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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修改十講(二)[ZT]

(2006-08-31 04:19:51) 下一個

詩歌修改十講(二)[ZT]

 

詩歌修改十講

作者:王君敏

發表時間:2005-08-17 17:48:12


第四講:力求悅耳順口 


音 樂美是詩歌區別於其他文學體裁的特質。古人雲:“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歌詠之。”每一個民族最早的詩歌都是依靠音樂的翅膀飛進心田,飛越曆史的。直到今天依然如此:一首悅耳動聽的歌曲,總比拗口令更容易贏得人們的喜愛,也更容易傳之久遠。

事實上,詩歌正是以富有音樂性的節奏和韻律,來對粗硬的、強烈的充滿許多不確定性的內在情感之流,實施有效的美學上的控製,使之轉化為有序的節律化的運動,使情感的傳達更為 有為和完美。所以,我們在創作和修改詩歌的時候,不可以忽視詩歌的音樂美,要注意語音聲調的和諧、語言節奏的優美。

例如,毛澤東《七絕為女民兵題照》的原稿是:

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

中華兒女多奇誌,不重紅妝重武裝。

後 來,毛澤東發現“不重紅妝重武裝”這一句讀起來拗口,就對他身邊的工作人員說:“發表時,把‘重’字改為‘紅’字,就順口嘍。”這才有到處被引用的名句不愛紅妝愛武裝”。原來,“不重紅妝重武裝”這一句之中就有一個“紅”和兩個“重”都是ong韻,再加上“妝”和“裝”都是uang韻,其韻尾ng ong的韻尾相同,這就形成了類似“拗口令”的句子。改兩個“重”為“愛”,就避免了上麵的毛病。

文字不僅是概念的符號,而且是宜於誦讀的有聲語言。詩歌的音樂美隻有在吟誦時才能表現出來,所以,一首詩寫好以後,自己一定要念一念,看看是不是順口悅耳。範仲淹寫過一篇《嚴先生祠堂記》,文章 寫好以後,就拿它向好友李伯泰征求意見。李伯泰拿到文章以後就大聲地朗誦起來。文章中有四句歌: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

先生之德,山高水長。

李 伯泰讀到這裏的時候,就停下來,說:“第三句中‘德’字,音調急促、狹窄,念起來別扭,若改成‘風’就沒有這個毛病了。”範仲淹一聽,覺得非常有理,就采納了好友的意見,改“德” 為“風”。這就留下了一段文壇佳話。其實,這樣一改,不僅具有了音樂性,讀起來悅耳動聽了,還豐富了句子的內涵,因為“風”還含有影響的意思,而“德”沒有這層意思。

我國當代散文家曹靖華在談到文章寫作的時候也曾經說過:“下字如珠落玉盤,流轉自如,令人聽來悅耳,讀來順口。”詩是什麽?詩是心的音樂,自然更應該做到悅耳動聽。為了增強詩歌的感染力,我們在選詞造句中,需要考慮到詞語的聲音、壓韻,注意節奏和聲調的配合,使詩歌更具有音樂 美。


第五講:用色彩去搶眼


馬克思說
:“色彩的感覺是一般美感中最大眾化的形式。”色彩是事物最鮮明顯著、最富於感性直觀的特征,能給予人極強烈的視覺刺激並迅速引起人的美感。

唐 朝許多傑出詩人都對光色作了細膩微妙的藝術表現。杜甫詩中就有不少閃爍奪目的光色描繪,如“寒輕市上山煙碧,日滿樓前江霧黃”(《十二月一日》);“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絕句四首》其三)等。詩畫兼擅的王維對光色的表現更為精妙絕倫:“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送邢桂州》)“荊溪白 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山中》) 李賀是比較喜歡出彩的詩人,例如《殘絲曲》描寫青年男女在暮春中宴遊,詩僅八句,就接連疊用了黃鶯、黃蜂、濃綠的楊柳、青色的榆錢、粉紅的落花、綠鬢的少 年、金釵女子,還有青白色的壺、琥珀色的酒,組成了一幅色彩斑斕、紊亂錯雜的青春行樂圖;而詩人悵惘的惜春情緒,卻滲透在這色彩雜亂的畫麵中。

有 的詩人甚至是把色彩此作為字眼來錘煉的,例如“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蔣捷《一剪梅》),形容詞“紅”、“綠”,用作使動詞。詩人通過櫻桃變紅、蕉葉轉綠的動態,抒寫了對時光流逝的惋惜。又如王維的“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紅樓夢》中的香菱就有過一段妙悟:“這‘白’‘青’兩個字也 似無理。想來,必得這兩個字才形容得盡,念在嘴裏倒象有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香菱幼年被拐賣,沒上過學,但是天分極好,感受性極高,說的非常在理。

色彩在藝術表現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我們在修改詩歌的時候,要善於繪光著色,使之與詩歌所表現的內容相一致,收到先“色”奪人的藝術效果。

毛澤東《清平樂六盤山》:“天高雲淡, 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   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1957 年最初在《詩刊》創刊號上首次發表的時候,“紅旗”本作“旄頭”。“旄”是古代旗杆上用犛牛尾所作的裝飾,文學作品中長用來指旗幟。1961年秋,毛澤東 的手稿在《甘肅日報》上影印發表時,主席將“旄頭”改為“紅旗”。這樣一改,紅旗映村著藍天綠野,更增加了全詩的亮度,紅軍們望著如火的紅旗,在山上西風裏嘩啦啦地自由舒卷,戰士們輕鬆的心情和必勝的豪情便更自然地被烘托出來了。

說到妙用色彩詞,大家一定很容易想到王安石的《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間,鍾山隻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據《容齋隨筆》記載,其中的中“綠”字,原作“到”,改為“過”,又改為“入”,再改為“滿”,凡十幾字,最後才定為“綠”。

這 個“綠”字的確堪稱絕妙!“到”、“過”、“入”、“滿”隻是一個簡單的動詞,寫的也僅是春風,沒有把春風與江南岸的內在聯係突出出來。而一個“綠”,從語法上講是形容詞的使動用法,把“春風”和“江南岸”的內在聯係一下子突出了出來:春風一吹,江南大地一片新綠,色彩鮮麗,生機勃勃。在其色彩的生動傳神 上,它親切自然而形象鮮明,表現了出江南風光的喜人之處。這樣一改,整個畫麵都活了起來,此乃煉字以得詩眼。特別是在我們明白了“春風”一詞既是寫實又有政治寓意之後,再來看看“綠”的妙處,你也許會會心一笑。

談論色彩的藝術表現,就不能不涉及到光。曹雪芹曾精辟地指出:“明暗成於光,彩色 別於光,遠近濃淡,莫不因光而辨其殊異”;“春燕之背,雄雞之尾,墨蝶之翅,皆以受光閃動而呈奇彩”,故而“敷彩之要,光居其首”(《廢藝齋集稿•岫裏湖 中瑣藝》)。“寺多紅葉燒人眼”之動人心目,給人以強烈印象,正是由於煉出了“燒”字的結果。它巧用誇張、通感寫出了滿眼紅葉在陽光下給人的獨特感覺。

色彩在詩歌中常有驚人的藝術魅力,恰當地運用可以造成一種活潑、新鮮、悠揚動人的色彩美。我們在修改詩歌的時候,注意色彩的運用,就是為了在讀者的眼前和心中喚起強烈的視覺感受,進而激發讀者的想象和聯想,把他們帶進詩的意境之中。


第六講:刪去一切多餘的東西


詩貴簡潔,既是中國的優秀傳統,也是中外優秀詩人所遵循的原則。車爾尼雪夫斯基甚至認為,作品一切其他的優點都是由簡潔表現出來的。

據 宋代計有功《唐詩紀事》記載,唐代詩人祖詠應試,主考官出了《終南山望餘雪》為題讓考生按規定寫成五言六韻十二句。祖詠寫了一首詩:“終南陰冷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隻寫了四句就交卷了。有人問他,為什麽不按規定寫完應試詩呢?祖詠回答說:“意盡。”雖然按規定還有八句,但他覺得自己 所寫的意思已盡,寧可冒不合規定的“風險”也不再“畫蛇添足”了。從祖詠所詠的題目看,他所寫的是“終南餘雪”,且是“望”中之雪,他寫出了三層意思:一是“秀”,遠遠望去有一種陰冷中之秀;一是“高”,終南積雪高浮雲端;一是“餘”,天氣放晴,積雪融化,天晚了城中寒氣逼人。祖詠用非常簡潔的文字把構思 中的三層意思說盡以後擱筆交卷,而沒有羅羅嗦嗦地說一堆廢話以滿足主考官的要求,應該說是深得詩歌簡潔之真諦的。

接下來,我們看一個刪繁就簡的成功例子。白居易寫過一首詩叫《板橋路》,全詩如下:

梁宛城西二十裏一渠春水柳千條

若為此路今重過十五年前舊板橋

曾共玉顏橋上別恨無消息到今朝

前四句寫故地重遊,語多累贅。“梁苑”句指實地名,然而詩不同於遊記,其中的指稱、地名不必坐實。篇中既有“舊板橋”,又有“曾共玉顏橋上別”,則“此路今重過”的意思已顯見,所以“若為”句就嫌重複。

唐代歌曲常有節取長篇古詩入樂的情況,有一次,劉禹錫大概應樂妓演唱的需要,就將友人白居易的這首詩做了刪改變成《柳枝詞》:

清江一曲柳千條二十年前舊板橋

曾與美人橋上別恨無消息到今朝

詩 歌對精煉有特殊要求,往往“長篇約為短章,涵蓄有味;短章化為大篇,敷衍露骨”(明謝榛《四溟詩話》)。《板橋路》經過劉禹錫刪削以後便覺精采動人:首句描繪一曲清江、千條碧柳的清麗景象。“一曲”猶一灣。江流曲折,兩岸楊柳沿江迤邐展開,著一“曲”字則畫麵生動有致。舊詩寫楊柳多暗關別離,而清江又是水 路,因而首句已展現一個典型的離別環境。次句撇景入事,點明過去的某個時間(二十年前)和地點(舊板橋),暗示出曾經發生過的一樁舊事。“舊”字不但見年深歲久,而且兼有“故”字意味,略寓風景不殊人事已非的感慨。前兩句從眼前景進入回憶,引導讀者在遙遠的時間上展開聯想。第三句隻淺淺道出事實,但由於讀 者事先已有所猜測,有所期待,因而能用積極的想象豐富詩句的內涵,似乎看到這樣一幅生動畫麵:楊柳岸邊蘭舟催發,送者與行者相隨步過板橋,執手無語,充滿依依惜別之情。末句“恨”字略見用意,“到今朝”三字倒裝句末,意味深長。與“二十年前”照應,可見斷絕消息之久,當然抱恨了。隻說“恨”對方杳無音信, 卻流露出望穿秋水的無限情思。此詩首句寫景,二句點時地,三四道事實,而懷思故人之情欲說還休,“悲莫悲兮生別離”的深沉幽怨,盡於言外傳之,真摯感人。可謂“用意十分,下語三分”,用語非常簡潔、精煉,詞約義豐,比起《板橋路》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表現了劉禹錫獨特的藝術匠心。難怪明代楊慎、胡應麟譽 之為神品。

曹植的《七步詩》是很出名的,也是簡潔的好例子。相傳曹丕有一次命其弟曹植在七步之內作出一首詩,否則就殺死他。曹植應聲說出:“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 急!”後人名為《七步詩》,並以“七步成章”來形容才思敏捷。本詩用比喻和擬人筆法,指出曹丕的骨肉相殘。可是,現在流傳的《七步詩》隻有這樣的四句: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當何太急!

這是經過誰修改的,我們並不清楚,但是,廣為流傳的恰恰就是這經過修改的《七步詩》——為什麽呢?因為改詩比原作更為簡潔、明快,容易讓人記住。

有人說,寫作的技巧,其實就是刪去不必要部分的技巧。我們在審讀自己的詩歌時,要“無情地刪去一切多餘的東西”,直到“字不可減”,“句不可削”為止。


第七講:讓詩情升華


人們對事物的認識是一個不斷深化的過程。對一個題材的表現,有時,在初級階段沒有認識到它的深度和廣度,隨著思考和寫作的進行,認識的深化,我們的思想感情便會進入到一個新的境界之中,作者應該努力抓住它,及時修改詩歌,使詩情升華。

例如法國著名詩人艾呂雅1942年給愛妻努施寫的一首詩歌,詩歌的每一段都有“我寫著你的名字”。結尾是這樣的:

我生來是為了認識你,

為了叫你的名字。

詩 人特別愛自己的妻子,可是,當他把這首詩寫完,突然感到,詩歌中的“你”不應當僅僅是自己的愛妻。因為,當時,法國正處於希特勒法西斯的鐵蹄之下,千百萬人民正渴望著自由。他說:“我突然明白了,我應該用一個名字來結束,於是就在‘叫你的名字’之後寫上了‘自由’。”並且把詩歌的題目《給努施》改為《自 由》。

詩人原來隻是想寫一首愛情詩,表達一種“小我”的情感,而當時的社會現實又使他的思想感情升騰到“大我”的高度,詩人及時抓住了它,作了修改,表達了法國人民熱愛自由的強烈願望,從而使感情升華了,主題深化了。

又 如,茅盾先生有一次收到一封個人畫展的請柬,沈逸千當時是中國抗戰美術出國展覽會總幹事。在展廳中,矛盾先生見到了沈逸千。沈逸千十分熱情地把茅盾請到寓所,拿出一幅題為《白楊圖》的水墨畫請茅盾鑒賞,並解釋道,這是讀了茅盾的散文《白楊禮讚》後取其意而畫的,希望能在上麵題幾個字。茅盾一高興,就信筆題 了一首詩:“北方的佳樹,挺立攬斜暉。葉葉皆團結,枝枝爭上遊。羞擠柟枋死,甘居榆棗儔。丹青標風格,感此信徘徊。” 這首詩雖然有一些可推敲的地方,但是總的來說還可以。結尾顯得很弱,沒有能把詩情推向高潮。後來,這首詩正式發表的時候,作者又做了一些修改,並題名為 《題白楊圖》:“北方有佳樹,挺立如長矛。葉葉皆團結,枝枝爭上遊。羞與柟枋伍,甘居榆棗儔。丹青標風骨,誓與子同仇。”經過這麽一改,句子也順了,主題也突出了,特別是最後一句的修改,使詩情得以升華。

艾青的詩《古羅馬的大鬥技場》,通過對大鬥技場昔盛今衰的描寫,概括出重要的曆史教訓。到此,本可以結束全篇了。但是,詩人由古及今,又把詩歌推向一個新的高度,推到另一個新的境界:

說來多少有些荒唐——

在當今的世界上

依然有人保留了奴隸主的思想

他們把全人類都看作為奴役的對象

整個地球是一個最大的鬥技場

這樣就使全詩的主題更加深刻,極有力地批判了超級大國的霸權主義思想。

要 使詩情升華,就不能粘著在一事一物上,而要站在高處,讓思想和感情宕開去,就像長江水一樣,要一浪一浪地往前推。例如,賀敬之的代表作之一《回延安》,全詩共五部分,寫了五個方麵的場景和內容,自始至終都貫穿一個“情”字。初寫重返延安時的激動之情;再寫親人們的歡聚之情;再寫對延安社會主義建設成就的喜 悅之情;最後,抒寫在社會主義道路上繼續前進的豪情。幾個場麵非常典型,由難忘的會見場景生發開去,將曆史和現實聯係起來,歌頌延安人,歌頌延安精神,使詩情升華為革命之情、人民之情、時代之情。

要使感情升華、主題深化,就要善於由此及彼、又古及今、由表及裏,或推進、或深挖、或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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