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判一隻狼無罪

第四十六章 最後一隻天鵝的非正常死亡

　　周正旺

　　寒冬快要來到了，仍然有一隻天鵝徘徊在寒冷的北方大地。天鵝已經太老了，他曾經想和他的同伴們一起去溫暖的南方度假，但是才飛行了幾千米，他就飛不動了，他降落在一個城市的郊區，噙著眼淚看著同伴們飛去。

　　一直到同伴們的身影消失在天際，老天鵝才收回伸長的脖子，用翅膀輕輕揉揉已經幹澀的眼睛，老天鵝已經老了，眼睛也漸漸看不清楚了。他轉身看看周圍的環境，天空一片暗淡，周圍一片寂靜，隻有身邊還倔強地生長著一些枯萎的花草，老天鵝俯下身去，覺得有一些溫暖。“謝謝，謝謝你們。”老天鵝對身下的枯草說。

　　休息了一會兒，老天鵝決定到周圍看看，“也許這是我生活過的最後一個地方了。”他想。遠處是郊區的幾戶人家，老天鵝不想去招惹他們，他知道那些人的厲害。有不少同伴還吃過他們的虧呢！老天鵝沒有了力氣，但是有分辨敵友的智慧。

　　慢悠悠地走了幾分鍾，老天鵝驚奇地發現不遠處似乎有一個同伴在引吭高歌，白色的羽毛在暗淡的天空裏有些耀眼。老天鵝興奮地跑過去，果然，在不遠處的一個遺棄了的水塘邊，站立著一隻優美的白天鵝。她體態輕盈，踮著腳掌，美麗的長脖子伸向天空，嘴巴張開，似乎在高唱，但老天鵝什麽也沒聽見，也許是耳朵不管用了，老天鵝心想。

　　“你好。”老天鵝用自己的語言和她打招呼。

　　但是她依然高高抬起頭顱，並不理睬。

　　老天鵝並不泄氣，他在連續打了三次招呼後，終於閉了口。“這是一隻高傲的天鵝。”他想，“但是她有資格，她年輕，漂亮，自然不把我放在眼裏。”

　　老天鵝小心地圍著心中的偶像轉動，似乎怕打擾到這位漂亮的女神。不管他怎麽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年輕的天鵝始終看著深邃的天空。“她很討厭我。”老天鵝傷心地想，“但是，不過，她並沒有趕我走，也許，她……”老天鵝自我安慰道。

　　老天鵝轉了幾個小時，終於決定做一些更大膽的動作，他慢慢靠近這隻漂亮的女性，甚至用翅膀輕輕撫慰這隻優美的天鵝，她仍然看著天空，沒有任何表示。但是老天鵝已經明白了，自己並不那麽讓人討厭，於是他蹲在天鵝邊，睡了過去。老天鵝睡得很甜，他夢見自己和這隻漂亮的天鵝一起飛向了天空……

　　夜裏，老天鵝被一陣寒風凍醒，他哆哆嗦嗦站起來，他看見美麗的天鵝依然站立在那裏，心中一陣溫暖，“她也許更冷了。”老天鵝想，他到附近的草地銜來一些枯草，鋪在她的身邊，但是她實在站得太高了，一些枯草根本抵擋不了寒冷，老天鵝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幾戶人家，看見他們屋外的欄杆上晾著幾件衣服，老天鵝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他知道那一定有禦寒的作用。老天鵝猶豫了一陣，終於小心地走過去-他已經不怎麽會飛了，站在欄杆下麵，衣服離地麵還有一些距離，他拍打著翅膀，在飛起一些距離後，用盡力氣咬住衣服的一角，把它拽了下來。然後飛速跑回來，衣服實在太小，根本蓋不住兩個身體，於是他把衣服全部溫柔地鋪在白天鵝的身上。她應該不冷了吧，於是，他又臥在白天鵝身邊，哆哆嗦嗦地繼續睡了過去。

　　第二天，老天鵝老早醒了過來，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他肚子有點餓。身邊的白天鵝還是站著看著天空，老天鵝不明白，她不累嗎？年輕真好，他想。

　　旁邊的水塘已經沒有多少水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魚蝦。老天鵝遊進冰冷的水裏，仔細尋找。在尋覓了大半個小時後，老天鵝泄氣了，這是個廢棄的池塘，根本找不到食物，老天鵝正在泄氣，突然看到一隻小蝦浮出水麵，他趕緊遊過去，想一口咬住它，但是蝦子一轉身，又溜走了。但是老天鵝一扭頭，還是咬住了它，年輕時候，自己一秒鍾就可以抓住這隻蝦子，現在是真的老了。老天鵝傷心地想。

　　他正要一口吃下它，看著那隻優美的天鵝，她還沒吃呢，他想，於是他遊上岸，把蝦子喂進白天鵝張開的嘴巴裏。開始他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想到她應該也餓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把蝦子送過去。

　　但是白天鵝隻是銜住了蝦子，卻一直不往肚子裏吞下去，老天鵝有點著急，也許是不好意思吧，老天鵝心想。於是他轉身離開了一會兒，一隻公雞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跑過來，一口吞下了這隻蝦子。老天鵝轉身回來的時候，蝦子已經不見了。她還是吃了，他興奮地想。

　　身邊的水塘已經找不到食物了，老天鵝決定到更遠的地方去尋找，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工湖，老天鵝辛苦地抓到了一隻大魚，他沒舍得吃，他還要留著給她帶回去呢！抓到一條小魚後，他吃了下去。然後銜著那條大魚回來。回來的時候，老天鵝看見一個孩子正騎在白天鵝的背上，還拿著一根木棍敲打著白天鵝的脖子。老天鵝生氣了，他衝了過去，想嚇走那個孩子，但是那孩子沒有嚇退，他拿起木棍掃了過來，老天鵝躲避不及，被掃到了翅膀，幾根羽毛掉了下去，老天鵝憤怒了，他奮力扇起翅膀，飛到半空俯衝下去，那小孩終於嚇哭了，跑開了。

　　老天鵝決定不再離開白天鵝了。他要好好守衛她。那條大魚夠他們吃上一陣子呢。他臥在白天鵝的身邊繼續睡覺。

　　這時一台挖掘機開了進來，這裏已經被列為開發區。挖掘機的任務首先是把池塘填平，轟隆隆的聲音把老天鵝驚醒了，看著挖掘機朝自己的方向開來，他有點害怕，平生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怪物。它舉起鏟子正在挖掘這邊的小土丘，然後傾倒在池塘裏，他趕緊跑著離開了，還要讓白天鵝一起躲開，但是白天鵝依然一動不動-她隻是一個雕塑，老天鵝的眼睛已經模糊了，他根本分不清，或者說，他不願意相信這是一個雕塑。白天鵝依舊抬頭看著天空，仿佛天空有無盡的理想和追求。

　　挖掘機終於開到了雕塑邊，它舉起鏟子，挖了下去。“不要！”老天鵝喊道，但是那隻舉起的鏟子毫不遲疑地鏟了下去，白天鵝一下子被挖成兩段，老天鵝流了淚，他本該保護她的，卻自己跑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於是他站到挖掘機的前麵，抬頭看著頭上的天空，天空裏他似乎看到了那隻優美的白天鵝，但她在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