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 （5）

我們來到旅館門口的廣場上，廣場上已經是人滿為患了。

因為是淩晨，大街上沒多少汽車，有的人幹脆就站到大街上去了。我們也沒地方站了，被擠到了街邊上。

這時天色已經開始亮了起來，我看見大街上不時地有送傷員的人力車經過；一輛平板三輪車（拉貨的那種）載著一位頭破血流的人，緊挨著我們站著馬路邊，與我們擦身而過。我這才後怕起來。站在我身邊的人也不由得感歎起來：“謝天謝地，咱們這樓還算結實！”

我們幾個開始商量該怎麽辦。王曉玲，李兵，被這突然事件嚇得蒙頭轉向，不知該如實好。同是來學儀表工的小李，李意連，一個外表看上去很靦腆，但很有自己的主心骨的小夥子，倒是挺有主意似的說，這事兒我們應該馬上向武漢廠裏匯報，請求廠裏的指示。

我說，看來這是個大事件，不用我們向武漢廠裏匯報他們也能知道的，再說，看這陣勢，我們也難與武漢聯係上。當然，有可能的話，給家裏報個平安倒是很有必要的。廠裏送我們來學徒，我想，我們還是要盡量堅持學完！

那個時候，打個長途電話都是一件很大的事兒了，那像現在，手機，網絡這麽方便。

提到武漢，王曉玲、李兵就開始想家了。她倆很讚成我提議的給家裏報平安，可又不知道何從做起。想家，加上這周圍亂哄哄的環境，她倆的眼淚水直在眼裏打轉兒。李兵甚至是用哭腔在說：“我想回武漢！我要回家！”

結果，大家的意見有了分歧：留還是回去。機修班的徒工們，雙英和小付，小徐，加上儀表班的亮君，跟我的想法一樣，留！要回去的是以儀表班的王曉玲和李兵為首的，小唐也是學儀表的，她不置可否；學管道鉗工的小朱，似乎很興奮，她雖沒表態，但看來也是“留”派的。還有小胡和小劉，他倆說這事兒咱們誰說了都不算數，還是先到西郊廠，我們現在的組織就在那裏，不然，我們就成了沒頭的蒼蠅了！

聽他倆這一說，大家倒是都讚成。於是大家一呼擁，就奔向111無軌電車站了。

崇文門是111路無軌電車的啟發站，也可以說成是終點站。首班車開車的時間還沒到，也不知道還能有車沒有。

平時我們總想找個有座位的車上，因為我們要從起點座到終點，很長的路程，站著太累。可這天，隻要有車開，就馬上擠上去了。

一路上也看到了不少受傷的人在往醫院送，但整個社會、市麵、街道上還算是有秩序的。

我們到了西郊灌瓶廠，師傅們也都來上班了。

 

機修班的師傅們圍在一起，大家相互談論著自己家、及其周圍的情況。

聽到師傅們的談論，我們才知道，北京還不是震中，震中是唐山。地震強度在7點8級，波及唐山周圍的北京、天津等地。

我說也是，北京是中國曆代皇上建都的地方，怎麽會選擇有地震危險的地方呢？

小滿師傅說，皇上也有犯傻的時候。

小劉師傅則說，皇上有他的風水大師給他算計，要說風水大師犯傻，這不大可能！

這兩位小師傅就愛叫勁兒，這關口上也照樣風趣。

還有位師傅說，咱人類的感覺不敏感，可動物比咱人類咋就像是有“先知先覺”似的呢？他說昨天他就看到好幾處的耗子都在搬家，覺得挺納悶兒，今兒一早就地震上了。

吳洪柯也說，看咱機修班後院的這幾棵栗子樹，今年花開得特別早，現在栗子都快成熟了。看來也是著地熱給催的。

 

估計北京煤氣公司西郊灌瓶廠的頭頭還沒來及與我們武漢廠的人聯係上，暫時讓我們還是繼續學徒實習。盡管在儀表班學徒的那兩位小王和小李早已表示出了不安，也的聽從安排了。

地震時期是非常時期，儀表班可以說是廠子心髒，是對廠裏的所有車間、球罐等壓力設備通過儀表進行監控的地方，平常也是三班倒的，這一地震，更是要加強監控，每一個儀表的動態都要求做詳細記錄。這樣，學徒工們也能學到平時學不到的東西。

同樣，機修班的活兒也一下多了起來，廠裏讓我們跟著師傅們與管道鉗工班一起將全廠的管道、球罐及其附屬設備都進行一次徹底的檢查，看是否有被地震震出毛病來的地方。

平時我們隻是窩在機修班的車間裏，這回可是要跑遍全廠了。

由於管道鉗工班還要拿一部分出人力來看守廠裏主要管道處的閥門，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就要馬上關閉閥門，--那時還沒有現在這樣先進的設備，一按按鈕就能關閉的，還需要人去閥門實地，手動地擰緊閥門--，管道鉗工班就隻派了一位老師傅帶著小胡、小朱和小劉跟我們一起巡回檢查。

這下子我們才感覺到這北京煤氣公司西郊灌瓶廠的廠區可真是夠大的。廠區裏管道的鋪設也是錯綜複雜的，沒有那位管道鉗工的老師傅，我們還真摸出門兒來：那條管道是從哪兒到哪兒，是高壓管道還是低壓管道，它們的閥門都設置在哪裏；哪些地方需要特別注意。還有那幾個大球罐，由於它們半截是埋在地下的，有些管道也是在地下跑的，我們隻能從儀表的讀書來判斷管道的狀況。

頭一天，我們就發現好幾處漏氣的地方，有些地方的管道設置時設有修理用的by-pass--側通管道，隻需將液化氣通路換一下就可以進修檢修了；可有的地方，沒有這種供檢修時使用的側通管道，要將兩邊的閥門全部擰緊關上才能進行修理，這就意味著廠裏一部分的生產就得暫時停下來，等修理好後才能正常工作。在修理這樣段落上的管道時，先要將破損的地方需要換上的新管道、新的密封墊套等由我們機修班的人準備好，然後一起到現場，我們大家都要動作快，關上閥門就開始換置換管道。

這樣我們又學到了如何加工管道，如何給管道的接口攻絲（套扣），如何用四氟乙烯來密封管道街頭，等等。雖然工作很累，但大家能學到平時難以學到的東西，都很高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