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不需要什麽理由的
個人資料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舊時的日記(8)

(2007-01-06 06:19:38) 下一個
1992.10.30                                Freitag(金)
回國度假的機票在大唐旅行社定好了,幾天把票款匯了過去,估計下周就能出票,等拿到機票,再交假條也不遲吧?

公司裏一切如故,我仍在T.B.幫忙,工作倒也挺輕鬆,隻是畫圖,描圖,偶爾有計算、校核的活兒。因為公司的產品都已經成了係列,老用戶來的訂單,隻要把原來的圖紙蘭印一遍就可以了,新用戶也是在與我們係列產品類似的品種裏找出同等功率的、能有相同或是近似速比的就更好,稍加改動一下就可以了,這樣不但在設計計算上,在材料準備,加工工藝上都有好處。

K來電話說,他們上個周末在唐山過得很愉快,唐山廠的人還提到過我好幾次,我想可能就是那位總工程師。K說他們昨天才回到北京來,接著又要去南京了,他說他到了南京會找時間給我來電話的。

1992.11.03
這個長周末在小花家玩了一個晚上,她說他們想要個孩子了,主要是她丈夫想要,小花還不是那麽特別想要,我說她也是該要個孩子了,趁年輕,還不趕快生。她說他們正在努力,也許我以後還是少打擾他們為好。我也告訴了他們,我整個十二月將回國度假,讓小花準備有什麽東西要帶回國的,或是需要什麽從國內帶來的,盡管說好了。小花說她不會客氣的。

上班來還是那麽些事兒,那個管蘭印的老頭兒 Br?ckmann 對我特別好似的,我去找他蘭印, 他總是那麽笑嗬嗬的,不光是印得十分認真,印完後,還幫我疊得整整齊齊的。今天我又有兩張圖紙要蘭印,他幫我印好後,我說讓我自己來疊疊試試看,他就很耐心詳細地教我怎麽疊。真是一位熱心人。

一進十一月,老天就成天陰著個臉兒, Br?ckmann 說德國的天氣就是這樣,十一月份是最壞 的天氣了!是啊,我就是去年十一月中旬開始在這兒生活和工作的,一晃,都快一年了。記得那時也是這樣壞的天氣,加上這裏的緯度高,有時下午四點天就黑下來了,早上八點天還不亮。剛來時真有些不習慣呢。即使是現在也仍不太習慣呢。



1992.11.04 Mittwoch(水)
昨天下班回到家,K就從南京打來了電話,很高興地說,他這個項目也有希望了,如果談的順利,他這個周末就能談完,最晚下周就能回來。

我告訴了他我準備十二月回國探親的事兒,他好像有些不大高興,躊躇了一會兒才問我是不是已經訂了機票,我說是的,他說那你還跟我商量什麽,我說你這麽長時間都不在,我找誰商量?再說聖誕節,你們德國人,人人都回家過,我也回家過嘛,我這兒也沒個家,不回中國去哪兒呢。他說去年的聖誕節在德國過得不是很好嗎?我沒再說什麽,隻是說我也想我女兒了。

這樣與他在電話叫勁兒,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本來他這天挺高興的,我又讓他不快樂了,可是他那裏能體會到我的寂寞和憂慮呢?說起去年的聖誕節,他倒是用了好多時間來陪我,每次來都帶來
Weihnachtsgeb?cke - 為聖 誕節烤製的奶油點心。但是每逢佳節倍思親的 心情,他會不會體會得到呢?

我正在一個人傷心呢,晚飯也不想吃了,K 又打來了電話,按這兒時間算過去,他那兒已經 是深夜兩點了。他向我道歉說剛才他不該那樣不通情理,隻是想到他馬上回國可以與我想見了,而我又走了,心裏不舒服而已。他說我是個自由人,當然可以自己做主的。他說他也聽過中國有句人逢佳節倍思親的說法,讓我原諒他剛才的魯莽。

K
就是這樣,這麽大了也沒學會抑製或遮掩自己的感情,也許他們從來就不去學這個,讓自己的感情奔放流露,或者他在我麵前已經不講究這些了?

盡管K昨晚的兩次電話,今天上班來我的心情仍是悶悶不樂的。隻找了個描圖的活兒幹著,心裏卻淨在亂七八糟地想著K。描完了兩張小圖後,我幹脆扔下描圖筆,拿起這圓珠筆,在這裏寫開了日記。

K跟中國人打了這麽長時間交道了,怎麽會沒學會遮掩自己的感情?可是他在我麵前從來就沒有遮掩過他的感情。也許正是他的這種熱切、坦白的感情表達方式,讓我對他產生了好感?

自從那次在月壇北街上與K告別後,我忙於與史密斯公司的談判,與K的這段小岔子了就沒在放在心上。隻記得他們KHD公司北京辦事處的一位中方辦事員,我們稱他大史”---因為他姓史,個 頭大---來找我要我的家庭住址。大史的德語講得十分流利,人也有十足的洋味,說他是個德 國人,沒人會不相信的。頭一次與 KHD 公司打交道時,我就把大史當成了德國鬼子,沒想到 大史對我們用地道的北京話說起了話,後來經 KHD 北京辦事處的首席代表的妻子趙亞生介 紹,才知道他的身份。北京可真是個藏龍臥虎的的地方!

當我問大史,他要我的家庭住址幹什麽時,大史對我擠擠眼,說有人想關照你唄!直到我接到了K給我寄來的熱情洋溢的信時,才明白:大史是在為K服務呢。K倒是挺聰明的,讓大史來要我的地址-這也許是當時他能 聯係到我的唯一途徑了。那個時候家庭裏有電話都是局級幹部吧,我們那麽大個處,辦公室也隻有兩部電話。所以隻有用信件來聯係了。

K 在那封信中(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封信,可惜經這麽多次搬家,遷居,他的信我沒能保留多 少)再次感謝了我那天晚上能與他一起度過那麽愉快的時光,還說很遺憾到了我家門口,沒能到我家拜訪,不過他說他能理解,而且希望總有一天是能有這樣的機會的。他說他回程一路都很順利,一路的心情都很愉快,想到今後與我們的合作,尤其是下次又要到北京來時,就十分激動,熱切盼望著下次能與我再次見麵。等等。我當時看完信後隻以為是禮貌客氣話,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看完後信也不知胡亂扔到哪裏去了。

再次見到K時,是在中技公司組織的一次招待會上。我是和小麗、小王還有處裏的幾位同事一起去的。K也有他們北京辦事處的人的陪同那次招待會,範圍比較大,除了德國的KHD、魯奇等幾個公司外,還有丹麥的史密斯,日本的小野田,和美國的幾個公司,會場就在西苑飯店的宴會廳裏。因為快到年底了,我們的引進任務除了還有一、兩個項目仍在談判中外,其他的都有了著落。

K見到了我們,很快就擠到我們這邊來了。當著那麽多同事的麵,K就呼起我的名字來了:霞!一般的相識隻是稱呼其姓,尤其是在談判桌上,我隻被叫做Mrs. Cheng,平時同事之間,也 隻是稱作小程,比較親密的才叫我小霞。所以我當時還不知道K那是在叫誰,我左右看了看,沒有誰叫的,才想到他這是在叫我!看他那直衝過來的勁頭,似乎是要給我一個擁抱了,我趕快端起了隻盛著香檳酒的酒杯,向著他舉了起來,他才不得不減速,也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與我地碰了杯。我真有些擔心這杯子要被碰破的。

真高興,又見到了你!”K興致勃勃地說,

我說:祝我們合作愉快!也衝著他們公司別的人舉了舉杯子,還好,杯子沒破。

小麗、小王、老宋等幾位同事也紛紛舉起了酒杯,祝合作愉快!


會上中技公司的頭兒和我們公司的頭兒先後講了話,老外的幾個公司的代表也發了言,K也代表他們公司發了言,他說話時很激動,還不時地看著我,弄得我好不自在。他發言後,輪到美國人說話時,他又擠到了我的身邊,連小麗都說,這個人怎麽這麽粘人!我記不得當時都具體聊了些什麽,小王的英語還不太好,主要是小麗和我與他聊著。

最後他邀請我們第二天共進晚餐,我說不行,已經有約在先了,他說那就今天,又是那雙火辣辣的眼睛!小麗馬上說,好啊,我們可以去香格裏拉的迪斯科!我悄聲跟小麗說,今兒頭不在,行嗎?小麗說,頭兒不在,正好啊!可老宋和老陳說他們要早些回家,就剩下我和小王、小麗。這次 Mr. Webe沒來,K和還有一位被我們稱為小胡子的德國鬼子,加上大史 一起,會後我們就去了香格裏拉。在迪斯科廳,K更明目張膽地稱我霞,我糾正了他好幾次: “Mrs. Cheng,他還是不能改口。迪斯科不是我的強項,扭得我汗水津津的,便脫下了 外衣,隻穿著襯衣,好在迪斯科不是摟著抱著的!那天跳到了很晚才散去。

小麗悄悄對我說:這位K好像是鏢上了你,小心喲!不過我不會跟頭兒說的!


我說他瞟上我有什麽用,我沒瞟上他,就一個巴掌打不響的。

我的這個巴掌,一直等我又到了日本也沒跟他打響。如果不是跟鋒鬧別扭,最後發展到鬧離婚,恐怕這個巴掌是永遠排不響的。現在回想起來,我不得不敬佩
K對我的耐心。也是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1992.11.10
大唐旅行社寄來了我的機票,122號啟程。

1992.11.11 Mittwoch(水)
K昨天來了電話說,他定好了13號的機票,下飛機後,直接來我處,要住到15號才回他自己的家,我看了看日曆,13號是星期五,問他怎麽選了個這麽不吉利的日子:西方人忌諱13,尤其是星期五和13號碰到一起的日子!他說他不在乎這些。我隻好在心裏為他禱告了。

1992.11.13 Freitag(金)
昨晚 K又來了電話,說一切都是按他的計劃在進行,他今天下午就能到我這兒來了,我心裏 在為他禱告著,也有些納悶兒:這回他怎麽這麽大方?竟能在我這兒住上兩天?
今天是周五,可以早些下班了。

1992.11.16
上周五我剛從公司出來,就見K站在他的車旁,顯然他是早看見我出來了,他兩手之間牽著一個印有他們公司標記和名字的布袋,就是那種去超市買東西時用的布口袋,放在他胸前,我見到他,直徑向他走去,他把那布袋給了我,用很不清楚地中文對我說:人逢佳節倍思親。弄得我哭笑不得。----看來他下了不少功夫來學說這句話。

不管怎麽說,K這次是高興的,雖然他這次的項目比他預料的多拖了一周的時間,但他終於得到了這個項目,我想他今年的獎金不會少的。這兩天,我們親密的廝守,相互的撫愛,在心靈上和肉體上都得到了很大的滿足,我甚至連電話都不接了,弄得小花擔心起我來,特地來找我,到了我的住處,正遇上我和K在床上,我那狼狽的樣子,和站不住腳的搪塞,肯定讓小花見笑了,好在她能理解我,沒進我住處的門,就回去了。

K也有些撒嬌地說:人逢佳節倍思親,聖誕佳節你走了,就叫我倍思你這個親了。
我說:也該讓你嚐嚐思親的味道了,每次可都是我在這裏思親呀!

K
很不服氣地說:你讓我思親的時間還短嗎?我追你,追到了日本,你還在讓我思親呢!



1992.12.01 Dienstag
(火)
明天就要回國度假了,說不上來為什麽,對這個隻住了一年多一點兒的波鴻市卻是這樣戀戀不舍。街市上和公司裏都有了Weihnachtsdekoration - 聖誕節的裝飾和聖誕樹,Weihnachts-markt 街中 心的聖誕節市場,也開始了。

回想到去年十一月,剛來德國時的情景,仍是那麽清晰,曆曆在目如同昨天發生的一般。

昨天是我今年的最後一個工 作日,與 Stadler 聊了不過一個小時,與公司的人談不上一一, 但也幾乎都告別到了。Weihnachtsgeld 和度假的錢都發下來了,今天取了出來,縫在內衣上。 近一萬馬克呢。去了一趟小花那兒,她已經懷孕近兩個月了,今天下午說要去檢查,我也沒多呆,因為K說今天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明天他能否來送我去Düsseldorf 機場。這個機場我 還是第一次,當然有他送為好。又把箱子整理了一遍,掂了掂,還挺沉。但願大姐能來北京機場接我。

前兩天與媽媽和櫻櫻通了電話,心裏好不是滋味,看來是年紀大了,慣性也大了。現在是對這兒依依不舍,等到家後再返德時又該是對家依依不舍了。細想想,這兒又有什麽讓我依依不舍的呢?一時還真說不出來。

整個十一月都在下雨,每
24小時氣候就會變一變,可這兩天天氣格外好,昨天大晴天,今天也是晴空萬裏。公司裏的人們也隻不過還是老樣子,與Utta、與小花兩口子,與 K 的相處,讓我產生了這依戀之情嗎?

上周六,在小花那兒給我送行,
 賈莫、黎曉兩口子, K 都來了,好不熱鬧!在小花那兒我還過了一夜,星期天早上也在她那 兒過的,下午才回到自己的住處,心中說不出的淒涼。

當然,我若有個像
K   小花的M 那樣的丈夫又會是何種情景呢?恐怕就不會有這樣熱鬧的送別,隻是兩個人的卿卿我我。生活是那麽豐富多彩,我真不知該選取哪種給自己好!

上周五去了Utta那兒,看到她和她的Gresberg生活的很悠閑自得。她也說我該找個小夥子做伴兒了。可我這個年紀,還談什麽小夥子呢!

這次還沒上路就出了不少小亂子:去銀行取錢,拿錯了存折;今天一早起來就又來了例假;天氣好,我把窗戶打開來透透新鮮空氣,結果沒想到門自己倒鎖起來,找了房東Stegmman一家子,最後等他們的大兒子來了才算撬開來了。

K的電話,一直等到了五點半他才打來。好在他明天可以來送我!又給小花打了個電話,祝賀了她一番,叫她多加保重;又給賈莫打了電話,他說他明天來送我,我告訴他我已經有人送了,叫他把要帶的東西盡快送來,可他說還沒準備好,我叫他無論如何今晚送過來,我要打箱子、捆行李呢。這個人也真是的,一點兒都不為別人想想,他說他十點左右來,有什麽辦法?

今天找了一整天上次回國時的體檢單,就是找不到了!看來到了北京就又得被抽去一管子血!真倒黴!
小花在電話中說前幾天的報紙上說東北地區的鐵路因雪中斷了,東北去不了就直接回家為好!聽天由命吧。

這兩天趕錄了兩盤德語廣播WDR4的節目,帶回去聽聽,這一個月剛剛上口的德語就又該生疏了。。。。


舊時的日記(序)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name_user 回複 悄悄話 又是一口氣讀完了。現在網上的東西很多,但有意思的文章不多。有時自己也想寫些什麽的衝動,但苦於無才,也無材。看樣子得寫日記練練筆頭。
月落西山 回複 悄悄話 寫給舊時的你:
很佩服你的勇氣,在那個年代隻身遠赴德國,飛蛾撲火般地和K相愛,獨自處理那麽多的煩擾……相信你是個對生活充滿熱情的人,起碼舊時的你應該是。感歎你的勇氣,也因此你有刻骨銘心的記憶,回想自己,似乎沒有體會過多少深刻的愛情,因為自己隻敢在喜歡自己的人裏挑選對象。熱情過後,日子過得似乎有點麻木,不知道我們的愛還剩下多少……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