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 八 零 年 的 戀 曲

人物表：

楚大釗：男，某教育廳廳長。尚曉雲的大學同學、初戀情人。

尚曉雲：女，某窮困地區中學班主任、語文老師。楚大釗的大學同學、初戀情人。

劉嘉怡：女，楚大釗的妻子。

彩甜甜：女，楚大釗現在的小情人。

武凡凡：女，楚大釗和尚曉雲的大學同學，尚曉雲的閨密。

王獲寶：男，楚、尚的大學同學。

孫小梅：女，楚、尚的大學同學。

趙亮： 男，楚、尚的大學同學。

楚、尚的大學同學若幹。

 

1，外。      場景：一條無人的馬路上。      人物：楚大釗              時間： 夜。

         深夜的馬路因著無人無車顯得格外寬闊、安靜。路燈星星點點在夜空排成長龍。

一輛轎車由遠而近疾馳而來。

         坐在車內的楚大釗瘋狂地開著車，他的眼神是憤怒的、急躁的、悔恨的、充滿不安的……有一滴眼淚掛在他的已有幾條皺紋的眼角。

         已是淩晨三點多鍾，大街上空無一人。楚大釗一邊開著車一邊瘋狂地拍打著方向盤，嘴裏偶爾爆出一句：“曉雲，你害得我好苦啊！”

[推出字幕：1980年的戀曲

推出演職員表。

         楚大釗的車繼續在字幕背景上飛馳。

字幕完。]

 

2，外。     場景：某停車場。     人物：楚大釗。         時間：（接前）夜。

         楚大釗的車疾速駛進一路邊停車場，急停，楚大釗鬆開緊握方向盤的手，頹然仰靠在椅子上。

 

[閃回] 

 

3，內。     場景：某飯店大堂。         人物：楚大釗，女服務生若幹。           時間：晚，

    楚大釗風度翩翩地走進飯店大堂。

    大門內側，兩個女服務生笑臉迎接楚大釗。

    大堂服務台前，擺著一張長條桌，桌上的小牌子上寫著“師範大學中文係80級三十年大聚簽到處”。

    幾個漂亮的女服務生微笑著站在桌前、桌側、桌後，楚大釗來到簽到處，在女服務生的指點下簽名報到。簽完字後，又在女服務生的帶領下，上了二樓。

 

4，內。       場景：飯店二樓宴會廳。        人物：楚大釗，王獲寶，趙亮，孫曉梅，吳凡凡，同學若幹，女服務生若幹。               時間：（接前）晚。

         宴會廳裏熱鬧非凡，幾十個已到的人高談闊論、笑語喧天，十幾個第二代追追打打、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楚大釗的到來引起在座的人們又一通的歡迎。

         王獲寶站起來：“哎呀，你小子應該是楚大釗吧？”

         楚大釗迎上前去與王獲寶握手：“你是……”

         王獲寶：“別猜了，你早都把難兄難弟們忘到爪哇島去了。”

         楚大釗難為情地抓了抓腦袋。

         趙亮：“你小子是不夠意思啊，同學多次聚會你都沒到，今兒個我們全體要好好罰你幾瓶！在坐的，同意否？”

         大家起著哄地高喊：“同意！”

         王獲寶：“哎哎，廢話少說，多說羅嗦，坐坐。”

         楚大釗在一空座位處坐下。

         女服務生給楚大釗麵前的酒杯斟滿酒。

         楚大釗端起酒杯：“我認罰，我認罰，這麽多年脫離了組織，我犯了自由主義，讓組織惦記了，今天我重新回到組織懷抱，我願做深刻檢討，罰幾瓶是輕的，我樂意。”

         大家一起喊：“痛快痛快，幹了幹了！”

         全體同學都舉杯暢飲。

         王獲寶：“怎麽著大釗，這些年都忙什麽呢，忙得連老同學都沒空見啦。”

         趙亮：“忙升官發財呢吧，我可是不止兩次在晚報上看到過‘省教育廳廳長楚大釗視察高校’的報道。”

         同學甲：“我還在省電視新聞上看到過楚廳長呢。”

         楚大釗：“不好意思，”麵向同學甲：“是不是那副嘴臉特可憎？”

         同學甲笑道：“誰說的，我還跟我老公說，‘那不是我的大學同學嘛，這家夥上學時就發表過小說。’”

         孫小梅：“有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王獲寶：“誰像你似的，有點什麽事就滿世界說去。”

         孫小梅：“去你的吧，誰有點事就滿世界說去了。”

         王獲寶：“請全體同學為我作證，是不是那年她買了一雙半高跟的新皮鞋，生怕別人看不見，穿著新鞋，在階梯教室前麵的講台上，來來回回嘎達嘎達地走，幫老師一遍又一遍的擦黑板，直到有人問到她，‘你那雙皮鞋真好看，在哪兒買的？’她才從講台上下來，一邊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一邊回答：‘我小姨從上海給我買的。’我說得沒錯吧，大家還記得嘛？！”

         眾同學：“記得記得。”

         孫小梅嗔道：“就顯擺你記性好，我也記得你的糗事兒。”

         王獲寶：“開玩樂，我哪兒有什麽糗事讓你記得呀。”

         孫小梅：“各位同學，我不請你們作證，因為你們好多人不知道這事，我今天就給大家爆料一件特牛老新聞。咱們班的這位活寶同學，當年經常有一些奇思怪想、奇特行為，這點大家應該有印象吧？”

         大家呼應：“有的。”

         孫小梅：（繼續講）“有一回，咱們學校學生會，給大家請來了著名美學家演講‘文學創作中的美’，這在當年是很時髦的話題，很多同學都去聽，踩著時間去的根本就沒位子。我們這位活寶同學踩著點去的，全部座位不是有人坐了，就是被人用書包、衣服占據了，活寶同學轉了三圈也沒找到空座位，你們猜，活寶同學最後出的什麽奇招……他找了張桌子坐了，等那位用書包占了座位的女同學來後，活寶同學死坐著不走，人家說：‘對不起，請讓一讓，這位子我已經占了。’活寶同學說，活寶同學居然說，活寶同學腆著比城牆拐彎還厚的臉皮說：‘你占的是椅子，我坐的是桌子。你坐你的椅子，我坐我的桌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那女同學被他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生了一會兒氣，見他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無奈，那女同學自己走了，活寶同學大獲全勝，坦然地坐到了位子上。”

         趙亮：“真有這等的事？”

         孫小梅：“不信，你自己向活寶同學求證。”

         趙亮看著王獲寶，王獲寶有些不好意思。

         王獲寶：“咳，那時候，那不能怪我賴皮，誰讓當年咱審美饑渴來著。”

         同學甲：“套用現在流行句式，你該被命名為‘坐桌哥’。”

         孫小梅：“不好，不如‘賴皮哥’。”

         王獲寶：“你看你們，當著教育廳長的麵，一個勁兒地套用網絡語言，這不大好啊，有詆毀傳統優秀文化之嫌，虧你們還都是師範大學中文係的呢。”（轉向楚大釗）：“廳長，您批評批評他們。”

         楚大釗：“你小子三十年過去了，還一點穩當勁兒都沒有呢，那你兒子能拿你的話當話嘛！”

         王獲寶：“嘿嘿，沒兒子。”

         楚大釗：“噢，是女兒，在女兒麵前說話更得著調呀。”

         王獲寶：“嘿嘿，也沒女兒。”

         楚大釗：“怎麽，你小子是丁克族，你真嚇著我了。各位有兒有女的，有沒有點兒在丁克潮人麵前從心裏感覺自己特俗啊？”

         孫小梅：“大廳長，你也太官僚了吧，什麽丁克族呀，他還落著單呢。哎，你們廳裏有合適的嗎，給他張羅一個吧，再娶不上個老婆，他就真把下一代給耽誤了，咱都是奔五的人啦。”

         楚大釗：“真的？這我一點也不敢相信呀，沒開玩笑吧。”

         王獲寶：“誰像你呀，上大學時就開始談戀愛了。”

         楚大釗：“哎哎，說你呢，別往我身上扯啊。”

         孫小梅：“說的是，上學那會兒，我們女同學可好奇你和尚曉雲談戀愛的事了。那時學校是不提倡學生談戀愛的，我們大家都規規矩矩、本本分分的，就你們倆天天膩在一起，打破了我們內心的平靜。好多次我們悄悄問尚曉雲，你們倆在一起都幹什麽來著，尚曉雲總說‘談詩論文、談古論今’。我們一直不信，哎，楚大釗，今天你得給我們大家講講，你和尚曉雲當年是怎麽戀愛來的。”

        同學們七嘴八舌：“對，講講你們的戀愛史吧，肯定比現在貪錢貪色的婚戀故事好聽。”

         趙亮：“諸位安靜，我有個提議，咱們在座的，每人講一段難忘的大學生活，誰的故事最好聽，我們就授予他‘最強往事’獎，咱們就從楚大釗開始，由楚大釗講他當年和尚曉雲的戀愛故事，怎麽樣？！”

         大家熱烈鼓掌讚同。

         楚大釗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王獲寶：“喲嗬，還不好意思呢，都是過去的老故事了，說來一笑罷了。”

         楚大釗的表情僵滯了。

         武凡凡：“打住吧打住吧同學們，作為你們的老班長，我替楚大釗說句公道話，你們還是饒了他吧，他們那段曆史已經翻篇了，真的。”

         孫小梅：“你說得這麽神秘，我們更想聽個究竟啦。”

         武凡凡：“厚道點兒吧您呢，他們倆無果而終，而且……”

         王獲寶：“嗨，初戀有幾個有果的呀，無果而終很正常，咱們都是奔五的老幫菜了，不會那麽脆弱啦，再說，楚大釗都當了廳長了，廳長的初戀，一定會吸引更多的耳朵眼兒的，大夥說對不對？”

         武凡凡：“活寶，你喝高了吧，還是你講講你為什麽到今天都還沒人要呢，是不是你鼻孔朝天，鼻子眼兒太高啊？”

         王獲寶：“這老班長，你才不厚道呢，你幹嘛護著楚大廳長欺負我小老百姓呀。”

         武凡凡：“我哪兒護著他了，我這是護著尚曉雲呢，我跟尚曉雲是閨蜜。”

         趙亮：“說得正是，尚曉雲這三十年了，就再沒露過麵，小武子，你既然是她的閨蜜，你應該知道她的狀況吧，給我們說說，我們都挺關心她的。”

         武凡凡：“嗯……曉雲挺艱難的。”

         楚大釗抬起眼，注視武凡凡。

         武凡凡：“曉雲一直在她老家的那個小縣城當中學老師。”

         趙亮：“曉雲怎麽去縣城當中學老師了，咱們那會兒的大學畢業生那可是天之驕子，好工作都任咱們挑的呀。”

         武凡凡：“大四的時候，曉雲的姥爺病逝，曉雲隻得選擇回家照顧姥姥，你們可能不知道，曉雲是跟著她姥姥姥爺長大的，她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援藏了，她爸爸是鐵道兵，在一次隧道施工中犧牲了，她媽媽後來也因得了急性肺水腫病逝。曉雲真的挺可惜的。她那麽有才……”

         楚大釗：“這些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武凡凡：“上學時就知道。”

        楚大釗：“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武凡凡：“曉雲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說。”

         王獲寶：“楚大釗，你跟尚曉雲戀愛了半天，你怎麽連最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啊。”

         楚大釗：“我……”

         趙亮：“那尚曉雲現在的生活上呢？”

         武凡凡：“她還是一個人呢。”

         楚大釗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撞，他拿起酒杯咕嘟咕嘟把酒喝光，握著空杯子，他不知該把杯子放下，還是該把杯子舉著，他看了看武凡凡，又收回目光，用另一隻手使勁地摩挲著紅紅的臉。

         大家一下子安靜了。

         這時，楚大釗的手機震耳欲聾地響了起來。楚大釗放下酒杯，拿起手機。手機裏傳來嬌滴滴地聲音。

 （畫外音）

        彩甜甜：“哎，是我，你都出去那麽長時間了，該回來了吧？”

        楚大釗的意識被喚了回來。

        楚大釗：“你等會兒啊，別掛，屋裏亂，我出去跟你說。”

        楚大釗向在座的各位：“出去接個電話。”

     （楚大釗出。）

        王獲寶：“怎麽尚曉雲也跟我一樣還落著單呢。”

        武凡凡：“你別瞎惦記啊，尚曉雲就是落一輩子單，也不會看上你的。”

        趙亮：“是不是尚曉雲心裏還裝著……”衝門外努努嘴“他呀？”

        武凡凡：“哎，可憐天下癡情女呀。”

        趙亮：“那他們最後為什麽分手啊？”

         武凡凡：“曉雲怕誤了他的前程？”

         趙亮：“楚大釗知道嗎？”

         武凡凡：“恐怕不知道。”

         趙亮：“我找他去。”

         趙亮起身出去。

 

4，內。        場景：二樓宴會廳外。         人物：趙亮。         時間：（接前）晚。

         趙亮來到宴會廳外的樓道裏四處尋看，樓道裏一個人也沒有，趙亮又來到洗手間。

         趙亮：“有人嗎？楚大釗在嗎？”

         洗手間裏很安靜，沒有人回應。

         趙亮嘟囔著：“這小子跑哪兒去了，怎麽連個人影都沒有啊。”

         趙亮返身向宴會廳走去………

5，外。        場景：飯店停車場。        人物：楚大釗，彩甜甜。          時間：（接前）晚。

         楚大釗邁著大步來到自己的車前，緊隨其後的彩甜甜邊走邊喘著粗氣。

         彩甜甜：“你慢點行不行啊，我都跟不上你了。”

         楚大釗把後座的車門拉開。他的臉是緊繃的。

         彩甜甜跟上來，手搭車門，並不上車……

          彩甜甜：“看你那樣兒！怎麽了，這麽氣哼哼的。”

         楚大釗：“上車。”

         彩甜甜：（小聲嘟囔） “上就上。”

         彩甜甜扭身坐進了汽車。楚大釗“砰”地把車門關上，自己又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坐進去。沉默了幾秒鍾，他在黑暗中小聲卻有力地發問……

         楚大釗：“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彩甜甜：（嬌滴滴地耍賴道）“我是FBI女特工，行了吧。”

         楚大釗：“你跟蹤我！”

         彩甜甜：（繼續嬌滴滴地）“跟蹤是FBI特工的必修課喲。”

         楚大釗：“別跟我耍貧嘴。”

         彩甜甜：“好吧不跟你耍貧嘴了，我是因為想你才跟著你的，請你聽好啊，是‘跟著’，而不是‘跟蹤’。我真的想你了。”

         彩甜甜說著伸出手，從後麵摩挲著楚大釗的頭，麵無表情的楚大釗閉上了眼睛。彩甜甜即時又欠起身，抱住楚大釗的頭。

         楚大釗：“坐下。係好安全帶。”

         不等彩甜甜坐穩，楚大釗就發動了汽車，汽車轟轟地竄了出去。

 彩甜甜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彩甜甜：“哎喲，你悠著點行不行！”

6，外。        場景：馬路上。         人物：楚大釗，彩甜甜。         時間：（接前）夜。

         楚大釗駕駛著汽車。

         彩甜甜看著車窗外的路燈忽忽的向後退去，心裏有些忐忑。

         彩甜甜：“大釗，你這是往哪兒開呀。”

         楚大釗不回答。車繼續前行。又過了一會兒，彩甜甜又忍不住了。

         彩甜甜：“大釗，天很晚了，咱們找個飯店停下吧。”

         楚大釗繼續開車。前麵路旁出現了一家飯店。

        彩甜甜：“大釗，前麵有家飯店，我們停下吧，天實在太晚了。”

         楚大釗無聲地把車開進飯店停車場，停好車，下來，向飯店大門走去。彩甜甜一路    小跑跟上來，挽著楚大釗的胳膊。倆人進了飯店的大門。

7，內。        場景：飯店內。            人物：楚大釗，彩甜甜。             時間：（接前）夜

         飯店客房內，楚大釗閉眼坐在沙發上，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彩甜甜站在楚大釗前麵，給楚大釗按揉著肩膀。

         彩甜甜：“你就那麽不喜歡我來找你呀？”

         楚大釗不語。

         彩甜甜：“唉呀怎麽了嘛，我不就是想你才跟著你的嘛，你要實在是不高興，那我現在走好了，真是，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彩甜甜說著，轉身去拿放在茶幾上的包，楚大釗一把拽住彩甜甜。

        楚大釗：“我心裏煩，別怪我。”

        彩甜甜就勢坐在了楚大釗身上。

        楚大釗挪了挪身子，放彩甜甜坐在自己身旁。

         楚大釗：“我雖然不喜歡你跟蹤我，但是今天我還是得謝謝你，你幫我解了圍。”

         彩甜甜：（立刻高興起來）“你看，我就是你的幸運天使，那你還給我甩冷臉。”

         彩甜甜說著，將頭靠在楚大釗的肩上，臉上帶著甜蜜的笑靨，眯起眼來。不一會兒，彩甜甜抬起頭來，兩眼癡情地望著楚大釗。

         彩甜甜：（十分溫柔地說）“大釗，累了吧，咱們休息吧。”

         說著，彩甜甜就輕緩地解楚大釗的衣扣，一顆、兩顆，突然，楚大釗一揚胳膊，把彩甜甜的手擋了回去。

         楚大釗“謔”地站起來：“不要，你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

         彩甜甜一下子也變了臉，她也“謔”地站起來，臉對著楚大釗的臉

         彩甜甜：“怎麽了你，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楚大釗：“什麽掉鏈子不掉鏈子的，我從來就沒在過鏈子上。”

         彩甜甜：“難道你真的要永遠拒絕我嘛？要麽就是你從來都沒有真心地喜歡過我。”

         楚大釗：“喜歡難道就一定要以身相許嗎？“

         彩甜甜：（堅定地回答）“當然，除非你有毛病。或者像別人說的，你天生就不近女色。”

         楚大釗：“你……”

         楚大釗氣得轉身就走。

         彩甜甜：“你走吧，我要是再上趕著找你，我就，我就……”（彩甜甜拿起茶幾上的茶杯墊，扔在地上，使勁用腳碾著）“我就是這讓人用腳碾的賤貨！”

7，外。          場景：馬路上。          人物：楚大釗。             時間：（接前）夜。

         楚大釗表情冷峻地駕駛著他的小轎車在馬路上飛馳……路燈燈光一明一明地照在楚大釗露出棱角的腮上。

          終於把車開回了家所在的小區，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後，楚大釗看了看手表，已是淩晨四點多了，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拿好皮包，下了車。關車門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的悶響。

8，內。        場景：楚大釗家中。        人物：楚大釗，劉嘉儀，陌生男子。    時間：（接前）深夜。

         楚大釗打開門鎖，躡手躡腳地進了屋，打開門廳的夜燈，楚大釗赫然發現一雙男人的大皮鞋就在自己的腳邊。一瞬間，他仿佛覺得有一悶棍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後腦上，他輕微地踉蹌了一下。重新站穩後，楚大釗緊皺著眉頭，大口喘著粗氣，右手使勁按著胸口。

         楚大釗：（輕聲地自己告誡自己）“別動怒，別動怒，應該是我多心，這應該是兒子的朋友的鞋。是兒子的朋友的鞋。”

         楚大釗放輕腳步來到兒子楚軍的臥室外，他輕輕地推門，一邊推門一邊小聲問……

         楚大釗：“楚軍，兒子，是不是你的同學來了？”

         楚大釗撳亮了兒子臥室的燈，白晃晃的燈光下，一個人也沒有。

         楚大釗的頭皮發麻了，他一個箭步跨出門，眨眼間站在了自己和妻子的臥室門外……

         楚大釗“呼”地把門拉開，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他驚呆了……隻見妻子劉嘉怡和一陌生男子，用被子掩蓋著赤裸的身子，正用驚恐的眼神盯著自己。

         楚大釗：（大張著嘴，半天才喊出來）“你，你們……”

         楚大釗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劉嘉怡趕緊穿上睡衣，跑到楚大釗身邊，伸手欲攙扶楚大釗。

         楚大釗：（高喊一聲）“別碰我！”

         劉嘉儀：（膽怯地）“大釗，別，別這樣，你聽我說……”

         楚大釗：（雙手捂上耳朵）“你用不著解釋，我什麽都不想聽。”

         劉嘉儀：“他是來找你的。”

        楚大釗：“那他為什麽跟你在床上？！”

         劉嘉儀：“是我錯了，不過，他真是來找你的。”

         楚大釗：“我不認識他，叫他給我滾！”

         那男子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溜著牆邊跑了。

         劉嘉儀從桌上拿過一張金卡，遞到楚大釗麵前。

         劉嘉儀：“他是來給你送這個的。”

         楚大釗瞥了一眼，吃驚地問

         楚大釗：“金卡？你收了他的金卡？”

         劉嘉儀：“有一個大學的基建項目，他想讓你幫他拿下來。”

         楚大釗：（咆哮道）“我們有公開招標，他可以投標、競標。”

         劉嘉儀收起臉上的愧疚，代之以輕微的不屑。

         劉嘉儀：“你就真的這麽跟不上形勢嗎？你就真的這麽不食人間煙火嗎？！”

         楚大釗：“你什麽意思你？”

         劉嘉儀：“兒子要出國留學，靠你的工資，他這輩子還出得去嗎？！”

         楚大釗：“你，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呀！”

         劉嘉儀：（轉而臉帶怒氣）“是你眼看著我們娘兒倆困在火坑裏見死不救。你一個大廳長，連送兒子出國留學的錢都沒有，你這個廳長算是白當了，你不接這些送上門來的金卡銀卡，我可沒你那麽清廉那麽傻，告訴你，所有送貨上門的，我一律照單全收。”

         楚大釗：“你，你……”

         劉嘉儀：“我什麽？”

         楚大釗氣憤地：“我跟你離婚！“

         劉嘉儀：（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悉聽尊便！”

         楚大釗：“你什麽態度呀你！”

         劉嘉儀：“是我態度不好嗎？你自己好好想想，結婚二十年了，你什麽時候對我態度好過？啊，你永遠對我都是不溫不火的，毫無熱情，哪裏還像夫妻呀，連路人都不如。好啊，今天你終於吐口說離婚了，我終於盼到這一天了，我告訴你，要說離婚，我劉某人一分鍾都不想等。”

         劉嘉儀說完，坐到桌邊，拿出紙和筆，刷刷的，很快就把離婚協議寫好。她把筆隨手“啪”地一扔走到楚大釗身邊，把離婚協議杵到楚大釗眼前 ……

         劉嘉儀：“兒子、房產和所有我收到的金卡銀卡都歸我，同意，簽名走你的，不同意，請陪我二十年的美好青春年華。你敢說這二十年裏，你真的愛過我嘛？”

         楚大釗伸出沉重的胳膊，接過那張離婚協議，用牙咬破手指，在離婚協議上，按了個鮮紅的指印。然後，他緩緩地站起身。

         離婚協議飄飄忽忽地落在地上……

         楚大釗茫然地向門外走去……

         劉嘉儀的眼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10，外。         場景：楚大釗家小區的停車場。       人物：楚大釗。       時間：（接前）深夜。

         楚大釗來到停車場，他的臉上掛著眼淚，目光迷茫。坐進車裏，他苦笑了兩聲，把車開走。

11，外。           場景：馬路上。          人物：楚大釗。         時間：（接前）深夜。

         楚大釗瘋狂駕車……他要去找尚曉雲。

（閃回完。）

 

12，外。         場景：去往尚曉雲家的中途小鎮。          人物：楚大釗。        時間：黎明。

         蓬頭垢麵的楚大釗從鎮中心的一家小飯館吃完早點出來。朝陽迎麵照在他的臉上，使他一夜未睡的臉色顯得更加黃裏透白。他無精打采地朝自己的車走去，打開後門，進去，躺在後麵的長椅上，懵懂睡去。

 

（幻化）：楚大釗的夢裏不斷出現尚曉雲美麗年輕的微笑的臉，一個接一個。

         一陣手機的彩鈴聲把楚大釗吵醒。

         楚大釗從腰間取下手機。

         楚大釗：“喂？哪一位？……哦，王主任，你早，對不起，沒來得及打招呼，我這兩天有點急事，我得請幾天假……那個會呀，讓副廳長去吧，所有的情況他都了解……下星期我回來上班……不用了，謝謝，好再見。”

         掛斷電話，楚大釗重新閉上眼睛，這時，他的臉上的表情已平靜了許多……

 

（閃回）

 

（推出字幕）：1980年秋，高校開學一個月後。

13，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食堂小外間。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在學生食堂外間的小屋裏，整齊地排列著幾十個小木箱，每一個小木箱，就是一個班級的信報箱。

         楚大釗打開寫著“中文係八零級一班”字樣的信箱，從裏麵拿出一大堆的信。碼放整齊，放進書包，再鎖好信箱，然後，他進了食堂。

14，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食堂。         人物：楚大釗，尚曉雲，大學同學若幹。          時間：（接前）日。

         食堂裏熱鬧非凡，來吃午飯的學生們來自不同係、級，一部分人在七八個售飯窗口前排著隊，另一部分買完飯的，就圍著幾十張木質方桌開吃，沒有椅子、凳子，大家都是站著端著飯碗，邊吃邊聊。

         楚大釗買完飯，找到一張有不少自己班的同學的桌子站下，他剛把飯碗、菜盆放到桌上，就有好幾個同學圍過來。大家都問他有沒有自己的信，楚大釗從書包裏掏出信，一一念著上麵的名字，每念到一人，就有一人應和，然後是大家歡快的起哄聲，遇有女同學拿到信特別激動時，總有男同學高喊道：“是情書吧？！”女同學呢，不是嬌嗔地反擊：“是你自己在等情書吧。”就是說：“情書呀，那得你給我寄我才有呢。”於是，更高的起哄聲和歡笑聲又高漲起來。

         分完信，大家又各自吃自己的飯，楚大釗看見尚曉雲站在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邊安靜地吃著自己的飯。楚大釗端起自己的飯菜，去了尚曉雲的桌子那兒。

         站在尚曉雲身旁，楚大釗跟低頭吃飯的尚曉雲打招呼。

         楚大釗：“嗬，吃得真香啊。”

         尚曉雲抬頭，微笑地回了一句：“剛來呀？”

         楚大釗：“啊。每天去拿信，所以總要晚一點。哎，怎麽我拿了一個月的信了，有的同學幾乎天天有信，可你好像一封信都還沒有呢？”

         尚曉雲：（稍稍一驚，馬上又平靜下來）“是嗎？可能過兩天就會有的。”

         楚大釗：“怎麽，你和親友寫信，還要事先約好時間嗎？”

         尚曉雲笑笑：“你這想法倒是挺有意思的。”

         楚大釗：“你是哪裏的人呀？”

         尚曉雲：“安徽省一個偏遠的小鎮，說了你也不知道。你是哪裏人呀？”

         楚大釗：“我就是這個省的，隔壁城市，很近，回家的話，坐兩個多小時的火車就到了。”

         尚曉雲：“那你太美了，想回家就可以回家。我吃完了，還有事兒，我先走了。”

         楚大釗：“慢走啊。”

         尚曉雲拿著空碗、盆，加入了洗碗的隊伍。楚大釗望著尚曉雲的背影，望了好久……

 

 15，外。           場景：當年校郵電所門外。         人物：尚曉雲。           時間：日。

         尚曉雲手拿著一封信，站在校郵電所門外的台階上，她望了眼台階下四米開外處的綠色郵筒，又望了眼自己手中的信。

（特寫鏡頭）：

（信封上的收信人名址）：師範大學中文係80級1班

                                                                      尚曉雲  收

                                                                                                         （內詳）

         尚曉雲下意識地用手掂了掂信的分量，然後走下台階，把信插入郵筒的投信口。

 

16，內。         場景：當年師大階梯教室裏。          人物：老師，尚曉雲，大學同學若幹。時間：日。

         中文係八零級正在上古典文學的大課。

         黑板上寫著：宋詞

                           李清照

         老師：“上一節我們講了宋詞概論，今天，我們主講‘李清照’。在我講課之前，我想問問大家，有誰接觸過李清照的詞？”

         坐在下麵的同學中有幾個舉起手的，尚曉雲就在其中。

         老師用手指一下尚曉雲：“那位女同學，你來說說，你知道李清照的哪些作品。”

         尚曉雲：“啊，我小的時候背過幾首李清照的小令，比如《醉花陰》，比如《如夢令》，我最喜歡的是《如夢令》：   常記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 驚起一灘鷗鷺。”

         老師笑了笑：“為什麽最喜歡這首呢？”

         尚曉雲：“我覺得就好像寫我們小的時候，在外麵玩兒高興了忘記回家一樣，寫得特別活潑、特別生動。”

         老師：“嗯，說得不錯。請坐。”

         尚曉雲坐下。

         老師接著講：“剛才那位女同學講的是李清照早年的一首小令。李清照出身於書香兼官宦世家，小時候家境優越，她人又聰明伶俐，多才多藝，能詩詞，善書畫，很早就受人注意了。王灼在《碧雞漫誌》中說李清照‘自少年即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輩。’就拿這首如夢令來說……”

         老師打開一張卷成筒的大白紙，掛在黑板上，上麵是漂亮的毛筆正楷：

         老師：

                                                       “     如夢令   

                                                          

                                                           常記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

                                                           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

                                                           爭渡，

                                                           驚起一灘鷗鷺。”

         （老師用歡快的語調，搖著頭、沉醉地吟誦著這首小令。）

         吟罷，老師接著講課。

         老師：“幾個女孩子，劃著小船在小溪裏玩耍，晚霞都已經照在了溪邊的亭子上了，這些女孩子還沉浸在歡樂的遊戲中，早把回家的事忘在腦後了，等到她們終於玩夠了，調轉船頭要回家的時候，卻發現走錯路了，小船劃進了一片荷花叢中間去了，於是女孩子們又都爭先恐後地往外劃，這一鬧騰不要緊，把歇息在沙灘上的水鳥們都驚嚇得撲棱棱地飛起來了，‘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哈哈，多麽生動、美妙的一幅畫卷呀。這首小令寫的是李清照兒時的快樂時光，充分表現了李清照性格裏無憂無慮、開朗活潑的一麵……”

 

17，外。            場景：當年師大通往食堂的路上。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日。

         尚曉雲和武凡凡邊走邊聊。

         尚曉雲：“你喜歡唐詩還是喜歡宋詞？”

         武凡凡： “都喜歡。”

         尚曉雲：“對哪個更喜歡？”

         武凡凡：“對哪個更喜歡，這我還真說不好，還沒有認真研究過呢。你呢？”

         尚曉雲：“我更喜歡宋詞。”

         武凡凡： “什麽理由？”

         尚曉雲：“我覺得唐詩更硬朗，宋詞更柔媚，我喜歡柔媚的，如果把它們用性別來分類的話，我覺得唐詩是男性化的，宋詞是女性化的。你看：‘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是李白的唐詩《將進酒》，多有氣派呀，拿馬換酒，喝酒就為解心頭的萬古愁。從氣勢，到所想的東西，都是英雄氣概的。你再看啊：‘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還有，‘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都是柳永寫的宋詞，柳永是男的吧，寫出的詞也是這麽柔，這麽兒女情長的。李清照的詞就更不用說了，這些宋詞從氣勢到內容，都是柔情似水的。”

         武凡凡：“不見得吧。宋詞裏我記得最熟的是另外幾個名句：辛棄疾的：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試看手，補天裂’； 還有嶽飛的‘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也都是經典的宋詞佳句，哪裏有半點兒的女情長呀。英雄氣概一點不遜唐詩。”

         尚曉雲驚訝地：“你還說你沒認真研究過呢，你跟我假謙虛。”

         武凡凡：“我真沒研究過，我隻會背誦這些人生格言類型的句子，整首詞我並不會背。”

         尚曉雲：“那你也讓我慚愧了，卻原來我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

         武凡凡：“嘿嘿，行行行，我假謙虛，你真謙虛，其實你對古典文學還真是挺有研究的，我建議你專攻宋詞當中女性美的部分，以後可以就此寫篇大論文的。”

         尚曉雲：“我也沒研究過，就是背誦時有那麽一種感覺。”

         武凡凡：“那你是不是因為覺得宋詞是女性化的，你也是女的，所以你就更喜歡宋詞？”

         尚曉雲：“那倒也不完全是，我還喜歡宋詞的長短句結構，比起唐詩的不是五言就是七言來要活潑，更朗朗上口，更流暢。”

         武凡凡：（拍拍尚曉雲的肩）“行啊，本科畢業後，你可以考研究生啦，就研究宋詞。”

         倆人說說笑笑，來到食堂門前。

        

18，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食堂小外間。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打開“中文係八零級一班”的信箱，一封信一封信地往外拿著，突然他的手停了下來。

（特寫鏡頭）：

（信封上的收信人名址）：師範大學中文係80級1班

                                                                      尚曉雲  收

 

                                                                                                         （內詳）

         楚大釗：（高興地自言自語）“果然像她說的那樣，她真的這一兩天有信來。嗯，字寫得蠻秀氣的，一定也和尚曉雲一樣文質彬彬，‘往來無白丁’。”

         楚大釗把尚曉雲的信放在最上麵，把所有的信裝進書包，鎖好信箱上的鎖，吹著口哨，走了。

 

19，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食堂。         人物：楚大釗，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日。

         楚大釗吹著口哨進了食堂大門，從碗架上取了自己的碗、盆，就去排隊買飯了。楚大釗邊隨著排隊的人往前走，邊四處張望，張望了一會兒，他終於捕捉到了尚曉雲的身影。

         尚曉雲和武凡凡剛買好飯一起從窗口處往外走。

         楚大釗喊她：“尚曉雲！”

         尚曉雲左顧右盼找喊她的人。

         楚大釗看看前後左右的人都在看他，他不好意思再喊，就走出隊列，去找尚曉雲她們。楚大釗來到尚曉雲身邊。

         楚大釗：“是我喊你。有你的信，真讓你說著了，你神機妙算呀。”

         楚大釗把信拿出來，遞給尚曉雲。尚曉雲平靜地接過信。

         楚大釗：“唉？你怎麽不像別的女同學那樣，接到信很興奮，你好像特別無所謂似的。”

         尚曉雲看看楚大釗，又看看武凡凡

         尚曉雲：“我當然也興奮呀，不過，沒必要使勁表現出來吧。”

         尚曉雲和武凡凡笑著走開了。

         楚大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也笑笑：“嗯，有點意思。”

         楚大釗望著尚、武二人的背影……

（閃回完）

 

20，內。      場景：楚大釗的車裏。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躺在車裏後車座上的楚大釗仍然閉著眼，他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不一會兒，他慢慢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下車，關後車門，打開前車門上車，又坐到駕駛位上，深深吸了口氣，重新把車啟動。

         對美好往事的回憶，多少衝淡些他內心的沉重。

         楚大釗輕歎著：“曉雲呀曉雲。”

 

（閃回）

21，內。      場景：當年師大圖書館。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楚大釗。     時間：日。

         尚曉雲和武凡凡坐在圖書館靠窗戶的椅子裏。武凡凡看著一本厚厚的書。

         尚曉雲把一本《宋詞鑒賞》壓在一個筆記本上，她拿著筆，一會兒在書上一字一字認真地數數兒，一會兒又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麽……

         楚大釗手裏拿著一本1977年第12期的《人民文學》。他邊走邊尋找空座位，哎，他就看見了尚曉雲和武凡凡，於是，他徑直朝二位這裏走來了。

         楚大釗來到尚、武旁邊。

         楚大釗：（彎下身，悄聲地）“二位，你們倆在這兒呢，怎麽不想著給我也占個位子呀。”

         武凡凡：“那麽多空位子，還用我們給你占呀。”

        楚大釗：“那麽多空位子，就你們這裏好。”

        楚大釗低下頭來看尚曉雲的筆記本。

       

（特寫鏡頭）（尚曉雲的筆記本裏所寫的內容）：

卜算子，又名《百尺樓》、《眉峰碧》、《楚天遙》等。相傳是借用唐代詩人駱賓王的綽號。駱賓王寫詩好用數字取名，人稱“卜算子”。 雙調，四十四字，前後闋各兩仄韻，上去通押。也有一體單押入聲韻。

詞牌格式和聲韻

……

(仄)仄仄平平（5）， (仄)仄平平仄（5）。 (仄)仄平平仄仄平（7）， (仄)仄平平仄（5）。(仄)仄仄平平（5），(仄)仄平平仄（5 ）。 (仄)仄平平仄仄平（6）， (仄)仄平平仄（5）。

例：

 陸遊 

驛外斷橋邊， 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 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 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輾作塵，隻有香如故。

 

（特寫鏡頭完）

 

         楚大釗：“你這寫的是什麽呀？”

         尚曉雲抬起頭：“哎呀，看得我眼都花了。”

         楚大釗拿起尚曉雲的筆記本：“詞牌格式，你還研究宋詞呢，真下功夫呀。”

         尚曉雲：“宋詞的詞牌種類很多，不同的詞牌在句型長短和平仄聲調上，都有不同要求，按照要求去寫，自然就琅琅上口，吟誦起來更有韻味，否則，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楚大釗：“這麽說，你還寫詞呢？”

         尚曉雲：“這不是在學嘛。你拿的是什麽雜誌？”

         坐在近旁看書的學生向他們三人“噓”。

         坐在近旁的學生：“噓，你們要討論問題，請到外邊好嘛，你們這樣說話，自己也說不痛快，也影響別人。”

         楚大釗：“抱歉抱歉。”（轉過臉對尚、武）：“咱們上外邊呆會兒吧。”

         武凡凡：“走吧，我也累了。”

         三人安靜地往外走。

 

22，外。        場景：當年師大圖書館外的花園長椅上。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楚大釗。          時間：（接前）日。

         尚曉雲、武凡凡和楚大釗並排坐在長椅上。

         尚曉雲從楚大釗手裏拿過那本1977年第12期的《人民文學》，隨手翻了翻。

         尚曉雲：“這期裏有什麽好看的作品嗎？”

         楚大釗來了精神：“嘿，太有了。”

         楚大釗翻開一頁：“看，劉心武的小說，《班主任》。”

         武凡凡：“我看過。”

         尚曉雲：“我也看過。”

         楚大釗：“劉心武還在《十月》創刊號上發表另一篇小說《愛情的位置》，也很好看。”

         武凡凡： “你這麽喜歡劉心武的小說！”

         楚大釗：“我喜歡傷痕文學。這兩年湧現出一大批傷痕文學作者，他們的作品和之前的作品一點也不一樣。原來我小的時候，傻乎乎的，看小說總以為都是真人真事，可我差不多就沒在身邊發現什麽高、大、全的人物。後來我慢慢懂得了，小說裏的人物都是作者自己編出來的。我就學著《金光大道》和《豔陽天》的寫法，在我的作文裏寫了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天天做好事，還敢於跟小偷做鬥爭的紅衛兵英雄呢。”

         尚曉雲：“誰沒寫過呀，沒見過階級敵人，也得編出個搞破壞的老頭來。”

         楚大釗：“所以，劉心武從好人與壞人的直接對陣中脫出來，他寫普通人的普通心態，普通生活，我覺得更貼近我們的真實生活，更能感動我。”

         武凡凡：“嗬，你們一個是宋詞愛好者，一個是小說愛好者，都有自己的目標啊，我像個傻子，什麽目標都沒有啊。”

         楚大釗：“你集大成呀。”

         武凡凡：“哎，你別說，你還真啟發我了，咱們辦個文學刊物吧，曉雲負責詩詞，楚大釗負責小說，我負責你們倆不管的其他事。”

         楚大釗有些激動地：“好啊，那你就是總編。怎麽樣。尚曉雲，你有興趣嗎？”

         尚曉雲：“我沒幹過，不知道怎麽幹呀。”

         武凡凡：“咳，都沒幹過，邊學邊幹嘛。”

         楚大釗翻開《人民文學》：“按照這樣子來，比它少三分之二的內容就行。”

         尚曉雲：“真的，我們仨，辦一本文學刊物？”

         武凡凡：“來，聽我總編吩咐：楚大釗，你去找能寫小說的同學，告訴他們我們要辦刊物，誰想寫小說都行，寫完了給你；尚曉雲，你去找能寫詩歌的同學，告訴他們我們要辦刊物，誰想寫詩歌都行，寫完了給你。我呢，找那些愛舞文弄字的同學，誰有興趣寫什麽，誰就寫什麽，寫完了給我，你們兩個收上稿子後，先篩選一遍，然後由我來最後決定，看看誰的水平夠，咱們就給他發表。回頭我到係學生會去借兩塊鋼板、鐵筆，再要幾張蠟紙，就由你們倆來刻字，最後，我來油印，裝訂。兩個月出一期，你們看行嗎？”

         楚大釗：“行啊，太好了。還什麽我你她的，明天上完當代文學課，不正好是全班練唱歌的時間嘛，趁著全班同學都在，你宣布一下不就得了。尚曉雲，你說呢？”

         尚曉雲：“這主意不錯，我倒是特別喜歡當編輯，我上小學的時候，還給一本《小學生優秀作文選》挑過錯誤呢，我當時挑了7條錯誤，然後我就跟老師講了，老師當場就說，你長大當編輯好了。我那時就暗下決心，長大後當個編輯。”

         楚大釗：“這不，當編輯的機會來了嘛。”

         尚曉雲還有些不太敢相信地看看武凡凡。

         武凡凡：“你是我們三人裏最合適的。”

         尚曉雲：“行，我幹，不過，我不懂不會的地方，你們可得教我。”

         武凡凡：“嗬，那誰教我們呀，幹中學嘛，沒什麽。”

         楚大釗先伸出右手，武凡凡跟著伸出右手放在楚大釗的手上，尚曉雲最後伸出右手，放在最上麵。

         武凡凡：“齊心協力，辦好刊物。”

         尚曉雲：“我們的刊物還沒名字呢，給刊物起個名字吧。”

         楚大釗：“就叫《起航》吧，我們的新的文學之舟，此刻，揚帆起航。”

         武凡凡：“行，我看挺好。“

         尚曉雲：“為我們的《起航》加油！”

         三人一同：“加油！《起航》！”

 

23，內。         場景：當年師大階梯教室內。          人物：當代文學課老師，武凡凡，尚曉雲，王獲寶，孫小梅，趙亮，楚大釗，大學同學若幹。          時間：日。

         中文係80級的學生們正在上當代文學大課。階梯教室裏坐滿了學生。

（特寫鏡頭）（黑板上寫著：）

新時期文學：

劉心武：《班主任》、《愛情的位置》；

盧新華：《傷痕》；

張賢亮：《靈與肉》；

古華：《爬滿青藤的木屋》……

         老師：（麵對學生們）“總之，新時期文學，帶著全新的麵貌展現在讀者麵前，甚至展現在全國人民麵前，它是在文革之後，首先突破階級鬥爭模式的文學內容，在這個特定的曆史時期，以超出文學範疇本身的影響力，把新的、徹底有別於文革路線的人文精神注入進文學作品的最深層。它的震撼力，是作者始料不及的。有一件有趣的事：劉心武的短篇《愛情的位置》發表後，短短的一個月裏，他就收到七千多封讀者來信。有一個插隊知青從遙遠的農村寄來信說，那天他正在田裏幹活，聽見旁村的高音喇叭裏說：‘現在播送短篇小說《愛情的位置》’，他嚇了一跳，‘愛情’是這個剛剛過去的年代談話的禁忌，甚至也是思維的禁忌，可居然有小說要給愛情找位置啦，他感覺像是發生了政變一樣。還有一個漁民小夥子寫信說，聽了廣播小說才知道，原來藏在自己心底的愛情並不是罪惡。這兩封讀者來信，說明了文革時期人們的思想被禁錮到什麽程度了。所以，‘解放思想’真的是非常必要的、刻不容緩的。同時， 這兩個例子還有力地說明了，文學已然成了社會改革的排頭兵。

          “同學們，每一次，當我站在這個講台上，看著台下你們一張張年輕的、充滿朝氣的臉，我總是打心眼兒裏羨慕你們。你們太幸運了，你們正處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恰又趕上我們偉大的祖國百廢待舉、百業待興、改革開放的大轉變時期，可以說，你們個人的青春，正與祖國的青春撞了個滿懷，試問能有多少人有這等美好的機遇呀，好好珍惜，你們今天的刻苦努力，一定會在未來收獲碩果的。

         今天的課就到這裏，下課。”

         同學們劈劈啪啪地鼓起掌來。鼓完掌，大家開始收拾起書包，互相說著話，有同學陸續站起來往外走。

         武凡凡：“一班的同學留下，今天的課後活動是唱歌。嗯尚曉雲，你來把歌詞抄在黑板上。”

         尚曉雲從座位上站起，來到黑板前，她先用板擦擦黑板。

         武凡凡：“在學新歌之前，我先講一件別的事情。我，尚曉雲，還有楚大釗，我們組織了一個文學社，想出一本文學雙月刊《起航》，哪個同學對創作有興趣，都可以在我們這兒練筆，作品形式不限，小說、散文、詩歌、評論，想寫什麽寫什麽。”

          王獲寶：“請問班長，你們刊物有稿費嗎？”

          武凡凡：“稿費？”

          王獲寶：“對呀，就是酬勞呀，搞創作費神費力，得有點物質獎勵吧。”

         武凡凡：“沒有，這我們仨還得自己掏錢買紙什麽的，還得自己抽時間刻字、油印呢。我們弄這個刊物，純粹是因為熱愛文學。”

         王獲寶：“得，我這個文學青年也投入點熱情，推油輥子印刷，這活兒我幹過，刊物我來印。”

         孫小梅：“我不擅長創作，等你們的刊物印出來後，我幫你們發行吧。” 

          武凡凡：“太好了，還有誰有什麽想法？歡迎大家積極參與！”

         趙亮：“我有個想法，現在電影院裏正在上演《生活的顫音》，據說很好看，我建議班委會組織大家去看，回來後有想法的就可以寫影評了。”

         武凡凡：“也是好主意，正好你是文藝委員，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武凡凡回頭看看黑板，尚曉雲已經把歌詞抄完了：

     

        （特寫鏡頭）（黑板板書）：

                                                         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

                    蕩起小船兒，暖風輕輕吹，
                    花兒香，鳥兒鳴，春光惹人醉，歡歌笑語繞著彩雲飛。

                    啊，親愛的朋友們，美妙的春光屬於誰？

                    屬於我，屬於你，屬於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再過二十年，我們重相會，偉大的祖國該有多麽美，

                    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鄉村處處增光輝。

                    啊，親愛的朋友們，創造這奇跡要靠誰？

                   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但願到那時，我們再相會，舉杯讚英雄，光榮屬於誰，

                   為祖國，為四化，流過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

                   啊，親愛的朋友們，讓我們自豪地舉起杯，

                   挺胸膛，笑揚眉，光榮屬於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光榮屬於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光榮屬於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武凡凡：“趙亮，下麵練歌的事兒是你文藝委員的了。”

         武凡凡走下講台，坐到先一步坐下的尚曉雲的身旁。

         趙亮：“孫小梅，還是你領歌，我就不上去了。”

         孫小梅從椅子上站出來，往講台上走。

         楚大釗看著黑板，心中疑惑起來，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凝神思索的樣子。

         楚大釗：（旁白）“這字怎麽這麽熟呀，我肯定在哪兒見過。”

         孫小梅走上講台：“上次我們已經把歌全部學了一遍，下麵，我起個頭兒，大家一起唱。”

         孫小梅唱道：“年輕的朋友們……一二”

         全體同學一起唱起來：“年輕的朋友們，我們來相會……”

         歌聲嘹亮，充滿歡快的氣息。

         楚大釗眉頭展開，輕輕頷首：“噢，想起來了，有點意思。”

        

 （閃回完）

 24，外。          場景：去尚曉雲家的路上。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開著車，眼望前方，眼裏透出的是深邃的目光。

        

 25，外。     場景：加油站。      人物：楚大釗。          時間：（接前）日。

         前麵不遠是一個加油站，楚大釗看看儀表盤上的油表，指針顯示汽油已不多了，楚大釗把車開進了加油站。

         楚大釗給車加油。

         加完油，楚大釗繼續上車趕路。

        

 26，外。         場景：某商業區。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駕車不一會兒來到一繁華商業區，楚大釗把車停好，進了一家餐館。

       

  27，內。         場景：餐館。         人物：楚大釗，一對小情侶。      時間：日。

         楚大釗找了張空桌子坐下 。服務員過來，楚大釗簡單地點了飯菜。服務員拿著菜單走了。

         楚大釗拿起熱乎乎的餐巾，舒舒服服地把臉擦了又擦，似要擦去所有的疲倦。

         擦完臉，楚大釗把餐巾又認認真真地疊好，這時，他看見隔著兩張桌子，坐著一對小情侶。小情侶正在用手機照相玩，照一張，倆人欣賞一陣，咯咯地笑一陣，再照一張，再嘰嘰嘎嘎地說笑一陣。

         楚大釗看著這對小情侶，不由被他們感動，臉上也掛著微笑。

 

         （閃回）

28，外。          場景：當年師大運動場的階梯看台一角。         人物：武凡凡，楚大釗，尚曉雲。           時間：日。

         武凡凡、楚大釗、尚曉雲三人坐在學校運動場的階梯看台一角，每人手裏都拿著一摞文稿。

         武凡凡：“曉雲，說說你看稿子的情況。”

         尚曉雲：“情況一般，有一兩首好詩，大部分的詩口號還是比較多。我有個想法，我們可以在每期刊物上推薦一兩篇正式刊物上的優秀作品，加上我們的點評，給大家學習的榜樣。也鼓勵同學們推薦自己看過的好作品。”

         武凡凡點頭：“那你有沒有推薦目標呀？”

         尚曉雲：“有，舒婷的《致橡樹》，這首詩雖然發表在幾年前，但它還是新時期詩歌的一個代表作品，是學寫新詩的人一定要讀的好詩，我讀過多次，但我相信還有同學沒看過。”

         楚大釗：“我也特喜歡這首詩，我讚成。”

         尚曉雲：“我還有個想法。我們應該以文學社的名義，搞一次詩歌朗誦會，古詩、新詩都可以。因為詩歌這種文學形式，通過吟誦，可以加深讀者的理解和記憶，也可以更好地表現詩歌的美。”

         楚大釗不無讚賞地：“行啊，尚編輯，滿肚子都是好主意。跟你一比，我都矮下去一大截了。”

         武凡凡：“不必自慚形穢，馬上奮起直追！說說你這一塊兒的情況。”

         楚大釗：“我這兒有一篇小說還不錯。”

         武凡凡：“我這有兩篇散文不錯。我看這就夠了，我們不必每期都出足32頁，有多少出多少，字數太多的話，你們刻起字來也太費時間。那好，現在你們把稿子交給我，我今天晚上看完就給你們，然後，你們就可以刻字了，鐵筆、鋼板和蠟紙，我都準備好了，第一期《起航》全靠你們倆了。”

 

29，外。         場景：當年師大校園裏的一條通往教室的路上。        人物：尚曉雲，楚大釗。          時間：日。

         尚曉雲和楚大釗都是背上背著書包，懷裏抱著鋼板、蠟紙什麽的，倆人一路說笑著，走在去教室的路上。

 

30，內。         場景：當年師大某教室內。           人物：楚大釗，尚曉雲。        時間：日。

         尚曉雲和楚大釗一前一後邁進教室，楚大釗找到靠窗戶的桌椅，拉開椅子，叫尚曉雲坐，尚曉雲把懷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後摘下書包，坐了下來。楚大釗在尚曉雲旁邊的座位坐下。

         倆人擺好鋼板，鋪好蠟紙，展開稿件，隻見倆人的鐵筆在墊著鋼板的蠟紙上刷刷地刻了起來。

         教室裏被襯托得很安靜。

         偶有學生來到門口，看見裏麵一男一女兩個人，就自動回避，去別的教室了。

         刻了一會兒，尚曉雲先說起話來。

         尚曉雲：“哎，我這有首階梯詩，寫得挺棒的。”

         楚大釗：“是嘛，給我看看。”

         尚曉雲把手邊的稿子遞給楚大釗，楚大釗看到這樣的詩行：

 

（特寫鏡頭）

          產房在太平間的屋簷下。

         產房在太平間的

         屋簷下。

         產房在

         太平間的

         屋簷下。

         產房        

         在

         太平間

         的

         屋簷

         下。

         產

         房

         在

         太

         平

         間

         的

         屋

         簷

         下

         。

（切入鏡頭完。）

         楚大釗：“誰寫的呀，秦曉明，這小子還挺有兩把刷子的。是不是有點太悲觀了？”

         尚曉雲：“悲觀嗎？看你怎麽理解了，我倒是從他的這句詩裏看到生命的急迫感，從生命的初始，到生命的終結，其實短暫得就一步之遙。《史記》裏不是也說‘人生天地間，如白駒過隙’嘛。”

         楚大釗微微頷首，眼光裏滿是欣賞的神情。

         楚大釗：“你刻了多少了，累了就歇會兒吧。反正今天下午沒課，有的是時間。”

         尚曉雲把那篇詩又拿了回去，繼續刻起來，楚大釗站起來，伸了伸胳膊，然後，他低下頭來，看尚曉雲刻字。

         楚大釗：“哎，我說，你的字我還在別的地方看見過。”

         尚曉雲仍低著頭回答：“那當然，咱們班練唱歌的時候，每次都是我把歌詞抄到黑板上的。”

         楚大釗：“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你別出心裁的一招，是我們一般人想不到的點子。”

         尚曉雲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疑惑地看著楚大釗。

          楚大釗壞壞地笑了笑，閉緊了嘴，有意不再開口。

          尚曉雲想了想，實在想不出楚大釗所說的是什麽。

          尚曉雲：“你賣的關子我不買你的帳，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說完，尚曉雲繼續低頭刻她的鋼板。

 

 31，內。         場景：當年師大某教學樓某教室。         人物：楚大釗。         時間：入夜。

          楚大釗坐在晚自習的教室裏，教室裏的人已經快走完了。楚大釗麵前的桌子             上鋪開了一張信紙，楚大釗正在寫信。

（特寫鏡頭）：（楚大釗正在寫的信）

“曉雲，你好！

我想你一定會對我給你寫信感到好奇。“

（特寫鏡頭完）

         寫了這幾個字後，楚大釗不知下麵該寫些什麽了，猶豫再三，他把這張紙慢慢地揉成了團，重新用另一張紙，再寫：

 

（特寫鏡頭）

“曉雲，你好！

當我知道了你自己給自己寫信的時候，我突然覺出了你的與眾不同，這是一種詩人的特質，孤僻、自憐、不服輸，並且有些浪漫。不過，這種一個人的浪漫似乎慘淡了些，我願陪你一起浪漫。“

 

（特寫鏡頭完）

         校清潔員推開教室的門，對裏麵僅有的兩個學生說……

         校清潔員：“兩位同學，到時間了，該走了，我要打掃衛生了。”

         楚大釗以及那位同學都開始收拾書包。

         楚大釗收拾好書包，起身離開座位，走到清潔員麵前時，心情很好地對清潔員笑了笑。

         楚大釗：“辛苦了，再見。”

         校清潔員：“再見小夥子，學習真刻苦。”

         楚大釗麵含微笑地走了。

 

32，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食堂。         人物：楚大釗，孫小梅，尚曉雲，大學同學若幹。          時間：日。

         同學們都在吃飯，說說笑笑的很熱鬧。楚大釗手捧一摞信來到一張桌子前。就像平常一樣，他又被大家包圍了。

         眾人紛紛喊道：“有我的信嗎？有我的信嗎？”

         楚大釗：“別急別急，有自然有，沒有，喊破嗓子也沒有。趙秀！”

         一個女同學雀躍著拿著信走了。

         楚大釗一封信一封信地分發著，剩下最後一封，他不念名字了。

         楚大釗：“這封我收了。”

         孫小梅：“這封是誰的呀？我幫他拿吧。”

         楚大釗：“不勞你大駕了，好好的享受你的信吧。”

         孫小梅：“今天沒我的信，我有空，做點好事送溫暖嘛。”

         楚大釗：“這溫暖我領了，哎呀，好溫暖呀，謝謝了。”

         孫小梅：“咳，鬧了半天是你自己的信呀。”

         楚大釗：（笑道）“是呀，我也有信來了。”

         孫小梅：（轉身對同學說）“看他笑得那個甜勁兒，一定是情書，拿出來給大家念念。”

         楚大釗：（趕緊轉身跑掉）：“你們都吃飽了，我還沒吃呢。”

         楚大釗去買飯。

         同學們吃完飯的陸陸續續地走出食堂。

         楚大釗買完飯正往飯桌處走呢，看見尚曉雲拿著碗去水池。

         楚大釗：“尚曉雲，你的信。”

         尚曉雲（不大相信地）“我的信？”

         楚大釗：（肯定地）“對，你的信。”

         尚曉雲：“真的？”

         楚大釗：“真的，是你計劃外的信。在我的包裏，你自己拿。”

         楚大釗兩個手各舉一個碗，示意尚曉雲自己來打開書包拿信。

         尚曉雲有些猶豫。

         楚大釗：“哎呀，拿吧，自己的東西還不好意思拿。”

         尚曉雲把手裏的兩個髒碗摞在一起，騰出一隻手，從楚大釗的書包裏拿出信，一看，還真是自己的信，就把信放進兜裏。

         （此時，在不遠的另外一邊，孫小梅把這裏的事情都看在了眼裏。她的眼睛有些驚訝地張大著。）

         尚曉雲：“謝謝了，我要去洗碗了。哎對了，一會兒我和武凡凡還有王活寶要去印雜誌，你去嗎？”

         楚大釗：“啊，你看，我還沒吃飯呢，嗯，這次就不去了，你們三位代勞吧。”

         尚曉雲：“好吧，那我走了。”

         尚曉雲說著，去水池洗碗了。

         楚大釗端著碗，一直望著尚曉雲。

         孫小梅張大的眼睛，一直望著楚大釗。

 

（閃回完）

 

33，內。         場景：西南某偏遠小鎮上的一所中學內。    人物：尚曉雲，中學生若幹。           時間 ： 日。

         這是一間安靜的教室，所有學生都低頭認真地寫著作文。

         年近五十的尚曉雲，坐在講台桌後的椅子上，花白的頭發、樸素的衣著掩飾不住她從內裏透出的優雅氣質。她正在邊批改作業，邊監督著課堂。

         在尚曉雲背後的黑板上，漂亮的字體寫著作文的題目：

         1，我家門前有條小河（或小路）；

         2，我家門前（或窗後）有棵小樹；

         3，我家門前窗後什麽都沒有……

         有學生舉手，小聲地：“老師，老師……”

         尚曉雲把頭從正在批改的作業本上抬起來，看到有學生舉手，就輕輕地走到那學生旁邊。

        學生小聲地問：“尚老師，那我家門前窗後什麽都沒有我該怎麽寫呀？”

         尚曉雲笑了笑，說：“那你就寫你希望你家門前窗後有些什麽、什麽。”

         學生高興地點點頭：“明白了。”

         學生低頭寫起來。尚曉雲輕輕的在教室裏走著，不時地停下來，看看學生們寫得怎麽樣，還在學生的本上指點著……

          “鈴……”下課的鈴聲響了。

         尚曉雲：“今天的家庭作業，就是把這篇作文寫好寫完。下星期的作文課，我們要集體評判，每個同學都要到前麵來讀自己的作文，然後由全體同學來討論、給分。聽明白了嗎？”

         大家：“聽明白了。”

         尚曉雲：“好，今天的課就到這裏，放學。第四小組的同學，把教室打掃幹淨。好，下課！”

         值日生：“全體起立。”

         全班同學起來：“老師再見！”

         尚曉雲：“同學們再見。”

 

34，內。        場景：縣城中學老師辦公室。          人物：尚曉雲，老師甲，老師乙。      時間：日。

         尚曉雲抱著一摞作業邁進辦公室的門。辦公室裏有兩位老師在休息聊天。

         老師甲：“昨天看了一檔電視征婚節目，你說現在的年輕人啊，怎麽那麽現實，女孩子找對象，明擺著，有錢才考慮婚嫁，沒錢，什麽也別想，這婚姻哪兒還有什麽愛情做基礎啊。”

         老師乙：“社會照這樣發展，可憐的不隻是這些年輕人喲，這樣征婚得來的家庭，能穩定嗎？那老的小的，還不都得被連累呀。”

         這時，尚曉雲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尚曉雲：“你好，哪一位？”

（畫外音）

         （電話裏傳來武凡凡的聲音）：“曉雲，我是武凡凡……”

         尚曉雲：“凡凡，真的是武凡凡？你怎麽今天閑得沒事想起我來了？”

（畫外音）

         （電話裏武凡凡的聲音）：“你好嗎曉雲？”

         尚曉雲：“依然故我。”

（畫外音）

         （電話裏武凡凡的聲音）：“同學聚會你沒來，大家都挺想你的，委托我給你打個電話，轉達全體同學對你的問候。”

         尚曉雲：“謝謝大家了。你怎麽樣？好久沒給我打電話了。”

（畫外音）

         （電話裏武凡凡的聲音）：“我也還是老樣子。哎，跟你說件事啊，昨天聚會的時候，大夥起哄非要叫楚大釗講你們當年的愛情，楚大釗挺尷尬的，我想製止大家的起哄，但大家不依不饒，我隻好說了一句你的現狀，並不得已告訴了楚大釗你當年跟他斷交的原因。”

         尚曉雲：“啊？”

（畫外音）

         （電話裏武凡凡的聲音）：“楚大釗現在正在去你家的路上，他急切要見到你。我也給他老婆打了電話，但他老婆說，他們的婚姻徹底完了，還說，他們倆其實從來就沒有真愛過。曉雲，我覺著楚大釗心裏一直裝著你呢。”

         尚曉雲：“……”

（畫外音）

         （電話裏武凡凡的聲音）：“曉雲，你在聽嗎？”

         尚曉雲：“我在聽，但是，我我……”

（畫外音）

         （電話裏武凡凡的聲音）：“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你來說來得太突然了，但是曉雲，作為你的老同學、好朋友，我特別想勸你一句：好好考慮一下楚大釗，我們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隻剩下抓住幸福的尾巴的機會了，不要再錯過了。”

         尚曉雲：“謝謝老朋友還這麽關心我，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畫外音）

         （電話裏傳來武凡凡的聲音）：“好吧，多保重，我有空再給你打電話。”

         尚曉雲癡癡地放下電話，兩隻眼裏充滿了迷蒙……慢慢地，她閉上了雙眼。

 

（閃回）

35，外。        場景：當年師大校園裏通往教學樓的小路上。       人物：尚曉雲。      時間：日。

         通往教學樓的小路。尚曉雲邊走，邊看著手裏的信。

         （旁白）

（尚曉雲輕聲地、自言自語）：“‘知道了你自己給自己寫信……’”（下意識地把信捂在胸口，臉上略顯驚訝）“誰呀？誰知道我自己給自己寫信了？武凡凡？不會呀，我沒跟任何人說過。‘這是一種詩人的特質……我願陪你一起浪漫’。”

         尚曉雲把信捂在胸口，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確信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不禁輕輕的笑了笑。又看了兩遍，又笑笑，然後，仔細地收好信，大步向前走去。

 

36，內。         場景：當年師大教學樓內某教室裏。          人物：王獲寶，武凡凡，尚曉雲。  時間：（接前）日

         王獲寶和武凡凡倆人正在油印刊物。王獲寶在推油滾子，推完一張，掀起咯吱吱響的夾蠟紙的木板子，武凡凡就把剛印好的一張紙從中拿出來。兩人不停地機械地重複著這兩個動作。

         王獲寶：“哎喲，胳膊都酸了。”

         武凡凡：“我來推你來拿，注意，剛印完的，油墨不幹，千萬別給蹭了。”

         王獲寶：“單獨跟班長幹活的機會難得，我得好好表現自己，哪兒能拈輕怕重呢，還是我來推吧。”

         武凡凡：“活寶，誰給你起的這個外號，真貼切。”

         王獲寶：“怎麽，你不會還想在全班同學麵前表揚孫小梅吧。”

         武凡凡笑道：“那也沒準，孫小梅這叫觀察細致，用詞準確。”

         王獲寶：“孫小梅這壞丫頭就是有點小聰明，給人起外號她能著呢，幹大事兒上她就不行了。”

         武凡凡：“學生家有什麽大事呀。”

         王獲寶：“哎，當然有，你們這辦刊物就是大事呀。你看你，振臂一呼：我們要辦刊物！刊物就辦出來了。”

         武凡凡：“當著我的麵說我的好話。”

         王獲寶：“背對著的，該誇我也誇呀，你看尚曉雲，不光刻字，人家還自己寫詩，字刻得漂亮，詩寫得也漂亮。我正印的就是她的詩，你聽著啊，我給你念一小段啊：紅日，白雪，連綿的群山/  我在遙遠的這邊/  望啊，望啊/ 怎麽也望不到高原之巔……多好多有氣魄，一點也不像個小女孩兒寫的，真就是個才女呀。”

         這時，尚曉雲推門進來。

         武凡凡：“哎喲，念叨半天曹操，怎麽曹操這麽難到呀，你是吃飯去了呀，還是收麥子、磨麵、蒸饃饃去了呀，怎麽這麽久。”

         尚曉雲快步來到二人麵前。

         尚曉雲：“我來，你們歇會兒。”

         武凡凡：“活寶，你歇會兒，讓尚才女推輥子。”

         尚曉雲接過王獲寶手中的油輥子，認真地推起來“你管我叫什麽？”

         武凡凡：“有人誇你是才女呢。”

         尚曉雲一愣：“啊，誰呀？”

          武凡凡：“你猜。”

         尚曉雲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去你的，我才不猜呢。”

         尚曉雲那忸怩、害羞的勁兒，倒讓武凡凡和王獲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們倆大眼瞪小眼睛地相互望了望。

         武凡凡：“怎麽，有情況？”

         尚曉雲仍然羞澀地：“什麽有情況，我不猜，你倒瞎猜起來了。”

         武凡凡：“哎，你說話有點雲裏霧裏了啊。”

         尚曉雲抬眼瞪了武凡凡一下：“討厭吧你。”

         說完，尚曉雲又低頭推起了輥子。

         武凡凡好像明白了什麽，她悄悄地對王獲寶做了個鬼臉，也不再說什麽了。

         武凡凡和尚曉雲安靜地幹活，王獲寶一會兒看看武凡凡，一會兒看看尚曉雲，什麽    也看不明白，幹脆，也不言語了。

         教室裏隻有推輥子的唰唰聲和掀開舊木夾子時的吱嘎聲。

 

37，外。         場景：當年師大校園的小花園裏。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日。

         尚曉雲和武凡凡坐在小花園的一張長椅上。尚曉雲眼裏迷茫的，似在看路人，又似什麽也沒看見。武凡凡看看尚曉雲，再搖搖頭。

         武凡凡：“唉，你今天有點不一般的反常。”

         尚曉雲沒聽見。

         武凡凡有點急了。

         武凡凡拉了拉尚曉雲的胳膊：“唉我說，你今天怎麽這麽迷瞪啊，什麽事什麽人，讓你走火入魔啦。”

         尚曉雲定眼看了看武凡凡，回過神兒來。

         尚曉雲：“我走神兒了嗎？”

         武凡凡：“你走神兒了嗎（‘嗎’字重讀）？你神不守舍。”

         尚曉雲：“我正在想著怎麽跟你說呢。”

         武凡凡：“出什麽事了？”

         尚曉雲：“不是出事了，是我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但是我能猜出是誰寫的。”

         武凡凡：“寫的什麽呀，是恐嚇信嗎？”

         尚曉雲：“看你想哪兒去了。”

         武凡凡：“不是恐嚇信，幹嘛要匿名呀，拿出來給我看看。”

         尚曉雲：“為什麽要給你看呀？”

         武凡凡：“當然要給我看了，第一，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第二，我是你的班長；第三，你剛才說你正在想著怎麽跟我說呢。”

         尚曉雲：（有些撒嬌地）“霸道。”

         尚曉雲從書包裏拿出一封信，遞給武凡凡。武凡凡接信，從信封裏掏出信紙，並小聲地念了起來。

         武凡凡：“‘當我知道了你自己給自己寫信的時候，’”（抬頭，驚訝地看著尚曉雲）“什麽，你自己給自己寫信？這事我怎麽不知道啊。”

          尚曉雲：“你先往下看，回頭我再跟你說。”

          武凡凡繼續念：“‘當我知道了你自己給自己寫信的時候，我突然覺出了你的與眾不同，這是一種詩人的特質，孤僻、自憐、不服輸，並且有些浪漫。不過，這種一個人的浪漫似乎慘淡了些，我願陪你一起浪漫。’”（抬頭，眼裏放著光，看著尚曉雲）“‘我願陪你一起浪漫’。喲，這是一封情書呀，我說你怎麽忽然就神不守舍了呢。這人你猜著是誰呀？”

         尚曉雲：“我猜他是楚大釗。”

         武凡凡：“有何根據呀？”

         尚曉雲：“你剛才不是問我自己給自己寫信的事嘛，是這樣的，楚大釗每天給大家拿信，他發現我一直沒有信來，他就問我，為什麽我沒有信，我不想跟他說我的隱私，就說過兩天就會有信的，可我知道我不會有信來，卻又不想他老疑問這事，就自己給自己寄了封信。後來，他發現了那信封上的筆體是我的，所以，他猜出了我是自己給自己寫的信。”

          武凡凡：“他怎麽發現你的筆體的？”

         尚曉雲：“咳，第一，每次唱歌都是我來在黑板上抄歌詞；第二，就是，那天我們倆一起刻蠟紙的時候，他看我刻，然後說……他說他在什麽別的地方看到過我的字。我當時還有點納悶呢，今天看這封信上提到我‘自己給自己寫信’，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這些，所以我斷定，這封匿名信應該是楚大釗寫的。”

         武凡凡：“嗯，有道理。那你打算怎麽辦呀？”

         尚曉雲：“我也不知道啊，剛接著信，腦子裏還有點懵呢，你給我出個主意吧。”

         武凡凡：“我腦子更懵，從恐嚇信一下子轉變為情書，這個彎子我還沒繞過來呢。”

         尚曉雲：“那好，給你十分鍾時間，趕快想，要不然，以後見了他，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武凡凡：“怎麽辦，拿筷子拌（辦）唄。”

         尚曉雲：“哎呀，別拿我開涮了，快幫我拿主意吧。”

          武凡凡：“哎喲喲，這就傻了？！我告訴你，曆史的經驗，當一個女孩陷入愛情，不管平時這女孩有多聰明，她也就立刻變傻子了，你現在腦子不轉了，恰恰說明你當是陷入愛情了。”

         尚曉雲：“真的嗎？”

         武凡凡：“我問你，在你猜到這信是楚大釗寫的的那一瞬間，你是什麽樣的心情。”

         尚曉雲：“什麽心情？我也說不準。”

          武凡凡：“是覺得他打擾你了，討厭；還是覺得，這小子挺有趣。”

          尚曉雲：“嗯……沒覺得他打擾我。”

          武凡凡：“那就是你還覺得挺有趣？”

         尚曉雲點點頭。

          武凡凡：“慘嘍，我最好的朋友要被別人搶走了。”

          尚曉雲：“你太小瞧我了，我哪是那樣的人啊？”

          武凡凡：“忘了，忘了，你是一個居然能自己給自己寫信的人，你別說，我也真有點覺得你頗有些與眾不同了。”

          尚曉雲：“好啊，你又拿我開涮。”

          武凡凡笑道：“真沒拿你開涮。你能告訴我自己給自己寫信是怎麽回事嗎？”

         尚曉雲：（出了口長氣）“說來話長，我爸媽都在西藏工作。我爸是鐵道兵，在西藏修路，我媽是隨軍的衛生員，我從小是跟著姥姥、姥爺長大的。我爸媽他們，在哪兒修路，就在哪兒安營紮寨，通信很不方便，我姥姥姥爺又不識字，我自己性格又比較孤僻，沒什麽朋友，誰給我寫信呢？”

          武凡凡伸出胳膊，摟住了尚曉雲。

          武凡凡：“以後，姐姐我給你寫信。”

 

38，內。       場景：當年師大教室裏。        人物：孫小梅，趙亮，楚大釗，王獲寶，尚曉雲，大學同學若幹。                 時間： 日。

          教室被布置成小小的會議室，桌子退到牆邊，一排排椅子整齊地排著隊。黑板上漂亮的美術字寫著：慶十一，詩歌朗誦會

          孫小梅站在講台上主持朗誦會。

          孫小梅：“今天的詩歌朗誦會分兩部分，前一部分，是由同學朗誦別人寫的詩，古今中外誰的詩都可以；第二部分，是咱們同學自己寫的詩。我提一個要求，朗誦過程中，台下不許講話。下麵朗誦開始，我們不拘泥於常規，沒有節目單，誰想朗誦，誰上台。好，誰願自告奮勇……”

         趙亮：“我來拋磚引玉。”

         說罷，趙亮起身，走上講台。

         趙亮：“我朗誦的作品叫《弧線》，作者顧城，是最新的異軍突起的青年詩人之一。

                                                                     鳥兒在疾風中
                                                                     迅速轉向

                                                                     少年去撿拾
                                                                     一枚分幣 現代詩歌

                                                                     葡萄藤因幻想
                                                                     而延伸的觸絲

                                                                     海浪因退縮

                               而聳起的背脊 ”

          趙亮每朗誦一句，就用手勢在空中做著與詩句相對應的弧線，朗誦完，大家鼓掌。

          趙亮：“我再給大家朗誦一首，還是顧城的，

 

                                                                     《遠和近》

       

                                                                 你

                                                                 一會看我

                                                                 一會看雲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看雲時很近”

         同學們報以熱烈的掌聲。趙亮在掌聲中走回自己的座位。

        有同學在下麵說：“這樣的小詩簡潔明快，在少年式的幻想中，還孕育了小小的哲理，真好呀。”

         孫小梅在座位處起身：“下麵誰來？”

         楚大釗：（站起） “就我吧。我朗誦一首舒婷的新詩。

         楚大釗走上講台。

         楚大釗：“舒婷也是最新的異軍突起的青年詩人之一。我朗誦的這首詩的名字：《致橡樹》

 

 

                                                                 《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也不止像險峰，

　　                                                    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楚大釗剛朗誦到這裏，孫小梅站了起來。

         孫小梅：“對不起，對不起，我要不講理地行使一次主持人的特殊權利，這首詩我讀過，也很熟，這是女詩人舒婷寫的一首愛情詩，是從女性的角度來構思和抒情的，楚大釗同學，我覺得你朗誦這首詩不太合適，我建議接下來換作女生來繼續朗誦，大家同意我的建議嗎？”

         同學們：“同意！你接著把它朗誦完吧。”

         孫小梅：“我不合適，不過我有個特佳人選……”

         同學們：“誰呀，誰呀？”

         孫小梅：（笑著說了三個字）“尚、曉、雲。”

         王獲寶：“為什麽是尚曉雲呀？”

         孫小梅：“隻能是尚曉雲，好了，聽主持人的，我們大家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尚曉雲上台。”

         同學們真的劈劈啪啪鼓起掌來。

         尚曉雲臉一下子紅了，她微微低著頭，坐在旁邊的同學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她：

         同學：“怎麽，不好意思了，不會你真的是他愛情裏的那個‘她’吧。”

         尚曉雲小聲地：“別胡說。”

         同學：“說我胡說，那你為什麽不敢上去呀？”

         尚曉雲：“誰不敢上去了。”

         尚曉雲站起身來，款步上台，站在楚大釗身旁，從楚大釗的手中接過那張紙，繼續朗誦起來……

         尚曉雲：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裏。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得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幹，

　　                                                    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的紅碩花朵，

　　                                                    像沉重的歎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裏：

                                                             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全班同學“呱呱呱……”把手都拍紅了。

         孫小梅：“聽見了吧，這種把情都融進詩裏的朗誦，必須是由有這種情感體驗的人才做得到位。你們看，他們倆站在這兒，像不像一棵橡樹加上一株木棉呀？”

          全班同學：“像……”

          武凡凡：“不像不像，是‘是’！”

         大家高興得又是拍手又是笑。

         孫小梅：（裝腔作勢地）“我家窗外有兩棵樹，一棵是橡樹，一棵是橡樹的表妹木棉……”

         全體同學歡笑起來。

         尚曉雲滿臉緋紅地疾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閃回完。）

 

39，內。          場景：尚曉雲的家中。         人物：尚曉雲。          時間：傍晚。

         這是一間簡單而幹淨的單元房。一塊素碎花的花布隔開了客廳和臥室。

         尚曉雲把桌上的髒碗筷斂起來，放進廚房，然後，沏了一杯綠茶，端著這杯茶，她慢慢地走進臥室，輕輕地把茶杯放在寫字台上。

         寫字台的兩端各放著一盞台燈，尚曉雲先擰開了一邊的台燈，然後，又擰開了另一邊的另一盞台燈， 再然後，她呆呆地坐下。 綠茶的茶葉在熱水中，“倏”地沉下一片，又沉下一片，尚曉雲伸手，環握著茶杯，兩眼迷茫地看著一片又一片綠色的葉子在水中飄搖，她的思緒又回到了從前。

 

（閃回）

 

40，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宿舍內。          人物：孫小梅，尚曉雲，武凡凡，大學同學若幹。      時間：傍晚。

         孫小梅、尚曉雲和武凡凡等人都在宿舍。

         孫小梅：“今天晚上有露天電影，你們誰去看。”

         同學：“真的？什麽名字？”

         孫小梅：“《人到中年》。”

         同學：“聽說這部電影特好看，咱們快點走吧，去晚了，就沒好地方了。”

         孫小梅：“走。凡凡、曉雲，你們去不去？”

         武凡凡：“去。走。”

         尚曉雲：“你們先去給我占個地兒，我得方便一下，隨後就到。”

          孫小梅：“懶驢上磨屎尿多，那你快點啊。”

          三人說笑著，出了宿舍門。

          尚曉雲走到自己床邊，從掛在牆上的包中，掏出一包衛生巾，然後，走出宿舍門。

 

43，外。           場景：當年師大女生宿舍樓外。       人物：楚大釗，尚曉雲。         時間：（接前）傍晚。

         楚大釗低著頭往女生宿舍樓大門走來，尚曉雲從樓裏往外出，兩人正走了個臉對臉。

         尚曉雲：“哎，怎麽是你？”

         楚大釗：“我正要去找你，今晚上有露天電影。”

         尚曉雲：“我也正想去告訴你呢。”

         楚大釗：“你知道演什麽片子嗎？”

         尚曉雲：“《人到中年》。”

         楚大釗：“你看過它的原作小說嗎？”

         尚曉雲：“沒有。”

         楚大釗：“這是根據諶容的同名小說改編的，小說寫得非常的好，我姐看的時候，一邊看還一邊掉眼淚呢。而且，片中女主角是潘虹演的，一定錯不了。”

         尚曉雲笑道：“我不得不佩服你對新時期小說的熱情。似乎新時期好的小說你都看過。”

         楚大釗：（有點得意地）“不光是小說，新詩我也一樣喜歡呀，北島、顧城、舒婷，各個我都喜歡。”

         尚曉雲：“看你美的，有本事別老讀人家寫的，自己也寫寫試試。”

         楚大釗：（更加得意地）“你怎麽知道我自己沒寫過呀！”

         尚曉雲：（睜大眼睛）“你也寫東西？”

         楚大釗：（故意裝相）“噓……我寫南北。”

         尚曉雲伸出拳頭，當胸輕輕地給了楚大釗一下子：“你這個壞家夥。”

         楚大釗神情很滿足地把挨尚曉雲拳頭的胸脯揉了揉。

         尚曉雲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尚曉雲：“別耍貧嘴了，再不去呀，連站著的地方都沒有了。”

         倆人並肩而去。

 

41，外。          場景：當年師大學校籃球場。       尚曉雲，楚大釗，孫小梅，武凡凡。      時間：（接前）傍晚。

         露天電影已經開演，正在演加片。

         銀幕正反麵都坐滿了人，來晚的人隻能站在外圍。

         尚曉雲和楚大釗站在外圍，尚曉雲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往人堆兒裏看，目光掃視了幾遍後，她終於看見了武凡凡她們。

         尚曉雲壓低嗓門：“凡凡，武凡凡！”

         楚大釗：（輕輕拽了拽尚曉雲的衣袖）“別叫了，影響別人了。”

         尚曉雲：（嘟囔著）“說好了的，她們給我占地兒。”

         楚大釗：“算了，都坐滿了人了，就是給你占了地方，你也擠不進去。老老實實地在這兒看吧。”

         這時，孫小梅轉著腦袋看來看去，她看見了尚曉雲，使勁伸著胳膊朝尚曉雲招手，尚曉雲已經開始看銀幕了，她沒看見孫小梅，孫小梅見尚曉雲不望自己這裏看，就放下了胳膊，可以看得見，她低下頭來，跟武凡凡說著什麽。武凡凡也往尚曉雲他們這裏看了看，而後，大家都專注看電影了。

         （電影裏演到第34分鍾時，陸文婷含著眼淚，啃著幹燒餅，喝著涼白開，回憶著剛結婚時的美好情景……）

          陸文婷旁白：“多好啊生活，雖然沒有沙發、立櫃，沒有新的桌椅，甚至沒有新的鋪蓋，可是我們卻有著豐厚的書籍，和可以屬於我們自己支配的珍貴的時間，啊，那是些多麽寧靜的日子，多麽充實的夜晚，多麽難得的生活呀……”

         尚曉雲被影片的情節深深打動，禁不住流下眼淚，她輕輕地抬起手，擦了一下眼淚，但仍有淚水流進鼻子，鼻子被堵住，她不得已掏出手絹擤了下鼻子。

         楚大釗側過頭來看了看尚曉雲，他抬起胳膊，想摟住尚曉雲，但是，胳膊舉到半空又停下了，他不敢冒犯尚曉雲，但又關心尚曉雲，所以，他開始不時的側臉偷偷看尚曉雲。

          影片在青年學子們的一片唏噓感歎聲中結束。

          散場的人們陸陸續續地離開籃球場。

         依然沉浸在影片情節中的尚曉雲仍站在原地不動。

         楚大釗：“咱們到大操場去走走好嗎？”

         尚曉雲在籃球場昏暗的燈光中點點頭。

         倆人向籃球場走去的背影。

 

42，外。            場景：當年師大學校大操場。           人物：尚曉雲，楚大釗。            時間：（接前）夜。

         尚曉雲和楚大釗坐在水泥看台的階梯椅子上。

         楚大釗：“怎麽，還沒緩過勁兒來呢？”

         尚曉雲：“中國的知識分子太偉大、太悲壯了。”

         楚大釗：“感動了？”

         尚曉雲：“嗯。”

         楚大釗：“是……傷感的感嗎？”

         尚曉雲：“是，也是感激的感，感懷的感、感染的感、感謝的感。”

         楚大釗：“說得好，是百感交集的感。”

         尚曉雲：“我非常喜歡陸文婷的生活，盡管清貧、勞累，但心中有一種高尚的東西在支撐。”

         楚大釗：“你將來會是個陸文婷式的人嗎？”

         尚曉雲扭頭看著楚大釗。

         尚曉雲：“你為什麽要問這個？”

         楚大釗：“我想知道，因為……因為你的未來……我說不清，但我確實很想知道。”

         尚曉雲轉回頭，眼睛望向深邃的、黑暗的遠方……

         尚曉雲：“不論我的未來是什麽樣的，陸文婷所說的‘可是我們卻有著豐厚的書籍，和可以屬於我們自己支配的珍貴的時間’這樣的生活狀態，永遠是我所追求的。隻要我有張書桌，有盞台燈，有屬於我的時間，我就滿足了。”

         楚大釗：“那……有兩盞台燈，你會不會更滿足呢？”

         尚曉雲：“兩盞？我一個人幹嘛要兩盞台燈啊？”

         楚大釗：“小笨蛋，兩盞台燈，自然要有兩個人啦。”

         尚曉雲：“兩個人？誰呀？”

         楚大釗：“陸文婷和傅家傑，或者，尚曉雲和楚大釗。”

         尚曉雲：“我和你，你想什麽呢？！”

         楚大釗：“我就想，一張書桌，那邊一盞台燈，燈下你在看書；這邊一盞台燈，燈下我在寫小說。”

         尚曉雲：“你想得美。”

         楚大釗：（嘿嘿笑著）“不是我想得美，是我想、著、美。”

         楚大釗：（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一張書桌兩盞台燈，那也是我所追求的生活狀態。”

         尚曉雲望著楚大釗足足有七八秒鍾，突然她羞澀地把頭埋進了兩隻手裏。

         黑暗的路燈下，楚大釗的笑容很燦爛……

（畫外音）

         （遠處傳來武凡凡和孫小梅的呼喊聲）：“尚曉雲！曉雲！你在哪兒呢！曉雲！”

         尚曉雲：“喲，是凡凡她們在找我，太晚了，我該回宿舍了。”

         尚曉雲說著站起來就跑，楚大釗跟在尚曉雲的身後……

         楚大釗：“別跑，我送你。”

         尚曉雲：“不用了，你回去吧，我去找凡凡和孫小梅了。”

         尚曉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楚大釗站在那裏，定定地望著曉雲的背影消失的方向。

 

43，外。           場景：當年師大教學樓外。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楚大釗。         時間：日。

         下課的鈴聲響了，學生們陸陸續續地從教學樓裏出來。

         尚曉雲和武凡凡並肩從樓裏走出。倆人邊走邊說說笑笑。楚大釗從後麵追過來。

         楚大釗：“二位，別忘了，一會兒有我們係和地理係的足球比賽，作為主力球員，我盛情邀請二位出席觀戰，給我們係的隊員鼓勁加油！”

         武凡凡：“幾點開始呀？”

         楚大釗：“四點。”

         武凡凡問尚曉雲：“你去嗎？”

         尚曉雲猶疑著，武凡凡把嘴貼到尚曉雲的耳朵上耳語……

         武凡凡：“當著我的麵，不好意思表白吧？裝得還挺像。”

         尚曉雲用胳膊拱了一下武凡凡。

         尚曉雲：“不許討厭啊。”

         楚大釗：“你們倆在嘀咕什麽呢？”

         武凡凡：“我先說，我可以去。不過我現在有事得先走一步，尚曉雲去不去，你慢慢跟她商量吧。再見嘍。”

         武凡凡說著，就小跑起來。

         尚曉雲：“凡凡你站住！”

         武凡凡調皮地：“凡凡我不站住。”

         尚曉雲：“凡凡你回來，我還有事跟你商量呢。”

         武凡凡又走回到尚曉雲身邊。尚曉雲挽住武凡凡的胳膊。

         尚曉雲：“這回你跑不了了。”（轉向楚大釗）“四點鍾的比賽，我們倆一塊去。好吧，那你現在趕緊去練習吧。”

         楚大釗：（高興地）“哎！”（跑走了。）

         武凡凡：“看見了吧，他其實就想邀你去看他的，我呢也就是舍命陪朋友而已。”

         倆人一起走著。尚曉雲若有所思，沒接武凡凡的話茬兒。

         武凡凡：（晃了晃挽著尚曉雲的胳膊）“哎，掉進愛河了吧！怎麽忽的一下就變深沉了呢？”

         尚曉雲：“凡凡，我心裏有點亂了。”

         武凡凡：“心裏……亂了，你？”

         尚曉雲看著武凡凡的眼睛：“嗯。”

         武凡凡：“那剛才上的課你沒好好聽？”

         尚曉雲：（不好意思地）“沒有。”

         武凡凡：“今天講的元曲《竇娥冤》，你沒聽啊？”

         尚曉雲：“哦，還好，《竇娥冤》我看過多次。宋詞、元曲都是我喜歡的。”

          武凡凡：（用食指點著尚曉雲）“尚曉雲呀尚曉雲，咳，也別說，這樣的事，不，這樣的思緒、這樣的感覺來了，就是鋪天蓋地的，誰也擋不住，誰也抵擋不住。‘哪個少年不多情， 哪個少女不懷春’呀。可是，不能時時刻刻都陷在裏邊，你就必須得進得去，同時也得出得來，要不然，四年大學一晃就過去，光顧戀愛，把學業荒廢了，那你到時候，哭都來不及。知道嗎？”

         尚曉雲：“知道，可我該怎麽辦呢？”

         武凡凡：“這樣吧，上課、寫作業時，我永遠坐你旁邊，時刻提醒你好好學習；其它時間，你自己支配。我想等過了新鮮勁，你也就會自然收回你的心的。”

         尚曉雲誠懇、祈求的目光望著武凡凡……

         尚曉雲：“那你一定幫我！”

         武凡凡：“必須的！哎，等我有犯迷瞪的時候，你也得在我旁邊提醒我喲。”

         尚曉雲：“必須的！”

         倆人高興地往前走，還哼唱起《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44，外。         場景：當年師大學校大操場（也就是足球場）。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楚大釗，裁判，中文係、地理係男生若幹。                時間：（接上）日。

         中文係和地理係的足球比賽正在激烈地進行。小夥子們生龍活虎地奔跑在足球場上。中文係的小夥子們穿的是紅色的球衣，地理係的小夥子們穿的是藍色的球衣。在球場的觀眾席上東一群西一夥地坐著雙方的拉拉隊和觀眾。

         尚曉雲：“哪隊是咱們係的？”

         武凡凡：“紅隊，記住啊。”

         尚曉雲果然看見有穿紅衣的隊員得球，就立刻睜大眼睛，全身也跟著用勁，或往前探身，或往左右傾身，武凡凡坐在尚曉雲身旁，笑著看尚曉雲的專注勁兒。尚曉雲發現武凡凡在笑自己，不好意思地安靜下來。

         武凡凡：“你懂足球嗎？”

         尚曉雲：“說實話，不懂。”

         武凡凡：“那你跟著瞎搖晃什麽？”

         尚曉雲：“看入迷了嘛！”

         武凡凡：“你又不懂，入什麽迷呀。”

         尚曉雲：“咳，就算不懂，總還能跟著自己人前進後退吧。”

         武凡凡：“真成傻孩子了。讓姐姐給你‘科普科普’吧。看足球明白四點，你就不會瞎看，第一，明白你所支持的隊隊員該把球踢進哪個球門，別隊員把球踢進自家的門了，你還跟著拍巴掌呢；”

         尚曉雲：“我有那麽傻嗎？”

         武凡凡：“別比這更傻就算你聰明，誰叫你掉進愛河了呢，我看，以後這愛河應該叫‘傻河’。”

         尚曉雲拍了武凡凡的手背一巴掌。

         武凡凡：“第二三四很簡單，球出邊線，罰手投邊線球；球出底線，罰角球；越位，罰任意球。”

         尚曉雲：“哎喲哎喲，解釋得一塌糊塗，把簡單的當複雜的說，把複雜的當簡單的說，你科普完了，我更摸不著門了。”

         武凡凡：“算了算了，你就湊合著看吧，進了球了，你就拍巴掌，誰進球了你都可以拍巴掌，為自己加油，為別人鼓勁——體育的最高境界嘛！”

         尚曉雲：“你到底是傻啊還是傻啊還是傻呀？”

         “哈哈哈……”兩個女孩兒開懷地笑著。許多人扭頭看她們倆，她們倆不好意思的做著怪臉，安靜下來。

         場上的比賽非常激烈，藍衣隊一個健碩的隊員接過同伴的一個遠傳，單刀直入，晃過紅衣隊守門員，用腳尖一挑，球蹦跳著進了球門，場上一片歡呼，尚曉雲也跟著歡呼。

         武凡凡：“你看，我沒冤枉你吧，而且我特照顧你的情緒，我早有預感，所以我剛才說誰進了球你都可以拍巴掌。我問你，現在誰得分了？”

         尚曉雲：“啊，是藍隊呀，我弄錯了。”

         武凡凡：“不對。”

         尚曉雲：“不對？那是紅隊得分，太好了，我沒弄錯。”

         武凡凡：“不對。”

         尚曉雲：“怎麽還不對？！你耍我。”

         武凡凡：“ 你真是喝了傻河的水了，誰都沒得分。”

         尚曉雲：“那不對呀，我明明看到藍隊的大高個把球踢進了門的。”

         武凡凡：“我剛才講的一個專有名詞叫‘越位’還記得嗎？這就是越位，無效的。”

         尚曉雲：“是嘛，太好了。”

         武凡凡：（用手指輕輕戳著尚曉雲腦門）“傻河水灌進你的腦門，無人把守。”

         比賽重新開始，這回，楚大釗得著球，他迅速帶球向前衝，三個藍衣隊員一塊兒圍堵他，楚大釗左衝右突，都不行，他腳底下有點亂了，這時，隻見一個矮而結實的藍衣隊員，迅速屈下身子，一個漂亮的鏟球，把球從楚大釗腳下鏟出，楚大釗亦被同時鏟了個大跟頭，他在沒有草的地上一連滾了好幾個滾兒，而後，頑強地想站起來，卻還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動不了了。尚曉雲忽地從座位上站起，緊接著，飛步奔向體育場、奔向楚大釗……

         看台上一下子亂了。

         有人喊：“這是誰呀，怎麽能亂闖賽場呀。”

         武凡凡：“曉雲，曉雲回來。”

         尚曉雲眼裏耳裏心裏隻有楚大釗，對周圍人的呼喊不理不睬，她徑直衝到楚大釗身邊，扒拉開圍上來的裁判和隊員，蹲在楚大釗麵前，心痛地用手輕輕擦去傷口邊上的土和沙，一邊擦，還一邊鼓著嘴，輕吹傷口，就象母親安慰摔傷的孩子。

         尚曉雲：（充滿憐愛的聲音）“疼嗎？”

        楚大釗咬著牙，微笑著搖搖頭。

         尚曉雲：“我背你去醫院吧。”

         楚大釗：“沒事，馬上就好，不用擔心。”

         尚曉雲：“怎麽會沒事呢？你看都流了這麽多的血了，走吧，我們去醫院。”

         尚曉雲說著，就來攙扶楚大釗，楚大釗拽著尚曉雲的手臂，借勢站了起來，慢慢活動活動受傷的腿。

         楚大釗：“你看，沒事了吧。”

        楚大釗又活動了兩下，就開始小跑起來，繼而又大跑起來，跑到後來，還高高地跳了兩下，並向裁判揮手，示意自己沒問題。

         裁判：“好了，請大家各就各位，我們繼續比賽。”

         在站的隊員們都跑去自己的位置，尚曉雲兩眼跟隨著楚大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裁判：“這位女同學，對不起，我得請你離開比賽場地了，比賽還得繼續進行呢。”

         尚曉雲：“可他還受著傷呢。”

         裁判：“不用擔心，隻是點皮外傷，這是比賽中常見的現象，你放心吧，我保證他沒事。隻是你必須馬上離開了，你已經影響比賽了。”

         尚曉雲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場地、走上看台、走回座位。

         坐在武凡凡身邊的尚曉雲就那麽一直擔心著，倆眼始終不離楚大釗。

         尚曉雲：“他得多疼啊！”

         武凡凡學著尚曉雲的語氣：“是啊，肯定挺疼的，” （轉回自己的語氣）“不過，隻要他的注意力集中到比賽上，這疼就會減輕一半。”

         尚曉雲：“你說得輕巧。”

          武凡凡：“對對對，我說得輕巧，那傷口沒在我身上……可也沒在你身上呀。”

         尚曉雲：“那……我……”

         武凡凡：“知道知道，你，心疼。哎喲我的媽呀，他一個大男人摔一下，沒那麽嬌氣，你看他跑得不是挺歡實的嘛。”

         尚曉雲：（嘟囔道）“你當然不心疼了。”

         武凡凡：“好了啊，八字還沒一撇呢，”（壓低聲音）“旁邊的人都笑你呢。”

         尚曉雲嘟著嘴，不再說話了。

         ……

         比賽終於結束了，伴隨著裁判的一聲長哨，尚曉雲又旋風似的吹向了楚大釗。

         看著尚曉雲好似失去理智的行為，武凡凡無奈地笑道

         武凡凡：“這下算是沒招兒了。沒藥可救了！”

 

45，內。        場景：當年師大教學樓內。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晚上。

         教室裏有很多同學在晚自習。武凡凡和尚曉雲也坐在教室裏晚自習。

         尚曉雲在翻看武凡凡的元曲課的筆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尚曉雲的眼睛停在那裏，半天沒抄一個字。

         武凡凡從書中扭過頭來，看尚曉雲翻開的還是剛才那一頁，她拿筆在尚曉雲的筆記本上敲了敲。

         武凡凡：“咳，五頓飯的時間都過去了，你還在心疼呢。”

         尚曉雲不好意思地噘噘嘴，索性趴在了筆記本上。

         武凡凡伸手從尚曉雲的臉下往外拉自己的筆記本。

         武凡凡：“你不看給我，我還得複習呢。”

         尚曉雲：“你別搗亂好不好，人家心裏正亂著呢。”

         武凡凡：“人家心裏亂，關你什麽事？”

         尚曉雲：（抬起頭，語氣生硬地）“人家就是我，你懂不懂！”

         武凡凡：（使勁壓著聲音笑著，學著尚曉雲的口氣）“人家就是我，你懂不懂！”

         尚曉雲扭過頭去，幹脆不理武凡凡，武凡凡收住笑，湊到尚曉雲耳邊……

         武凡凡：（小聲地）“本班長批準六神無主的尚曉雲同學，前去探望膝蓋破皮出血的傷病員楚大釗同學，限時半個小時，速去速回。”

         尚曉雲：（緩緩轉過頭）“誰說我想去看他了？”

          武凡凡點著頭：“行行，算我自作多情、瞎操心。那好，既然你沒想去，那你給我踏踏實實地看書。這兩天上課時你就心猿意馬，再不抓緊補上，看你怎麽向考試交代。”

         尚曉雲：“補課又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武凡凡：“你看你看，心裏想去嘴上強撐著。趕緊去吧，你人坐在我邊上，心長了翅膀飛著，我又沒有扣押你，你坐在這兒鬧著心，何必呢！快去吧，早去早回就是了。”

         尚曉雲：（伸手握了握武凡凡放在書上的手）“你比我更了解我。”

         武凡凡：“快去快回，別羅嗦了。”

         尚曉雲：“那我去了啊，半小時後，保證回來。”

         尚曉雲燕子一般，瞬間就飛離了教室。武凡凡笑眯眯地望著她飛走。武凡凡拿起筆記本，認真地複習起來。

 

46，外。          場景：當年師大校內的小路上。          人物：尚曉雲。         時間：（接前）晚。

         尚曉雲一路小跑著，不停地舉手擦汗。有從她身邊過的人與她打招呼，她也都沒看見。一口氣跑到男生宿舍。

 

47，內。          場景：當年師大男生宿舍樓內。            人物：尚曉雲。         時間：（接前）晚。

         尚曉雲跑進男生宿舍樓內，繼續跑著上了四樓，跑到407宿舍門外站下，大口喘著氣，喘了兩下，舉手輕輕敲門……

         （畫外音）

         從407宿舍裏傳出男生的聲音：“找誰呀？”

         尚曉雲：“楚大釗在嗎？”

         （畫外音）

         男生的聲音：“楚大釗去校醫院了。”

         尚曉雲：“啊？！”

         尚曉雲驚訝地“啊？”了一聲，立刻轉身又跑了。

         尚曉雲跑步下樓。

         尚曉雲衝出宿舍樓大門。

 

48，外。         場景：當年師大校內的小路上。             人物：尚曉雲，楚大釗。          時間：（接前）晚。

         尚曉雲繼續在校園的小路上跑著……

         在快到校醫院的小路上，一個人伸出長長的胳膊，擋住了跑著的尚曉雲。

         楚大釗：“尚曉雲，你去哪兒啊，這麽著急忙慌地跑。”

         尚曉雲停下來，彎下腰，用手捂著肚子，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楚大釗：“怎麽啦，你肚子疼啊，那正好我送你去醫院。”

         楚大釗說著就伸手來攙尚曉雲，尚曉雲輕輕打掉楚大釗的手……

         尚曉雲：“我，我沒事，我，我是來找，你的。”

         楚大釗：“找我？出了什麽事？！”

         尚曉雲：“我聽說，你來醫院了，是不是，傷口感染了？”

         楚大釗：“咳，為這事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你你你，你……你真行啊你，怎麽這麽實誠呀！”

         尚曉雲：“別廢話了，快告訴我，你的傷口怎麽樣了？”

         楚大釗：“有點感染，醫生已經處置過了，沒什麽事兒了。”

         尚曉雲：“感染啦？我就覺得會感染，因為，我看見傷口上有土有草葉子，我應該早點陪你來。”

         楚大釗：“我又不是玻璃人，哪有那麽碰不得的呀，別為我擔心，真的是小事一樁。倒是你現在怪讓我擔心的，你看你累的，跑什麽呀。”

         尚曉雲擦了把臉上留下來的汗，傻傻地笑了笑。

         楚大釗：（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石凳）“過去坐會兒。”

         倆人走到石凳處坐下來。

         楚大釗眼望著尚曉雲，尚曉雲不看楚大釗看著前方，但她知道楚大釗在看自己。這樣的情形維持了幾十秒……

         尚曉雲：（仍然望著前方）“你為什麽老是看著我？”

         楚大釗：“你又沒看我，你怎麽知道我看你呢？”

         尚曉雲：“你就是在看我，我能感覺得到。”

         楚大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微笑著，也把眼望向遠方。

         楚大釗：“你……想什麽呢？”

         尚曉雲：“什麽也沒想，腦子裏一片空白。”

         楚大釗：“我也是，腦子裏空白，心裏卻有一種說不清的思緒，綿軟的……”

         尚曉雲：“酸。”

         倆人都沒再說話，嘴角卻都掛上了甜絲絲的微笑……

 

49，內。           場景：當年師大教學樓內。          人物：武凡凡，清潔員。      時間：（接前）入夜。

 

         教室裏隻剩下武凡凡一個人了，她又看了看手表，十一點多了，於是開始收拾自己的書包。收拾完了，尚曉雲還沒回來。

         武凡凡：（自言自語）“這家夥，半小時在她那兒怎麽就變成這麽長的一段時間了呢。”

         武凡凡又幫尚曉雲收拾書包。

         學校的清潔員進來

         清潔員：“姑娘，時間都過了10分鍾了，該回去了。”

         武凡凡：“好的，我已經收拾好了，這就走。”

         武凡凡背上兩個大雙肩背，出了教室。

 

（閃回完）

50，內。         場景：飯店內。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吃完了飯，前麵不遠處的那對小情侶也吃完，倆人挎著胳膊，親密地走出餐館。望著他們的背影，楚大釗陷入沉思。

 

（閃回）

 

51，內。           場景：當年師大男生宿舍。            人物：楚大釗。大學同學若幹。        時間：夜。

         深夜，大家都睡覺了，均勻的呼吸聲和輕微的鼾聲，從宿舍的不同方向傳來。

         楚大釗輕輕坐起來，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嚴實地蓋住，在被子裏，他按亮手電筒，把一本信箋攤開在膝頭，拿起筆，開始寫信。

（特寫鏡頭）

（楚大釗在信箋上寫道）：

曉雲，你好！

（特寫鏡頭完）

         楚大釗端詳了這幾個字好幾秒鍾，然後，在“曉雲”的前麵加上了“尚”字。

（特寫鏡頭）

（楚大釗繼續寫道）：

尚曉雲，你好！

謝謝你這麽關心我，除了我的家人外，還沒有人如此這般地關心過我呢……

（特寫鏡頭完）

寫完這一行，楚大釗又端詳了好一會兒，然後，他把這頁翻過去，重新寫到

（特寫鏡頭）

尚曉雲，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

（特寫鏡頭完）

          楚大釗覺得這樣寫還是有點不妥，就又把這頁翻了過去，尋思片刻，楚大釗寫道

小小說：

         十年前，九歲的小男孩C，在和同院的孩子一起玩“官兵捉賊”時，不小心被一塊磚頭絆了一跤，摔破了膝蓋，孩子們圍著趴在地上的C，起哄說他是個笨熊，C咬著牙站起來，忍著疼，一瘸一拐走回家，他媽媽看著他呲牙咧嘴的樣子，剛問了句“怎麽了？”，C就忍不住委屈地大哭起來……

         十年後，C長成十九歲的大小夥子了，一次在足球比賽中，還是那個膝蓋受了傷，這次受的傷比十年前嚴重得多，但他卻一點不覺疼，而且心裏還有股甜絲絲的感覺，因為有個姑娘替他疼了……

 

52，內。        場景：當年師大女生宿舍內。         人物：尚曉雲。        時間：日。午休時分。

         尚曉雲躺在自己的床上，手裏拿著楚大釗的信，她邊看邊笑，笑得雖無聲，但笑得甜蜜、笑得羞澀、笑得像綻放的花一樣……

 

53，內。         場景：當年師大女生宿舍內。          人物：尚曉雲。        時間：日。

         女生宿舍內隻有尚曉雲一個人，她坐在桌前，認真地研墨，濃墨在墨池裏隨著尚曉雲一圈一圈的劃動墨塊兒，而一道一道地現出白痕。墨研好了，尚曉雲拿起小楷狼毫毛筆，在墨池裏蘸滿墨汁，又在硯麵上掭啊掭，直到把筆尖掭得尖尖的，然後，在鋪開的宣紙上用秀氣的小楷寫道：

（插特寫鏡頭）：

                                                                               如夢令

                                                                      未名小說初讀，

                                                                     某家心如脫兔。

                                                                     但猜所言何？

                                                                     卻道借C說楚。

                                                                     揣度，

                                                                     揣度，

                                                                     應是一封情書。

 

（特寫鏡頭完）

         尚曉雲得意地又讀了兩遍她的小詞，輕輕地用手扇著風，好讓未幹的墨跡快些幹。之後，她把宣紙放在一旁，又在一個信封上，端正地用鋼筆寫下：

中文係80級一班

楚大釗 親啟

 

54，（淡入淡出……）當年師大，不同時間、不同地點，楚大釗與尚曉雲，倆人出雙入對的身影。

 

55，內。         場景：當年師大教學樓階梯教室內。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楚大釗，監考老師，大學同學若幹。              時間：日。

（黑板上寫著：

古漢語考試課堂紀律：

1，不許交頭接耳，不許隨便說話；

2，不許翻看任何有關資料；

3，按時交卷，不許延時拖堂。）

 

         中文係80級正在進行古漢語期中考試，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有學生已陸陸續續開始交卷了。

         尚曉雲仍在冥思苦想，她手下的考試卷上還有不少空白處，楚大釗也在著急忙慌的在考卷上上塗塗下改改、左勾勾右劃劃的。楚大釗和尚曉雲的臉上，全都是細汗密布的。

         武凡凡早就做完了題，她一會兒瞧瞧焦慮中的尚曉雲，一會兒看看不安中的楚大釗，在她那緊鎖的眉頭下，是一雙憂慮的眼睛。

         下課的鈴聲無情地響了起來。

         監考老師：“時間到了，請大家停筆交卷。”

         所有的人都交了卷，隻剩下武凡凡、尚曉雲和楚大釗三個人還在自己的位子上坐著。

         監考老師：“三位同學，請你們交卷啦。”

         武凡凡收好書本，拿著考卷，走到講台前，交了考卷，走出教室。

         楚大釗也開始收拾書包，動作遲緩猶疑，收完書包，邁著不夠輕快的腳步，走到講台前，交了考卷，走出教室。

         教室裏隻剩下尚曉雲一個人了，尚曉雲把頭趴在了考卷上。

         老師把所有的考卷整理整齊，然後，走下講台，走到尚曉雲身邊。

         老師：“尚曉雲，你不舒服了嗎？”

         尚曉雲抬起頭，把考卷疊好，交到老師手裏。起身，拿上書包，走了。

         老師望著尚曉雲的背影，打開尚曉雲疊著的考卷，隻見在卷子的最上麵的空白處寫道

（特寫鏡頭）

         “對不起老師，這次沒考好，下次我一定努力。”

 

56，內。         場景：當年師大，教室外，樓道裏。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楚大釗。 時間：（接前）日。

         尚曉雲從教室裏出來，武凡凡和楚大釗都在門外站著，尚曉雲沒看他們，徑自向前走去。

         武凡凡緊追過去：“等一下曉雲，等等我。”

         尚曉雲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武凡凡小跑起來。

         武凡凡跑到尚曉雲的身邊，拽了拽尚曉雲的衣袖

         武凡凡：“幹嘛呢你，叫你你理都不理我，怎麽回事？”

         尚曉雲緊閉著嘴，仍是向前走。武凡凡停下站住。

         武凡凡：（聲音堅定地）“尚曉雲，我以班長的名義命令你，你給我站住！”

         尚曉雲又走了幾步，然後，站住。

         武凡凡大步走過去。

         武凡凡：“我問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尚曉雲：“什麽怎麽回事？”

         武凡凡：“說說考試是怎麽回事？”

         尚曉雲：“你讓我說什麽，我什麽都不會做！”

         武凡凡：“啊？怎麽會這樣？”

         這時楚大釗走了過來，站在她們倆身邊，低下頭。

         武凡凡：“楚大釗，不會是，你也沒考好吧？”

         楚大釗：“我是沒考好。”

         武凡凡：（生氣地）“你們倆個小毛孩子怎麽搞的，至於嘛！尚曉雲，難道你的大腦真的變豆腐腦兒啦，還有你，楚大釗，你的大腦變核桃仁兒啦！怎麽會迷到這種地步呀！你們倆給我聽好了，從今天起，不，從現在起，互相不許來往了，什麽時候大腦恢複正常，什麽時候再說！”

         楚大釗：“武班長，這，這合適嗎？”

         武凡凡：（口氣緩和些）“這是有點不合適，我還真沒有這個權力。但我不能眼見著你們倆哧溜哧溜的走下坡路呀。”

         尚曉雲：“凡凡說得對，就按凡凡說的做。”

         尚曉雲說完，又風一般的疾行而去。

         剩下武凡凡和楚大釗，大眼瞪小眼。

         武凡凡恨鐵不成鋼地指著楚大釗：“你，沒出息勁兒的！”

         說完也走了。

         楚大釗在胸前攥緊拳頭：“我就不信，愛情和學習不能兼而得之！”

 

57，內。         場景：當年師大女生宿舍內。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夜。

         夜裏，整個女生宿舍樓所有的窗口都已熄燈，學生們都進入了睡眠狀態。尚曉雲她們宿舍裏是一樣的靜悄悄，女孩子們特有的均勻的呼吸聲，更增添了夜的安詳。

         尚曉雲翻了一個身，雖然聲音極其輕微，卻還是沒有逃脫武凡凡的耳朵，武凡凡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屏息斂氣，靜待尚曉雲那裏還有什麽動靜。一切歸於寧靜。武凡凡重又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尚曉雲又翻了一個身，武凡凡又睜開眼睛，她知道尚曉雲還沒睡著，就躡手躡腳地下了床，來到尚曉雲床前，伏下身來，看著尚曉雲，尚曉雲睜開眼，朦朧中看到武凡凡站在自己床前，她伸手一把握住武凡凡的胳膊，把武凡凡拉到自己床上，武凡凡躺在尚曉雲身邊，尚曉雲兩隻胳膊緊緊地抱住武凡凡的胳膊，頭依在武凡凡的肩頭，武凡凡隻感到有溫熱的東西在自己肩頭洇開。武凡凡伸手替尚曉雲輕輕擦去流下的淚水。武凡凡在尚曉雲的耳邊極輕極輕地安慰尚曉雲。

         武凡凡：“別難過了，在哪兒摔倒了，再在哪兒爬起來就是了。你聽我給你出個主意啊……”

         尚曉雲聽著武凡凡的主意，不住地點頭，最後，武凡凡握了握尚曉雲的肩，傳遞過去自己的鼓勵，然後就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覺去了。

 

58，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校圖書館。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楚大釗。      時間：日。

         尚曉雲和武凡凡都在圖書館裏看書，尚曉雲麵前打開著《說文解字》，在她的信紙上寫著：

（特寫鏡頭）：

楚大釗，

現將古漢語中“之”字的6種用法歸列如下，請你和我一起學習，三日後，我考你：1，人稱代詞；2，指示代詞……

（特寫鏡頭完）

         尚曉雲低頭認真地寫，武凡凡不時探過頭來查看。

         武凡凡：（低聲地）“嗯，不錯，三日後，我來考你們倆。還記不住的，我就要班法伺候了。”

         尚曉雲：“班法是什麽？”

         武凡凡：“班法是什麽，我還沒想好呢。希望我用不到它。”

         尚曉雲埋頭認真地寫著，寫完了，又反複地看了好幾遍，最後，笑容滿麵地湊到武凡凡耳邊，悄悄地說……

         尚曉雲：“我全都記住啦。”

         武凡凡：（高興地）“這麽快，一共有六點呢。”

         尚曉雲：（點點頭）“當然啦。”

         武凡凡：“本來嘛，人是聰明的人。就是一不小心，做了件傻事，以後可得汲取教訓啊，一輩子都得給我記住。”

         尚曉雲：“大班長姐姐，我給你老人家記住了。”

         武凡凡：“累了吧，咱們出去透透氣去。”

         尚曉雲拿上剛寫好的信，跟武凡凡一起走出圖書館。

 

59，外。          場景：當年師大圖書館外。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接前）日。

         尚曉雲和武凡凡從圖書館裏走出來。尚曉雲挽著武凡凡的胳膊。

         尚曉雲：“謝謝你這麽盡心盡力的挽救我……”

         武凡凡：“言重了啊，這怎麽就成‘挽救’了呢？最多算是打了你一巴掌，還沒舍得用力。”

         尚曉雲：“我說的是實情。我有一個高中同學，原來學習特好，後來交了男朋友，陷進去，拔不出來了……”

         武凡凡：“你還知道‘陷進去，拔不出來了’呢？”

         尚曉雲：“別打岔。後來，這個同學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連大專都沒考上，這輩子也就這麽毀了。”

         武凡凡：“嗬，說起別人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怎麽事情臨到自己頭上，您照樣該陷進去還陷進去，該拔不出來，同樣拔不出來呢。”

         尚曉雲：“哎呀，我這不是拔出來了嘛。”

         武凡凡：“真拔出來啦？”

         尚曉雲：“真拔出來啦！”

         武凡凡：“不再沉迷啦？”

         尚曉雲：“不再沉迷啦。你就把所有的問號變成歎號吧。”

         武凡凡：“那不行，還有一個問號變不成歎號。”

         尚曉雲：“不會的，所有的問號都能變成歎號。”

          武凡凡：“那你聽好，這個問號是‘不沉迷了，還叫愛情嗎？嗯？還叫愛情嗎？’”

         尚曉雲：“武凡凡，你下套讓我鑽啊。”

         武凡凡預知尚曉雲要給自己點兒厲害看，她脫開尚曉雲的手臂跑了起來，邊跑邊說：“我下套你不鑽，難道讓我自己鑽嘛。”

         尚曉雲果真笑著去追打武凡凡。

         打鬧過了，尚曉雲乖乖的樣子，把那封信舉在手上……

         尚曉雲：“跟我去買信封吧。”

         武凡凡：“買信封裝起來多不浪漫呀，省下信封錢，還能多買幾張信紙呢。”

         尚曉雲：“沒有信封，那這信怎麽給他？”

         武凡凡：“變成公開信唄，反正是鼓勵大家好好學習的。”

         尚曉雲：“好哇，又下一個套。”

         武凡凡又拔腳就跑，尚曉雲在後麵雙腳原地“噔噔噔”的假跑。

         尚曉雲：“跑吧，使勁跑，跑吐了血，我呀不會追你了，你也鑽我一個套吧。”

         武凡凡停下腳步，喘著氣回頭一看，尚曉雲根本一步也沒跟過來。

         武凡凡自言自語：“這回崴了，獵人跌進自己的圈套了。”

 

（閃回完）

 

60 ，外。         場景：高速公路的。              人物：楚大釗。           時間：夜。

         楚大釗駕車飛奔在高速公路上。夜幕下的路燈，閃亮得像綿延不斷的長龍。前麵不遠處出現了服務區繽紛的霓虹燈，楚大釗將車開出高速公路，開進服務區，疲憊不堪的楚大釗，癱坐在椅子上，閉上雙眼，往事又出現在楚大釗的腦海。

 

（閃回）

 

61，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食堂小外間內。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照例在午飯的時候來為大家取信。他一封一封地撿著信，看到一個沒有信封、疊成“又”字型的信紙條，上寫著“楚大釗親啟”。楚大釗已熟悉這是尚曉雲的筆跡，他笑笑，左右看看沒人，把信直接裝進衣兜。然後拿著大家的信進了食堂。

 

62，外。          場景：當年師大學校大操場。          人物：楚大釗。             時間：（接前）日。

         楚大釗坐在大操場的水泥看台上認真地看著尚曉雲寫給他的信，飯盒放在他右手邊的座位上，書包放在左手邊的座位上。

         楚大釗看著看著，笑了起來：“有點意思，情書變教材了，兩全其美，魚和熊掌，我可以兼而得之啦。”

         楚大釗拿起飯盒，大口地吃起來，邊吃邊唔嚕唔嚕地念著：“‘之’字的六種用法……”

         吃了兩口，他放下飯碗，從書包裏拿出紙筆，寫到：

（特寫鏡頭）：

 

                                                                我自城之南，

                                                                之向城之北。

                                                                遇君在學校，

                                                                心即同之隨。

                                                                問君之為誰？

                                                                君曰天之水。

                                                                天水乃雲之，

                                                                啟之我心扉。

（特寫鏡頭完）

 

63，外。        場景：火車站內。           人物：楚大釗，武凡凡，尚曉雲。大學學生若幹。時間：日。

         春運期間，火車站裏人山人海。

         尚曉雲坐在開往蚌埠的列車上，她從一節車廂的窗口伸出手來，握住站在車窗外的武凡凡的手。

         楚大釗站在武凡凡的身後，兩眼深情地望著尚曉雲。

         武凡凡微微搖了搖尚曉雲的手：“車上一個人一切都要小心。”

         尚曉雲：“我又不是小孩兒，放心吧。”

         武凡凡鬆開尚曉雲的手，朝旁邊退去一步。

         楚大釗走近窗口，也伸出手來，尚曉雲不好意思地跟他握了握。

         楚大釗：“一路平安。新春快樂！”

         尚曉雲：“也祝你新春快樂！”

         列車一聲長笛，緩緩地開動了。列車越來越快，跑出視線。

（閃回完）

 

64，內。           場景：尚曉雲現在的家中。              人物：尚曉雲。              時間：夜。

        尚曉雲家中的寫字台上，左右兩頭亮著兩盞台燈， 尚曉雲坐在寫字台的右邊，麵前打開的是一本舊日記，橘黃色的燈光，將日記本的年代襯托得十分久遠……

 

（閃回）

65，內。          場景：尚曉雲當年的家中。          人物：尚曉雲，姥姥，姥爺。        時間：日。

         尚曉雲提著大旅行包站在家門外，興奮地敲著門。

         門緩慢地打開，門開處，一個老人站在裏邊。

         尚曉雲：“姥姥，我回來了。”

         姥姥：（把門開大）“哎喲，是我的曉雲回來了。老頭子，快，咱曉雲回來了。”

         尚曉雲提著旅行包進屋，姥爺“咳兒咳兒”地咳嗽著、拄著拐棍，從裏屋出來。

         姥爺：“誰回來？是曉雲嗎？”

         尚曉雲上前：“姥爺，是我回來了。”

         姥爺一隻瘦骨嶙峋的大手握住了曉雲的手，這時，曉雲的眼睛停留在了姥爺身後的牆上。她撇下姥爺，緩緩地走到牆前，牆上，爸爸、媽媽的黑白結婚照上，細細地披了一條黑紗。

         尚曉雲轉過頭，問姥姥姥爺

         尚曉雲：“這是怎麽回事？”

         姥姥邊說邊走到曉雲身旁

         姥姥：“孩子，聽我說，事情都過去了，早都過去了。那是三四個月前的事了，咱不難過了啊。”

         尚曉雲：“姥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啊？”

         姥姥抹著淚，轉身走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

         姥爺也顫巍巍地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姥爺：“在西藏修鐵路，比登天還難呢，哪能不犧牲個把人呢，你爸他們修隧道，隧道踏塌了，你爸被悶在裏邊了，你媽她們醫療隊前去搶救傷員，遇上了二次塌方，也悶在了裏邊，後來都沒出來。”

         尚曉雲一陣頭暈目眩，她踉蹌了一下，雙手扶著牆站穩，定了定神，沉默不語地走進裏屋，撲到床上，嚎啕大哭起來。

         姥姥、姥爺坐在外屋，也都是老淚縱橫……

 

66，內。         場景：當年尚曉雲家中。           人物：尚曉雲，姥姥，姥爺。          時間：夜。

         夜已經很深了，姥姥姥爺都已經睡熟了。尚曉雲躺在外屋的單人床上怎麽也睡不著，她翻身下地，拉亮燈，拿出紙筆，給武凡凡寫信……

 

（特寫鏡頭）：

凡凡，你好！

對不起給你寫這封信來打擾你過年，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爸爸、媽媽全都犧牲在了援藏建設中……

（特寫鏡頭完）

         尚曉雲忍不住趴在信紙上哭起來……

 

67，內。           場景：武凡凡的家中。           人物：武凡凡。              時間：日。

         武凡凡顫抖著雙手，她手中的信紙也跟著“沙沙”地抖著。

         （武凡凡的話外音，念著尚曉雲的信）：

（特寫鏡頭）

（信的內容）：

……姥姥、姥爺怕影響我的學習，一直把這事兒瞞著我，兩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白發送黑發，他們承擔了多麽巨大的痛苦呀……

         武凡凡擦了一把淚，把信紙疊好，揣進衣兜裏。從壁櫥裏找出旅行包，又從衣櫃裏翻出幾件衣服，塞進旅行包，拎起包就出了家門。

         武凡凡來到一個公用電話亭處，拿起電話筒，撥了一組號碼。

         武凡凡：“喂，媽，我要出趟遠門。”

         （畫外音）

         （武凡凡的媽媽）：“你這剛回來沒兩天呢，又要上哪兒呀。”

         武凡凡：“我去趟安徽蚌埠，我最好的朋友家裏出了點事，我得去幫幫她。”

         （畫外音）

         （武凡凡的媽媽）：“非去不可嗎？”

         武凡凡：“是的，非去不可！”

         （畫外音）

         （武凡凡的媽媽）：“好吧，要注意安全啊。”

         武凡凡：“哎，放心吧媽，謝謝媽。”

 

68，內。        場景：尚曉雲的家中。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日。

         尚曉雲家的門半開著，武凡凡的旅行包放在地上，一旁，尚曉雲和武凡凡緊緊地擁抱，尚曉雲的眼淚無聲地流著。

 

69，內。         場景：尚曉雲家中。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夜。

         尚曉雲和武凡凡躺在尚曉雲的床上。

         武凡凡：“事情過去了，也無法挽回，重要的是今後的日子。”

         尚曉雲：“是啊，所以，我打算退學。”

         武凡凡：“退學？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你爸爸、媽媽、姥姥、姥爺，都盼著你學有所成，你若半途而廢，你可真對不起他們呀。”

         尚曉雲：“可你看我家的情況。”

         武凡凡：“你爸爸媽媽離開都三四個月了，你姥姥、姥爺已經度過了最困難的時期。”

         尚曉雲：“我姥爺的情況也很不好，他老是咳嗽，我非常擔心他。”

         武凡凡：“情況確實很難，但你還有半年就要畢業了呀。你如果中途退學，一定會讓他們很失望的。”

         尚曉雲：“那我怎麽辦？”

         武凡凡：“無論如何都要等到大學畢業。”

         尚曉雲：“畢業後我就回來，照顧我姥姥、姥爺。”

         武凡凡：“那……楚大釗呢？”

         尚曉雲：“隻能分道揚鑣，他有好的前程，我不想耽誤他。”

         武凡凡：“他肯定不答應。”

         尚曉雲：“那就慢慢疏遠吧。”

         武凡凡：“用什麽理由呢？”

         尚曉雲：“該寫畢業論文了，要專心。”

          武凡凡伸手把曉雲攬在懷裏……

（閃回完）

 

70 ，內。              場景：高速公路服務區的娛樂廳。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的咖啡廳裏，找了個座位坐下，服務生過來，楚大釗要了一杯咖啡。

         楚大釗慢慢地喝著咖啡，在他的隔壁，坐著一個女青年，女青年正在專心的敲她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的鍵盤。

         女青年：（頭也不抬地）服務員！

         服務員走過來。

         女青年：再給我來杯咖啡。

         服務員：（遲疑地）你都已經喝了三杯了，喝太多咖啡可不好。

         女青年：（苦笑）我也沒辦法，我這兒趕寫論文呢，馬上就要交了，我得趕時間呀。

         服務員：大學畢業論文呀？

         女青年：啊。

         服務員：好羨慕你呀。那你再來點點心吧，這樣搭配上咖啡還稍微好些，要不，喝太多咖啡太興奮了，人也受不了。

         女青年：那你就隨便給我來點點心吧，我就不在這事兒上動腦子了。

         服務員：好的。

         服務員走開。

         女青年所說的“趕寫論文”幾個字，像響鑼一樣衝擊著楚大釗的耳膜。

（畫外音）：“趕寫論文”，“趕寫論文”，“趕寫論文”……

 

（閃回）

 

71，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食堂小外間。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打開自己班的信箱，看到有一封尚曉雲給自己的信，他笑了笑，馬上撕開信封：

（特寫鏡頭）

（尚曉雲的信）：

楚大釗，你好！

         為了寫好畢業論文，我決定停止寫論文之外的所有事情。請你諒解。

 

                                                                                                    尚曉雲

 

         楚大釗笑著自言自語：“諒解，諒解，大家都一樣。”

 

72，內。            場景：當年師大圖書館。         人物：大學生若幹。         時間：日。

         （當年師大圖書館裏學子們刻苦學習的身影。）

 

73，內。        場景：當年師大某教室內。        人物：尚曉雲，大學生若幹。    時間：日。

        （當年師大某教室內，尚曉雲埋頭寫論文的鏡頭。）

 

74，內。     場景：當年師大某教室內。         人物：武凡凡。         時間：日。

         （當年師大某教室內，武凡凡埋頭寫論文的鏡頭。）

 

75，內。     場景：當年師大某教室內。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當年師大某教室內，楚大釗寫完論文的最後一個字，把筆一扔：“終於寫完了。”

 

76，內。     場景：當年師大物理係教學樓某教室。         武凡凡，尚曉雲。     時間：晚。

         武凡凡和尚曉雲坐在角落裏，二人專心看書、查找資料，寫畢業論文。

 

77，內。         場景：當年師大中文係階梯教室。          人物：楚大釗。          時間：晚。

         楚大釗在中文係自己的階梯教室門前向裏張望，沒看見尚曉雲和武凡凡，他轉身走掉。

 

78，內。       場景：當年師大圖書館。           人物：楚大釗。          時間：（接前）晚。

         楚大釗來到圖書館，在圖書館裏走了兩圈，還是沒有見到尚曉雲的影子。

 

79，內。         場景：當年師大男生宿舍。          人物：楚大釗。            時間：（接前）晚。

         楚大釗無精打采地回到宿舍，把書包往桌上一扔，就躺到了床上。過了一會兒，他又起身，坐到桌子前，打開信紙，寫到：

 

（特寫鏡頭）：

曉雲，你去哪兒了，怎麽一直都見不到你的身影。

 

80，內。          場景：當年師大學生食堂。           人物：楚大釗，孫小梅。         時間：日。

         楚大釗拿著一摞信，在食堂裏東張西望，沒有看到尚曉雲的影子，他來到正在吃飯的孫小梅身邊……

         楚大釗：“麻煩你把這封信帶給尚曉雲。”

         孫小梅：“她沒在嗎？剛才還看見她排隊買飯呢。”

         楚大釗：“我找了半天了，沒看見她，也沒看見武凡凡。”

         孫小梅：“這倆家夥，每天神出鬼沒的，我也是除了晚上睡覺時才見她們，中午她們都不回宿舍。”

         楚大釗：“寫論文也不能寫到這份上啊。再說，明天就是交論文的最後期限了，她不會還沒寫完吧。”

         孫小梅：“怎麽？你們難道沒有在一起寫嗎？”

         楚大釗：“沒有啊。”

         孫小梅：“嘿，你們倆玩起捉迷藏了。”

         楚大釗：“謝謝你了，把信交給尚曉雲。”

 

81，內。          場景：尚曉雲現在的家中。            人物：尚曉雲。          時間：夜。

        尚曉雲家中的寫字台上，左右兩頭亮著兩盞台燈， 尚曉雲坐在寫字台的右邊，她從日記本裏翻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信紙，尚曉雲輕輕打開信紙，上麵的字躍入眼簾：

（特寫鏡頭）

（信紙上的字）：曉雲，你去哪兒了，怎麽一直都見不到你的身影。

 

（閃回）

 

82：內。        場景：當年某書店裏。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日。

         尚曉雲和武凡凡在書店裏翻看著圖書。

         武凡凡：（小聲地）“你老這麽躲著楚大釗也不是回事呀。”

         尚曉雲：“可明著告訴他我要回老家，這不是難為他嘛，我也不能為了我自己，讓他放棄大好前程吧。”

          武凡凡：“可是……”

         尚曉雲：“能躲一天是一天，反正就剩最後這一個月了。等分配方案一下來，他知道我要回老家，也就踏實了。”

         武凡凡：“我卻覺得楚大釗是個重情的人。”

         尚曉雲：“我也是，我也是重情的人，否則，我也不會回老家，考大學考出來多不容易啊，大好前程也擺在我腳下呀，可我姥姥、姥爺今後怎麽辦，我必須舍棄一切，回到他們身邊，他們把我拉扯大，我必須給他們養老送終。”

         武凡凡：“好吧。”

83，外。         場景：當年師大女生宿舍樓外。         人物：投遞員，武凡凡，尚曉雲。       時間：夜。

         校園裏很安靜，幾乎沒什麽行人了。

         武凡凡和尚曉雲急匆匆地往宿舍樓走，宿舍樓的大部分窗口都已熄燈。武凡凡和尚曉雲進門。

         一輛摩托車飛奔而來，停在女生宿舍樓外。郵遞員騎跨在摩托車上，引擎仍在“突突突”地響著。

         郵遞員大聲地喊道：“尚曉雲，電報！……來電報啦，尚曉雲！”

 

84，內。          場景：當年師大女生宿舍樓道內。        人物：武凡凡，尚曉雲，郵遞員。時間：（接前）夜。

         武凡凡和尚曉雲正在上樓，突然她們聽到了樓外郵遞員的喊聲，尚曉雲愣住了，武凡凡轉身就往樓下跑，尚曉雲也醒過來，跟著也往樓下跑……

 

85，外。         場景：當年師大女生宿舍樓外。          人物：武凡凡，尚曉雲，郵遞員。             時間：（接前）夜。

         武凡凡衝到郵遞員麵前……

         武凡凡：“來了來了。”

         郵遞員：“你是尚曉雲？”

         武凡凡指著正跑過來的尚曉雲……

         武凡凡：“她是。”

         郵遞員：“有什麽證件嗎？”

         尚曉雲：“我有學生證。”

         尚曉雲從書包裏拿出學生證，遞給郵遞員，郵遞員打開手電筒，在尚曉雲的學生證上看了看，又看了看尚曉雲，然後，把學生證還給尚曉雲，從郵差包裏拿出一個木板夾，取下第一張紙，遞給尚曉雲……

         郵遞員：“這是你的電報，請你簽一下名。”

         尚曉雲接過電報，草草地在收單上簽了名，趕緊拿著電報，跑進樓。

 

86，內。         場景：當年師大女生宿舍樓內。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           時間：（接前）夜。

         尚曉雲、武凡凡跑進樓裏，就著樓道裏昏暗的燈光，看起電報來：

 

（特寫鏡頭）

（電報內容）：

姥爺病危速歸

（特寫鏡頭完）

 

         尚曉雲倆腿一軟，身體向下癱去，武凡凡一把抱住了她。

         武凡凡：“曉雲，你可不能再急壞了身體。”

         尚曉雲：“我早有心理準備，但我還是不能接受。”

         武凡凡撫著尚曉雲的背……

 

87，內。          場景：當年師大中文係主任辦公室。          人物：尚曉雲，武凡凡，係主任。         時間：晨。

         尚曉雲和武凡凡坐在係主任辦公室的沙發上。二人剛講述完尚曉雲家的情況，都麵帶愁容地微低著頭，係主任起身去拿了兩個杯子，給她們一人倒了一杯水，二人接過水杯，握在手裏。

         係主任：“尚曉雲同學，你有什麽困難和要求，都可以提出來，係裏一定盡力幫助你，你是烈士的後代，這麽長時間，你一直沉默沒說，也沒向學校提任何要求，現在，姥爺又病危，係裏對你照顧不周啊。”

         尚曉雲的眼角滾落下一顆淚珠……

         尚曉雲：“現在我家裏就剩下姥姥照顧姥爺了，姥姥也那麽大年紀了，我不放心，我得回到姥姥身邊照顧她，我想麻煩係裏幫我聯係一份在我們縣中學教書的工作。”

         係主任：“你等等，我馬上去找學校畢業分配辦公室商量一下。你們倆都別走，我很快就回來。”

         係主任走出辦公室。

         武凡凡：（問尚曉雲）“真的決定了？”

         尚曉雲：“我已別無選擇。”

         武凡凡：“回去後，有什麽問題都盡快給我寫信。”

         尚曉雲：“知道。”

         武凡凡：“真想幫你做點什麽。”

         尚曉雲：“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你我的友情，會溫暖我一輩子的。”

         倆人眼裏都有淚光……

          係主任返回來。

          係主任：“尚曉雲，好消息，我們剛和你們縣的教育局聯係好，他們非常歡迎你去縣中當語文老師，你將是恢複高考後第一個來他們縣教育局的大學畢業生。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你回去後，可以跟他們商量，到一個離你家最近的學校。你看怎麽樣？”

         尚曉雲：（站起來，感激地握著係主任的手）“謝謝您，謝謝學校，我回去後，一定好好幹，絕不辜負學校對我的培養。”

         武凡凡：“那我現在去買火車票。”

         係主任：“那尚曉雲的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

         武凡凡：“我都幫她代領，然後，我會抽時間給她送去的。”

         係主任：“那太好了，你這個班長真是個好班長啊。”

         武凡凡：“您過獎了。那我們趕緊去準備了。”

         係主任：“好吧，快去吧。”

         尚曉雲、武凡凡走出辦公室。

 

（閃回完）

 

88，外。          場景：去往尚曉雲家的路上。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在無繩耳麥裏對武凡凡講話……

         楚大釗：“喂，武凡凡，你好！……我正在去尚曉雲家的路上……你能告訴我尚曉雲家的具體地址嗎？找的著，我有GPS，嗯……嗯，好，謝謝你！”

 

89，外。        場景：尚曉雲家門外。          人物：楚大釗             時間：晚。

         楚大釗的車緩緩地停在尚曉雲家的外邊，楚大釗把手放在心口上，平靜了幾分鍾，他鼓起勇氣下車，走到尚曉雲家的門外，舉起手，輕輕地敲了三下……

 

90，內。          場景：尚曉雲的家中。         人物：尚曉雲，楚大釗。             時間：（接前）。

         尚曉雲坐在書桌前，書桌左邊亮著一盞台燈，右邊亮著一盞台燈，尚曉雲正在發愣，敲門聲驚醒了她，她下意識地轉了一個身，站起來，又坐下……

         這時，又響了三下敲門聲，尚曉雲起身，走出裏屋，走向大門。

         尚曉雲緩緩地打開門，看見站在外麵的真的是楚大釗，她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楚大釗一步跨進門，把曉雲緊緊地摟在懷中，尚曉雲“嗚嗚”地哭出了聲。

 

91，內。         場景：某監獄內。          人物：楚大釗。            時間：日。

         楚大釗穿著獄衣，坐在班房的一隅給尚曉雲寫信：

（特寫鏡頭）

（楚大釗的信）：

         曉雲，我正在服刑，我的前妻背著我收受賄賂近百萬，由於發現問題後我主動交待，並退回部分贓款，且我本人沒貪受一絲一毫，所以法院從輕判我……

（特寫鏡頭完）

 

92，內。        場景：尚曉雲的家。       人物：尚曉雲。           時間：日。

         尚曉雲坐在書桌前，就著台燈的柔和橘光讀著楚大釗的信……

         尚曉雲：“再有兩個月，我就可以出獄了，我將辭去現職，追隨你而去，和你一起當個縣城中學的教書匠，等我，我要坐在你的書桌的左邊，不，我要把兩盞台燈合並一處，讓兩張椅子僅僅相連，我和你再也不分開了……”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