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16節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菜根原文

　　不昧己心，不盡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子孫造福。

　　日月譯解

　　沒有泯滅自己的良心，不違逆人倫之常情，不過分浪費物力，就可以在天地之間樹立仁者之心，引導民眾確立真正的生命意義，為百姓的子孫萬代創造幸福。

　　日月評譚

　　這條菜根來自北宋學者張載的“橫渠四句教”：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意即：要為社會建立一套以儒家道德倫理為核心的精神價值係統；要通過自己的道德努力，教育民眾對自己的命運方向做出正確的選擇，以明確生命的真正價值和意義；要恢複曾經被中斷過的儒家思想傳統；要為萬世開拓太平之基業。“四句教”體現出一代大儒的深沉的仁者情懷和宏遠的使命擔當。可惜大儒做不了大官，做了大官又不一定能保持這種情懷。

　　張載，人稱“橫渠先生”，一生窮究天人之際，努力探究宇宙人生奧秘。時人說他“以命世之宏才，曠古之絕識，參之以博聞強記之學，質之以稽天窮地之思”。他的弟子在張載的《行狀》中說他：“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其誌道精思，未始須臾息，也未始須臾忘也。”可謂一生思學並舉，德慧並進。他的“四為”使命，代表了新儒家學者的終極關懷與誌向，浩氣凜然，器宇寬宏。

　　張載提出“民胞物與”的思想。他認為，宇宙的本原是氣，氣聚則有形而見生成萬物，氣散則無形可見化為太虛。認為宇宙是一個無始無終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充滿浮沉、升降、動與靜等對立運動。人是由氣構成的，構成人的氣也是構成宇宙萬物的氣，所以，對個人來說，天地就是我的父母，民眾就是我的同胞，萬物都是我的朋友。他的這個思想主要體現在《西銘》一文中。

　　張載在《西銘》中說，乾為天，坤為地。天地分而生陰陽二氣，證之於人事，恰似人之父母。乾坤之氣混合無間，渺小的我們處於天地之中。所以充塞天地之間的氣，形成了我們人的軀體。氣之本性是天地之間的統帥，我的本性即是天地之本性。萬民皆由天地所生，與我都是一母同胞，為我弟兄；萬物皆由天地化育，與我同屬一類，為我儕輩。天子是乾坤父母的嫡長子，而大臣則是嫡長子的管家。尊崇自家的長輩，也就是尊崇別人的長輩；撫養自家幼童，也就是撫養他人的幼童。聖人，是天地德性的集中，賢士，是天地靈秀的呈現。天下所有衰老龍鍾、孤苦伶仃之人，所有鰥夫寡婦、困苦無告之人，就像你我的兄弟姐妹一樣。遵循天地之仁德，及時地保育他們，是子女對乾坤父母應有的協助。如此地樂於保育而不為己憂，是對乾坤父母最純粹的孝順。違背了乾坤父母的意旨，就叫作“悖德”，傷害了仁德，就叫作“賊”。助長凶惡的人是乾坤父母不成材之子，充分發揮了天性，才是天地父母的孝子。懂得天地化育萬物道理的人，才能夠遵循天地理性行事；通曉乾坤父母玄妙的人，才能夠繼承乾坤父母的誌願。在無人可見處俯仰無愧，才算是沒有辱沒乾坤父母；心中時刻存有天性，才算是敬奉天地父母無所懈怠。崇伯之子大禹，通過厭惡美酒，來孝敬乾坤父母；潁考叔經由培育英才，將恩德施與其同類。持續努力不鬆懈，這是舜對天地父母的功勞；不逃他處，以待烹戮，這是申生所以被諡為“恭”的緣故。保全天地父母賜予的身體的人，是曾參。勇敢地順從父親的命令的人，是伯奇。富貴福祿的恩澤，是乾坤父母所賜，用以豐厚我的生活；貧賤憂戚，是乾坤父母用以珍惜你的方式，使你在艱苦磨礪中成就。活著的時候，我順從事理；死的時候，我安寧而逝。

　　由《西銘》可見，儒者的使命，就是實現自我和他人、家庭和社會、人類和自然的統一和諧，要實現這個使命，就必須認同天地父母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仁德天性並發揚這個天性，在社會實踐中勇於擔當，盡心盡力地去關照社會中的每一個成員，如此便無愧於天地之間。在天地宇宙麵前，人的生死、窮通、貴賤微不足道，人生順境，是上天對我的恩澤，人生困境，是上天對我的考驗，坦然麵對窮通際遇，堅持不懈地完善自己的本性，活著就應該對天地奉行孝道，不斷實現自己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死了就能得到永恒安寧。這是張載為中國人構建的具有儒家情懷的精神家園。四句教，哺育了無數誌士仁人，從而使他們以天下為己任，救國家於危難，拯生民於水火，生死利害置之度外。

　　橫渠四句教，是值得敬畏的傳統，值得珍惜和弘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