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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冬風百裏杭州路(中)

  雙方勢力就在官道中間對峙著,各不相讓。唯一超然於兩派爭鬥的,大概隻有金邊馬車裏的一主一仆,以及冷眼旁觀看著這一切的郎觴軒。

  寧紅袖跳下馬車,一身火紅長裙在眾人間格外醒目,她緊繃著臉,緩步向衝突交接的兩派人馬間走去。

  “袖兒。”容逸之的口氣軟了軟,深深的望著她,眼中蘊含千言萬語。

  “鷹大哥,我不想為難你,但就這麽放了他,我不甘願!”寧紅袖沒有看容逸之,昂著頭直盯著馬上的鷹準,口氣堅定。

  “紅袖姑娘……”鷹準麵露難色,一方麵他受命護三皇子周全,另一方麵也明白三皇子曾冒犯寧紅袖,如果無法滿足她的要求,最後兩派隻能兵戎相見。就在他躊躇間,一直侯在馬車邊佇立不語的郎觴軒終於策馬向前,雙腳使勁一蹬馬蹬子,躍身而起,在空中一個完美的翻身,探手拽住駿爻的衣領,就像老鷹抓小雞一般,將他從黑甲精騎的層層包圍中挾持出來,退入暮月近衛隊的護衛區。

  與此同時,一柄水銀色的長劍死死頂住鷹準手中的長槍,隻在眨眼間,鷹準已被他先行製住,難以出手救駕。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所有人登時愣住了。

  隻聽郎觴軒冷冷的發號施令:“放下武器,黑甲精騎後退!”寒冰般的冷色雙瞳淡淡冷峻的盯住鷹準,“叫他們後退。”

  “後退!不得動武!”鷹準依言號令,眼中滿是敬畏。

  眼看黑甲精騎後退遠離數十丈遠,郎觴軒才轉向寧紅袖:“你想怎麽處置仇人,就怎麽處置,別殺了他就行。”

  寧紅袖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緊握的拳頭漸漸鬆懈下來,丹鳳眼中淨是探究。她接過郎觴軒遞給她的寬刃大刀,斜瞥向被郎觴軒壓跪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輕薄男子,麵無表情。

  容逸之翻身下馬,站在寧紅袖身旁,看著她那副喜怒不明的表情,不得不低聲提醒:“袖兒,刀下留情。”

  猛地,寧紅袖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在此情此景,笑得詭異,教人不寒而栗,駿爻一臉驚恐的望向她,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利器特有的寒氣從天而降,逼得駿爻猛打一個寒戰,暗自叫苦:“我命休以!”寧紅袖手中的寬刃大刀劈天而落,刀身的冰鋒擦過駿爻的耳畔,他耳邊的發絲撮撮沿肩滑落,右半腦勺露出光禿禿一片。

  “幫我。”寧紅袖嬉笑著把刀遞還給郎觴軒,“給他剃個頭。這刀我用不順手。”

  容逸之微怔,卻見郎觴軒沒有拒絕的接過大刀,手腕靈動,刀身化作一條銀龍,在駿爻腦袋上翻騰。隻消一會兒功夫,原本長相不差的三皇子就變成了“禿驢”。

  “這下解恨了吧?”郎觴軒彎著嘴角,帶著一絲玩鬧的笑意,含笑“欣賞”自己的大作。

  “好極了,不知道在他腦袋上刻字行不行?”寧紅袖拍手,故意將語調拉得很長,試探駿爻的反應。

  可憐的三皇子駿爻垂頭喪氣的跪在地上,鋥亮的頭喪氣的低垂著,心裏有氣,同時又慶幸小命留存,表情似怒非怒,似笑非笑,頗為滑稽。

  “袖兒,夠了。”容逸之攔下寧紅袖的“刻字”舉動,朝她輕輕搖頭。轉而向鷹準說:“這賬一筆勾銷,你帶你家主子走吧。”

  郎觴軒這才放開鷹準,退後幾步,容他們離開。

  鷹準不禁透過眼角斜瞥向他,眼中透著不一般的意味,遲疑稍許,即拱手向容逸之還禮:“多謝容少莊主,後會有期!”話音剛落,率馬兜起跪坐在地的駿爻,策馬遠離眾人。

  遠處的黑甲精騎見鷹準向他們奔來,立刻散開圍護隊形,將二人圍在包圍圈中,前後護衛,迅速離開。

  一時間,官道上的熱鬧煙消雲散。

  “想不到雲王手下竟有這樣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不可小覷。”容逸之望著遠去的黑影,由衷讚歎。

  馮元彪撇撇嘴,對容逸之的讚歎不以為意,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寧紅袖,冷言道:“寧姑娘未免太隨性了,險些釀成大禍,累及暮月山莊。少莊主,您將來是要執掌暮月山莊的人,對於身邊人,還請多加約束!”

  寧紅袖怔了怔,笑容凝固在臉上,扯了扯嘴角道:“馮爺架子不小,仗著是長輩,教訓起我們這些晚輩來了。可剛才大敵當前,怎麽不見您出麵周旋,反而讓個外人占了先?”她不顧馮元彪難看的表情,向郎觴軒嫣然一笑:“郎公子好身手,真讓紅袖見識了。”

  “過獎。”郎觴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翻轉手中的漆器,眼神縹緲,眺向遠處,誰也沒看。那份漫不經心,誤讓馮元彪認為是輕視,不禁重重“哼”了一聲。揚手率車隊繼續趕路。

  “這梁子是結下了。”寧紅袖不悅的瞪向馮元彪的背影,“真搞不懂,既是同姓兄弟,他怎麽跟馮四哥差這麽多!逸之哥哥,”她轉向容逸之,“我還真有些掛念馮四哥了,不知他現在在不在杭州。”

  “不在。”聲音清麗無濁,從三人身後傳來。郎觴軒微微側過頭,卻不回頭看;容逸之低頭不語,垂視著自己的鞋麵;寧紅袖轉身,正見那襲白裙在風中飛舞,鬱金香珍珠發釵在青絲綰髻間晃動。沈青顏看了看容逸之,又看看寧紅袖,重複了一遍:“容公子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馮元虎……死了。”

  “死了?”寧紅袖不敢相信的向容逸之求證,卻見他默默的點點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恐怕馮門主專程來接我們,正是要弄清發生了什麽事。”沈青顏的語調波瀾不驚,有種看透世事的沉靜。顧不上應對寧紅袖的疑問,繼而對郎觴軒道:“郎公子,這兒有份藥方,月吟的高熱愈發嚴重,還請你就近找間藥鋪,抓些藥來。”說罷,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回馬車。

  容逸之望著寧紅袖探究的目光,長長歎了口氣,牽過她的手:“上馬,我慢慢跟你細說。”

  郎觴軒揉了揉手中的藥方,隱隱帶著玉蘭香味,凝神些許,將藥方揣入懷中,翻身上馬。

  於是乎,容逸之與寧紅袖共騎一駒,沈青顏和月吟獨占馬車,郎觴軒騎著馬遠遠趕在車隊的最前麵。車隊恢複了異樣的寧靜,除了馬蹄有規則的嘚嘚聲,風中隱約飄溢的就隻剩下容逸之和寧紅袖竊竊私語的說話聲。

  車隊行至傍晚,終於趕得及在途中驛站歇息,不至於風餐露宿。

  郎觴軒不知從哪兒尋來草藥,剛進驛站,就徑直吩咐店小二煎藥。寧紅袖剛從容逸之那兒得知馮元虎的噩耗,聽聞慘狀,心下抑鬱的同時,不禁開始琢磨凶手為何人。沈青顏最是幽靜,整整大半個晚上一言不發,陪護在月吟床邊,喂她服下良藥,看著她睡去。

  有了馮元虎的不幸在先,馮元彪的反常和冷落反而令寧紅袖釋然,不那麽介懷。對他時而無理的行為也頗為忍讓。

  入夜時,馮元彪吩咐近衛隊守護在驛站周圍。眾人胡亂吃了些粗糧淡飯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容逸之睡前還不忘囑咐店小二送兩份飯菜到沈青顏屋裏,自己想著要去探探月吟的病情,最終因為男女有別,恐有不便而作罷。他深知沈青顏醫術高明,也就不那麽在意,陪寧紅袖說了會話,就回房睡去了。

  相比之下,郎觴軒毫無顧忌,取代了店小二將飯菜送至沈青顏房中,卻又不走,靜靜的坐在房中角落,直至看著沈青顏喂月吟進食些許,她又勉強吃了些粥菜,這才放心離開。

  第二日眾人啟程時再見沈青顏主仆二人,月吟已可以在沈青顏的攙扶下勉力行走,臉色雖還蒼白,行動無力,但總比昏睡間混沌不清要好許多。沈青顏的表情也明顯輕鬆許多,但仍舊無話,瞳色越發淡漠,甚至有些幌神。

  寧紅袖不甘寂寞,不願再乘坐馬車,硬是要騎馬,與容逸之並排走。郎觴軒做了個順水人情,將坐騎讓給寧紅袖,自己則做了兼職車夫,駕駛四匹桃花馬所牽引的金邊馬車。

  車隊一行浩浩蕩蕩,逐漸進入暮月山莊的勢力範圍,沿途有官家勢力庇護,又有自家門人招呼,路途雖長,但吃住日益精良。所經之處莫不是軟塌高床、金玉美食,倒也愜意。

  月吟本來身子虛弱,但在沈青顏精心調理下,沿路進補,漸近杭州時,臉色紅潤更甚病前,愈發明豔照人。她耐不住寂寞,時常說些趣事笑話供沈青顏消遣,逗得她嗬嗬直笑。馬車裏時不時傳來二人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引得寧紅袖也甘願放棄騎馬,重新坐馬車,與她們談笑消磨時間。這樣一來,容逸之也加入到郎觴軒的車夫隊伍中來,時不時插嘴參與三位女子的討論中來。

  反而是郎觴軒日益疏離,起先還每日送藥探病,漸漸的,連話都不說了,常在眾人談笑時沉思,仿佛與他們隔了一個看不見的屏障,始終難以參與其中。

  一路遊山玩水的旅程過得飛快,轉眼間,他們距離杭州不過一天的路程。路過一碧水無痕的湖泊時,車隊打尖兒休息。被困在馬車中顛簸多時的幾人魚貫而出,紛紛探身吸一吸新鮮的空氣。尤以月吟興趣最甚,不停催促沈青顏下車沿湖步行。

  “我從沒睡過這麽多,這次真遭罪!”月吟背著手小跳著走,時不時回頭衝沈青顏笑,兩人半點不像主仆,倒像出遊的姐妹。

  “我也從沒這麽累過,你呀,半夜裏張牙舞爪的,盡說胡話,連累我都睡不安穩。”沈青顏笑著應道。

  “我?說胡話?”月吟一驚,忙問:“我都說了些什麽?”

  “我哪兒記得?”沈青顏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笑:“盡是些不著調兒的話,一不小心還把心上人的名字喊出來。”

  “什麽?”月吟嚇出一身冷汗,挽著沈青顏的胳膊,滿是驚恐:“我真的說了?真的說了?”

  “你有心上人?”沈青顏吃驚的側望著她,瞪著眼:“怎麽連我都不知道?我還道你沒章沒據的亂喊一氣,原來還是有源頭的。”她食指圈著,輕抵下頜,仰著頭,好像在回憶:“你喊的是……薛哥哥?還是謝哥哥?”

  “小姐!你又戲弄我!”月吟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趁機岔開話題,胡亂嗔怪道:“盡胡說八道!哪有什麽薛哥哥、謝哥哥的!”

  “你倒不糊塗。”沈青顏好笑的說。

  兩人嬉笑間,卻聽湖中心傳來叫喚聲,呼著她倆的名字:“月吟!沈姑娘!”她們側頭望去,卻見寧紅袖站在一艘小船上衝她們招手,船舷另一側坐著的白衣公子麵帶溫柔的笑容順從的劃著槳,也衝二人點點頭。

  “想去麽?”沈青顏看月吟躍躍欲試的模樣,不禁笑問。

  月吟哪裏矜持得了,即刻點頭,毫不遲疑的答道:“想!我能去嗎?”

  “你病剛好,別在湖上被風一吹又病倒了。”沈青顏淡淡的說,看月吟高昂的興趣被一盆冷水潑到底遺憾的樣子,話鋒一轉:“披著這個,小心點。”她笑著脫下白裘皮鬥篷,裹在月吟身上,衝她揮揮手,催她去。

  月吟這才樂嗬嗬的施展輕功,踏波無痕,渡至湖中,落船時腳步太重,顛得小船左右搖晃,惹得寧紅袖好一頓笑罵。平靜的湖麵登時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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