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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1

  主席台上,吳新華說:“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裏,散會。”

  吳新華站起:“述生同誌,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賈述生跟隨在吳新華身後,走出會議室。眾人議論紛紛走出會議室。

  吳新華先邁進門檻,脫下上衣邊往衣服掛上掛邊說:“述生,你坐。”

  賈述生:“吳局長,你宣布完給我的處分決定後我就想,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匯報匯報思想。按照規定,組織上處分一個幹部,在正式宣布之前,應該和本人談一次話,征求對處分的看法和意見。”

  吳新華一怔,掛好衣服:“噢?我正要和你談呢!述生,可以說,局裏對你的處分問題是很慎重的,有關部門到小江南去搞了調查,提出這個問題後,應該說,局裏幾位領導的意見是不統一的,尤其是我,宣布對你的處分前,我已經做了檢討,這,你也聽到了。在會議要召開之前,領導又開了次碰頭會,考慮再三,還是給了你這麽個處分,事先沒來得及和你談話,希望你能夠理解。述生啊,局裏對你這樣一個在北大荒開發建設中做出重大貢獻又受過磨難、在群眾中享有很高威信的人是很慎重的啊!”

  賈述生茫然地瞧瞧,很誠懇地:“吳局長,試點方案報給您看了,上麵寫的是試三年呀,才一年就停了,能不能考慮再試一年呢?您應該考慮,自然災害的原因太主要了。”

  吳新華坐到賈述生對麵:“不可否認,人為的因素也不小啊!調查組的同誌回來給我匯報,不少家庭農場對機耕隊意見多大呀!你不該不知道吧?”

  吳新華有些激動,聲音也大了:“在我們國營農場經營活動中,機械是生產力的主要因素,出了問題,不能把失敗的主要原因歸咎到自然災害上。這一點,局領導的頭腦還是清醒的。我的述生同誌,你應該理解和清楚:反右、文化大革命、知青來了又走,咱北大荒不能再折騰了!”

  賈述生:“吳局長,我建議局領導應該組織個調查組,好好調查調查,國家在資金上這一撥改貸,靠國家拿錢,職工種地,負盈不負虧這條路子,眼瞧著就要走不下去了。”

  吳新華不耐煩:“我知道,我知道,走不下去,不單是我們的能力和水平問題,這裏還有個‘折騰’問題,就像‘三年自然災害’似的,要有個恢複時期。”

  賈述生無可奈何的樣子:“吳局長,作為一名共產黨員和基層幹部,我接受組織的處分和家庭農場不再試點的決定,但是,我個人保留意見。”

  吳新華一下子站起來,變得很嚴肅,有些專橫的味道了:“述生同誌,看來,已經到了必須給你嚴肅指出的時候了。大概是因為過去一些當時說你錯的事情後來證明又對了,大概是因為你對北大荒有過突出貢獻,所以,你才背上了‘包袱’,勝利和成績麵前,產生驕傲自負。聽不得別人甚至組織上的意見而導致犯錯誤的人不在少數。賈述生同誌,我希望你認真反省反省,有沒有覺得自己是一貫正確的思想,有沒有個出風頭的問題?”

  賈述生也站了起來,驚愕地說:“我?”

  吳新華踱出兩步又折回來:“述生,我的述生同誌,在這改革的年代,在你身上不應該有急性病,更不應該有激進病,而是應該多一些像高大喜那種對北大荒、對社會主義事業熱愛的樸實感情了……”

  賈述生愣了,瞧著吳新華激奮的樣子,呆立著,無言以對。

  2

  傍晚,小江南農場辦公樓門口,賈述生乘坐的吉普車開到辦公樓門口。他一下車,薑苗苗從招待所走過來迎上去說:“賈場長,局裏開會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一些職工意見很大,吵吵得要開鍋似的,咱們得研究研究,看看還有拯救的辦法沒有?”

  賈述生點點頭,抬腳而上,要進辦公大樓。

  魏曉蘭呼喊著,一陣風似的奔來喊:“賈場長--等等--”

  賈述生和薑苗苗停住腳步,賈述生回頭問:“魏曉蘭,有事兒?”

  魏曉蘭氣哼哼地說:“賈場長,還有薑副書記,這回,就得找你倆來評理了!他方春拎著大棒子要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賈述生轉回身:“拎著棒子打人?”

  薑苗苗瞧瞧魏曉蘭,又瞧著賈述生漫不經心地說:“是。”

  魏曉蘭:“我勸連喜別辦這家庭農場,那是我兒子,動著他姓方的哪根筋了?說我胡摻和,我就胡摻和了!怎麽樣?我摻和對了吧!就這麽樣,活活把個科級幹部試點試沒了呢,要是不摻和,還說不定讓我家連喜鬧個什麽下場呢!”

  賈述生低著頭喘口粗氣:“魏曉蘭,我有急事兒,你先和薑苗苗同誌談談,你覺得有必要,過後咱倆再談。”

  賈述生轉身進樓。

  薑苗苗走到魏曉蘭跟前:“魏曉蘭,走吧,到我辦公室。”

  3

  高大喜家客廳。

  這是一間很現代化的客廳,比李開夫家的大,沒有李開夫家的溫馨,沒有賈述生家的樸實。

  靠牆矮櫃上擺著電視機,電視機裏正在播放健美操。

  小穎身著緊身背心和短褲,站在客廳中間,隨著電視裏的口令和教練的動作,有規則地蹦跳著,雙臂輕盈地擺動。

  外屋的門開了,滿麵春風的高大喜拎著一大塑料袋食品出現在門口。

  高大喜:“又是你一個人在家,你媽呢?”

  小穎在繼續蹦跳,“我媽說今晚有事兒,不回來了。爸,你們開會咋開了這麽多天呢?不是說就兩天的會嗎,幹嗎拖了一個禮拜啊?”

  高大喜一舉手中的塑料袋,“場長們對辦家庭農場的事兒意見不一致,吳局長組織大家統一思想討論了又討論,這個大尾巴會呀,真鬧得慌,可算完了!小穎,快別跳了,把這些東西拿到廚房裏該切的切,該炒的炒。”

  小穎停下來,奇怪地說:“又買啥了?冰箱裏的東西還沒吃完呢!”

  高大喜:“難得出門一次,咱這裏沒有湖南風味的一些東西,這是你媽最愛吃的。”他說著提了提滿滿的塑料袋子。

  小穎走上去,接過塑料袋:“爸,今天太陽可是從西邊出來了,你關心起我媽來了。我趕緊給我媽打電話,別讓你的感情浪費了呀!讓她完事了早點趕回來。”

  高大喜走過去,關了電視機,回到沙發前坐下,衝著即將走進廚房的小穎說:“小穎,你呀,張口就是俏皮話。”

  小穎站住,回頭做了個鬼臉,若有所思的樣子:“我知道你今天為啥這麽高興了,局裏的會議內容傳回來了一些,我知道,聽說辦家庭農場的問題上,吳局長表揚你了,你要給我媽上上政治課,是不是?”

  高大喜故意一板臉:“姑娘,不是上政治課,是咱們家也該統一統一思想了。你媽,也包括你,不該摻和的,不能再和賈述生亂摻和了。你做飯吧,我去接你媽。”

  小穎想說什麽,噎住了。

  4

  傍晚,小江南農場辦公樓門口,薑苗苗將魏曉蘭送到大門口:“魏曉蘭,我找車給你送回老八家子吧?”

  魏曉蘭:“不用了,你回去吧,我去看看連喜。”

  薑苗苗:“我給方春打電話你聽見了,他不能再動手動棒子的了。要是碰上麵,你也少說兩句。”

  魏曉蘭:“薑副書記,我記住了,你回去吧,給你添麻煩了。”

  5

  席媽媽家廚房。

  馮二妮站在麵板前和著麵。

  嘉嘉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用手搖絞肉機絞肉。

  馮二妮回頭向著嘉嘉,“怎麽樣,比用菜刀剁快多了吧?李開夫這個家夥,就是能琢磨。這些年,這些零星巴碎的東西,他可是沒少鼓搗,鼓搗一個成一個。你可別說,過日子用起來,還真挺方便。”

  嘉嘉:“所以呀,人家才把李叔這雙手稱作咱小江南的四寶之一嘛。”

  馮二妮:“也不知道這幫玩意兒吃飽了沒事幹瞎編些啥!李開夫手好,你爸的腦袋好,你王俊俊阿姨心腸好,這還都貼點邊,你說,說我腿腳好,我這腿腳有啥好的?”

  嘉嘉:“馮姨,你就別謙虛了,別說小江南了,包括光榮那邊,你問一問農場的老人兒,誰不知道,無論誰家有事,第一個到場的,一定是你馮姨。就說這回吧,連喜受了挫折,第一個登門請他吃飯安慰他的,就是你馮姨。你說,能讓他不感動嗎?”

  馮二妮:“行了,這回呀,我的腿腳不好了,連喜還不來,你快去找去吧!”

  嘉嘉笑笑,走了。

  6

  傍晚,直屬分場場區。

  魏曉蘭朝直屬分場辦公室走去,拐過一道彎兒,到了家屬區,她一下子站住了。

  王俊俊在井旁正搖轆轤把兒。

  方春路過,走上去二話沒說就從王俊俊手裏接過轆轤把兒搖起來。

  方春搖上水桶,一手摁著把兒,一手拽過水桶,摘掉掛鉤,拿起扁擔,挑起兩隻水桶直奔王俊俊家走去。

  王俊俊在後邊跟著。

  魏曉蘭躲著人,老遠盯著。

  方春挑著水桶進了王俊俊家。

  魏曉蘭跟著,在這棟房的房山頭停下,盯著王俊俊家院門口。

  過一會兒,方春出來了,王俊俊笑嘻嘻地送出大門。見方春走遠了,返身回家了。

  7

  高大喜坐著吉普車,從光榮農場駛進了小江南農場。

  8

  傍晚,王俊俊家。

  王俊俊正燒火做飯。

  魏曉蘭風風火火地來到王俊俊家門口,“砰”地推開門,用手指著怒斥王俊俊:“我不聽說你從削發那天起就要當姑子嗎?怎麽還勾搭起男人了?!”

  王俊俊正拿著燒火棍子往灶眼裏添麥秸,忽地站起來:“魏曉蘭,你回來這些天,我們拿你當人似的,你這是說人話嗎?”

  魏曉蘭靠近一步:“好啊,你是人,你說,我不是說人話是什麽?”

  兩人都往前湊著,吵著,要動手的樣子。門口擠滿了人。

  連喜跑進來,上去拽住魏曉蘭:“媽--媽--!你這是幹什麽?走,快回去。”

  魏曉蘭更來勁了,讓連喜拽著,趔趄著,手指著王俊俊:“告訴你姓王的,我就是不出離婚手續!”

  王俊俊拽住連喜,逼問:“你說,我從小伺候你,你爸幫我挑挑水怎麽了,她就到這兒來耍潑--你說--”

  連喜往門口推著魏曉蘭:“王姨,別生氣,別--”

  王俊俊:“我問你,你媽闖我家來耍潑,你看見了,對不對?”

  魏曉蘭:“你當大家說說,誰先不對!”

  連喜推著魏曉蘭出了院門。

  王俊俊手指連喜怒斥:“連喜,你這個沒良心的,連句實話都不敢說,你……你……我白伺候你了--”

  王俊俊扶著門框氣得顫抖了。

  黃瑛、秦小琪等從看熱鬧的人群裏擠進了大門。

  9

  夜,小江南辦公大樓。

  高大喜坐的吉普車開到了小江南辦公大樓門口。

  高大喜下車。

  高大喜抬頭一看,所有的辦公室燈都閉著,隻有賈述生和薑苗苗辦公室的燈亮著。

  高大喜進了大樓。

  收發室老頭拉開窗戶:“喲,高場長來了。”

  高大喜手指指樓上:“我到你們薑副書記那裏去一下。”

  收發室老頭笑笑,高大喜擺擺手上了樓。

  高大喜見薑苗苗門半敞著,推開一看沒人,往前走,悄悄說話的聲音從賈述生辦公室裏傳來。

  閃回:高大喜和王繼善在光榮農場招待所喝酒。喝得正酣,都已有醉意。王繼善:“這話,我想說,又不想說,要是爛在肚子裏,對不起你對我這一片心思。”

  高大喜:“說,說給我聽聽。”

  王繼善:“快把薑苗苗調回來吧,風言風語的……”

  高大喜:“不能,不能……”

  王繼善:“好,那算我沒說。”

  高大喜:“你細說說。”

  王繼善搖搖頭:“不說了,不說了……”

  閃回完,高大喜站在門口,又聽見細聲說話,“砰”地推門闖了進去。

  賈述生和薑苗苗正同坐一個沙發,伏在茶幾上勾畫《小江南農場試點方案》。

  兩人一驚,同時抬起了頭。

  賈述生:“哎喲,大喜,嚇我一跳,這麽個猛勁!”

  高大喜臉一板:“沒嚇著吧?”

  薑苗苗愣了。

  高大喜瞪他倆一眼,一轉身氣勢洶洶地走了。

  10

  夜,方春家。

  王俊俊趴在桌子上嗚嗚哭。

  方春:“別哭了,別哭了。”

  方春勸著,王俊俊哭得更厲害了。

  方春從晾繩上拽下毛巾扔給王俊俊。

  方春氣得咬牙,來回踱步:“不像話,他媽的,太不像話了……”

  11

  夜,光榮農場高大喜家。

  小穎忙著做飯、做菜,嘴裏不時哼著流行小曲。

  小穎紮著圍裙,端上一個菜放在桌子上,又轉回身到了廚房。

  門“砰”地開了,高大喜氣勢洶洶地往沙發上一坐,直喘粗氣。

  小穎端著菜出來,感到突然,問:“爸,我媽呢?”

  高大喜不吱聲。

  小穎又問:“爸,我媽呢?”

  高大喜沒好氣地說:“死了!”

  小穎噘著嘴,把菜往桌上一放,湊過去:“爸,你看你呀,剛才好好的,總這麽風一陣、雨一陣的,是不是又和我媽吵架了?”

  高大喜:“你不懂!”

  12

  翌日,小江南農場會議室。會議室門上貼著紅紙白字:第二討論組。

  賈述生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裏邊開鍋似的爭吵成了一片。他站住,聲音傳來:“不行,憑什麽處分賈場長、方連喜和李開夫呀!咱們集體找吳局長說理去!”“純粹是官僚主義!”“什麽真理不真理的,看來,就是個嘴大嘴小的問題。”“我不同意你們這些說法!”

  ……

  賈述生推門走了進去,會議室裏立即靜了下來。

  賈述生找個地方坐下說:“剛才,我參加第一組討論了,討論得很好。在這裏,我再強調一下,我們召開的這次會議,主要是貫徹落實局裏召開的場長會議精神。要作為一條紀律定下來,不議論上級關於對幹部的處理問題,有想法、有意見通過適當方式提,不能在這裏犯自由主義。重點討論如何振興和發展我們小江南的問題。好,大家討論吧。”

  小穎:“我說。上頭領導不是常說,允許失敗,不允許不改革嘛?這是怎麽回事?”

  周德富:“這叫改革嗎?”

  小穎:“周副場長,你說,這不叫改革叫什麽?”

  賈述生:“小穎,停一停,你這發言的方式不對,你想想再說。”

  周德富:“我堅決擁護局黨委的決定。我認為,這個改革呀必須首先有個遵循,不能漫無邊際地想一招兒是一招兒,我們國營農場……”

  小穎氣哼哼地說:“周副場長,我們知道你要說啥了,這遵循不是得有人先創造出來嘛。你比如說農村這土地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不就是安徽的幾個農民創造的,中央首長知道後總結推廣的嗎?”

  周德富:“你說吧,我不和你抬杠!”

  賈述生:“好,你們兩個都冷靜一點兒,不能帶情緒。”

  李開夫:“我說說吧。”

  賈述生:“好,李開夫,你說說吧。”

  李開夫情緒沉默但又激昂:“我要一說話,可能就和大家離轍了。說起來,我來北大荒和別人不一樣,連滾帶爬混得實在是不容易,好不容易靠近組織混了個小科叉子,沒想到說抹就給抹了,弄得老婆子唉聲歎氣的,哎,還要求入黨呢,看來是沒門兒了。”

  有人瞧他的樣子想笑,笑不出來,李開夫歎口氣,一抬頭:“不過,我這幾天睡不著反複想,機耕隊沒管好,我是有責任。半夜裏睡不著細細一想,承包這玩意兒不行,還得把拖拉機都變成個人的,誰買得起就賣給誰,一年還不上二年、三年……鼓勵個人買拖拉機……”

  周德富:“李開夫,你以為這是美國辦家庭農場呢!你這麽一整,還叫社會主義嗎?”

  連喜:“咋不叫社會主義呢?基本生產資料--土地是國家的呀,我從報紙上看到了這個新詞兒,這叫徹底轉換經營機製--國有民營。”

  賈述生:“對,這可能就叫雙層經營體製--聯產承包。”

  李開夫:“賈場長,你能不能再去爭取爭取,讓咱們再試一年呀?”

  賈述生搖搖頭:“眼前恐怕是不行了,你們可以再深層次地研究,找找經驗教訓,我找機會向上級匯報。”

  賈述生抬腕看了看表:“大家都冷靜地思索思索。連喜和開夫的工作不大好安排,我跟薑書記商量了,就到米廠去。”

  連喜:“我爸他們米廠優化組合之後,人員還用不了呢!”

  13

  賈述生辦公室。

  賈述生把連喜送到門口,拍拍連喜的肩膀笑笑說:“百年不遇的洪水災害給我們的家庭農場來了個不小的下馬威,我看你沉悶的樣子,以為給嚇住了呢,聽你這麽一細說,我才放了心。好,回去動員直屬分場的幹部和職工都行動起來,搞好生產自救,渡過難關!”

  連喜緊緊握著賈述生的手抿緊嘴,點點頭。

  特鏡:兩隻握緊的手。

  14

  直屬分場辦公室門口,暴雨衝刷的跡象留在了路旁的水溝和大街上,浸透在牆基上。

  敲鑼打鼓。

  連喜、李開夫等站在門口。

  一輛輛貼著“支援受災兄弟農場”標語的卡車駛進院裏:化肥、農藥、糧食等物資。

  15

  魏曉蘭住處。

  魏曉蘭盤腿坐在炕上,王繼善坐在炕沿上。

  王繼善:“這幾天,連喜的情緒怎麽樣?”

  魏曉蘭:“看不出怎麽樣來,連喜這孩子懂事兒,他心裏難過也不能讓我看出來。”

  王繼善:“你看方春那天那個樣,還拎根大棒子,氣勢洶洶的。這回好了,把兒子推到火坑裏了,他也該舒服了,再沒來鬧你吧?”

  魏曉蘭:“哼,他有什麽臉!”

  王繼善:“連喜那邊你還真得好好勸勸他,可別再跟著他們瞎胡鬧了。”

  魏曉蘭:“我知道,王場長,這回我回來,你沒少操心,算是認出真假人來了!真不知道怎麽感謝你!”

  王繼善嘿嘿一笑:“哎呀,這話是怎麽說呀!你和連喜都好好的,比什麽都好。”

  16

  中午,李開夫家。

  連喜和小穎進了李開夫家的院子,李開夫和秀蘭迎了出來。

  李開夫:“我說要到你那兒去談,你非要來。快,屋裏坐。”

  連喜:“我說的事兒怎麽樣?”

  李開夫:“你不是說讓我派人到山裏先去偵察偵察嗎?我這回可是派的嫡係部隊,秀蘭親自帶小分隊去的。”

  李開夫回頭瞧瞧秀蘭:“喂,內當家,你快給連喜說說。”

  他們一起進了外屋,外牆擺著一筐榛蘑,一筐猴頭,一筐榛子。

  連喜哈腰用手摸摸蘑菇、猴頭,又扒開一個榛子用牙咬開:“喲,粒兒這麽大呀。”

  秀蘭說:“連喜,今年收山,那山核桃、山葡萄一嘟嚕一嘟嚕的。這些東西采了,怎麽賣呀?有要的嗎?”

  連喜說:“你放心吧,王大嶺和幾個返城的知青在上海辦了一個糧油公司,也兼營北大荒特產,我給他們打了電話,他說沒問題,有多少都能銷出去,上海、北京那些大城市的老百姓喜歡這些東西。特別是那裏的一些知青,老惦記著咱北大荒的小雞蘑菇燉粉條!”

  小穎:“那太好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秀蘭:“連喜、小穎,快進屋坐。”

  連喜和小穎坐下。秀蘭泡茶。

  李開夫:“連喜,你說起王大嶺來,我還有個好哥們兒是做大買賣的呢!他在廈門、深圳都有大生意,前幾天來信還說,能不能和咱們聯合幹點啥?我回信說,你是個買賣人,我們是國營的,沒法和你攪和。”

  小穎問:“做什麽買賣的?”

  李開夫:“不單是做買賣的,主要是搞實體,在台灣有好幾個大橡膠園,好幾個農副產品加工廠。我說和咱做不了什麽大買賣,又來信圈弄我帶著家人跟他幹去,信裏一再保證虧不了我。”

  連喜問:“你們倆什麽緣分?”

  李開夫嘿嘿一笑:“連喜,要不是今天改革開放,這可是爛在肚子裏的話,我和任何人是死活不能說的。剛來北大荒的時候,大夥兒不是都叫我國民黨漏子嗎?其實呢,我那時候是被國民黨抓了壯丁,認識一個姓鮑的,他是福建廈門人,正好部隊開到廈門,離他家不遠,他就開溜了。那天是我站崗,他剛溜出營房,就讓我發現了,我拿槍一比畫,他立馬就給我跪下了。我一看,心軟了,就放了他。後來,他去了台灣,一去就是三十多年。聽他信裏說,他現在可發了,成了大老板了。你們喝的這茶葉,就是他寄給我的。”

  連喜高興地站了起來:“李叔,這個茬兒一定要接上!”

  17

  傍晚,魏曉蘭住處。

  連喜和魏曉蘭正圍著桌子吃飯。桌子中間擺放著一盤餃子。

  連喜用筷子點著餃子說:“媽,你吃餃子呀,這是席姥姥的一片心意呀。”

  魏曉蘭用筷子去夾餃子,心情抑鬱的樣子,說:“席媽媽這麽大歲數了,對我還有這片心思,哪天,你得領著我看看她去!”

  連喜:“媽,你願意去,今天也行啊!”

  魏曉蘭:“不,等我心情好點的。讓你爸這個老王八犢子不是人的,沒把我氣死。”

  連喜:“媽,我沒說嘛,自從你走了以後,他變得脾氣不好,你就理解他一點兒。”

  魏曉蘭:“連喜呀,你還讓我理解他,你是沒見那天他那個樣子呀……”

  方春“砰”地推開門闖了進來:“魏曉蘭,走,好說好商量,咱倆辦離婚手續去,了結了,就再沒那個樣子了。”

  魏曉蘭叭地一拍桌子:“姓方的,你把心放到肚子裏,我就是不給你倒這個地方!”

  方春手指著怒斥:“你這個臭無賴!”

  魏曉蘭手指著怒斥:“你這個老流氓,年輕時就是流氓,現在還是流氓!”

  方春急了,要抄家什,魏曉蘭也急了,也要抄家什。

  連喜“咣”地一掀桌子,怒喊:“你們這是要幹什麽?!要幹什麽--”

  桌倒碗碎,餃子撒到了地上。

  18

  夜晚,賈述生家客廳。

  飯桌支在地中間,上邊擺了滿滿一桌子菜。

  小穎:“賈伯伯,嘉嘉怎麽還不回來?”

  賈述生:“來吧,大家坐吧,咱們先開始。”

  李開夫:“別的,賈場長,你不是說要招待辦家庭農場出力多的人嘛,嘉嘉也算一個。連喜,你說呢?”

  連喜有氣無力地說:“她答應好好的,說是來。”

  小穎:“連喜,你爸和你媽的事兒,別總往心裏去了。今天大家聚到一塊兒,要好好樂和樂和。”

  嘉嘉氣哼哼地進來了,直衝李開夫:“李叔,我趁這星期天家訪,到了機耕隊幾家駕駛員家,幾乎都燒煤油爐子做飯,他們哪來的柴油?”

  李開夫:“是。我要搜家,你爸不讓。這幫小兔崽子,你們瞧著,要是讓我說了算呀,我不治得他們服服帖帖才怪呢!”

  連喜瞧瞧嘉嘉和小穎:“李叔,你說什麽呢!”

  李開夫:“我他媽的讓這幫敗家子氣糊塗了!”

  賈述生:“今天我請客,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大家快坐。”

  眾人坐下。

  賈述生舉起杯:“聽說你們心裏都不好受。其實,這次失敗,別看對我的處分輕,我應負主要責任。所以,我敬你們一杯酒,一是表示歉意;二是好好找教訓。從這杯酒下肚,大家的情緒都要振奮起來!”

  連喜舉杯不進酒,悔恨萬分的樣子:“這次失敗,調查組主要就抓住了農場配套的機械化難以為家庭農場服務,說小片小片使用拖拉機往返次數多,耗油大。其實,耗油大主要是咱們的管理問題,就往返那點油在經營中不夠九牛一毛!哎--我當時怎麽就沒想到呢?怎麽就沒往那裏投放些精力呢?”

  李開夫也不進酒,放下杯,用拳頭一捶桌子:“我真沒用,當時也覺出來了,沒往上使大勁兒,他媽的我這腸子都要悔青了!”

  賈述生:“看來,我指揮不靈了,沒人聽呀。”

  小穎:“李叔,連喜,別窩囊出病來,咱們該吃該喝。全國啥形勢他們也不是不知道,我就不信沒機會了。”

  嘉嘉:“我看也是,我爸爸好不容易準備的,來,喝!”

  眾人都舉起杯喝了。

  眼看連喜又要往肚子裏倒酒,小穎一把搶過酒杯,說:“喂,說喝也不能這麽喝呀!”

  連喜已經把酒杯放到了嘴邊,嘉嘉一把奪過來說:“連喜,我替你喝。”

  嘉嘉喝進去,還給連喜杯子:“我說你多少次了,以後不準喝賭氣酒,就是不聽!”

  嘉嘉說完撅起了嘴。

  連喜:“好,我聽,我聽。”

  小穎瞧著連喜和嘉嘉非同一般的情形,一下子愣了。

  李開夫看出了奧秘:“小穎,吃菜呀。”

  小穎起身說:“賈叔,我還有點事兒,先走了。”

  連喜追出去,喊:“小穎姐--”

  嘉嘉追到門口說:“人家要走,還非要留呀!”

  19

  初秋的山林。

  每夥二十人左右,三夥人已走到山腳下的林邊,他們的身後是受災的田野。

  山林裏。

  李開夫喊:“快來呀,這片榛子夠采幾十麻袋的。”

  特鏡:一片榛棵上結滿了一撮撮的榛子,李開夫伸手采一大撮榛子裝進麻袋裏。

  眾男女從近處跑過來,搶著采。

  黃瑛和丈夫正蹲在地上采一片蘑菇,采起來放進大背簍裏。

  秦小琪仰臉瞧著一棵細高柞樹上的猴頭,舉起帶鉤刀的長杆對準猴頭根一割,一個仰臉拱手的姑娘一下子接住了。

  秦小琪:“姑娘,這猴頭是對著臉長,看看那一個在什麽地方。”

  姑娘把接在手裏的猴頭放在筐裏,瞧瞧左右,又瞧瞧前邊,指著不遠處一棵柞樹:“媽,那個在那兒呢。”

  姑娘跑去,秦小琪舉著鉤杆也大步走去。

  ……

  20

  李開夫門口的園子裏。

  王俊俊挑一挑水路過李開夫家門口。

  李開夫正在把鋪散的一片榛子歸成大堆兒。

  王俊俊放下挑子喘息著:“李開夫呀,這麽好的天,咋不攤開曬,還歸大堆呢?”

  李開夫笑笑:“這你可就不懂了。要是曬呀,曬幹了,包衣箍在榛皮上,更難剝了。這樣堆在一起捂一捂,發熱後一抖摟,包衣就全掉了。”

  王俊俊不好意思:“這種事兒,我們這些人就不懂了。”

  李開夫湊過來:“喂,我說王俊俊,別讓魏曉蘭那麽一摻和就打退堂鼓了,主動點。這回,可有個合適的。”

  王俊俊撿起扁擔要挑著桶走,李開夫一把抓住扁擔:“你這一冷淡方春,方春一會兒暴躁,一會兒沒魂似的,別讓他得精神病呀!”

  王俊俊先是一愣,覺出神情不對時,立即臉上堆笑:“瞧你說的,會有這麽嚴重?”

  李開夫哈哈大笑:“都快一巴掌歲數的小老太婆了,還羞羞答答的!今晚到方春那裏去一趟啊,我讓方春給你留門兒!”

  王俊俊挑著水回過頭:“李開夫,你要胡說,可小心我打你嘴巴子。”李開夫做了個鬼臉。

  21

  法庭門口。

  一幢小樓門口,掛著牌子:北大荒中級人民法院小江南法庭。

  方春手拿著一張離婚判決書走出大門口,正兩手端著看著。二妮走了過來,帶著挖苦的口氣:“方春,說離真離了?我看,你怎麽越老越沒正經了呢?既然魏曉蘭回來了,陳芝麻爛穀子的就忘了算了,還能再找咋的?再說,連喜都要娶媳婦了。”

  方春:“二妮呀,就你這觀點我可得給你開導開導了。你沒聽人家那小品裏說的嘛,現在思想開放了,興年輕人在大道上、公園裏公開摟摟抱抱,就不興我們老年人背地裏來個老來少呀。你真得向我學學。”

  二妮哈哈笑起來:“唉呀,我說方春,你還挺趕時髦的,咱可學不了。”

  二妮說完一撇嘴。

  方春:“你撇什麽嘴?那天,我和席媽媽嘮了,我的事兒完了,就撮合你和賈場長。”

  二妮忍不住了:“方春,我可告訴你,沒影兒的事兒可別胡說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方春哈哈大笑:“還說我呢,看來要是賈場長同意,你也有那個意思呀?”

  二妮:“去去去,不和你扯了。”

  方春:“喂,二妮,別走呀,我求你點事兒行不行?”

  二妮:“什麽事兒?”

  方春:“叫魏曉蘭一鬧呀,王俊俊不搭理我了,我一去,她就關上門不開。我求你把我這離婚書給她送去看看去!”

  二妮笑笑說:“沒問題。”

  方春:“喂,你到王俊俊那裏,千萬可別說我讓你去的呀!”

  二妮冷笑:“嘿,你呀你。”

  方春殷勤的樣子:“喂,二妮,你什麽時候去?”

  二妮一斜眼,一撇嘴:“說你老不正經嘛,還倒咬一口。好,我今晚就去。”

  二妮要走,又回過頭問:“方春,咋這麽著急,等魏曉蘭走了吧!”

  方春:“二妮,她不走呀!你說,我主要是心疼連喜,她不管怎麽的,也是連喜的媽,連喜對她好我也不反對。可是,連喜現在夠鬧心的了,她根本就沒有走的意思。”

  二妮:“哎呀,她可能也是從心裏不願意回去,她在關裏一個人也夠難的了。”

  方春:“難受不難受是她自己作的。我囑咐連喜了,寧肯拉饑荒,也月月給她郵點兒錢去。”

  22

  夜晚,賈述生家客廳。

  嘉嘉拉著連喜的手說:“連喜,別喝了,你可不能再喝了。”

  連喜推開嘉嘉的手,舌頭打著卷:“嘉嘉,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在這個時候你能理解我,還跟我好,我太感謝你了!”

  嘉嘉:“感謝就感謝嘛,還值得這麽狂喝,誰也勸不住?”

  連喜:“我心裏難受呀!我媽開始跟我說,人真的是不能犯錯誤。你說,你知道我辦家庭農場,跟我媽有啥關係?可是,有的人就把事情往她身上賴,說是她在背後攪和的。你說,這不是純粹冤枉我媽嗎?”

  嘉嘉:“說去嘛,人嘴兩層皮,哪個人前不說人,哪個人後不被說呀?!”

  連喜睜著帶血絲的眼睛直瞪瞪地望著嘉嘉:“你、你知道什麽?哎--我媽不說,我心裏明白,她是在這兒等著有一天,我爸能原諒她,讓她搬回去。可是,我看,我爸爸越來越沒那個意思了。一邊是我爸,一邊是我媽,我多揪心哪!”

  說著,連喜鼻涕一把,淚一把,捶胸頓足地哭了起來。

  嘉嘉嚇壞了,趕緊投了個毛巾,給連喜去擦眼淚。

  連喜一把抓住嘉嘉的手,說:“嘉嘉,有你爸爸那些話,有你理解,我才算還有信心……”

  連喜一把抱住嘉嘉:“嘉嘉,我的好嘉嘉。”

  嘉嘉:“理解你!我理解你!”

  二人抱在一起,長時間狂熱地親吻。

  23

  天蒙蒙亮,賈述生臥室。

  地上兩雙鞋子。

  炕上一床被窩裏睡著兩個人,他們是連喜和嘉嘉。

  連喜一骨碌身子爬起來,用手揉揉眼睛,看看四周,覺得很奇怪,一回頭,看見赤裸上身,睡得正香的嘉嘉,嚇壞了,趕忙用手把嘉嘉推醒。

  “喂,喂,你醒醒,你怎麽睡在這兒?”

  嘉嘉醒了,睜開眼睛,奇怪地問:“你睡醒了?口還渴不渴?”

  連喜好像明白過來了,“昨晚我喝醉了?睡在你這兒了?”

  嘉嘉羞紅了臉:“還說呢,昨天你醉得像條死狗似的,費了半天勁,才把你拖到炕上來。”

  連喜忙問:“喂,我沒做什麽壞事兒吧?”

  嘉嘉嬌羞地說:“你說呢?”

  24

  縣城火車站。

  進出候車室的人川流不息。

  李開夫和連喜拎著包裝盒上印有北大荒猴頭、關東木耳、完達山榛子、東北山產榛蘑的禮品,走進了候車室。

  窗口排隊買票的有三四個人。

  連喜把禮品往李開夫手裏一遞說:“李叔,你找地方坐下,我去買票。”

  連喜走到窗口掏錢往窗口裏一塞:“上海兩張。”

  連喜拿過票看了看,把找的錢揣進兜裏,看看票,走到李開夫找的座位旁,遞過一張。

  李開夫接過票,往右側挪挪P股:“來,擠擠坐一會兒吧,快檢票了。”

  連喜坐下:“李叔,看你急的,拽著我去見鮑老板!咱倆到車上好好商量商量,怎麽和鮑老板談。”

  李開夫點點頭:“是。”

  25

  傍晚,賈述生家。

  秦小琪、黃瑛等十多人在賈述生家的客廳裏,坐沙發的,坐椅子的,站著的。

  秦小琪:“賈場長,魏曉蘭剛來的時候,我們覺得她悔過了,沒想到,又這麽攪和上了,我們要找她算賬去!”

  黃瑛:“算什麽賬,幹脆就是攆她走,反正方春也和她離婚了!”

  二妮:“她魏曉蘭一天不走,咱北大荒一天不消停,純粹是個喪門星。”

  七嘴八舌,又有兩三個女人爭著說。

  賈述生:“靜一靜,你們聽我說。”

  眾人靜下來。

  賈述生:“我們看問題應該曆史地看,辯證地看,如果按大家說的,魏曉蘭是攪和的話,她的攪和分兩次、兩種。複轉官兵剛開進北大荒不久她的到來,是為了攪和我和春霞的婚姻;這之後的攪和,除了升官外,還公報情仇。她這次偷偷回來混在割稻工裏,就足以說明她心虛,這就有對自己過去的反省和懺悔。這次來攪和,是想看看兒子,又想和方春恢複關係,這是反省和懺悔中的進步。反對辦家庭農場,也是從兒子這一狹隘利益出發的,我認為應該理解……”

  眾人靜靜聽著,特鏡給每人一個鏡頭。

  賈述生:“目前看,周圍的一切都不會以魏曉蘭的意誌為轉移,我看,還是不攆的好。最近,我想找她談談,她畢竟是我們北大荒人,如果需要她離開的時候,我會去說--”

  26

  高大喜辦公室。

  公務員送來一遝子報紙,上麵有一封信。

  高大喜打開信,一下子愣了。

  特鏡:信紙上畫著一個王八,那王八蓋子上還染的綠色。

  高大喜看看信封,收信人是高大喜,發信人地址是北大荒。“啪”地一拍桌子:“看來,是有這事兒,賈述生,你太不夠意思了!”

  他抓起信紙撕成兩片,又要撕,一下子停住了。

  27

  高大喜家客廳。

  桌子上擺著冒熱氣的飯菜。

  “小穎,小穎,出來吃飯了!”薑苗苗向小穎的房間喊。

  聽聽沒有反應,薑苗苗走到房間門口,用力一推,門反鎖著,便“嘭、嘭”地敲門。“小穎,你聽到沒有,吃飯了。”

  屋裏傳來小穎的聲音:“你們吃吧,別叫我,我不餓。”

  薑苗苗無可奈何地轉回身:“哎呀,你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屋裏已經三天了,這麽樣,餓也餓個好歹的了!嘉嘉和連喜結婚結去唄,這麽大個世界,再就沒有比連喜更好的了?!”

  小穎在屋裏:“別煩我了,我說不吃就是不吃。”

  屋裏傳來了小穎的啜泣聲。

  薑苗苗焦躁的樣子。

  高大喜開門進來,一見薑苗苗立刻鐵青起臉,二話沒說,從兜裏掏出撕成兩片的信紙和信封,扔給薑苗苗,“砰”地關上門,甩身走了。

  薑苗苗撿起信一愣,追到門口:“大喜,我告訴你,事情不搞清楚,你千萬不準胡來--”

  薑苗苗聽著下樓的腳步聲,把信揣進了兜裏。

  小穎的房門突然打開了,小穎眼睛紅腫、披頭散發地說:“媽,我跟你們商量個事兒。”

  小穎:“學校很早就來信說,希望我能回學校去攻讀研究生。我一直猶豫,現在下決心了。”

  薑苗苗裝出笑臉,說:“讀研究生?我看行,到那裏物色個理想的對象。我看哪,一般人還真配不上我們小穎呢!”

  小穎說:“怎麽開口閉口找對象、找對象的,我這回去是想把我現在進行的幾個課題在學校裏搞出個結果來。”

  薑苗苗:“小穎,我看挺好,回頭再和你爸爸商量商量。”

  28

  小虎頭山上,八名女知青墳前。

  鏡頭閃過八座長滿荒草的墳墓,墓碑上“藍蔚蔚英靈永垂不朽!”等已變舊,字跡依稀可見。

  魏曉蘭站在藍蔚蔚墓前,流著眼淚說:“蔚蔚,我對不起你們八姐妹呀,今天,我向你們請罪來了,求你們安息九泉,原諒我吧!”

  魏曉蘭連鞠三躬。

  秋風蕭瑟,枯草晃動。

  29

  賈述生辦公室。

  賈述生坐在辦公桌前翻閱文件。

  薑苗苗遞上去被高大喜撕成兩半的烏龜和信封。

  賈述生看著看著,一咬牙:“真卑鄙!”

  薑苗苗歎口氣:“看來,你們倆為別的吵吵嚷嚷好化解,這個扣子在他那裏很難解呀!”

  賈述生:“薑副書記,你可要冷靜,不要激化矛盾。”

  薑苗苗扭頭擦掉了一滴眼淚。

  賈述生拿起信對薑苗苗說:“這封信交給我研究研究吧。”

  30

  魏曉蘭住處。

  魏曉蘭自己吃完飯,正收拾飯桌,突然聽見窗外傳來嘈雜聲、喊叫聲,停住手朝窗外一看,隔道對麵的方春家貼了對聯,中間貼個“囍”字。

  傳來李開夫喊聲:“方春、王俊俊結婚典禮,現在開始。”

  東北風俗的嗩呐聲。

  魏曉蘭急忙爬上炕,臉剛貼到玻璃上,想聽聽看看,突然大道上走來參加結婚典禮的一夥人,有兩三個人正往她的窗戶裏瞧。

  魏曉蘭急忙縮回腦袋站起身,嘩地一聲拉上了窗簾。

  魏曉蘭蹲下,斜身臥著,悄悄撩開窗簾一道縫兒,偷偷往外瞧,隻見不斷有人急急忙忙趕去看熱鬧。

  嗩呐聲更響了。

  又傳來李開夫的喊聲:“新郎、新娘拜天地--”

  31

  魏曉蘭住處。

  魏曉蘭咬咬牙,喘口粗氣,轉過身來下了炕,鬧聲、嬉笑聲、嗩呐聲不斷傳來。

  魏曉蘭使勁用兩隻手捂耳朵。

  聲響效果漸漸小下來。

  魏曉蘭坐臥不安,收拾自己的包袱,又放下。

  她把沒收拾的碗筷一推,找出筆、紙,伏在桌子上要寫東西的樣子。

  外邊又傳來聲音。

  魏曉蘭找來兩個棉球兒,用水濕一濕塞在耳朵裏,寫起來。(畫外音)

  連喜:

  我應該等你從上海回來再走,左思右想,我該走了。

  重返北大荒的這些日日夜夜,見到的、聽到的一些事情,幾乎都沒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有時覺得憋屈,有時覺得心裏敞亮,有時又覺得混沌。現在,盡管恨你爸爸,但是在我的心裏,他是個男人了,你跟著他過,我也放心了。媽媽還要說的一句話是:你和嘉嘉有了孩子,別忘了給我寄張照片……

  如果賈述生、高大喜,還有王繼善、薑苗苗問起我走的事,你就巧妙地給他們解釋一下,如氣氛適宜,也可以代我向他們問好。

  媽媽。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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