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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讀史劄記(19)--吳晗的悲劇

(2004-01-15 09:34:34) 下一個
文革之初的“三家村”事件的主角鄧拓、吳晗、廖沫沙於今都已作古,我喜歡用一個字來形容他們悲劇的成因和結束。鄧拓死於冤,吳晗死於屈,廖沫沙則死於怨。今天,我們先說一說吳晗,何以牽連沈從文呢?隻是因為這樣可以比較看清楚一些那個時代真實的背影而已。 吳晗是胡適的學生,胡適是吳晗的老師,然而,老師和學生在多年之間極少承認彼此的這個 身份。 一九三0年,在中國公學讀書的吳晗寫信給胡適,並且附上自己一篇關於兩漢的論文,胡適讀後對人說,我又為曆史發現了一個學生。胡適把吳晗推薦給時任清華大學史學係主任的蔣廷黻。使得這位數學考了個零蛋的同北大無緣的吳晗就此走進明史的天地,也走入專家的行列。在一九三一年九月十二日胡適寫給吳晗的信中,我們可以看到,胡適對吳晗的提攜和獎掖是不言而喻的,胡適一麵指揮吳晗如何做好曆史研究的功課和基礎,另一麵,給他指明了 他幾乎可以說是人生的方向:胡適讚同蔣廷黻的說法,即讓吳晗從秦漢向明史轉向,理由嘛 ,胡適說的很清楚,秦漢是久遠的曆史,如非曆史大家或者深厚的考證功底則很難作出大膽 、合理的推論,而沒有推論,那麽定性的研究就是空談和無力的翻版,相反,明史因為史料 相對充足,可以給初學者提供更多的馳騁的空間。吳晗被二位先生的教導所激發,此後,他 開始專注於明史的研究,一批諸如介紹明代錦衣衛、東西廠以及胡維庸案等論文紛紛麵世, 直至寫出傳世之作《朱元璋傳》,可以說,沒有胡適、蔣廷黻的點撥,就可能使我們錯過了 一位明史專家的誕生,而吳晗本人的命運也可能就此而改寫。 一九六二年,身為北京市副市長的吳晗接受《北京日報》記者采訪時,談及胡適和蔣廷黻以及自己的成功時,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胡適是我的老師不假,但是,他從來沒有給過我什麽,我是基本自學成才的。清華是一所買辦學校氣息很濃烈的地方,史學係主任蔣廷黻是一個十足的洋奴,他講課要把英語翻譯成漢語,我跟陳先生學了三年隋唐史。”(陳先生是指 陳寅恪)這篇報道如果是有心人,可以在《北京日報》的故紙堆裏發現他,也可以在《吳晗自傳》中找到它。 一九五四年的吳晗在胡適反動思想言論批判會上,沒有一篇發言留下,他對於胡適的感情是 異常複雜的,這就像他對於自己的《朱元璋傳》一樣,一方麵,他不想否認朱元璋是一個暴君,但是,另一方麵,他又不能不把朱元璋盡量寫的好一點,因為毛澤東有過親筆批示。胡適呢?此公在撤離大陸之前對他的學生曾有一段鮮為人知的談話: 胡適說:蔣先生是利用我,當然也可以通過我利用你們(指他的學生),而毛澤東呢?他可以讓我做中央研究院的院長,也可以做中國文史館的館長,但是,那是施舍。利用說明我還有價值,而施舍說明我已然潦倒,你們可以自己作出選擇。 若幹年以後,當我接觸到這份寶貴的曆史資料的時候,我對吳晗之所以說出那番自學成才的話有了比較全麵的理解。一九四九年以後的中國相當的一部分的文人都是這副模樣,何獨吳晗呢?胡適的一番話做了最好的詳解。 唐伯虎說: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毛澤東說海瑞好,吳晗開始專門寫海瑞,有人說,海瑞可以改編成京劇,身為曆史學家的吳晗竟然做起了編劇,吳晗說:隻要為黨工作,做小學生也願意。周恩來說吳晗是共產黨優秀 的黨員,此前則是忠實的朋友。反右的會議上,吳晗為了這句話,顯得忙碌極了。然而,等到一九六五年到來時整吳晗的人也一樣忙碌極了。 沈從文從報紙上讀到姚文元的文章以後,隻說一句話:吳晗命在旦夕。毛澤東後來說,革命 有時候也要有犧牲,吳晗的事情也是一種犧牲。但是,這段話直到2001年編寫《吳晗傳》之時才被披露,我們感覺到的是什麽呢?假如吳晗聽到這句話,他還會忙碌極了嗎?還會要求 做一名小學生嗎? 廖沫沙最後一次見到吳晗時,吳晗已經被疼痛和冤苦代替了語言和表情,他指著傷口一句話 都沒有說,隻是搖了搖頭。數日後,即死亡。 曆史曾經無情的打斷了人們無數的美好的、善良的祝福,也回報了一些真實的、殘忍的內幕 ,作為我們後來者,怎麽樣去進行截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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