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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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點點滴滴

(2006-06-06 18:04:00) 下一個



如果說我對母親的回憶是細水長流,那麽父親給我的回憶則是點點滴滴,一幕一幕……

家裏人在聊天說到我剛出生幾個月時的那次搬家,天下著大雨,爸爸就把我架在他的肩膀上,而我的頭上則頂著一個小小的塑料盆。而我的記憶裏對爸爸最早的回憶卻是難過的一幕:爸爸把我送到鄉下的外婆家,我站在外婆家的門口,望著爸爸的自行車已經騎到了田埂上,我拚著命喊:“爸--爸--不要走--不要走--”這幅畫麵常常在我的腦海裏出現,是暗色的,好似做夢時的暗,也是靜止的,就像相機扣下快門的那一瞬間。其實每次去外婆家都會得到很多的寵愛,可是不知為什麽,麵對爸爸的離去,我竟是那樣的傷感,以至於這個瞬間常常出現在我的腦海裏,也竟成了我人生最早的記憶。不過我現在想起這一幕時,我卻是希望爸爸依然這麽年輕,還可以騎自行車從城裏到鄉下……

我小時候體質弱,很容易生病。不知是我皮比較厚還是愛逞強,反正我打針從來也不哭,還喜歡給別的孩子作榜樣;吃藥也不怕苦,尤其喜歡中藥,反倒是我提醒媽媽我到了吃藥的時間了。稍微有點小毛病,我就跟爸爸媽媽說我要去看病開藥。媽媽知道我的病根本就不需要看醫生,就對我說要等爸爸發工資了才有錢 看病。從此爸爸的同事都知道到發工資的那天,我一定會拿著病曆坐在爸爸辦公室等爸爸。有一次我真的病了,我記得我看完病坐在爸爸的自行車後座上,爸爸推著自行車沿著省直機關門診部的那個長長陡陡的下坡回家。爸爸老是一會會就把一下刹車,我當時不明白,就說:“爸,你不要讓自行車一下一下地停好不好,這樣子我很難受--”,爸爸說:“這是下坡,爸爸必須要這樣才可以牽著你走啊。”我清晰地記得那天爸爸烏黑的頭發,還有腳上咖啡色的塑料涼鞋--那個年代的款式。後來,每次我帶著孩子在醫院排隊等醫生看病時,看到那些年輕的焦急的爸爸們,我就會想起那一天的那一景,我和爸爸的對話……

在我讀大學之前,我除了過春節才有新衣服,平時都是穿姐姐剩的。爸爸時常會帶著姐姐去買衣服,我抱怨也沒用。哥哥比我大11歲,姐姐比我大9歲,所以老有親戚朋友開玩笑說我是爸爸媽媽從垃圾堆裏撿來的,我偶爾會向爸爸媽媽證實一下,倒也不影響我快快樂樂的過我的日子。可是有一次(我那時還在念小學),我在家附近看到爸爸和姐姐牽著自行車,姐姐看到我就說:“快走!”他們兩個人就立即騎車離開了。我氣得衝回家向媽媽告狀,說爸爸又帶姐姐去買衣服了,媽媽也隻是笑笑,安慰了我兩句。我也不記得過後是否證實了他們的確去買衣服,可是那次給我的印象就是爸爸偏心姐姐,這種感覺一直到我很大以後才得以改變。

爸爸在家從不做家事,他總共做了幾次飯我都還記得起來。可是我高考複習那一階段,爸爸每天晚上為我煮銀耳甜湯送到我的房間來。那時我正迷戀瓊瑤小說,我把小說放在辦公桌的抽屜裏,桌麵上依然擺放著複習材料,我就這麽把抽屜拉出一些來看小說,爸爸或媽媽一進來我隻要用胸部一頂,很自然地把抽屜給頂回去,他們都沒有發現。爸爸每次端來銀耳甜湯總要關心地說:“早點睡覺,不要太累了!”其實我心裏滿是內疚,可是這種內疚哪裏抵擋得過瓊瑤阿姨那個魔筆的魅力呢?我至今不敢告訴家裏人這個秘密,因為到我現在成為別人的父母了,我就會覺得我當時對爸爸其實是一種欺騙,對不起他的一片苦心和一碗碗的銀耳湯。也很有意思的是,爸爸給我煮的銀耳湯都是脆脆的,而我在我老公家吃過之後才知道銀耳湯就是要煮得爛爛的才好吃。我那可愛的爸爸呀!

上大學後,爸爸幾乎是每幾天就一封信,殷殷切切之情一點不亞於《傅雷家書》。中國男人在表達感情方麵大多內斂,爸爸也一樣。可是在信裏他說:“你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一句話把我的眼淚給逼了出來。我和我老公開始談戀愛時,爸爸媽媽都反對,而爸爸反對得尤其激烈,甚至以斷絕關係來威脅我。他們擇婿的標準和我擇夫的標準不一樣,我知道他們是為我好,怕我結婚後跟著我老公吃苦。我老公感慨地說:“為什麽當父親的總是覺得自己的女兒是最好的呢?我的一個同學夠出色的了,他女朋友的父親還是不滿意他們來往。”現在我老公也有了兩個女兒,也許等女兒大了要嫁人了,他也會有和我爸爸一樣的感受和心情。雖然我當時不顧父母的反對硬是要嫁給我老公,不過我很高興的是,我終於知道我也是爸爸的珍寶啊!

爸爸現在常說,他沒有別的奢望,隻要我們幾個孩子的家庭都平平安安就好了。爸爸,我們也希望你和媽媽身體健康長壽,能夠更多的分享我們的生活中的快樂呢。

不知我在回憶爸爸的時候,爸爸是否也會想起小時候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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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小米和小麥 回複 悄悄話 姐姐,我也讀了你寫的對父親的回憶,也讓我很感動。其實父母的愛又怎麽是一兩篇文字可以表達出來啊!
衣帶漸緊終不悔 回複 悄悄話 這篇文章這幾天我念了好幾遍。越看越有回味。舔犢情深,舔犢情深啊!
小米和小麥 回複 悄悄話 我們這一代的父母都是辛苦過來的,沒有享過什麽福。
你的思念情真意切,不過我想你的父親應該更願意你不要為這個情牽絆,開心地過好每一天。
看了你的博克,好美的房子。
雲下的日子 回複 悄悄話 也想我父親了。。。。
父親的背景,粗糙的手紋,眼神。

父親是個農民,地主的兒子,窮困一生,年輕時過著沒有尊嚴的生活,老了子女四散而去。。。。

如果人死後還有另一個世界,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父親,喊他一聲爸爸,我要讓他聽到,要看著他的眼神。

我已經喊了父親好多次了,在夢裏,在想他的傷心時。

如果有來生,我還是要和父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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