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隨筆:做菜與人生之三: 八 顆 大 頭 菜

有時候因為一件事情而記住了所吃的菜，又有時候一件事因菜而生輝．　離家的人，　那濃濃的鄉情啊，常常和家鄉的美食連在一起．時間久了，夜思夢繞的東西常常已經脫離了生活的真實，　一旦真的吃到了，反而會覺得很失望． 飯菜是可以重複的，而生活不會重複．曆史也不會重複． 做菜與人生之三: 八 顆 大 頭 菜 多 種 多 樣 的 菜 可 以 做 出 豐 富 多 彩 美 味 。 同 一 種 菜 也 能 燒 出 不 同 的 菜 肴 。 說 起 這 些 就 想 起 了 那 八 顆 大 頭 菜 。 那 年 的 六 月 ， 天 氣 異 常 的 悶 熱。 二 號 的 早 晨 ， 我 和 奶 奶 走 在 去 菜 市 的 路 上 ， 我 第 一 次 變 的 有 些 魂 不 守 舍 。 奶 奶 的 腳 步 似 乎 更 加 老 邁 了 。 雖 說 清 晨 ， 空 氣 裏 不 見 一 絲 涼 爽 。 菜 市 上 仍 然 人 來 人 往 ， 不 原 處 的 大 馬 路 上 不 見 了 汽 笛 的 鳴 聲 。 人 們 說 話 的 口 氣 似 乎 有 些 異 樣 。 菜 攤 旁 的 小 販 在 起 勁 的 推 銷 著 自 己 的 產 品 。 “ 伊 紋 ， 該 走 了 ” 在 我 走 神 的 刹 那 間 ， 奶 奶 買 把 小 販 的 大 頭 菜 全 買 了 。 “ 奶 奶 ， 你 買 這 幹 嗎 ？ 還 不 得 人 ， 你 就 會 可 憐 他 。 ” 也 許 市 因 為 大 頭 菜 太 便 宜 ， 隻 有 五 分 錢 一 斤 ， 我 從 來 都 不 削 一 顧 。 也 許 是 它 那 綠 不 綠 ， 白 不 白 的 顏 色 ， 讓 我 不 知 如 何 搭 配 ， 也 許 市 市 場 上 好 吃 的 菜 太 多 ， 我 們 家 已 經 有 幾 年 沒 有 吃 過 它 了 。 “ 唉 ， 這 天 氣 。 ” 奶 奶 對 菜 的 主 人 擺 擺 手 。 後 邊 傳 來 了 菜 販 歡 快 的 聲 音 ： “ 大 媽 ， 走 好 那 您 ！ ” 爺 爺 輕 輕 的 把 菜 放 到 廚 房 的 一 角 ， 對 奶 奶 說 ： “ 好 ！ 這 菜 能 放 ， 夠 吃 幾 天 的 。 ” 我 卻 更 加 糊 塗 了 。 第 二 天 一 早 我 就 和 奶 奶 一 起 炒 了 我 一 生 中 最 大 的 一 鍋 木 須 肉 ， 烙 了 十 幾 張 蔥 油 大 餅 。 一 邊 做 ， 爺 爺 一 邊 嘮 叨 ， 少 放 鹽 ， 淡 點 ， 淡 點 。 嗨 。 我 端 了 菜 就 和 爺 爺 奶 奶 一 起 出 發 了 。 烈 日 下 ， 我 看 到 了 大 學 生 們 的 執 著。 綠 色 中 我 看 到 了 士 兵 們 的 無 耐 。 一 樣 的 年 齡 ， 一 樣 誠 實 的 眼 睛 。 噪 雜 中 ， 我 聽 到 一 個 人 在 喊 ： 不 準 給 當 兵 的 吃 ， 誰 給 我 殺 誰 ！ 殺 一 個 夠 本 ， 殺 倆 賺 一 個 ！” 透 過 擁 擠 的 人 群 我 看 到 了 他 ， 我 的 一 個 街 坊 。 一 個 一 家 五 口 ， 四 個 男 人 都 在 監 獄 裏 報 到 過 得 一 個 。爺 爺 說 ， 早 在 解 放 前 他 的 爺 爺 就 是 當 地 著 名 的 地 痞 。 爺 爺 的 目 光 象 一 把 利 劍 射 向 他 ， 他 發 抖 了 嗎 ？ 回 頭 看 看 他 已 不 見 。 爺 爺 從 手 中 的 水 壺 裏 倒 出 一 婉 婉 綠 豆 湯 ， 遞 給 學 生 ， 也 遞 給 士 兵 。 看 著 一 個 個 幹 裂 的 嘴 唇 ， 爺 爺 搖 搖 頭 ， 歎 息 ： 你 們 都 還 太 年 青 。 張 姨 從 外 邊 回 來 ， 裙 子 上 染 了 一 塊 兒 白 ， 說 可 能 是 摧 淚 彈 的 炮 灰 。 爺 爺 分 了 兩 個 大 頭 菜 給 明 子 家 ， 今 天 無 菜 市 。 夜 裏 我 夢 見 有 人 放 炮 仗 ， 一 個 炮 竹 就 在 我 腳 下 炸 開 ， 我 驚 的 扔 掉 了 手 中 剛 做 好 的 菜， 西 紅 柿 汁 灑 在 地 上 ， 血 紅。 的 蒙 朧 中 似 乎 看 到 爺 爺 ， 奶 奶 坐 在 門 口 歎 息 不 停 。 早 上 明 子 哥 的 爸 爸 疲 憊 的 回 來 ， 昨 晚 夜 班 ， 一 道 命 令 ， 工 人 糾 察 隊 集 合 出 發 ， 浩 浩 蕩 蕩 開 往 天 安 門 廣 場 。 沒 想 到 在 公 主 墳 和 學 生 僵 持 半 天 ， 亂 成 一 團 。 卡 車 走 不 動 ， 他 們 的 任 務 也 沒 完 成 ， 回 不 去 ， 也 走 不 了 ， 隻 好 下 車 ， 就 一 下 子 誰 也 找 不 到 誰 了 。 傍 晚 ， 堂 姐 和 姐 夫 過 來 說 要 在 這 小 住 。 因 為 害 怕 從 那 座 橋 下 天 天 走 過 。 那 座 橋 自 從 掛 上 了 燒 焦 了 的 年 輕 士 兵 的 屍 體 ， 就 變 的 更 加 有 名 了 。 媽 媽 ， 爸 爸 打 電 話 過 來 ， 大 西 洋 彼 岸 的 聲 音 是 如 此 的 遙 遠 。 “ 都 好 麽 ？ 伊 紋 沒 出 去 吧 ？ ” “ 都 好 ， 沒 讓 她 出 門 。 放 心 ！ ” 接 著 是 一 陣 難 忍 的 沉 默 。 我 輕 輕 的 拿 起 話 筒 對 父 母 說 ： “ 我 現 在 可 以 用 大 頭 菜 做 一 桌 ！ 這 幾 天 我 們 天 天 就 琢 磨 怎 麽 吃 大 頭 。 我 們 用 來 包 餃 子 ， 蒸 包 子 ， 雖 說 剁 餡 慢 點 ， 可 不 用 擠 水 。 爺 爺 直 說 好 吃 。 我 還 用 它 做 魚 香 肉 絲 ， 富 貴 雞 片 。 。 。 反 正 什 麽 都 用 它 去 配 了 。 單 炒 也 好 吃 ， 細 細 的 切 絲 ， 用 熱 油 爆 炒 ， 少 放 些 許 辣 椒 ， 醋 ， 醬 油 。 很 不 錯 ！ 別 的 菜 見 醋 會 變 色 ， 它 不 會 。 可 它 能 染 色 。 我 和 奶 奶 把 它 和 菜 花 ， 芹 菜 ， 紅 蘿 卜 一 起 做 得 泡 菜 都 能 吃 了 。 大 頭 菜 的 葉 片 被 小 紅 蘿 卜 染 成 嬌 嫩 的 紫 色 ， 一 潭 菜 裏 就 它 最 出 色 了 。 ” “ 等 你 來 了 給 我 們 做 吧 。 ” 爸 爸 說 轉 眼 又 是 夏 季 ， 多 少 春 秋 已 過 。 看 見 大 頭 菜 常 常 讓 我 想 起 哪 個 悶 熱 的 六 月， 仿 佛 又 聽 到 爺 爺 的 歎 息 ， 你 們 都 還 太 年 輕。 又 看 看 到 那 一 雙 雙 誠 實 的 眼 睛 ， 你 們 在 哪 裏 那 ？ 可 記 得 那 少 女 的 大 餅 嗎 ？ 我 把 大 頭 菜 切 成 六 大 瓣 ， 放 開 水 裏 ， 見 到 透 明 就 撈 出， 冰 了 。 炒 鍋 裏 放 用 ， 炸 辣 椒 ， 加 醋 、 糖 調 好 汁 到 在 菜 上 ， 浸 泡 幾 個 小 時 ， 就 成 了 酸 甜 微 辣 ， 清 脆 可 口 的 佳 肴 了 。 對 著 太 陽 夾 起 一 片 菜 葉 ， 我 看 到 陽 光 穿 過 ， 淡 淡 的 橘 紅 色 。 從 來 沒 有 想 到 大 頭 菜 會 變 的 如 此 玲 瓏 剔 透 。 每 個 夏 季 ， 我 都 會 想 起 那 八 個 大 頭 ， 好 多 事 情 我 們 以 為 知 道 德 很 清 楚 了 ， 實 際 上 仍 然 是 非 常 胡 塗 。 有 些 東 西 太 平 凡 ， 平 凡 的 讓 我 們 不 屑 一 顧 。 大 頭 菜 成 了 我 生 活 的 一 部 分 。 每 次 吃 起 來 ， 都 會 給 我 很 多 啟 示 。 我 常 常 想 曆 史 是 如 何 寫 成 的 呢 ？ 八 顆 大 頭 菜 也 曾 經 是 那 曆 史 中 的 過 客 嗎 ？ 後 話 ： 文 中 的 東 西 你 可 能 不 喜 歡 ， 但 那 是 我 見 到 的 真 實 。 沒 想 到 寫 這 些 ， 是 思 緒 到 此 。 請 看 第 四 吧 。 七 月 二 十 三 美 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