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慧明:油煎冰激淩的啟示

油煎冰激淩的啟示 圖森 商慧明 美國超市裏有一種球型冰激淩，內心的奶油是用麵粉和蛋什麽東西包裹起來的，食用時放在油鍋裏炸一下，既脆又粘，既熱又涼，別有一番滋味。也真虧他們想得出反差這樣大的美味！後來在美國久了，品嚐生活多了，才知道“冰火交融”這道美國風情菜是有其淵源和根底的。 前不久撞車就遭遇了這樣一場“冰火交融”的生活劇。那天我駕車在交叉路口按綠燈正常行駛，冷不防一輛破車闖紅燈衝將進來。我刹車不住，撞了該車的後輪。按常理說，事故雙方都應該停車等待處理，但沒料到這位闖燈還被撞的“勇士”竟然一個急轉彎，拖著冒煙的輪子逃走了。 由於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曆，我和兒子兩人隻是摸著發疼的頸子發愣，忘了看這位勇士的牌照了。待好心的路人將我的車推上街沿的時候，一輛警車飛馳而來。警官告訴我，那輛肇事的車主酒後駕車已經被逮住了。 突如其來的消息使我一下怨恨的心情裏解脫了出來：原來美國並非都是不負責任的酒鬼。我很欽佩美國的警察竟然有這麽快的效率，從事發到警察報告，前後不過兩分鍾。但我心裏更感激那位不知名替我報案的路人，當然也許是在我車後的那位駕主。警察一到，他們還幫我向警察敘述，並主動給我他們的電話，願意日後作證等等。如果沒有後麵的這些插曲，我也許隻能帶著沮喪的眼鏡，自己將車拖到修車行裏去。但現在我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不少熱心腸的人的。 用筆者狹隘的眼光所觀，此場合並沒有任何利益可得，但這後者的證人為什麽這麽願意主動熱情提供幫助呢？何況我們是明顯的外鄉異國人。我想，也許是那種深藏在美國人內心的，類似中國俠客仗義執言的紳士風度吧。美國人若癡若狂地喜歡中國“臥虎藏龍”之類的電影，想必其中除了愛情佐料外，還和中國工夫所包納的俠膽意氣有關吧。 日後，美國法院寄來公文，要我出庭作證，協助警方起訴那肇事的酒鬼。按肇事者的罪行（酒後駕車、闖紅燈、逃跑），隻要我出庭作證，就會將他送進監獄。我卻猶豫了。這酒鬼老大不小的，開著個破車，據說還沒有正式的工作，這一進了監獄便有了記錄，以後出來就更難找到事幹了。反正保險公司已經付了賠款，我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也學學老美，做個好人吧。 誰知警方和我們的美國朋友都對此舉卻頗有異議。他們認為我不能出庭會助長這種酒後駕車肇事的風氣，不能對這種違反社會公德和秩序的行為讓步。 結果我想做善人，反倒姑息養奸了。看來在美國做事何時為火，何時為冰，還真的要把握點分寸。 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時也確實難以掌握好火候。一次兩個黑人兄弟拿著教會裏給的“Steps To Christ”，在飯店門口乞憐，要求善心的人給頓飯吃。圖森為小城市，乞丐不多，所以人們對乞丐並不像一些大城市那樣避之不及，而是比較nice。加上當時正好是星期天，許多人剛從教會出來，於是一位很紳士的教友願意為兩位黑兄弟付款。教友為了愛心普施，並不在乎錢的多少，但他們的準則卻幾乎是約定俗成，任憑黑兄點多少菜飯，自己付帳，不給乞討者現金。據他們說可以幫人付帳，解決饑餓，但不能給錢助長懶漢。所以，直到黑兄點了幾大盆飯菜，教友才帶著火熱的愛心，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飯店。 但火有時是不敵冰的陰冷的。黑兄在餐桌上磨蹭了半天，待到好心的教友確實走遠了，立馬把多餘的飯菜退掉，匆忙扒了幾口飯，拿起飯菜的退款，同樣心滿意足地走了。留在餐桌上的隻是那本“Steps To Christ”。 嗨，盡管教友不無防人之心，但在技高一籌的謀略下還是敗走麥城了。所幸的是他不知道故事真正的結尾，還能沉浸自己編織的高尚美夢中。 我不主張讓所有的人都向這位善良的教友學習，因為這是在美國，每個人都有選擇崇拜和信仰的自由。即便你認為很善良，很有人性的舉動，也會有人從其他角度論說你的不是。傾國之力學習一個典型，弄到最後人們反唇相譏“雷鋒是誰”的例子我們已經不陌生。我同樣不會喜歡為了防備生活中的陰冷，而成天用一樣陰冷的臉去防備世界，到頭來才發現那個假想敵原來並沒有什麽生化武器。 但我還是喜歡這個油煎冰激淩的世界，因為在這裏你可以品嚐你的冰美人甜心，我同樣也可以把你炸得生脆，隻要有那麽一層隔膜，任何東西都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我想，大而言之，那隔膜就是法律和秩序。也許那是比一個主義、一個思想更能控製世界的有效工具。我常想那位自稱在美國讀過書的小島“總統”老喜歡獨來獨去，想必就是當初沒嚐過油煎冰激淩，否則早就認可“一國兩製”那種冰火相容的設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