠。歲月竟似乎沒有給她們留下一絲痕跡,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我們在一起瘋鬧,竟也似從未分開過。轉眼間,又是幾年春草綠,仍時時懷念那灑滿歡聲笑語的青蔥歲月。曾給雨兒和楠寄卡說“Wish where you are was where I am", 真的很想念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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