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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領導浴血抗戰記實

(2006-05-11 11:27:21) 下一個

蔣介石領導浴血抗戰記實

                      連載 之一 )

第一章 陳兵江南

1

   1937 年 7 月 7 日。

  日軍在中國的駐屯軍步兵第一聯隊一部,在蘆溝橋附近同中國軍隊駐守該地區的二十九軍師 37 師 219 團一部發生激戰。

  頓時,日本軍方一片按捺不住地狂歡。他們蓄謀已久的挑釁,終於惹得中國守軍奮起自衛。日本的主戰派們斷言:中國政府和軍隊的生存不會超過三個月。

  同日,關東軍司令官植田謙吉大將,參謀長東條英機中將急電東京統帥部參謀總長:“鑒於華北局勢,現命獨立混成第一旅團(機械化部隊),獨立混成第 11 旅團之主力以及航空部隊之一部做好隨時出動之準備。”

  日本駐朝鮮軍司令官小磯國昭中將致陸軍部杉山陸相急電:“由於華北事件之爆發,已命第 20 師團之一部采取隨時出動的態勢。”

   7 月 8 日。

  關東軍司令官植田謙吉大將和參謀長東條英機中將,竟以滿洲國武裝部隊首腦的身份發表所謂的聲明:茲因暴戾之中國第 29 軍挑戰,華北發生事端。關東軍正以極大關心及重大決心,密切注視本事件之發展。

  同日,關東軍和駐朝鮮軍首腦致電日東京統帥部,強烈要求日統帥部當機立斷,痛下決心,以蘆溝橋事變為契機,實現徹底征服中國之“宏圖大業”。

   7 月 10 日上午 11 時,南京。

  日本駐華大使會見中國政府外交部長王寵 惠 ,以咄咄逼人的口氣通告日本政府對蘆溝橋事變的態度和要求:第一,中國賠償一切損失;第二,中國軍隊撤出蘆溝橋、永定河地區;第三,懲辦在蘆溝橋自衛還擊的中國軍官長;第四,中國政府向日軍賠禮道歉。

  王外長根據蔣介石的命令,對日方的恫嚇性通告,當即進行了義正詞嚴的反駁,並通告日方,中國政府和軍隊決不向侵略軍低頭,隻要日軍進攻,中國軍隊將堅決抵抗,直至徹底打敗侵略者。

  日本碰了一鼻子灰,於 11 日召開政府五相聯絡會議,緊接著又召開緊急內閣會議,決定實行全國總動員,斷然向華北增派兵力,發動對中國的全麵戰爭。同時決定,為了策應日軍主力對華北的進攻,以海軍一部兵力,在華中、華南方麵擔任牽製任務。

  日軍戰略企圖已十分明顯:集中主力於華北大平原,首先擊破第 29 軍(約十萬兵力)以解決華北問題,打開通往南方的門戶,然後揮軍南下打擊中國軍隊之精銳中央軍,摧毀中國的中央政權。

  到 7 月中旬,日軍已在華北集結兵力達五個師團,總計十萬人以上,並配有數百架飛機和大量坦克戰車。

  蔣介石決心在北方同日軍決戰。 7 月 9 日,電令第 29 軍軍長宋哲元將軍,“守土應具必死決戰之決心與積極準備之精神相應付 …… 務須不喪失絲毫主權為原則”。又令孫連仲第 26 路軍北上河北保定、石家莊地區,準備同日軍大戰。

   7 月 10 日,蔣介石決定調集一百個師於華北第一線作戰,另以八十個師的兵力為預備軍。

   7 月 13 日,蔣電告宋哲元: " 中央已決心運用全力抗戰,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以保持我國家之人格 "。

   7 月 16 日,日軍向華北發動大規模進攻,中國守軍第 29 軍同敵人展開了殊死搏鬥,然後由於武器裝備太落後,無法有效阻止日軍機械化部隊的推進,在短短十幾天之內,北平、天津相繼失守。

  華北前線守軍吃緊的戰報不斷傳到南京蔣介石的統帥部:守軍各部傷記亡極為慘重,第 29 軍副軍長佟麟閣將軍,第 132 師師長趙登禹將軍在戰場上壯烈殉國。

  蔣介石急令中央軍精銳,湯恩伯將軍的第 13 和衛立煌將軍的第 14 集團軍等部馳援華北。

   8 月初。湯軍突然出現在八達嶺、南口一帶,對正欲從北平地區南下作戰的日軍主力形成背後的威脅。日軍中國駐屯軍司令官香月清司中將立即命令兩個師團的兵力,攻擊南口的湯恩伯軍。

  湯恩伯軍戰鬥極為頑強,給敵以沉重打擊。

  衛立煌軍已從保定附近穿過山地,向西北馳進,對進攻南口的日軍左側背發起猛攻,使敵陷入腹背受擊狀態。

  日軍為解救被圍攻的部隊,遂調集華北所有兵力增援南口。中國軍隊亦不斷向南口方麵增援。

  南口地區的大戰日夜進行著。

  南京。

  蔣介石為了避免南北兩個方向作戰,亦即防止日軍在華東沿海進攻,分散和牽製中國軍隊北上決戰的兵力。在蘆溝橋事變發生時,他便決心以先發製人的手段,徹底消除國民政府“後院”之潛在威脅。為此,蔣介石向華中守軍發出命令: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於規定同一時間內,將敵在我國華中地區非法強占之各據點撲滅之:

  (一)國軍於華北抗戰初期,奇襲掃蕩上海敵之潛勢力,爾後則確實占領之。

  (二)上海當軸應充實憲警之力量,俾能協助國軍掃蕩上海敵之潛勢力。

  由於日軍事先從漢奸那兒獲得了中國軍隊將以先發製人手段掃蕩華中日軍的情報,武漢以下長江中的日本海軍艦艇部隊和長江中、下遊沿岸的部分海軍陸戰隊,在中國軍隊“一掃”之前,偷偷逃至上海。

  上海警備司令張治中將軍根據蔣介石的命令,為了掃除上海之敵,積極部署兵力。指揮部隊於 8 月 9 日主動挑起戰事,於 8 月 13 日與日海軍陸戰隊展開大規模戰鬥。

  在上海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兵力在六千人以上,又加上第 3 艦隊的艦艇部隊和空軍配合作戰,致使張治中未能將上海之敵“一掃”而光,反而陷入了痛苦的拉鋸戰。

  中國軍隊亦陷入了蔣介石力圖避免的南北兩麵作戰的不利境地。

   8 月 15 日,廬山。

  軍政部政務次長陳誠接到蔣介石從南京發來的急電,令其速往南京,策定抗戰方略。

  陳誠時年 39 歲,身材短小,精明強幹。他是蔣介石的浙江籍老鄉,也是蔣的心腹幹將。自從 1924 年他到黃埔軍校擔任上尉教育副官追隨蔣介石以來,一直對蔣忠誠不貳。 1936 年 12 月,張學良、楊虎誠發動西安兵諫,陳誠作為蔣的隨行人員,也被扣留於西安。在生死未卜的那些日子裏,陳誠決心與“領袖”同生共死,凜然對張學良宣布:“如果蔣委員長遇害,就早一點把我也槍斃了!”並竭力說服張學良不要殺害蔣介石,說:“你把老頭子扣起來。那就把中國交給你,你有那個能耐把中國搞好?全國的軍隊能聽從你的指揮去打日本? …… ”

  是日,陳誠從廬山飛抵南京,蔣介石問他對抗戰計劃有何意見。

  所謂抗戰計劃,即《國民政府 1937 年度國防作戰計劃》(甲、乙兩案)。該計劃於 36 年底,由參謀總長程潛上將主持製定,送蔣介石審定,蔣又叫陳誠認真研究。

  陳誠認為該計劃在敵情判斷方麵有十分精明正確之處。如:查敵國常備軍,可以用於最前線之兵力約九十三師團十七旅團,二百萬人左右。除去用於防禦蘇俄和受歐洲方麵牽製,用於進攻我國的兵力最多隻能使用三十至四十師團,即六十萬至八十萬人;敵因軍備及一切物質上均較我有優勢,並掌握絕對製海、製空權,敵對我將采取積極之攻勢,而期速戰速決等等。

  但是,該作戰計劃在作戰方針和作戰指導要領方麵,都主張處處設防,禦敵於國門之外。如甲案中的作戰方針規定:我國軍隊以捍衛國土確保民族獨立之自由,在山東半島經海州 —— 長江下遊,在杭州灣以南沿岸,應根本擊滅敵軍登陸之企圖。在黃河以北地區,應擊攘敵人於天津 —— 北平 —— 張家口之線。

  陳誠認為這不切我國實際。提出了持久戰的戰略。他說:“我國因軍備落後,且未有充分作戰之準備,不宜實施速戰速決,也斷難取得速戰速勝之效果。我國長處在於國土廣大,人口眾多,經濟資源散布各地,具有長期抗戰的條件。故我國對日本作戰之最高指導方針,不能不根據優劣相反之客觀條件,實施持久消耗戰略。在此項大方針下,對日作戰之具體運用,可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期為持久抵抗時期;第二期為敵我對峙時期;第三期為我總反攻時期。在抗戰第一時期,我軍對日軍之攻勢,僅作為限度之抵抗,爾後主動轉進,以消耗敵人戰鬥力,保存我軍之主力。藉以空間換取時間,擴大戰場,分散敵軍兵力,以求達成早日阻止敵人的進攻,及建立長期抗戰力量之目的”。

  陳誠的見解甚合蔣介石之意。在這以後的八年抗戰中,持久戰三階段,後退、相持、大反攻;以空間換取時間等等口號都為蔣氏和國人的口頭禪,並作為中國軍隊抗戰的重要戰略方針予以實施。

  接著蔣介石又說,原本隻為掃除國府側背潛在危險,不想上海之敵十分凶悍,不但不能掃除,反致我軍陷入南北兩麵作戰的不利境地,事到如今,上海之戰是繼續打下去還是毅然撤出戰鬥,以煩全力於華北戰場?

  在坐的其他將領主張,鑒於華北戰場的不斷擴大,應立即停止上海戰事。

  陳誠早已成竹在胸,對蔣介石說:“上海方麵的仗絕非能不能打的問題,而是必須打,怎樣打,亦即大打還是小打的問題。”

  蔣問他是什麽意思。

  陳誠說:“北方戰場業已擺開。湯恩伯、衛立煌等部占領八達嶺、南口一帶,給南下之敵側背插上一把利刃。日軍肯定是要南下的,因此,南口重地是他們在所必奪。而我軍亦在所必守。華北戰事的擴大已無法避免。敵從華北而來最為憂慮,華北一馬平川,千裏大平原,利於日軍機械化部隊快速推進,速戰速決。華北日軍有關東軍和駐朝鮮方麵軍作為後盾實力,調動方便,進出暢通,隨時可集中優勢兵力,長驅直入,若日軍在華北得勢,必以主力沿平漢路南下,直撲武漢。這樣,我華中部隊將被敵切斷後路,既無險可守,又無路可退。華中我軍則有被敵人一鼓而殲之的危險。”

  蔣介石問道:“照你看來,應如何辦,才能避免這一危機?”

  陳誠說:“日軍既然不肯放棄上海,不如索性將計就計,擴大上海戰事,把北方的日軍吸引到南方來。我華中廣大地區,江河縱橫,水網澤國,機械化部隊展開困難,敵之鋒芒頓然銳銼,而我軍則盡可發揮其優勢。”

  蔣介石陰沉著臉,在巨大的地圖前凝視良久,突然兩眼雪亮,激昂地叫道:“打!上海的這個仗,一定要打!”

  陳誠道:“您若決心在上海大打,第一步必須盡快向上海增加兵力,要造成以絕對優勢兵力圍殲上海之敵的態勢,才能有效地吸引敵主力,將華北戰場轉移華中。”

  蔣介石一拳頭砸在地圖上的“上海”處。“增兵,把精銳主力都調上去!”

2

   8 月 20 日。

  蔣介石發布命令,實行全國總動員,政府轉入戰時體製,以大本營取代軍委會。大本營最高首腦為陸海空軍大元帥,由蔣介石擔任。將全國劃分為五個戰區。其中上海、蘇南、浙江為第三戰區,由馮玉祥將軍任戰區司令長官,顧祝同為副司令長官。淞滬戰場的浦東方麵,由張發奎指揮;淞滬近郊方麵,由張治中指揮;江防方麵由陳誠指揮。

  轉瞬之間,由張治中負責的淞滬戰場,一下擴大為戰區,並迅速增加兵力達三十萬人。

  麵對這一新的變化,一心想從華北向南推進的日軍中央統帥部,感到有些莫明其妙,發出為什麽事變爆發以來,中國軍隊不再往華北增援,而在上海附近大量集結兵力的疑問。

  當優勢的中國軍隊對上海日軍形成包圍態勢之後,天皇和日軍統帥部都極為震怒,認為中國方麵侮辱了帝國皇軍。天皇通過近衛首相發表“膺懲中國軍”的聲明。十分惱怒地聲稱:中國方麵如此輕侮帝國,帝國隱忍已達極限,決心采取斷然措施,膺懲中國軍,促使南京政府反省。

  日本將向華北增兵改為向華中增兵,並將華北一部兵力轉調華中作戰。 9 月上旬,將駐紮於大連的天穀支隊、台灣的重藤支隊增調上海; 9 月中旬,又向上海增派第 3 、第 9 、第 13 、第 101 師團,以及野戰重炮兵一個旅團,獨立野戰重炮兵一個聯隊,追擊炮兵一個大隊和飛行團等部隊。

  至 9 月中旬,日軍在上海的兵力達十萬人以上,重炮三百多門,坦克戰車二百多輛,飛機三百餘架,大小艦隻七十餘艘,以陸海空軍在上海與中國軍隊進行立體決戰。

   9 月 21 日。

  國民政府大本營發布命令,調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馮玉祥赴華北組建第六戰區長官部,大本營大元帥蔣介石兼任第三戰區司令長官,親自指揮上海作戰。

  蔣介石再次向上海增加兵力,並將戰區劃分為左中右三個作戰集團:右翼作戰軍總司令:張發奎上將,指揮第 8 、第 14 兩個集團軍;

  中央作戰軍總司令:朱紹良上將,指揮第 9 集團軍和第 17 軍團;

  左翼作戰軍總司令:陳誠上將,指揮第 15 、第 19 兩個集團軍。

  此時,淞滬戰場中方已集結兵力達四十餘萬,幾乎全為中央精銳部隊。

  為了更有效地吸引日軍,蔣介石還在部下的陪同下經常出現在上海前線指揮督戰。 10 月中旬的一天夜裏,蔣介石帶領第 1 預備軍司令長官李宗仁、大本營副參謀總長白崇禧等高級將領去淞滬前線。列車行至蘇州近郊,突遇幾十架日機轟炸,滿天照明彈把夜空照耀如同白晝。列車成了敵機攻擊的目標,機車緊急剎車成功,蔣介石等人趕緊下車,鑽進站內,僥幸躲過了敵機,才得以保全性命。可是, 10 月 22 日,蔣介石的夫人宋美齡就沒這種僥幸了。宋氏乘一輛小車赴上海前線慰勞將士,車行途中,一群黑烏鴉似的日本飛機飛臨頂空,掃射轟炸,情形萬分危險。司機加大油門想從濃濃的硝煙中衝出險區,不料車速太快,車身猛地蹦出公路,連打幾個翻滾,隻聽轟隆一聲巨響,車子在公路下擱了淺。宋美齡的肋骨被折斷好幾條,頭、臉、身子被撞得血肉模糊,昏死過去。同車前往的顧問端納也受了重傷,動彈不得。

  前線將士對敵仇深如海,誓同侵略軍血戰到底。許多部隊在日軍重炮、飛機的轟炸,坦克的衝擊下,誓死寸土不讓。許多陣地被敵人的炮火摧毀殆盡,他們就將戰死的戰友屍體壘成工事,與日軍血戰。

  用武士道精神訓練出來的日本皇軍,不惜在危急時刻剖腹成仁。但當他們見了中國軍隊這驚人的守土血戰精神,也無不為之驚恐失色。

  日軍在上海戰場傷記亡慘重,裹足不前。日本內閣首相近衛再次惱羞成怒,指責中國政府侮日抗日之勢愈加高漲,日本政府不得不再次向華中增加兵力,以對中國軍隊斷然給予一大打擊,聲稱隻有徹底打擊了華中中國軍隊的精銳主力,並使之喪失戰鬥意誌,才能迫使中國政府放棄抗日政策等等。

 

 

  日軍統帥部隊認為由於中國軍隊主力在華中,如不予華中以重兵打擊,則難望達到近衛之政府聲明所提出的目的。決定將主戰場由華北轉到華中。

   10 月 2 日,增派獨立野戰重炮兵一個大隊。

   10 月 16 日,由華北調上海獨立攻城重炮兵兩個大隊、坦克一個大隊、獨立輕裝甲車三個中隊等部隊。

   10 月初,日軍統帥部下令編成第 10 軍,增援上海戰場,令其在杭州灣北岸登陸。第 10 軍所轄兵力為第 6 、第 5 師團(華北轉調)、第 18 師團(滿州轉調)、第 114 師團(國內新編),軍直部隊和兵戰部隊(華北轉調)、第 1 、第 2 後備步兵團(日本國內新編)。

   10 月中旬,海軍新設第 4 艦隊,負責向上海轉運兵員。

   11 月 7 日,日軍統帥部下令編成華中方麵軍,由鬆井大將充任方麵軍司令官,統轄侵華日軍之上海派遣軍和第 10 軍。此時,華中日軍兵力為兩個軍,陸軍九個主力師團和其他直屬特種部隊,以及海軍第三艦隊、第四艦隊和空軍部分,共三十萬兵力以上。而華北此時僅陸軍兩個軍,七個師團的兵力。

  為加強華中方麵軍統帥力量,日軍參謀本部第三部長塚田攻少將和武藤大佐轉調華中方麵軍,分別擔任參謀長及副參謀長,此二人曾積極主張向華中增兵,將主戰場放在華中。

  實際上,日軍統帥部完全為中國方麵的計謀所製約,在華中擺開了一副大決戰的架勢。隻有到八年的苦戰之後,他們才知道在戰略布局上上了大當,把自己擺到了被動的一方。在這水鄉澤國吃盡苦頭而一敗塗地。

   11 月 20 日。

  日軍在付出死傷六萬餘眾的代價後占領上海,按著又攻占了蘇州等地,南京危在旦夕,國民政府被迫宣布遷都重慶。對此,蔣介石代表國民政府發表遷都聲明:

  我們始終相信,暴力是不能打垮我們的。終有一天,會由敵人製造的廢墟中出現嶄新的國家,隻要地球存在,這個國家就將繼續存在。敵如進攻南京,我們就保衛南京。敵如進攻四川,我們就保衛四川。隻要敵人繼續侵略,我們就繼續抵抗。

   敵人不懂得中國領土是不可征服的。

  中國是毀滅不了的。在敵人侵略下,中國隻要有一處自由場所,國民政府將依然作為最高權力機關存在 !

  南京的失陷當然是極痛苦悲壯的事,而且,也確實在相當一些國民政府和軍隊的高層人士中充滿著失敗情緒。但是,在國民政府的有識之士看來,敵人攻占南京絕不意味著中國的失敗。相反,日軍傾其主力於華中,在戰略上已經失敗, 中國的抗戰雖然艱難困苦,但必將取得最後的勝利。

3

   1937 年 12 月 13 日。

  南京失陷之後,戰勝的氣氛籠罩了日本軍方和內閣,他們認為日軍通過速戰速決,已經取得了最後勝利,中國已經失敗。於是,他們擺出一副戰勝者的姿態,等著國民政府去向大日本帝國政府乞和投降。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

   12 月 21 日,這些傲慢的 " 戰勝者 " 實在有點耐不住了。日本政府召開內閣會議,決定請德國駐中國大使陶德曼出麵充當說客,向中國政府轉達帝國政府提出的基本條件。中方如全部承認,則以此為講和條件。

  日方提出的條件是:

   ( 一 ) 中國政府明確表示向日本乞和 ;

   ( 二 ) 中國正式承認滿洲國 ;

   ( 三 ) 華北、華中及內蒙設立非武裝地帶,但日軍根據需要,可以在非武裝地帶自由駐軍 ;

   ( 四 ) 華北、上海由中日共管 ;

   ( 五 ) 中國應償付日本所要求之賠償。

  陶德曼大使看過這些條件,兩肩一聳,大搖其頭,認為這樣的條件太過份了,“估計中國方麵接受的希望甚微。”

   1938 年 1 月 11 日。

  天皇對大臣們說:“如果中國現中央政府不來求和,則今後帝國不再以該政府為解決事變之對手,將扶助建立新的中國政權,並與之簽訂調整兩國邦交之協定。日本將協助新生中國之建設。”

  天皇還表示,日本對拒不投降的國民政府將采取措施使之毀滅或納入由日本扶持的新政權之下。

  事實上,在這之前,他們已於 1937 年 12 月 1 日,在內蒙搞了一個蒙古聯盟自治政府;又於 12 月 14 日,在北平搞了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 1938 年 3 月 28 日,又在南京成立中華民國維持政府。

  日軍在華北、上海的進攻以及南京的失陷,已經嚴重地影響了美、英等國在長江中、下遊範圍的實際利益,因此,此時美、英也轉而支持蔣介石及其政府的抗戰。

  日本政府認為“由於不能忍受中國方麵的態度”,於 1 月 16 日,由近衛首相發表政府聲明:

   攻陷南京後,帝國政府 為 給予中國國民政府最後反省機會已及於今日。然而,國民政府不解帝國之真意,策動抗戰。

   因此,帝國政府今後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而期望真能與帝國合作之中國新政權的建立與發展,並將與之調整兩國邦交,協助新中國之建設。

  蔣介石對日本的政府聲明采取針鋒相對的措施,以同樣強硬的態度回答日方: 宣布召回駐日本的大使,關閉大使館,同日本斷絕外交關係。

   這一手出乎日本意料,也於 1 月 20 日趕緊召回日本駐中國大使。

  此時,兩國之間,都唯恐自己態度不夠強硬。斷交,處於實際戰爭狀態;仗,盡管打。大打大陪,小打小陪。但是,誰也不去首先履行那紙宣戰的公文。

  近衛首相向全世界宣布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還要另外扶持新生中國政權,蔣介石毅然辭去行政院長等行政官職,宣布從今以後,專門率軍打仗,與日本侵略軍作戰到底。

  此時,恰因 韓複矩 因不服從命令被判處死刑後,中國軍隊上自戰區司令長官下至普通士兵無不受到極大震動。蔣介石的“革命軍人連坐法”等軍法軍規得以執行。從那以後,中國軍隊在長江方麵的所有作戰,都必須堅持戰後檢討會,大戰大檢討,小戰小檢討。戰區級的會戰從戰區司令長官開始檢討,師團級的戰鬥,由師團級檢討,軍委會總部組織指揮的大會戰,由實際指揮者檢討。陳誠、白崇禧、何應欽等總部長官亦在後來數年的戰爭中作過檢討,根據會戰實際情況,有的受獎,有的受處分。薛嶽等戰區司令長官亦次次會戰,次次檢討,功過成績十分分明,有時受獎,有時受處分。

  長江方麵正麵主戰場之中國軍隊主力經八年而未被日軍殲滅,較嚴明的紀律是其重要原因之一。

  韓複矩被槍斃後不幾天,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命令原韓複矩的第 3 集團軍,向運河以西出擊,襲擊濟寧、汶上一帶日軍據點。該部各軍與敵兵相接,展開巷戰、近戰,作戰之勇敢頑強,犧牲之慘烈,都是在這以前所沒有過的。

   3 月 23 日。漢口。

  近段時間來,蔣介石和他的幕僚們,象鷹隼一樣犀利的眼睛,緊緊盯住在中國大地上亂竄的日軍。當日軍最精銳的第 5 、第 10 師團豕突狼奔,孤軍深入,驕橫無忌地闖入徐州門戶台兒莊地區時,蔣介石突然發出一串冷笑:“他們敗了!”

  馮玉祥問:“何以見得?”

  蔣介石說:“驕兵必敗。這是兵家之大忌。”

  他當即電令李宗仁,迎頭痛擊亂竄之敵,務求取勝。

  第二天,蔣介石偕同白崇禧等人親臨台兒莊前線督戰。當時,在台兒莊地區的中國軍隊已有孫連仲第 2 集團軍,湯恩伯第 20 軍團,川軍孫震部第 41 軍,張自忠第 59 軍,龐炳勳第 40 軍等部數十萬人。為了使會戰穩操勝券,又令集結於武漢附近的黃傑、桂永清、俞濟時、宋希濂、李漢魂各軍火速向徐州地區增援。

  蔣介石坐鎮徐州督戰。 3 月 27 日和 28 日,台兒莊戰鬥異常慘烈。蔣介石在電話上對李宗仁厲聲喊道:“命令部隊死守台兒莊,若丟失陣地,軍委會將嚴懲戰區司令官及所有旅以上長官!”

  參加台兒莊會戰的將士,從李宗仁到士兵莫不恪盡職守,浴血死戰。計參戰的部隊有中央軍、西北軍、川軍、桂軍、山東軍等各派係,但令出一處,行動統一。如果說台兒莊會戰是正麵戰場第一次大勝利,不如說是中國自民國以來,第一次全國軍隊的真正統一的大血戰。

  台兒莊會戰於 3 月 23 日開始, 4 月 7 日結束,中國軍隊取得大勝利,摧毀敵第 5 、第 10 兩個精銳師團主力。

  日軍隻承認傷亡一萬一千九百八十四人;

  李宗仁向蔣介石報告:殲敵二萬餘人;

  蔣介石向全世界宣布:殲敵三萬!

  我軍在台兒莊輕取日軍精銳主力。我軍士氣益振,乘勝進擊,將敵一舉聚殲,遂造成空前未有之大捷。是役敵死傷三萬餘眾,我繳獲步槍萬餘枝,輕重機槍九百三十一挺,步兵炮七十七門,坦克四十輛,大炮五十餘門,俘敵無數。敵板垣及礬穀師團主力業已被我殲滅。

  蔣介石意在振奮民心,鼓舞士氣,向全世界揚中國軍隊之威,滅日本侵略軍之氣,同時,也為了羞辱日本天皇和日軍統帥部。

  台兒莊捷報傳開,全國各界一片歡騰。廣州、武漢等大城市,皆有幾十萬人舉行規模空前的盛大集會和遊行,歡慶勝利。

  武漢三鎮。當地軍民不分男女老幼,都沉浸在節日般的興奮中,到處是歡呼雀躍的人群;

  街頭報童高舉報紙又跑又叫:“看報啦,看東洋鬼子吃敗 仗! ”

  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門前掛起青天白日國旗,連成一片,以示愛國;

  街道上到處是橫的豎的大幅標語:“慶祝台兒莊大捷”、“中國必勝”;

  鞭炮聲把全城都吵翻了天;

  報館的人用汽車裝了大捆大捆的號外,在街上鋪天蓋地地撒;

  五花八門的救亡團體竟相湧上街頭,遊行、喊口號、唱歌,即興演講,表演戲曲,盡情地醜化侵略軍;

  人們把台兒莊大捷的指揮官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的臉,畫在一張張三塊門板那樣大的畫板上,抬著走在遊行隊伍前麵。

  夜裏,武漢三鎮舉行聲勢浩大的火炬遊行。晚上八點左右,各路火龍匯集武昌黃鶴樓,接著一路沿長江左岸,一路在大江右岸,還有一路登舟踏浪,三條火龍齊頭並進,如同三條耀眼的金龍,在江上翻騰湧進。

  武昌,軍事委員會駐地。

  世界各國人士、團體、政黨和海外僑胞的祝捷賀電,雪片似地飛到蔣介石的幾案上。蔣介石象讀情書似地一張張瀏覽,掩映不住內心的喜悅,咧開大嘴笑,眼角還閃著晶瑩的淚花兒。

  東京。

  日軍陸軍統帥部,一片沮喪情緒籠罩在高參們心頭。無論是被殲一萬多,還是三萬多,對威名赫赫的皇軍來說,均屬第一次吃了大敗仗。正由於是第一次,無論如何也丟不下這麵子,無論如何也不敢麵對事實。他們竭力辯解:這不是一個敗仗,隻是指揮官的一次小小的差錯,一次小小的失誤;第 5 、第 10 師團殘部決不是潰敗逃跑,而是作新的轉移。

4

   台兒莊的“差錯”使日本陸軍丟了臉,使日本大本營陸海軍大元帥 —— 至高無上的天皇亦在世人麵前蒙受莫大恥辱。天皇在一怒之下,改變了 2 月 16 日禦前會議關於在 8 月以前絕對不向新地區發動進攻的決策,決定再次迅速向中國大規模增加兵力,發動更大的進攻,誓報台兒莊這一箭之仇,以雪奇恥大辱。

  尋求複仇的時機,就在眼前。

   4 月 7 日,台兒莊戰鬥剛結束,侵華日軍前線指揮官電告大本營:徐州地區有一股中國軍的強大集團,據可靠情報,該集團約五十餘師,六十餘萬人,幾乎全部為蔣介石的精銳部隊。

  陸軍統帥部頓時驚喜若狂,認為這是報台兒莊之仇的一次難得戰機。

  杉山陸相當即向天皇報告,強烈主張發動徐州會戰。他說:“對於集中在徐州方麵的中國軍予以痛擊,可以收到挫傷敵軍抗戰意誌的巨大效果。因而,陸軍準備實施對徐州的殲滅作戰,由於該敵差不多是中國軍隊的精銳主力,並且已經處於孤立狀態。我軍應不失戰機,以大的兵力,大的規模會戰,一舉徹底殲滅該敵。本職認為,隻要達到了殲滅這股敵軍的戰略企圖,就能使武力解決中國事變、促使蔣政權屈服投降,邁出決定性的一步,亦要挽回我軍在台兒莊的不良影響。”

  天皇見報,頓時喜出望外,亦認為這是剎住蔣介石正在進行的台兒莊勝利大宣傳的囂張氣焰的大好良機。當即定案:圍殲徐州中國軍隊。並要求:陸軍此次進攻,定要取得巨大戰果,不使徐州地區五十個師的中國軍隊一人漏網,務求全殲。

   4 月 7 日。

  杉山陸相為求速戰速決,不失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於當日向華北方麵軍總司令官寺內大將,華中派遣軍總司令官[火田]俊六大將下達大本營陸軍部第 84 號命令:

  一、大本營企圖擊破徐州附近之敵。

  二、華北方麵軍司令官應以有力之一部擊破徐州附近之敵,占據蘭封以東隴海線以北之地區。

  三、華中派遣軍司令官應以一部占據華北方麵軍司令官之前項徐州(不舍)以南津浦線及廬州附近。

   ……

  杉山陸相為確保徐州殲滅戰的勝利,於會戰打響後,派遣了以陸軍部作戰部長橋本群少將等高參組成的“大本營派遣班”前往徐州前線,就地指導會戰。

   4 月中旬。

  侵華日軍華北方麵軍和華中派遣軍,集結精銳部隊十三個師團,約三十萬人馬,配備各種重武器,輔以飛機數百架,采取南北對進,側翼迂回的戰術,分六路向徐州施行包圍進攻,企圖以速戰速決的手段包殲中國軍隊主力於徐州附近。

  日軍分南北兩大作戰兵團。南路兵團為華中派遣軍所轄第 9 、第 13 、第 116 、第 106 四個師團。北路兵團由華北方麵軍八個師團組成:計有第 5 、第 10 、第 16 、第 110 、第 103 、第 104 、第 105 、第 14 等師團,以及山下酒井兵團各一部。南路兵團總指揮為羽源田之助將軍,北路兵團總指揮為第 2 軍司令官西尾壽造將軍。

  中國軍隊總指揮官是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上將,他將徐州地區守軍分為五個作戰兵團。

  淮南兵團:指揮官李品仙。兵力為第 20 、第 10 、第 48 三個軍;

  淮北兵團:指揮官廖磊。兵力為第 31 、第 7 、第 77 、第 68 四個軍和區壽年的左側支隊;

  魯南兵團:指揮官孫連仲。兵力為第 30 、第 42 、第 51 、第 41 、第 44 、第 60 、第 22 、第 75 九個軍,外加四個獨立師;

  隴海兵團:指揮官湯恩伯。兵力為第 59 、第 92 、第 2 三個軍;

  蘇北兵團:指揮官韓德勤。兵力為第 57 、第 89 、第 69 三個軍。

  另外,在徐州地區未編進以上兵團的部隊,還有第 12 、第 55 、第 32 等五個軍。

   4 月中旬。北路日軍一股,向徐州東北麵進攻。孫連仲兵團等部在峰縣、向城、邳縣等處同敵激戰。

   4 月下旬。北路另一股日軍向臨沂、郯城、大埠、北勞溝等處進攻。守軍張自忠等部拚死抵抗,給敵以沉重打擊。

   5 月上旬。南路日軍開始北上,相繼攻占徐州南麵的龍元、蒙城、宿縣,並攻陷徐州西邊的黃口車站。包圍並切斷了徐州西南麵的退路。

   5 月中旬。北路又一股日軍從濮陽強渡黃河,進入魯西地區。迅速攻占了鄆城、菏澤、金鄉、魚台等要點。該地區雖有孫桐萱、龐炳勳、商震等部隊,但在廣闊的魯西平原上,無險可守,日軍得以快速推進。該路日軍與南路日軍相呼應,自西北方向向徐州壓來。

  此時,日軍對徐州的大包圍業已完成,正從四麵八方向徐州突進。

   5 月中旬。武昌,軍委會。

  蔣介石瘦長的軀體長久地佇立在巨大的軍用地圖前。

  地圖上,代表日軍進攻的紅色箭頭,已經圈住了徐州。

  蔣介石一邊在地圖前踱步,一邊口授給李宗仁的十萬火急電令;

  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

  軍委會著令你部力避決戰,撤離徐州,火速突圍。

  一、顧祝同第 24 集團軍在蘇北,第 69 軍及海軍陸戰隊在魯中南原地堅持抗戰。

  二、劉汝明第 68 軍 為 全軍後衛,掩護主力轉移。

  三、第五戰區其餘各部,立即向豫皖邊區突圍……

   李宗仁根據蔣介石的電令,立即將部隊分成五路,分別突圍。

  第一路:李宗仁長官司令部及廖磊集團軍,由徐州沿津浦路南下,至宿縣地區再折回西南,於界溝附近衝過渦河封鎖線。

  第二路:湯恩伯軍團及機械化部隊,由隴海路運河車站向西撤退,在符離集以北越過津浦路,突破宿縣至永城間敵人封鎖線,再從渦陽突破敵渦河封鎖線。

  第三路:孫連仲部及張自忠第 59 軍,由台兒莊向西南退卻,從徐州以南越過蕭縣以西的封鎖線,在永城附近再次衝出封鎖線。

  第四路:關麟征部及川軍一部,由徐州越過隴海鐵路,向西北方向突圍,突破黃口、李莊封鎖線。

  第五路:孫震部,由徐州以北柳泉向東南急進,跨過隴海鐵路,經泗縣折向西南而行,在固鎮與蚌埠之間穿過津浦路,從懷遠以西突破日軍的渦河封鎖線。

   5 月下旬。

  各路大軍按順序按命令的路線,全部安全撤離抵皖西、豫南地區。

  劉汝明第 68 軍,完成掩護任務後,根據蔣介石的命令,放棄徐州城,巧妙地跳出日軍數十萬大軍重圍,安全轉移。

   5 月底,各路日軍撲進徐州城,這才發覺這裏隻是一座空城,連中國軍隊的一個人影也沒見著。

  日軍發動的徐州報複作戰,曆時一月餘,在外圍作戰中,付出死傷三萬多人的代價,占領了徐州空城,其戰略企圖徹底破產。

  會戰結束後,橋本群將軍帶著大本營派遣班的高參們,垂頭喪氣地回到東京,向天皇和杉山陸相報告:“我軍雖以主力自徐州以西切斷了中國軍隊的退路,將徐州地區鐵桶般地包圍起來。但總計約五十個師的中國軍隊,於 5 月中旬突然從西南方向跳出我軍重圍。戰果之微出乎意料!”

  連長期臥底國民黨軍隊、專事策反工作的中共地下黨員、中共解放軍將領郭汝瑰,在回憶錄中對徐州會戰亦有如下評論:“我”五六十萬大軍,離心退卻,竟沒有一個師遭敵人殲滅,且向敵後退卻的部隊,都如入無人之境,事後安全而歸。足見敵人雖構成戰略包圍態勢,然而地廣兵稀,到處都是空隙。“我軍”在國內作戰,有人民協助,化整為零,隨時可以安全脫險。

  徐州大突圍是我國抗戰史上光輝的一筆。它使敵人的戰略企圖徹底破滅,為我國後來長江方麵的抗戰保存了精銳力量,對後來長江方麵的持久戰和最後勝利的取得,都具有不可估量的重大意義。可以說,從台兒莊大捷到徐州的大突圍,是蔣介石整飭軍紀、紮穩陣腳之後,砍出的漂亮的兩板斧。

 

第二章 武漢烽火

1

   日軍在徐州的報複作戰撲空,天皇和陸軍部更加惱怒,決心集中大軍進行一場規模空前的大進攻,以攻占蔣介石在中原的大本營武漢。

  日軍大本營的戰略方針是:華北、華中日軍,在追擊從徐州突圍的中國軍主力時,在行進中轉進並展開為武漢會戰。即:華中派遣軍以一個軍的兵力沿長江由東向西仰攻武漢;華中派遣軍主力沿淮河由東向西推進。華北方麵軍在攻占鄭州之後轉鋒南下,與華中派遣軍主力合攻武漢。其總的戰略意圖是:“以兩軍主力由北方席卷漢口。”

  華中派遣軍總司令[火田]俊六大將根據大本營的戰略意圖,以一部兵力配合海軍艦隊,從長江水路進攻,另一部兵力(參加徐州會戰的日軍南路兵團)尾隨從徐州突圍的中國軍隊,向皖省淮河流域的蚌埠地區追擊(集結)。華北方麵軍主力第 2 軍,則從徐州附近掉轉頭來,沿隴海鐵路南側向鄭州方向撲來。

  舉世矚目的中日武漢大會戰從此拉開序幕。

   5 月中旬。華北日軍第 14 師團二萬餘眾,分乘數百輛戰車、汽車和大炮牽引車,在師團長土肥原中將的指揮下,幾天之內連陷內黃、儀封、野雞崗、楚莊寨等地,卡斷了隴海鐵路線:兵臨蘭封城下。

  日軍此舉,原本為配合徐州會戰,切斷徐州中國軍隊之西麵退路和阻止第一戰區軍隊增援徐州。卻不料釀成與第一戰區的一場大戰,並轉變為武漢會戰之序幕。

  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上將以為日軍將南犯,令一戰區第 1 兵團總司令薛嶽將軍率第 74 、第 1 、第 64 、第 8 四個軍,以及第 3 集團軍和新編第 35 、第 88 兩師等部隊,前出蘭封地區阻敵。雙方在蘭封東北地區展開激戰,相持不下。

   5 月 26 日。

  蔣介石從武漢北上,親赴鄭州第一戰區長官部,指揮北線作戰。蔣介石同時帶去兩支精銳之師增援蘭封會戰。一為桂永清中將的第 28 軍,第二為第 200 師副師長丘清泉少將的兩個裝甲兵營組成的突擊軍。

  桂、丘二將軍都曾到德國軍校留學深造,受德軍戰略思想熏陶特深,且都年輕氣盛(桂永清時年三十八歲,丘清泉時年三十六歲),常被人們稱為“德國將軍”。兩人更有多年深交,親密無間,情同手足。

  丘清泉是在南京會戰後才到第 200 師任職的,這是一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鐵甲戰車部隊。現在,他抖擻精神,披掛上陣,率領他那點可憐的裝甲戰車隊伍,會同桂永清第 28 軍那浩浩蕩蕩的步兵縱隊,向蘭封開進。

  當時,土肥原第 14 師團已被薛嶽兵團和商震集團軍三麵包圍。前敵總指揮薛嶽準備將其徹底殲滅,再揮師東進,殲滅魯西豫東地區之敵。他令桂、丘部隊接防蘭封城及附近陣地。

  桂、丘二將來到蘭封城,原守城的第 71 軍軍長宋希濂將軍向他們介紹敵情和友軍情況。當宋軍長說到敵軍憑其機械化裝備極其凶悍時,兩位“德國將軍”都很不以然,桂永清劈頭打斷宋軍長的話頭,說:“小小的幾萬日軍算得了什麽?”

  宋希濂道:“是嗎?可不能輕敵喲!”

  丘清泉不屑一顧地說:“那你就看著我們來打它個落花流水吧!”

  宋希濂見二人如此輕敵,口出狂言,不覺哈哈大笑,“很好,很好!下麵就看二位德國將軍的了!但願你們打個大大的勝仗!”

  丘清泉在城裏呆了兩天,覺得憋得心慌,手癢癢的,老想著用他的戰車與敵人大幹一仗。這天早飯後,丘親自開車,帶了八輛裝甲搜索車和坦克戰車,想到城外去溜達一圈。桂永清也派出一支二三十人的步兵小隊,跟在丘清泉鐵甲車屁股後出城搜索。

  丘清泉帶著坦克隊伍出了蘭封城,望東北方開進,出城約十裏路,突然發現一支由騎兵和步兵組成的日軍搜索隊,人數在一百人以上。

  “德國將軍”一見敵人,頓時渾身熱血沸騰,大喊:“給我衝!”

  頓時,鐵甲戰車猛然開火,機關槍、戰車炮一齊怒吼,打得日軍團團亂轉,還沒待敵人摸清眉目,丘清泉的鐵甲戰車就衝了過來。日本東洋戰馬的馬腳杆雖然強健,但到底還是沒有丘清泉戰車的鐵輪子硬火。

  少數幾個日本騎兵倒是狠狠打著馬屁股沒命地逃,而那些步兵便都成了丘清泉戰車上機關槍掃射的活靶子。

  這到底應該算是一次真正舒心的追擊。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八輛戰車開足馬力任其飛奔馳騁,機關槍、火炮在不停地吼叫。

  但是,好景不長。正當丘清泉高興得忘乎所以時,指揮戰車乘勝追擊了七八裏路,就被日軍給堵住了。

  日軍的援兵趕到,抬出幾杆大炮,對著鐵甲戰車就嘎轟嘎轟的狠狠打。

  雙方對峙著開了一陣炮。丘永清隻好下令得勝收兵。

  此時,薛嶽正指揮各路大軍對重圍中的土肥原部發起總攻,意在全殲此敵。重圍中的日軍亦拚死突圍,皆被中國軍堵住去路。

   5 月 23 日夜。

  土肥原部一個旅團,在其大批戰車、大炮支援下,對桂、丘兩部實施突襲攻擊,蘭封守軍措手不及,日軍攻占蘭封城,撕開了一道口子,薛嶽圍殲土肥師團的計劃流產。

  薛嶽一氣之下,立即向蔣介石控告了桂、丘二人的罪行。

  蔣介石亦氣得暴跳如雷,立即電令桂永清:限兩天之內攻克蘭封,否則軍法從事。

  桂永清立即收攏各師部隊,在炮兵師強大炮火掩護下,於第二天上午,向蘭封城進攻。頑敵拚死抵抗,進攻無進展。

  下午 7 點鍾。桂永清接到蔣介石從鄭州打來的電話,命令他加緊攻城,不得有誤。

  次日上午。桂永清以接到蔣介石的電話:“我限令你軍於今日內攻下蘭封城,逾時不克,唯軍長是問。”

  桂永清放下電話筒,不禁渾身打抖。立即召開師以上軍官會議,研究作戰方案,向各師長下令:“限令今晚攻下蘭封城,逾時不克,唯師長是問。”

  但是,進攻遭到敵人頑強阻擊,當晚未攻下城池。

  第三天。桂永清司令部的電話鈴聲又撕心裂肺般地尖叫起來,他料想又是蔣介石打來的。因已超過蔣介石的時限,未攻下蘭封,他不敢接電話,叫一參謀代接。參謀拿起電話,果然是蔣介石打來詢問攻城戰況。參謀撒謊說桂軍長不在司令部,親自到攻城第一線督戰去了。

  桂永清不敢呆在軍部,他害怕蔣介石再來電話,也怕攻城部隊戰鬥不力。往頭上蓋一頂油黑的鋼盔,提了支德國造衝鋒槍便出了門。

  桂軍長來到攻城打得最慘的第 46 師,與師長李良榮一並排站在第一線,共同督促部隊攻城。該師第一旅旅長李昌會率隊衝鋒,身負重傷,被拖了下來;第三旅旅長馬威龍提著衝鋒槍一邊向敵陣掃射,一邊率領衝鋒,不幸身中數彈,壯烈殉國。該師第二旅旅長見此屍山血海,渾身發軟,偷偷逃跑。

  日軍終於抵抗不住,從南門突圍,向考城逃竄。

  蘭封城終於打下來。

  電話鈴聲又響了。

  桂永清拿起話筒,裏邊傳出蔣介石尖厲的浙江口音:“你這個軍長是怎麽當的?為什麽沒能按時攻下蘭封?”

  桂永清狠狠歎了口氣,抹了把臉上的塵土,一邊慢慢解領扣,一邊回答蔣介石,“此次攻城,我軍旅長一死二傷,團長傷亡各二名,營長陣亡九名,連以下官兵傷亡五千餘人,全體將士竭盡全力,我在第一線督戰。仍未能完成殲敵之任務,有負校長使命,請予處分!”

  不久,桂永清接到蔣介石電令:

  二十八軍攻擊蘭封不力,軍長桂永清撤職。三十六師師長龍慕寒玩忽職守,守城不力,而且放走敵人,著即押送武漢處決。四十六師師長李良榮革職留任、戴罪圖功 ……

2

   1938 年, 5 月底。

  日軍第 11 師團數萬人,從菏澤地區南下,與第 14 師才會合,一舉突破蘭封地區中國軍防線,向開封逼近。

  蔣介石在鄭州坐不住了,決心到開封前線督戰。隨行人員和一戰區參謀長等人勸阻不住,隻得去找德高望重的程潛將軍。

  程潛聽說蔣介石要冒險去開封,大叫這事千萬做不得。他說,蔣介石身為一國軍隊之統帥,輕易到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去,若有個三長二短,這就不是個人的生死問題,而是關係到國格、人格,關係到一國軍隊士氣的大事。

  程潛叫參謀長趕緊再去勸阻蔣介石,並叫轉告他,“土肥原一個小醜,哪兒用得著委座親自去對付。”同時還叫人轉告,程潛本人馬上啟程去開封坐鎮指揮,叫蔣介石放心好了。

  正值此時,日軍華中派遣軍一部,從蕪湖沿長江水路進攻安慶。蔣介石隻得放棄親臨開封督戰的打算,連夜趕回武昌布置保衛大武漢的作戰方案。

   6 月初旬。

  武昌軍委會辦公室。蔣介石萬分焦慮地踱步。

  武漢麵臨的情況一下嚴重起來。

  東邊。華中日軍正沿長江水路發動強大攻勢,蕪湖、安慶之戰。守軍接連失利,倍感兵力不足。

  北邊。華北日軍第 14 師團和第 11 師團,在攻占蘭封之後,繼續西進,已撞開開封重鎮的大門。同時,日華北方麵軍主力第 2 軍,也輕易突破中國第 8 軍歸德防線,分兩路大軍,從隴海路南側向西推進。鄭州岌岌可危。一戰區長官司令部和主力各部,為免遭強敵殲滅,已從鄭州工區退到京漢鐵路線以西。

  鄭州即失,武漢以北千裏大平原,已無險可守。按照日軍現在的進攻速度,幾天或十來天之內,就可進抵信陽,迫近武漢重鎮。

  蔣介石現在才洞悉日軍統帥部的戰略意圖。那麽,他的軍隊目前狀況如何呢?

  用於武漢會戰的主力,亦是從徐州突圍的那五十個精銳師。這些部隊經過台兒莊會戰和徐州會戰的拚搏消耗,已經十分疲憊,部隊減員後也沒來得及補充休整。目前,他們仍未擺脫日軍南路兵團的尾追,正從蚌埠地區跨過淮河,然後沿淮河南側,準備千裏強行軍,向信陽地區集結。

  日軍靠機械化運兵,千裏出擊,時間迅速,戰力不減,一個師團頂許多個師團用。而中國軍隊全靠兩條腿趕路,勞師千裏,已疲憊不堪,很難立即投入戰鬥。如勉強或被迫應戰,戰鬥力要大打折扣,武漢會戰就必敗無疑了。

  現在,蔣介石第一需要的是時間。他至少需要兩個月至三個月的時間,使他的部隊喘口氣,稍稍恢複一下戰鬥力;需要時間,將這支剛從千裏之外撤回的部隊,進行必要調動布署,使之在部署的位置上有效地阻止日軍進攻。還有,需要時間對民眾進行動員和作好後勤保障的儲備,將武漢地區的重要物資向後方疏散,包括政府機關、社會團體、工廠和難民向後方的搬遷。

  蔣介石深知,死守武漢隻對日軍有利。日軍目前正處在鋒芒銳利階段,往往利用中國軍隊死守城池,而將其聚殲,徐州會戰就是一個例證。武漢之戰必須打,而且要狠打;武漢重鎮要守,而且要高喊死守。但這隻是為了吸引日軍,並大量消耗其戰力。也向國人和世人證明,他對抗擊侵略者是盡了職責的。

  蔣介石推開窗戶,望著遠處滔滔向東的長江,心情並沒為之激動和輕鬆。他麵臨著兩種選擇和兩個結局:

  第一種選擇:強大的日軍兵團從北麵平原席卷而來。他選擇被迫應戰。結局:他的疲憊不堪的軍隊,將被敵人一鼓而殲之,長江正麵戰場將無力再戰,也沒軍隊再戰了,等著他的是戰敗投降。

  不!

  第二種選擇:強大的日軍從北方平原席卷而來,他選擇避戰,將武漢地區的部隊向西南撤退,以保存實力。結局:日軍將輕易占領華中大片土地,日軍由於未受大的消耗而占領武漢,將憑其野心和欲望,再向西南進攻,中國軍隊處於繼續潰退和最後被打敗的危險之中。

  不!

  突然,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決開黃河大堤,用黃河之水阻擋北方日軍。

  他現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了。

  早在一個月前,陳果夫呈上一份報告,提出在河南武陟縣的沁河口附近掘開黃河北大堤,讓黃河水去淹北岸的日軍。陳果夫的理由是:黃河水對於守衛南岸的中國軍隊和守衛北岸的日軍,都是一大危險的東西。如果日軍先打開南大堤,則我軍將被水淹。慨是如此,不如來個先下手為強,趁日軍尚為動手時,打開北大堤。

  蔣介石當時想:決堤放水,雖可淹敵,但必殃民,這功與罪,是與非千秋難辯。所以,他隻在陳果夫的報告上批了個“電程長官核辦。”

  現在,蔣介石的桌上堆著一大疊建議決堤放水的電文、報告。他隨手翻閱著,認真思索各電文上提出的決堤理由。

   6 月 1 日,程潛的電報上認為:“如果我軍此後不能確保自黃河南岸起,經鄭州至許昌之線,不惟平漢鐵路鄭漢段的運輸和聯絡線將被敵遮斷,而且此後敵人南進可以威脅武漢,西來亦可進逼洛陽和西安,最後由西安略取漢中,進而窺同我西南大後方。”

  此時,陳誠等人來見,一致竭力主張立即決開黃河大堤,阻敵西進南下。

  蔣介石感到別無它法,乃定下決心。委員長侍從室主任林蔚,立即密電第一戰區長官部決堤放水。

  程潛等的就是這道命令,現在既有上峰命令,便立即放心大膽地幹了起來。一戰區長官部召集黃河水利委員會及有關河防軍政人員會議,研究掘堤問題。最初選在中牟縣境內的趙口,令 20 集團軍所部第 53 軍的一個團執行這項任務。於 6 月 4 日上午六時開始行動。一個團的兵力挖了一天一夜,未挖開。第二天又加派一團兵力,由於黃河岸邊流砂土質,沒有成功。

   6 月 6 日。再以一個團的兵力,重新選址開挖缺口,經一天一夜苦戰,仍告失敗。

  蔣介石得知一、二次掘堤失敗,異常焦灼,因此時日軍第 2 軍主力傾巢西進,已達到開封與蘭封之間。

  第一戰區長官部也很著急,又把這任務交經給新編第 8 師師長蔣在珍。蔣師長帶著參謀人員到現地勘察,把掘堤地點另行選在鄭州以東不遠處的花園口。

  蔣師長的主案,得到軍方和黃河水利委員會有關專家同意,認為在此處決口,可使黃河之水向東南而行,經過中牟、尉氏、扶溝、華西(西華),周家口各縣境而注入淮河,可以達到阻敵南進的戰略目的。

  蔣在珍用了兩個團的兵力,在黃河大堤上五十米的寬度開挖口子。

   1938 年 6 月 9 日上午 9 時。震驚中外的黃河決口掘就。

  豫東皖北四十四個縣市,五萬四千平方公裏的土地,頓成澤國,民眾死傷者、無家可歸者不知其數。

  在黃河決口前,凶惡的侵略軍之第 14 、第 16 兩個師團各一部人馬,分由兩路攻入中牟、尉氏、新鄭,並已切斷鄭州以南的平漢鐵路線。該兩路日軍被黃河水切斷退路,被一戰區部隊全殲。日軍輜重彈藥亦損失較重。第 2 軍主力各師團此時正好推進到開封以南地區,突然新黃河遮斷去路,隻好望洋興歎。

  此後,蔣介石又接連下令國民政府和河南、陝西等省,作好接收、安置、救濟黃泛區災民的工作。

  根據蔣介石的指示,國民政府宣傳部門紛紛開動宣傳機器,將這一事件強加到日本人頭上。黃河決口,雖造成了泛區人民財富的很大損失,卻造成了從鄭州至 蚌埠 地區的長約一千多裏的大地障。日軍自北南下包圍武漢的計劃完全破產。進攻鄭州的日軍第 2 軍主力,不得不改變計劃,掉過頭來,沿著漫長的黃河泛區東北麵艱難地繞行,向合肥地區集結。至 8 月底,才從黃泛區南麵(淮河南側)向信陽方向進攻。這一過程,使日軍進攻武漢的時間,推遲了近三個月。同時,使日軍原計劃利用淮河為水運交通,向信陽進攻的目的破產。

  華北日軍向中央陸軍部報告,中國軍隊為了阻止我軍進擊, 6 月上旬於鄭州東北掘開黃河堤防,使黃河水向東南溢出,采取了水淹戰術。形成了經由牛牟、尉氏、周家口、潁州連接淮河的大地障。由於新黃河的泛濫,情況嚴重,看來以主力從北方席卷武漢似有困難。

  因此,日軍總的戰略計劃也被迫更改。即以主力從北方席卷武漢,變更為以主力沿長江進攻武漢。

3

   6 月中旬。

  蔣介石在漢口召開軍事會議,研究武漢會戰的戰略方針。經過認真回顧自蘆溝橋事變以來,中、日兩軍交戰的各次大戰役,分析了敵我兵力和作戰方針,從而確定了中國軍隊進行武漢會戰的戰略和作戰指導方針:

   一、各有關戰區積極出擊,牽製日軍力量;

  二、在鄱陽湖以東迎擊日軍, 相機與敵決戰;

  三、在武漢外圍布置重兵,鞏固武漢核心。在大別山、九宮山、幕阜山、廬山等山脈配置重兵,構築完善堅固陣地。同時,沿長江兩岸的丘陵湖沼和江防要塞加強兵力,以遲滯日軍的進攻,

  四、各部隊要把重點放在外翼,爭取我軍行動主動,以達到消耗和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之目的。

   總的戰略方針確定之後,蔣介石立即調兵遣將,部署會戰。由於日軍主力從長江東麵而來,蔣介石則以長江為界,將中國軍隊劃分為南北兩個大的戰場:

  江北戰場。以二十三個軍為基幹兵力,由第五戰區司令部總司令長官李宗仁指揮。主力配置於大別山西北麵的信陽、商城地區;另將一部兵力配置在大別山以西的長江北岸一線。

  江南戰場。以二十七個軍為基幹兵力,由武漢衛戍司令部總司令兼新成立的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陳誠指揮。主力配置於武漢以西的長江南岩沿線。

  南岸是日軍進攻的重點,因此是武漢會戰的主戰場。

  蔣介石傾其空軍全部戰力,計戰鬥轟炸機 100 餘架,全部投入會戰。

  海軍全部,戰艦 40 餘艘,亦全部投入會戰。

  蔣介石豁出去了,將凡能動用的部隊全部調用武漢參戰,總計五十個軍,一百二十九個師,一百一十餘萬兵力。

  在進行了上述軍事部署之後,蔣介石下令:限 8 月 15 日以前,駐武漢三鎮的各機關團體、廠礦、企業、學校,全城居民一律撤退到重慶、昆明、宣昌、湖南、西安等地。隻留他的軍事指揮機關 ——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在武漢指揮作戰。

  蔣介石深感此次決戰之慘烈,於一切布置就序之後,拖著有些疲困的雙腿,站到中央廣播電台的話筒前,向全世界和全國同胞發表悲壯地發表聲明說:“ 中國人民和政府已被日本侵略者欺侮壓迫到最後限度,中國軍隊 為 了民族之生存,決心在武漢地區與日軍決一死戰。抗戰以來,已經作戰的經過,足以證明在陣地戰上我軍力量之堅強,將士作戰之勇敢無比。此在上海與魯南各陣地戰中,皆足證明。

  “我軍此次作戰,將不以一城一地的得失進退 為 重,而在於自動的選擇有利的作戰地區,達成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之目的…… ”

  在這裏,蔣介石“保衛大武漢”的目的,僅在於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而非真要保衛武漢這一城一地,當然,能保衛也是求之不得的事。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日本軍方上自統帥部,下至在華作戰的部隊,也在這同時,改變了過去一貫堅持速戰速決,以一舉殲滅中國軍隊主力的戰略企圖。

  自蘆溝橋事變以來,日軍方麵企圖一舉殲滅蔣介石的主力部隊,達到速戰速決的目的。他們接連策劃並發動了華北會戰,欲一舉殲滅宋哲元第 29 軍主力;山西忻口會戰,欲殲滅晉軍主力;淞滬會戰,欲殲滅華中中央軍主力;徐州會戰,再次欲殲中央軍主力。但日軍的這一係列企圖都全部落空了。

  徐州會戰之後,日軍中央統帥部和在華部隊,就再也不提這“一舉”的虛勁了。

   5 月末。日軍統帥部在關於向攻占漢口態勢轉移的作戰指導方針中,就隻羞羞答答地要求向武漢進攻的華北、華中日軍“攻占漢口,盡量消滅敵軍。”盡量,也就是說能消滅更好,不能消滅也作罷了,但必須占領武漢。

   8 月 22 日。日軍大本營下達的關於攻占漢口的第 188 號命令和參謀總長下達的第 250 號指示中,就完全見不到“殲滅”的字眼了,把武漢會戰的戰略目的,明確為“攻占漢口附近地區”,“把蔣政權逐出中原”。

  數十萬大軍,萬裏征戰,隻是為了占領武漢這塊地盤而已。

  天皇和日軍統帥部為什麽明知不能殲滅中國軍隊主力,而又迫不及待地發動這樣一場宏大的戰役?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日本內閣首相近衛文磨在 1 月 16 日 秉承 天皇之意宣布不以蔣介石為對手,向全世界誇的海口太大,現在不占領這樣一塊地盤,就在國際輿論麵前下不了台。

  不以蔣政權為對手,也就是否認中國中央政府的存在。結果適得其反,國民政府不但沒有向侵略者屈膝投降,反而在中原武漢這塊顯眼的地盤上舉起帥旗,指揮南北戰事,在世人麵前大顯民族正氣。這無疑是對“不以蔣介石為對手”的日本政府聲明的無情諷刺。

  因此,隻有這個辦法,再努一把力,把蔣介石從中原驅逐出去。天皇在下令進攻武漢時指出:“此次大戰所期待的是使蔣政權降為地方政權。”

  大戰的目的是想通過占領一塊顯眼的地盤,使中國的合法政府降個格,這肯定又是一廂情願的事。戰後,日本一些戰略家認為,近衛首相那個“不以蔣介石為對手的政府聲明,給日本戰時政府帶來無可挽回的慘敗”。

  由於黃泛區的阻擋,迫使日軍重新擬定作戰計劃。 7 月 4 日,日軍大本營發布命令,在[火田]俊六大將的華中派遣軍下新設第 11 軍,軍司令官為岡村寧茨中將;同日,將華北方麵軍的第 2 軍編入華中派遣軍。

  日軍也以長江為界,分為南北兩路進攻。

  江北。由第 2 軍主力,從合肥地區向大別山北麓進攻。

  江南。由第 11 軍主力,從九江地區沿長江兩岸(重點在南岸)向武漢進攻。

  航空兵團的五百多架飛機配合進攻。

  海軍第三艦隊一百二十艘艦艇,從長江水路進攻。

  投入進攻武漢的日軍陸軍為一百四十個大隊,約三十五萬餘人。同時,大本營陸軍部為武漢作戰,向中國新增加兵力四十餘萬,增撥作戰軍費三十二億五千萬日元。

4

   1938 年 6 月 15 日。

  日軍華中派遣軍直轄的最為凶悍的波田支隊,在海軍艦艇和航空部隊的支援下,同川軍第 20 軍和第 50 軍在安慶地區的長江兩岸反複爭奪,鏖戰近半個月,日軍終於攻取該地,打開了長江通向武漢的第一道大門。

   6 月 8 日。日軍第 6 師團,從安徽舒城地區南下,於 6 月 18 日攻占了潛山,加強了波田支隊的攻勢,同時也穩住了該支隊的後方。

  安慶失守,馬當、湖口等地就成為武漢的前哨陣地。

  中國海軍總司令陳紹寬上將根據蔣介石的命令,會同第九、第五戰區部隊,在馬當至漢口間構築若幹處要塞炮台,沒立江防要塞司令部,以謝剛哲為司令官。要塞司令部將所屬軍艦炮艇和海軍陸戰隊統編為三個總隊。

  第一總隊:駐防九江上遊的田家鎮、葛店一線;

  第二總隊:駐防馬當要塞;

  第三總隊:駐防湖口要塞。

  為便於海、陸軍協同作戰,防守長江水域,在馬當和湖口要塞司令部之上,又設馬湖要塞指揮部,由陸軍第 16 軍軍長李蘊珩兼任指揮。馬當要塞由陸軍王錫燾充任要塞司令;湖口要塞由陸軍第 7 師師長彭位仁充任要塞司令。

   6 月 14 日。

  安慶失守在即,鏖戰熾烈。

  海軍總司令陳紹寬乘坐軍艦,從武漢順江直下,親赴前線指揮海軍作戰。是日黃昏撤出戰鬥,從安慶返航。他命令艦上炮火將設於江中和岸邊所有的航標逐一轟毀。他來到九江,又下令在九江以下水域布設水雷,實行封江。

  海軍艦艇立即出發,在馬當要塞前後,布下水雷六百多個;東流方麵加布一百多個;湖口方麵加布一千多個。

  該段長江,水雷密布,險象萬千,航道梗阻。

  日本海軍強大的第 3 艦隊,在長江封鎖線前施展不開,隻好裹足不前,感到異常惱火。無奈隻得派出大批兵力下江“摸雷”。另一方麵,日軍又采用空軍對付中國海軍,日軍飛機沿江低空搜索,掃射轟炸中國海軍的布雷艦艇。

  中國海軍官兵冒死布雷,其犧牲之大,為世界各國海軍戰史上所罕見。

   6 月 24 日。

  海軍威寧號炮艇,正在馬當附近執行任務,敵機九架,突然順江飛來,輪番轟炸。江水掀起數丈之高,滿江濃煙滾滾,不辨南北。艇體多處中彈,烈焰騰空。艇長李孟元以下所有官兵,在烈火中掙紮,直至與炮艇一起沉沒於江水之中。

   7 月 1 日。

  鹹寧號軍艦在九江北港布雷,完成任務後,經九江駛向田家鎮,航至火焰山附近,敵機七架追上來,俯衝掃射投彈;中國海軍將士一麵開足馬力繼續向上遊奔返,一麵沉著應戰,用艦炮和高射機關槍還擊敵機。

  這時,火藥艙、頭目艙、士兵艙均中彈著火,濃煙嗆人。中段機鍋等艙亦多處洞穿,漏水甚猛,官兵們奮勇搶救,紛紛用身體堵住漏洞。

  甲板上,官兵死傷枕藉,血肉橫飛。將士們懷著滿腔複仇怒火,冒死抵抗,以艦上之高射機槍擊落敵機兩架。

  該艦掙紮著返回武漢穴,暫靠日清公司碼頭撲火補漏。不料,又有十六架敵機趕到,傾彈如雨。鹹寧號軍艦終於中彈肢解,連同全艦官兵滿腔未酬壯誌和義憤,在滾滾的江水上消失了!

   7 月 2 日。

  長寧號炮艇在武穴布雷時,突遭七架敵機圍攻。艇上官兵沒有躲避,冒險將水雷布完,但該艇卻被敵機炸中,全體官兵壯烈犧牲。

   7 月 3 日。

  崇寧號炮艇奉令在田家鎮布雷,連日來數次敵機轟炸。官兵們一邊用艇上高射機槍與敵機對抗,一邊躲避轟炸掃射。艇上人員雖屢有傷亡,卻都僥幸脫離險境。這天中午,敵機五架,緊緊咬住正在向江裏布雷的崇寧號,連續投下燃燒彈,炮艇在一片血紅的火海中不屈不撓地左衝右突。然而,艇體又不幸中了炸彈,遭受重創,操縱失靈,在滔滔烈火中,沈沒於水底,全艇官兵,為中華民族的尊嚴壯烈殉國!

   6 月 21 日。

  日軍排除了馬當下遊水域的水雷,海軍艦艇數十艘駛抵馬當炮台附近,停靠江中,向岸邊炮台日以繼夜地轟擊。 22 日清晨,日軍十多艘汽艇在軍艦上大炮的掩護下,向炮台衝擊。要塞各炮台官兵沈著應戰,待敵汽艇駛近時,突發子母彈進行反擊,當即炸沉敵汽艇大半,艇上日軍紛紛落水淹斃。其餘汽艇見勢不妙,掉頭就逃。

   6 月 23 日。

  日軍波田支隊,在海空軍掩護下向馬當要塞發起猛攻。先是用軍艦上的炮火猛烈炮擊,用飛機猛轟濫炸,接著是步兵潮水般湧來。要塞官兵與敵短兵相接,處處都在展開慘烈的肉搏戰,殺聲喊聲震天動地。駐守香口的第三總隊一大隊的數百名將士,全部戰死在陣地上。

   6 月 25 日。

  敵海軍驅逐艦多艘,在巡洋艦率領下,浩浩蕩蕩開進馬當水域。

  守軍各炮台立即萬炮齊鳴,猛烈轟擊敵艦。

  敵艦亦萬炮齊發,轟擊炮台,整個要塞炮聲隆隆,地動山搖,烈焰滾滾,天地變色。

  巡洋艦被守軍大炮擊中,頓時火光衝天,濃煙升騰,日軍艦隊一片慌亂。

  守軍官兵大受鼓舞,炮火更加猛烈。

  敵艦隊失去旗艦,無力還擊。隻見兩艘驅逐艦挾拖著巡洋艦向下遊逃去。其餘艦隻紛紛掉頭逃竄。

  守軍官兵衝出炮台,歡呼雀躍。

   6 月 26 日。

  日軍陸海空一齊出動,對馬當要塞進行立體攻擊。堅守長山陣地的江防部隊,雖給敵人以沉重打擊,但守軍傷亡也很慘重,逐漸失去抵抗力,當日中午被敵軍攻占。

  日軍奪取長山陣地之後,采用迂回包圍戰術,很快推進到馬當。各炮台附近出現便衣漢奸和日軍大部隊,情況異常危險,炮台失去作用。要塞司令王錫燾下令各部隊突圍。

  當天下午,馬當要塞失守。

   6 月 27 日,上午。

  陳誠帶著第九戰區參謀長施伯衡和參謀處長劉雲瀚來到湖口,頂著火辣辣的太陽視察了江防陣地和有關部隊。最後來到湖口要塞司令部,把蔣介石的一封親筆信交給要塞司令彭位仁。

  蔣介石在信上指出湖口要塞在整個武漢會戰中的重要地位,令其務必督率全體官兵,堅決阻止日軍前進,為主力部隊的調動爭取時間,沒有軍委會的命令,不得後退半步。

  彭位仁看完信,深知要塞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立即向蔣回電:末將誓與要塞共存亡,不成功便成仁。

  隨後,彭位仁召集要塞司令部全體官兵在炮台陣地上開會,神情異常嚴肅地宣讀蔣介石的親筆信。念完,帶頭高呼誓與倭寇決一死戰,誓死守衛湖口要塞。

  陳誠站到高處,挺著胸脯晃動著拳頭,厲聲訓話:“倭寇入侵,意在亡我國土,亡我民族,身為中國軍人,保土衛民是我們神聖的光榮使命!在華北、在淞滬、在南京、在台兒莊,我軍廣大將士同仇敵愾,浴血奮戰,打出了國威軍威和民族精神。現在,倭寇受阻 於 黃泛區,便沿江猛犯,意在奪我中原,占我武漢。湖口要塞是武漢門戶,我炮台官兵必須樹立與炮台共存亡的決心 …… ”

  武漢的 6 月,如火爐炙烤,陳誠早已汗如雨下。可他一身整齊的戎裝,風紀扣、武裝帶嚴嚴實實,內裏頭卻早已被汗水浸漬得皮肉癢痛,額上的汗水流進眼睛裏,火辣辣的難受。可這位年輕的上將始終紋絲不亂,立在部下麵前,凜然訓示:“現在後悔當炮兵也遲了!在此國難當頭之際,作為中國軍人,隻有一個選擇:我生國亡,我死國存!”

  全體官兵,聞者凜然,情緒激昂。陣地上響著憾動山河的口號:

  “我生國亡,我死國存!”

  陳誠從炮台下來,汗水、淚水滿臉縱橫,這才掏出手巾抹抹臉,揉揉眼睛。他與隨行高參正欲赴江邊登小艦回武漢,忽見馬當要塞司令部劉參謀長滿身征塵地從旁邊經過,當即叫住,問道:“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劉參謀長站住,怯生生地回答:“馬當失守了!”

  陳誠凜然作色:“誰叫你們撤退的?”

  劉參謀長吱唔著說:“炮台遭日軍包圍,王司令命令 …… ”

  陳誠怒喝道:“你身為要塞參謀長,陣地丟失,擅自撤退,難道沒你的責任嗎?”

  他喝令衛兵將其扣押,帶回武漢交軍法處審判定罪。

   7 月 2 日。

  日本海軍艦隊被水雷困住,無法前進,乃由陸軍擔任前鋒,向湖口要塞進攻。連日來,敵飛機對湖口要塞各炮台陣地輪番轟炸,炮台陣地大多被摧毀;這天,敵陸軍大隊趕到,全線發起進攻。川軍第 43 軍 26 師等部與敵展開惡戰。

  彭位仁率領要塞官兵,操步槍、衝鋒槍等輕武器,與敵陸軍短兵相接,反複爭奪炮台陣地。陣地前敵屍遍野。要塞官兵亦傷亡慘重,血染炮台陣地。

  戰鬥至 7 月 4 日,湖口要塞所有的江防炮台陣地,都被敵機和敵大炮摧毀,將士絕大部分壯烈殉國,隻有少數官兵,其中包括輕重傷號仍緊握手中武器,在硝煙滾滾的廢墟上堅持抵抗。

   7 月 5 日。

  湖口要塞停止了槍炮聲。滾滾的硝煙漸漸散去,所有的炮台陣地不見蹤影,在滿目慘景的焦土上,橫亙著遍地的守軍和敵軍的屍體。

  一股濃烈嗆鼻的血腥味兒,久久地飄散在這片焦土的上空。

  敵海軍艦隊自 6 月 26 日起,派大批兵力下江排雷,但進展不大。便貿然溯江上駛,被水雷炸傷炸沉艦艇數艘,不敢再輕舉冒進,遂改為由小型艦艇在前作探險性開進。

   7 月 13 日。

  海軍陳紹寬總司令挺立軍艦指揮台上,舉起望遠鏡從遠處向湖口方向瞭望,發現在湖口江麵上停靠著一大群日軍的中、小型軍艦。他回過身來對一參謀下令,立即組織快艇襲擊敵艦隊。

   7 月 14 日。

  海軍總司令部派文 93 號快艦前去襲擊湖口江麵的敵艦隊。該艇開足馬力,順流直下,劃開一道雪白的浪花,照直朝敵艦隊衝去。

  敵艦隊慌忙開火,在江上組成千道嚴密的火網;雨點似的高射機槍子彈和轟轟的炮彈,落入空闊的江麵,激起一層層白色的水浪。

  快艇冒著敵人炮火全速衝擊,待靠近敵艇隊時,才發射魚雷。隻聽一聲巨響,敵艦隊中間冒起一股濃煙,一艘中型軍艦漸漸傾斜沉沒。

  文 93 號快艇得勝歸來,艇身彈痕累累,艇上官兵幾乎全部掛花。

   7 月 17 日。

  海軍又派“史 223 號”和“嶽 253 號”快艇,再次襲擊湖口敵艦隊。清晨,江風徐徐,十分愜意。兩艘快艇裝上負雷,順江而去。但是,在途中卻被陸軍拉布的水下阻網纏絞,無法脫身。史 223 號快艇無聲無息地含恨沈入江中;嶽 253 號也致重傷,無法開動。

  敵艦隊遭中國海軍快艇襲擊,受到很大威脅。於是,出動機群沿江搜索,終於在蘄春附近發現快艇停泊基地,便立即對其轟炸攻擊。快艇部隊幾乎遭到全殲,無力再組織對敵艦隊的進攻襲擊。

   7 月 22 日。

  陳紹寬上將乘湖隼號魚雷快艇到九江前線視察。經實地考察後,認為隻布設固定水雷阻敵,效果不大。決定采用浮雷攻擊敵艦。

  他對布雷部隊官兵講話:“浮雷飄泛在水麵,順江而下,向敵艦迎頭痛擊,定使敵艦無法躲避,效果一定良好。但是,施放浮雷,首先要弄清敵艦停泊或行進的路線地點,在相當近的距離內放雷,才能獲得所希望之成果。因此,執行這項任務,是非常危險的,希望我海軍將士,無愧於民族衛士稱號,發揮決戰決勝精神,完成此項艱巨任務!”

  於是,組成若幹個布雷別動隊,專布浮雷。各隊秘密出發,在黑夜裏越過我方自己布設的數道水雷封鎖線,抵達敵艦隊很近的地方,放下浮雷。首次出擊,即將湖口江麵的敵艦隊炸沉炸傷各一艘。

  另有一支布雷別動隊,帶著沉重的浮雷,從陸路穿過敵占區,深入到安慶敵後開展水上遊擊戰爭,在貴池等地,潛伏於大江兩岸,蘆葦叢中,尋機放雷,奇襲敵艦,斷敵交通,神出鬼沒,打得日軍坐臥不安。

5

   7 月上旬。蔣介石召集何應欽、白崇禧、陳誠等高級軍事人員會議,作出決定:“ 我軍必須力求戰而不決,以作長期持久抗戰準備。要使倭寇深深陷入中國戰場的泥沼之中不能自拔,最終將其拖垮擊敗。武漢會戰的攤子已經擺開,我軍非到有利地區,而不要輕易與敵決戰。我們隻以原計劃百分之六十的兵力進行保衛武漢的消耗作戰,保留百分之四十的兵力作今後持久戰的基礎。因此,第五戰區和第九戰區,應根據這個原則,重新調整兵力部署。 ”

  根據蔣介石這一戰略部署,陳誠立即將江南第九戰區數十萬大軍重新作了相應的調整。將主力集結於鄱陽湖西麵水網地帶和廬山地區,準備在這有利地區殲滅日軍,同時,也能有效地保存自己。

  白崇禧受命之後,也立即趕往商城,在城北的祠堂裏設立第五戰區指揮所(因李宗仁患牙病住院,五戰區由白崇禧代理司令長官),召開軍事會議。白崇禧將精銳之師徐源泉的第 26 集團軍調到合肥以西,背靠大別山東麓以作持久戰。其他部隊則配置於大別山西北麓,和大別山南麵的長江沿線。白崇禧給本戰區部隊確定的戰略方針是:在大別山南北兩麵險要地區阻敵竄入,或誘敵於對我有利的地帶,加以殲滅,以確保長江北岸。

  同時,白崇禧將第五戰區部隊劃分為三個作戰兵團:

  左兵團:指揮官孫連仲。負責大別山西北麓方麵,將敵誘至有利地區予以殲滅;

  右兵團:指揮官李品仙。負責大別山南麵,利用長江北岸港灣錯雜的有利地形,相機殲敵;

  中央兵團:指揮官廖磊。大軍藏於大別山中,部分兵力守在大別山東麵險要隘口各處,阻止日軍進山。

  白崇禧不愧為“小諸葛”,第五戰區數十萬大軍經他這樣一撥弄,一兵一卒都靠上了大別山這個堅強的堡壘,進可攻,退可守,行動自由,置於不敗之地。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鑽大別山,以作長久抗戰之計。

  白崇禧部署好部隊,就將指揮所搬到大別山西邊一個名叫宋埠的小鎮上。在這兒,他一方麵可以就近與陳誠的九戰區長官部保持密切聯係,以便江兩岸協同作戰;別一方麵,這一帶是他預設的殲敵戰場,以便就近指揮督戰;其三,他設指揮所於此,是便於掌握左、中、右三個作戰兵團的情況。

  右兵團指揮官李品仙中將,新近才被蔣介石提拔為第 4 兵團司令,心裏很激動。新官上任,他想早點到戰場上去燒他幾把火,打幾個漂亮仗來報答蔣介石,也不枉提拔他一場。

  所以,自從白崇禧那兒得了將令出來,他就跳上一輛破破爛爛的小越野車,驅車趕往鏖戰正酣的黃梅前線。

  車窗外,江水奔騰。他的心也如江水那樣激蕩,那江水仿佛幻化成了他的千軍萬馬,正以澎湃之勢,向敵軍發起反攻 ……

  突然,一群敵機順江而來,對著小車俯衝掃射。

  司機大驚,車身失控,連人帶車滾進路旁水田。

  這位陸軍中將從破車裏爬出來,拔腿就跑。

  這時,隻見一架敵機俯衝下來,對著那輛破爛小車噠噠地一陣掃射,然後,機頭一翹,屁股後漏出一個娃娃樣大的鐵玩意兒。李中將趕緊朝地上一撲,隻聽轟隆一聲巨響,震得他差點兒吐了出來。濕乎乎的稀泥忽啦啦從天而降。把他半個身子都埋在了土裏。他猛地一蹦,站了起來。才發現後腦勺和背上都糊著大塊大塊的爛泥。回頭看去,他坐的那輛車,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其地已創出了一個半間屋子樣的土坑,好險!在他腳邊還有一大塊黑不溜秋的東西,是車門還是車頂蓋,也說不清楚。

  呸!他朝那土坑狠狠唾了一口,頭也不回地照直朝黃梅前線走去。

6

   當武漢會戰 就要全麵打響的時後,中國空軍第一次打出國境,遠征日本取得成功。

  早在抗戰初期,蔣介石就想用飛機去轟炸日本本土,以示報複。 1937 年 9 月,他派了個軍事代表團去莫斯科,作購買武器的秘密談判。蔣介石特別指示代表團,一定要爭取購買遠程重型轟炸機和五百公斤以上的大個兒炸彈,並明確要代表團告訴蘇方,這是為了反擊日本,準備去轟炸日本本土的。代表團在蘇聯談判期間,蔣介石最為關心的就是遠程轟炸機和大個兒炸彈,曾數次去電詢問情況。但蘇方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無論如何也不肯賣那些東西給中國。成交結果 5 公斤至 10 公斤重的小西瓜炸彈到是賣了不少給蔣介石,五百公斤的大個兒一個也沒給。

  蔣介石轟炸日本本土的計劃也就告吹。

  到了 1938 年 4 月中旬,蔣介石產生了一個新點子,決心冒一次險,對日本侵略者在精神上來一次狠狠打擊。他命令政治部第三廳的“先生們”(因三廳主要為共產黨員組成、負責國民政府軍委會的抗戰宣傳文化工作,因此,國民黨上層親切地稱三廳的人為“先生”),趕緊編寫印刷一批傳單備用。

  五月中旬,幾十萬份傳單便送到了航空委員會。

  蔣介石親自下令,派兩架轟炸機帶著這些宣傳品到日本去撒。

   1938 年 5 月 19 日。

  中國空軍第 14 大隊隊長徐煥章,副大隊長佟彥博,分別駕機從武漢機場起飛,在茫茫的雲海上空向東飛去。

  兩架轟炸機飛出了大陸,飛出了中國領海。深夜兩點四十五分,進入日本本土。

  近百年來,中國軍隊都是躲在自家門框後,被列強任意追打欺淩,而這一天,中國軍隊第一次勇敢地闖出了自家大門,在一萬米的雲端——高高在上空鳥瞰敵國的土地。

  日本全國一片驚慌失措,警報聲響遍了日本列島。他們以為中國人帶來了報仇雪恨的炸彈。然而,當九州、長崎、福岡、久留米、佐賀等城市和鄉村的居民,隨手拾起天上飛來的中國傳單時,才發現那上麵充滿了文明的語言:

  中日兩國有同文同種,唇齒相依的親密關係,應該互相合作,以維持亞洲和全世界的自由和平。日本軍閥發動的侵略戰爭,最後會使中日兩國兩敗俱傷,希望日本國民喚醒軍閥放棄進一步侵華迷夢,迅速撤回日本本土。

  徐、佟二人,本是抱著有去無回的心情前去日本撒傳單的,誰知,到了日本上空卻大出原來之意料。當他們駕著飛機在日本上空,從一個城市飛到另一個城市,撒完了所有的傳單時,也沒聽見日本人開炮打他們。覺得好生奇怪,朝下一望,隻聽見警報聲還在哇哇亂叫,各大城市一片慌亂,竟還沒回過神來關滅電燈。徐、佟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在無線電裏對起話來。

  徐說:“你看他們慌得那樣兒,到處都還亮著燈。”

  佟說:“我們要真帶著炸彈,那些城市準挨炸,電子工業燈就是目標!”

  徐說:“你看有一片燈光突然滅了。哦,又有一片燈光熄了。”

  佟說:“他們到現在才想起該做什麽事呢!”

  兩架轟炸機在武漢機場安全著陸。當徐、佟二人走出駕駛艙時,行政院長孔祥熙、參謀總長兼軍政部長何應欽等軍政要員已伸著兩條胳膊迎了上來。

  何應欽說:“歡迎你們,我們的民族大英雄!”

  孔祥熙說:“你們從機上發回的征服倭寇的電報,委員長知道了,高興得很,特地派我們來迎接!”

  小車把這二人拉到蔣介石的會客廳。

  蔣介石已迎候在門口,他這會兒竟然也忘了身為軍人的禮節和統帥的威嚴,在受部下軍禮之前,就伸出手去,弄得徐、佟二人不知是向他敬禮好,還是和他握手好。

  進客廳坐下,蔣介石豎直耳朵,象山溝裏的孩子打聽大城市的新鮮事那樣好奇地打聽他們的曆險記。聽到高興處,竟有些失態地手舞足蹈起來,連說:“不行不行,日本的那個防空,太幼稚了!”

  徐、佟二人成了大英雄,成了報紙電台的頭號新聞人物。武漢各界代表前來慰問,請去作報告,把他們當聖品展覽。

  日軍認為,這一次比台兒莊的“差錯”更丟臉。日軍航空部隊對武漢地區不分軍民地施以報複性轟炸,同時,以絕對優勢之空中力量,專尋中國空軍決戰,以圖殲滅中國空軍。中國空軍雖然力量薄弱,卻決心勇敢地迎戰。

   5 月 31 日。

  大批日機空襲武漢。中國空軍起飛迎擊,一舉擊落敵機 14 架。在此前不久的另一次空戰中,中國空軍擊落敵機 21 架。在這次戰鬥中,空軍勇士陳懷民的飛機被敵機擊中,本可以跳傘逃生,但他卻毅然駕駛著負傷的飛機向敵機撞去,和敵機同歸於盡,把他那無畏殺敵的精神和未酬的壯誌一起揮灑在祖國的萬裏長空。

  在武漢空戰中,中國空軍將日軍有名的木梗津轟炸機聯隊幾乎全殲。

  本來就很弱小的中國空軍,也在武漢空戰中消耗殆盡,無力再戰。

  日本飛機卻乘機猖狂,定要將中國軍隊統帥部摧毀,把蔣介石炸死才解恨。在 7 月的一天中,敵大批轟炸機,連續兩次轟炸武昌軍事委員會駐地。

  蔣介石和宋美齡以及衛士們躲進防空洞。

  天空中 20 多架轟炸機,打著圈兒,一遍又一遍地專門反複轟炸蔣介石的住所和辦公地。轉眼之間,蔣介石的宅所、客廳、會議室都被炸成廢墟。

  突然,幾枚炸彈嘶嘶怪叫著墜到防空洞處,爆炸之後,不少衛士已被炸死。距離最近的那顆炸彈,離蔣介石不過 30 市尺左右。炸彈響後,鮮血飛濺殘壁,斷肢倒掛在樹梢,其慘狀令人目不忍睹。

  宋美齡被震昏倒地,呼之不應。

  蔣介石完全明白了,敵人出動這麽多飛機,專炸這小小的地方,是要將他置於死地。不由得心中怒火中燒,幹脆從防空洞裏爬了出去,迎著自天而降、恐怖怪叫的炸彈,在血肉橫飛、熊熊燃燒的土地上走著。

  他鐵青著臉,佇立在剛被炸彈炸開的新土上,仰首怒視著仍在逞狂的敵轟炸機群,心裏燃燒著複仇的怒火。

7

   7 月 26 日。

  武昌。軍委統帥部接到九江守軍總指揮李漢魂將軍的電話:守軍與敵人激戰三天三夜。予敵大量消耗以後,已撤離陣地,轉移到南潯鐵路一線。日軍占領了九江。

  岡村寧茨的第 11 軍占領九江之後,按原計劃從南岸配合海軍沿江西進,仰攻武漢的路就行不通了。因為在他們的前頭 —— 瑞昌至富池口,這幾十公裏的地段上,集結著一股中國的精銳部隊。這個精銳集團計有孫桐萱第 3 集團軍;關麟征第 32 軍團;湯恩伯第 13 集團軍和孫相堂的第 12 軍。這些部隊曾在華北、上海、台兒莊等會戰中戰功卓著,威名赫赫。

  岡村寧茨的部隊還受到來自九江南麵廬山地區的威脅。因為九江地區的中國軍隊主力,都轉移到了廬山地區,他們隨時可以向九江出擊,切斷長江交通。

  岡村寧茨因此決定改變原計劃。以一部兵力從廬山西麓,沿南潯鐵路南下,占領德安重傎,消除九江側背威脅;同時,再以有力之一部兵力,從德安地區向西攻進,迂回到孫、關、湯軍側後,配合海軍,拔掉這個釘子。

  岡村寧茨的打算,正中蔣介石下懷。

  第九戰區第一兵團司令薛嶽將軍,奉蔣、陳之命早已將第 25 、第 70 、第 8 、第 4 、第 64 、第 74 、第 66 七個軍的兵力,埋伏在德安、廬山地區山嶽叢林地帶,擺下個反八字形的陣勢,等待敵人。

  薛嶽將軍說:“我這個反八字形陣勢,如袋捕鼠,又如飛剪,敵犯右則中左應,犯左則中右應。敵若鑽進來,就很難逃出去。”

  玄乎!一個頗有些諸葛亮八陣圖的神秘感。

   7 月底。日軍第 106 師團全部,從九江沿南潯路南下,進至廬山西麓馬回嶺附近,立即被薛兵團第 9 集團軍各部重重包圍。敵軍拚死突圍,終不成功,遂搶占陣地,原地待援,陷入絕境。

   8 月 20 日。

  日軍第 101 師團渡過鄱陽湖,在星子地區強行登陸,企圖救援第 106 師團。該敵進至廬山東南麓,被薛兵團之葉肇第 66 軍,王敬久第 25 軍,以及陳安寶第 29 軍死死咬住,亦陷入重圍,不能自拔。

   8 月 8 日至 24 日。

  日軍陸、海軍配合強攻瑞昌陣地,與守軍孫相堂第 12 軍等部激戰半個月,奪取瑞昌城。

  為了救援重圍中的第 106 、第 101 師團,日軍第 9 、第 27 兩個師團和波田支隊等部,在 40 多艘艦艇的大批飛機配合下,猛攻碼頭鎮、富池口一帶守軍陣地。陳誠的精銳嫡係第 54 軍,在軍長霍揆彰將軍指揮下,與敵接戰,守軍官兵冒著敵施放的大量毒氣,奮勇殺敵。激戰數日給敵以沉重的打擊。湯恩伯又指揮其他各軍輪番出陣,將敵消耗近半。然後,第 54 軍等部撤出陣地,在富水河東西兩岸布防,嚴陣以待,阻敵西進。

  日軍第 9 、第 27 師團經過兵員補充,火速向南深入,意圖解救被困於廬山地區之敵。

  第 9 師團一部突破王陵基第 30 集團軍陣地,進至馬回嶺附近,遭到黃維第 18 軍和俞濟時第 74 軍攔阻圍攻,在此進退困難。

  第 27 師團主力沿瑞武公路南進,企圖占領武寧,向東策應被困之敵。卻在德安西南方的麒麟峰、張古山、萬家嶺一帶陷入薛嶽兵團和川、滇軍的重圍。

  至此,岡村寧茨的第 11 軍主力各師團,幾乎都陷進南潯路山嶽水網地帶,機械化優勢完全喪失,分別被第九戰區各軍包圍攻擊。

   1938 年 9 月中旬。

  陳誠下達全線反攻命令。

  參加南潯路大反攻的計有二十萬大軍。

   9 月 24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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