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劇本： 新 冠 何 冠 （三）

13，日。內。醫院負壓隔離病房。 人物：鍾明明，吳曉暉，吳媽，寶寶。

鍾明明的活動飯桌上，放著吃完飯的空盤、空杯，鍾明明用餐巾紙認真地擦著嘴，擦完嘴，點開手機，點開微信，點開曉暉的名字，進入視頻，點擊視頻，手機裏傳出“叮咚叮咚”的聲音……隨即吳曉暉出現在視頻裏……

鍾明明：老公……

兩個字一出，視頻中的兩個人就都哭成一團……哭了一會兒，視頻裏出現了吳媽和吳媽抱著的寶寶。

（畫外音）

吳媽：曉暉，你這個沒用的，快讓明明看看寶寶，一看寶寶，她就不會再哭了。

視頻畫麵立刻轉成寶寶。鍾明明看著自己繈褓中的兒子，她用帶著針頭的手，反複在手機上摸著兒子的小臉，哭得更厲害了……

（畫外音）

吳媽：明明，月子裏可不興這麽哭的，會把眼睛哭壞的，你好好休息吧，孩子我們會照顧得很好的，等你緩過勁兒了，不哭了，咱們再視頻，讓你把兒子看個夠。拜拜。 

視頻就這麽被斷了。

 

14，晚。內。吳曉暉家客廳。人物：吳曉暉，吳爸，吳媽。

吳曉暉、吳爸、吳媽坐在客廳裏，人人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吳媽：孩子生下來馬上就一個星期了，你嶽母那裏一定等著急了，應該給她個信兒了。

吳曉暉：我這兩天也一直在想這事呢，可這事怎麽跟我嶽母說呀？！

吳爸：早晚都得說，幹脆就直說。

吳媽：那不得把老太太急瘋了呀！

吳曉暉：要不就先說明明得了乳腺炎，住院治療呢，就別說明明得新冠病毒的事了。

吳媽：希望明明的症狀是很輕的那種，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吳曉暉：出院了還得隔離14天呢。

吳媽：隔離了，就能和你嶽母說清楚了，倒也不怕了。

吳爸：隔離在咱們家隔嗎？

吳媽：那還能上哪兒隔呀？

吳爸：咱們家老的老、小的小，這要是假陰性，或是複陽了，咱們還不得全家滅頂呀？！

吳曉暉和吳媽麵麵相覷。

吳爸：我知道明明給咱們吳家生了傳宗接代的男孩，她還因為在醫院傳染上了新冠病毒，她是立了大功，又吃了大苦，可她要是把新冠病毒帶回家來，把大家都傳染了，那她就造了大孽呀！明明她自己也絕不想造孽呀！

吳曉暉：爸，你說什麽呢！

吳爸：好，不說我們老的，你這兒子可才來這個世界一個星期，對吧，你們心疼明明，我也心疼明明，可這病毒不饒人呀！

寶寶在臥室哭鬧起來。三個人同時慌張地向臥室跑去。

客廳裏一下子空了起來。

吳曉暉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嗡……嗡……，手機的震動聲，淹沒在寶寶的哭聲和大人們的哄孩子聲 中。

 

15，晚。內。醫院隔離病房。        人物：鍾明明，護士。

鍾明明艱難地從床上下來，一陣頭暈，她閉上眼睛，安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睜開眼，小心地邁著步子，她在隔離室裏緩慢地走來走去，偶爾有些頭暈，已經不像前兩天頭暈和無力得那麽厲害了。走了兩圈，她停在屋中的空地上，嘴裏輕聲說道……

鍾明明：現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原地踏步走……第一節“伸展運動預備齊”……

鍾明明輕柔但盡力舒展著身體，做起了學生時代的廣播體操。做了一半，她已經氣喘籲籲了。

 

16，晚。內。吳曉暉家客廳。人物：吳曉暉，吳爸，吳媽，樊萍（鍾明明母親）

吳曉暉抱著寶寶從臥室出來，走向客廳，吳媽吳爸跟在後麵。

吳爸：三個大人讓一個小嬰兒牽著鼻子滴溜溜轉。

吳曉暉和吳爸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吳媽去廚房給寶寶衝奶粉。

吳曉暉一手抱著寶寶，一手拿過茶幾上的手機，劃開一看，鍾明明的媽媽打了兩個電話。

吳曉暉：喲，我嶽母打電話了。

吳曉暉和吳爸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吳曉暉把寶寶遞給吳爸，自己拿著手機到窗前，低頭看兩眼手機，又抬頭看兩眼老爸。這時，手機又震動起來，吳曉暉拿著手機，仿佛拿了一塊燙手的山芋。

吳曉暉（把手機舉在耳朵旁）：喂……哎……媽……

（畫外音）

樊萍：曉暉，明明生了嗎？這兩天就到預產期了。

吳曉暉：啊，啊，生了，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畫外音）

樊萍（開心地笑道）：啊哈，是嘛，太好了！這丫頭還挺能幹的。那我又過不去，全靠你們一家照顧明明做月子啦。

吳曉暉：啊……

吳媽拿著衝好的奶來到沙發前，她從吳爸手裏接過寶寶，坐下來，給寶寶喂奶。吳爸小聲地告訴她，是明明的媽媽來電話了。吳媽驚得睜大了眼睛。

（畫外音）

 樊萍：明明愛喝粥，多給她做點雞粥、魚粥、瘦肉粥。

吳曉暉：啊……

（畫外音）

樊萍：你們那兒冷，月子裏可千萬別讓她著涼。

吳曉暉：媽，您聽我說，明明還在醫院呢……

（畫外音）

樊萍：噢，他們母子還沒出院呢，什麽時候出院呀？

吳曉暉：孩子已經出院了，明明 ……得乳腺炎了，所以，她還得住兩天。

（畫外音）

樊萍：啊？！明明得乳腺炎啦？！

吳曉暉：對不起媽，您別著急，不嚴重，過兩天就會出院的。

吳媽把寶寶塞給吳爸，走到吳曉暉身邊，拿過手機……

吳媽：大姐，都怪我不好，沒想到開奶這事，結果叫孩子受罪了，對不起，等明明出了院，我一定全力以赴照顧好明明，她是咱們兩家的大功臣。

（畫外音）

樊萍：她什麽時候出院呀？我給她打電話，她也不接。

吳媽：可能醫院怕影響病人休息，不讓用手機吧。

（畫外音）

樊萍：哎呀，這可怎麽好啊？

吳媽：大姐，您別太著急，這邊的醫療條件好，明明很快就會好的，等她出了院，就讓她給您打電話。

（畫外音）

樊萍（歎氣）：隻能這樣了。

吳爸不太會喂孩子，寶寶哇哇地哭起來……

（畫外音）

樊萍：這是孩子的哭聲嗎？

吳媽：是的，（快步走向寶寶）您聽，聲音多響亮呀，棒著呢。回頭叫曉暉照了照片傳給您。

（畫外音）

樊萍（吸鼻涕的聲音）。

樊萍掛斷電話。

吳媽靜默地看著手機好幾秒，然後走回來重新抱過寶寶，喂寶寶吃奶。屋裏安靜下來，大家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

 

17，晚。內。醫院負壓隔離病房。人物：鍾明明，樊萍。

鍾明明躺在床上看手機，媽媽的微信發了過來。

（特寫鏡頭：手機微信頁麵，樊萍的微信內容）

樊萍：明明，媽媽已經知道你得了乳腺炎，不許再躲著我了，媽媽想你了，媽媽命令你接通“視頻通話”，我現在就打……

這時鍾明明的手機響了起來，正是媽媽打過來的視頻通話，鍾明明猶豫再三，終於點開了……

（畫外音）

樊萍：你這孩子，你打算瞞我瞞到什麽時候呀？！你打算急死我呀？！

鍾明明（強裝微笑）：哎呀媽，我還不是怕您老人家著急上火嘛。

（畫外音）

樊萍（驚訝地）：孩子，你怎麽這麽憔悴呀？受苦了孩子，沒媽在身邊就是不行。

鍾明明：我這是……奶水太多了，又在發炎，不敢吃什麽太有營養的東西，得等炎症徹底消除了再補，沒事的，媽，慢慢就恢複了，您別太上頭。

（畫外音）

樊萍：能不上頭嘛，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

鍾明明：您以後不是就隻有我啦，您已經有親親親外孫啦。

（畫外音）

樊萍：得你們倆都好，我才能開心高興呢。

鍾明明（撒嬌道）：好吧媽，我該吃藥睡覺了，咱有時間再聊吧。

（畫外音）

樊萍：這麽大了還讓我操心。好吧，好好養著。

鍾明明：放心吧，我掛了啊。

鍾明明眼一閉，手一點，就把視頻通話給掛斷了，眼淚又流出來了……

鍾明明：不行，以後不和他們通話了，通一次，難過一次、痛哭一次，我就好不了了。

 

18，日。內。醫院負壓隔離病房。    人物：鍾明明，唐護士。

鍾明明坐在床上吃著午飯，一個雞肉漢堡、一盤澆汁肉丸、一碗奶油蘑菇湯和一個橙子。吃完飯，擦擦嘴，鍾明明聞到了頭發裏散出的餿酸味道，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下床，去衛生間洗澡。

洗完澡，穿上睡衣，鍾明明感到累了，就坐在浴缸的邊緣上，拿起吹風機吹頭發，她很認真地吹頭發，很認真地看鏡子裏自己的臉，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又點點頭。

鍾明明吹完頭，正要從衛生間出來，唐護士來了，鍾明明打起精神迎了出來。

唐護士：今天的狀態不錯嘛！感覺怎麽樣了？

鍾明明：感覺好多了。

鍾明明說著，到床上躺下，唐護士給鍾明明照例量體溫、量血壓、靜脈輸液。

唐護士（調好滴流速度）：體溫、血壓都不錯。看來你是屬於症狀比較輕的那種病人。

鍾明明：嗯，我今天感覺身上有勁兒了。

唐護士：太好了，你真是太棒了。照這樣下去，再過三四天，你也許就能出院了。

鍾明明：真的嗎？我終於能看到我兒子了。

唐護士：出院後你還得自己再隔離三個星期。

鍾明明：啊？！

唐護士：為了孩子和家人的健康，這是必須的。

鍾明明：噢……好吧，我就再忍忍。我關在我的屋子裏聽我兒子哭，我通過手機視頻看我兒子吃、我隔著門縫聞我兒子拉的屎的臭味兒……

鍾明明癡癡地笑著。

唐護士也笑了一笑，然後向大門走去。

唐護士：你這兩天吃的都是熱餐吧？

鍾明明：對，都是熱的。

唐護士（拉開門）：我跟他們說了你的情況，讓他們做熱餐給你。

鍾明明：謝謝，太謝謝你了。

唐護士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