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這一段, 一劍是一無所知的.
一劍出院以後,鍾靈隻在周末才到公婆家呆一天,吃兩頓飯就走.另外那一天不是說要回娘家陪母親,就是在單位加班. 每次來,鍾靈總是先到菜市場買來活魚活雞和新鮮蔬菜,一進門,就又燉又煮,忙開了一家人的飯食.
飯桌上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出國前的準備,哪裏換美金匯率好啊,哪家航空公司的折扣多啊,如何處理家具電器啊,聽起來總是很熱鬧.後來回想起來,小兩口幾乎沒有單獨相處的時間.而對於鍾靈單位裏的事情,即便一劍問起,她總是用“就最後幾個月,混混就行了,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隨便打發了過去.
等到一劍完全康複,已經臨近出發的日子.當一劍回到自己的家,該賣的大件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房子本來就是鍾靈單位的,打掃打掃,臨走把鑰匙還給總務科就行.
當拉出最後一個箱子,把鑰匙捅進鎖眼的那一刻,一劍突然有些不舍.他停頓了好一陣,又輕輕打開了門.
眼前這間木地板屋,光線有些暗,空蕩蕩的,跟五年前搬進來的時候毫無二致.連曾經刷過的牆,也重新變得暗黃.隻有西牆,留下兩排稀稀落落的釘子眼,和大大小小相框的白印.
閉上眼,一劍仿佛還能感覺剛剛拿到鑰匙那天,鍾靈的雙手吊在自己肩膀上快樂旋轉的壓力.這個小小的單元,見證過他們太多的第一次. 每一寸空間,都重重疊疊,堆滿了回憶的影子.
洞房那夜, 當送走最後一個朋友,關上門,鍾靈已經累得攤在床上直不起腰來. 一劍搬來大澡盆,點燃熱水器,接出一大盆熱水,然後慢慢把她抱起來,一寸一寸地脫光. 這個女人,終於成了自己的妻.以前也不是沒有肌膚相親過,而這一次,昏黃的燈光下,從從容容仔仔細細看她,她還是美得讓自己目眩.想起讀過的《長恨歌》,溫泉水滑洗凝脂,那一刻,自己的妻也跟那個千年前的女子一樣,如琥珀,半透明,如新蜜,緩緩滑入水中,腰肢輕擺,一絲絲一點點,甜蜜了如此寒冷的冬夜。
記得有一年,鍾靈突然迷上了打毛線。日日傍晚都坐在沙發上低頭編織,電視裏播著一本似乎永遠不會完結的家庭劇,聲音開得小小的,不為看,隻為聽點別人的家長裏短,愛恨情仇。有時候,一劍會伸過手去,撥開她的馬尾,順著脖子後麵的頸椎,撫摸那一粒粒的起伏。鍾靈似乎很享受,慢慢放下手裏的活計,閉上眼再也不動,任由他的手上下遊走。
想到這裏,一劍長長地歎了口氣,走到窗前打開玻璃窗,朝著樓下等待的鍾靈喊了一聲, “靈靈快上來!”
鍾靈一進屋,就被一劍抱住了. “靈靈, 剛剛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我突然很不舍. 好久沒有抱過你. 靈靈我好想你.”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我好愛你.”
鍾靈輕輕推開他, “趙師傅等急了.這一趟送完了他還有別的活兒.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