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嫋嫋

夢自蟬聲起,詩從歲月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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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閑說詩

(2005-05-14 18:47:31) 下一個

力求平易

——在紀念五柳詩社成立二十周年大會上的即席演講

(2004年10月24日,根據回憶整理)

在五柳先生的故鄉有如此多的人熱愛詩詞,雖不奇怪,卻仍令我感動。祝賀的詩已印出,就在各位手中書上的第一頁,我就不念了。主持人孔祥金副社長要我再“吟誦大作”,副社長兼秘書長查筱英女士要我為到會的一百多位詩迷講上一課,我很惶恐。因為事先以為巢會長代表市詩詞聯學會發了言就行了,我不會有什麽任務。但徐新傑先生“文約已死,自誠未來;象賢既至,深慰我懷”四句,早已把我推到前台,隻好勉為其難了。

大作沒有,沒有準備而講課也很難,不如隨便聊。剛才在台下,楊國凡老社長說喜歡我的《詠雁》,我就借此詩說幾句。

知在山邊在水邊?睡如清醒醒如眠。

有人問我心中事,一片深情付遠天。

這首詩創作沒花什麽功夫,最多五分鍾,是在網上臨屏和西部小王先生的。但是許多人說好,許多人問我寫好詩有何經驗,那麽我來說說我對詩詞的理解。

第一,詩要有詩味。格律要不要遵守?要。格律這東西,不僅僅是千百年來詩人探索的結果,還有很多語言文字學家的心血。在座的有集詩人和語言學家於一身的嗎?如果沒有,你先別奢談改革。有的人覺得十一真十二文也沒多大區別,那是你對音韻的理解還沒到那個境界。到了,你無論是自己寫詩還是讀古人的詩,錯一字你都會覺得別扭。有人號召消滅入聲字,中國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日常語言中都有入聲字,你認為憑你的力量能消滅這種存在?所以要學會順其自然。語言的存亡要順其自然,寫詩也要順其自然。我曾有一首詩說:“屋暗開窗休揭頂,舊瓶新酒味仍真。前人心血非輕擲,民族特征才有神。”

其實格律並不難學,有初中以上文化的人,我認為有一個月也就夠了。難的是,寫出的詩有沒有詩味,是不是詩?“吾人有誌於詩途,豈可者焉而已乎!然而正未易為也,學者知其所勉夫?”從格律上看,它沒什麽毛病,但卻不是詩,是笑料。我這《詠雁》也同樣是四句,但楊前輩謬賞,為什麽?可能就因為裏麵有些能讓人產生聯想的東西。現在人們對一些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的老同誌的作品有非議,稱之為“老幹體”,不是別的原因,是因為以公文式或標語口號式來寫詩。要知道,詩雖字少,卻不是文字簡單排列組合一下就行的。打個比方說,你寫公文、標語,那是將穀脫殼成米的過程。你寫小說、散文,那就是將米煮成飯的過程。而寫詩,卻是將米釀成酒的過程。這裏麵區別大啊!

第二、詩要有感情。古人說“詩言誌”,誌是什麽?其實就是感情。我剛才看了貴縣於寶玉老先生一篇關於詩要真情的文章,觀點非常正確,可見這課也不是非要我來講不可的。星子縣高人很多,不必舍近求遠。比如徐新傑先生,他從不研究格律,可並不妨礙他寫出好詩;這麽大年紀的人了,詩還與十八九歲的人一樣,火花四濺——因為他充滿了激情!可見寫詩學不學格律也沒關係,關鍵是你寫出的東西有沒有有真情。我的《詠雁》,看似寫雁,其實也在寫人。“一片深情付遠天”是全詩的總結,也是著眼點,它裏麵有誌向,有抱負。剛才有很多沒見過我的詩友說,以前讀我的作品,一直以為我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老先生,沒想到這麽年輕。這沒什麽,還在我十九歲的時候,就有一位安徽的讀者寫信來,開頭就是“尊敬的盧老先生”,當時我哈哈大笑。可是笑猶在耳,我已年過不惑。《詠雁》,有回味奮鬥曆程的心情,有人到中年的心情,有不甘沉淪的心情,有仍要繼續奮鬥的心情。其實五柳詩社二十年間也誕生了很多好詩,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如楊士印先生八十歲登上廬山絕頂漢陽峰的那兩句:“人老猶思開眼界,漢陽絕頂看江山。”讀了讓人肅然起敬!

第三、詩要求平易。可能有人會說,你剛才說寫詩是用米釀酒,還平易?對了,人與人之間釀酒的方法也不一樣。有人從千裏之外挑水釀酒,有人就著好井釀酒。你們《五柳風》曾發過我一首詩:“作詩平淡非能造,修養性情是內功。古今一樣文人眼,待看桃花便不同。”學寫詩,功夫在詩外。除了要悟性,你還要積累,要學習,要鑽研。江蘇有個於文清,年紀比我還小,可我在他二十多歲時就主動寫信與他交上朋友了。我的眼界是很高的,全國這麽多詩人,為什麽唯獨鍾情於他?關鍵就是我覺得他的詩象鱸骨羹,淡而有真味。詩的平淡有兩種。一種是肚子裏沒貨的,是真淡;另一種是滿腹經綸,卻能以平淡語出之,這才是高人!要知道,在全國都用白話文的今天,詩要寫得佶屈聱牙,必然是死路一條。我這《詠雁》有什麽高深之句沒有?沒有。楊士印先生那兩句有什麽高深詞語沒有?也沒有。那麽這就要談到一個寫詩的技巧問題。

寫詩如果說有技巧,無非也是聲韻、安排、意境、用典、煉字而已。聲韻屬基本功,這裏不說。

安排,就是怎麽表達得恰當。動的多了,你就要安排點靜的;實的多了,你就要安排點虛的;近的多了,你就安排點遠的。“知在山邊在水邊”,這句有問的意思,說到雁的遷徙過程,是動,是虛。那麽下句就不要再問,不要再跨越時空,不要再虛,所以用“睡如清醒醒如眠”。前麵兩句說了雁的外象,第三句就不要再說,說點別的,從外轉內,這就是所謂的“啟承轉合”,所以來個“有人問我心中事”。末句合:“一片深情付遠天”,帶著讀者的目光由天到地,由地到天。

意境,是詩的靈魂。詩是形象思維的產物,要讓人讀了覺得美,有所思。一隻雁,有頭有腳有翅有飛有停,你寫什麽?寫詩有個重要的技巧,就是不要就事論事,就事論事就失去了空靈。我曾看一位跟我學詩的網友的詩,寫一個公園,林泉山石都寫到了,寫得也不錯,但就是詩味不足。我就跟她說:寫公園就一定要把眼光放在這個公園嗎?毛澤東寫廬山,“雲橫九派浮黃鶴,浪下三吳起白煙”,上到了湖北,下到了江蘇,但卻讓人感到仍是在寫廬山。所以我寫雁,有關雁的形態方麵什麽也不寫,而是由它的遷徙習性起興;寫遷徙也不說它的春來秋去之類,而是說它過山過水,用“問”的形式,藏“動”的畫麵。前麵三句平平淡淡地說,到第四句,“一片深情付遠天”,將雁擬人化,將意境升華,這樣詩味才會出來。

用典,非詩所必須,不得已而用之。用得好,可以增加詩的內涵。怎麽才叫用得好?我個人認為,要讓懂的人會心微笑,讓不懂的人也明白,那才叫好。“睡如清醒醒如眠”,見過雁的人都知道,能懂。可是如果古文化功底較深的人,他難道不會聯想到“眾人皆醉我獨醒”之類去嗎?看似未用典,分明也用了典!

最後說煉字。你們楊國凡老社長有一篇專文,“綠江南”、“春意鬧”之類大家也聽得很多,用不著我多說了。隻說一句:不要隨便抓著一個字就用。詩中的字很寶貴,創作時要始終問自己,這個字是不是最確切?“一片深情付遠天”,為什麽不用“一片深情在遠天”?付與在,看起來好象沒多大區別,其實差得遠。在,是被動的,缺乏感情的;付,是主動的,有強烈感情色彩的!

隨口就說這些,說得不對的,請各位前輩、詩友批評指正。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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