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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徒 (4)

(2009-01-21 08:20:59) 下一個

六、七月份的北京,與武漢相比要涼快的多。在武漢,這個季節已經是熱得穿單衣還出汗呢。

我母親也快放暑假了,來信說她假期裏也來北京避暑,當然是住我姥姥那兒。媽媽終於將我熬大了,這回她回娘家總算是不用再帶著我這個小尾巴了。


那時,我姥姥跟我老姨一起住在北太平莊西村 85 號的一個四合院裏。這個四合院裏住有六戶人家:北房有三家,西房兩家,我姥姥和老姨住東房。這東房是很小的耳房,兩間十幾平米的平房,姥姥住一間,老姨帶著我的兩個表姐住一間。


老姨跟母親長得很相像,而且也有跟母親一樣的一幅好嗓子,但她學了播音,在國家宣傳部下屬的廣播電台當上了播音員。電台裏的一位主管看上了老姨,並娶了老姨。他們生了三個孩子,我就有了兩個表姐,一個表弟。

可在反右運動中,老姨夫被打成了右派,全家被發放到新疆,老姨繼續在新疆廣播電台當播音員,但生活上的不適應和政治上的壓抑,老姨就跟姨夫辦了離婚手續,將兒子留給了在新疆繼續接受改造的姨夫,自己帶著兩個女兒回到了北京。

老姨那時也沒人可以投靠的,就隻好住在老娘,我姥姥那兒了,後來在一所小學找到了工作,當上了小學教師。但住房問題沒法解決,她隻能還是跟我姥姥擠著住。靠小學教師的工資養活自己和兩個孩子還真不容易。我的兩個表姐一個比我大三歲,叫小銳,一個比我大一歲叫小力。


其實老姨和姨夫的感情一直很好。姨夫老家是江浙一帶的,後來也帶著我那從沒見過麵的表弟回了浙江老家。姨夫沒再娶,我老姨也沒再嫁。二十多年之後,姨夫平反了,兩人又走到了一起。這時,孩子們都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兩老也能有相依相靠共度晚年的伴兒了, --- 這是後話。

還在上學時,每年我母親帶我從武漢回“娘家”,就隻能跟我姥姥擠著住:姥姥和媽媽擠在姥姥的大床上睡,而我就隻能睡在姥姥的一隻大木箱上。好在每次去都是夏天,不用很多被褥,一個褥墊兒,一條毛巾被就打發了。隨著我年年成長,姥姥的那口木箱我睡上去就隻能卷曲著睡了。後來就隻好去老姨那邊跟兩個表姐擠著睡了。這回,我工作了,不用再跟著媽媽暑假裏去姥姥老姨那兒擠了。而且這次來北京實習學徒,還能跟姥姥、老姨和表姐們見麵,當然是很高興的。周末,如果不跟同事們一起約著出去玩,就會去姥姥那兒看望她們的。當然也求她們的地方,比如找她們要大米票什麽的。

在北京煤氣公司西郊灌瓶廠學徒,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除了鉗工的活兒,師傅們也教了我們一些其他的手藝,比如焊接。總之是廠裏的雜活兒,不分“青紅皂白”,隻要能幹的都幹。


1976 年 7 月 27 日號,我們練習了好幾天的電焊活兒,我的眼睛被電弧光刺激得紅腫了起來,師傅們說,晚上睡覺時,先往眼裏點上幾滴鮮牛奶,再用涼毛巾冷敷就能減輕症狀。


那時,找鮮牛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我當然是沒有路子能找到鮮牛奶的。回到旅館,洗漱完畢,上床睡覺前,我按師傅們說的,打來了一盆冷水,放在床前,將毛巾弄濕,敷在眼睛上,睡下了。


第二天淩晨三點多鍾,我被一陣陣的隆隆聲驚醒。因為我們住的是旅館,還是住在那旅館較高的樓層裏。與我同房間還住著兩位從東北來北京出差的大姐。我醒來時,房間裏已經空無一人,我睡眼朦朧地看了看窗外,隻見窗外霧蒙蒙的,天微微發亮,因為北京的緯度比武漢高,夏天天亮得比武漢早。我側耳聽了聽,因為住的樓層高,也聽不很清楚大街上的喧囂聲。隻是往床下一看,我那盆敷眼睛用的水有一半都灑了出來,把地麵弄得精濕。


我正莫名其妙時,那兩位東北的大姐身上隻穿了小背心、三角褲衩兒,頭上頂著棉被,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我為她倆的打扮大為吃驚,她倆看我還傻呆呆地坐在床,還沒等我開口,就衝我叫嚷上了:“你不要命了!怎麽還在被窩礳幾?地震了!知道嗎?”


地震?這個詞對我來說太生疏了!我並不清楚這具體意味著什麽。


我說,我怎麽沒感覺到什麽呢?已經震過了?我還在想,震完了就完了,還想接著睡覺呢。


她倆也顧不上給我解答什麽,將頂在頭上的棉被放下,穿好衣裳,胡亂地拿起了自己的行李,就奪門而出。臨出門前,見我還坐在那兒無動於衷,才大聲嚷著:“還不快離開這高樓!還會由餘震來的!”


我這才很不情願地起床來,像平時一樣,細條慢理地穿好衣服,端起水盆向盥洗間走去。一出房間,見樓道裏也是煙霧迷漫,但不是著火的煙霧,而是牆壁的水泥細粉形成的煙霧。樓道裏人來人往,人們都是步履匆匆的樣子。


一位大媽見我端著水盆,以為我是來救火的,跟我說,這兒沒火,大妹子,還是趕快收拾一下離開這裏吧!


我這時才意識到事態嚴重,匆匆走進煙霧彌漫的盥洗間,把手中水盆的水胡亂倒掉後,回到房間,拿起每天上班帶的背包,走出了房間,匯入了樓道裏湧向樓梯口的人群中。


與我住同一樓層的亮君和小唐在人群裏發現我了,便擠到了我身邊,問我是怎麽一回事兒,看來她倆也跟我一樣對地震沒有什麽感覺。我隻能將自己剛剛得到一點點信息告訴她倆:“地震,還會有餘震的。最好離開高樓!”


在樓梯裏,我們陸續地遇上了王曉玲,李兵,許躍清,小朱,小胡,雙英,小付等。到了一樓大廳,人們都向飯店門口湧去。飯店的工作人員站在門口維持著秩序,還不讓已經在外麵的人進來。


我們幾個學徒工不約而同地先在大廳裏找了個人少的空地,相互等待著,等大家都到齊了,正想商量一下呢,飯店的服務員就走過來“趕”我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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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 1976 年 7 月 28 日,河北省唐山豐南地區發生強烈地震的官方報道:

http://cpc.people.com.cn/GB/64162/64165/67447/68007/4640257.html


 學徒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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