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雪豹

第十八章 蘇爾丹和狼

　　曹保明

　　嫩江的南岸是鎮賚，北岸是黑龍江省的泰來，在嫩江科爾沁草原。

　　冬季的冬捕，是這一帶的所有人家都盼望的日子，這是因為勤勞的人們隻能靠著大自然的饋贈來安頓自己的生活。

　　有一年，科爾沁草原上的查幹淖爾又快到冬捕了，泰來縣麻繩鋪掌櫃蘇爾丹的鋪子裏十幾名繩匠都被人請走了。這天夜裏，突然又有人敲門。

　　已經睡下的蘇爾丹問：“誰呀？”

　　“掌櫃的，俺是從查幹淖爾來的。”

　　“啊呀！這麽老遠……”蘇掌櫃趕緊下地開門。一看，一個人騎著一匹馬，牽著一匹馬。

　　原來，這是吳連甫家的小股子，奉命前來請蘇掌櫃去給打麻繩。蘇掌櫃有些不信，說：“你們東家咋才想起下手哇？”

　　小股子說：“別提了。今年一開始，東家本來打算歇一季，可是他有個小舅子從海南回來，據說有一肚子打魚經驗，三說兩說，他又幹了，非讓俺請到你不可。這不，馬都備好了。”

　　恭敬不如從命。人家從吉林到黑龍江來請人，不去太不給麵子。當下蘇爾丹把老婆曹桂芳喊起來，叮囑她看好門市後，背上打繩工具和查幹淖爾來的小股子就上路了。

　　從鎮賚至查幹淖爾路程本來不太遠，也就兩百多裏路。可是，他倆一過鎮賚就走“麻達”（迷路）了，小股子說往左，蘇爾丹說往右，兩人爭執不下，又沒有一個過路人可打聽。

　　天漸漸暗起來，飄開了雪花。北風一刮，刮鼻子刮臉的，嘎嘎冷。蘇掌櫃畢竟比小股子有經驗，他瞅瞅前邊有個土崗子，隱隱約約有幾棵樹，也不知是不是人家。於是就對小股子說：“你在這兒等著我，千萬別動。”

　　蘇爾丹讓小股子牽著馬，看守著工具，自個兒找了根樹棍子，拄著往前麵的土崗子走去了。俗話說，平原地帶望山跑死馬呀，那土崗子看上去近，走起來足足有二裏多地。當他登上去一看，哪裏有什麽村落，原來是一片亂樹林，雪和荒草遠遠地鋪在那裏，四野荒蕪一片，沒有人家的樣子……他準備返回找小股子的時候，突然發現身後十幾米處坐著一個灰黑色的家夥。舌頭伸在嘴外，兩耳聳立著，頭和身上的長毛在風中飄動著，兩眼發出綠熒熒的光亮，一動不動地端詳著蘇爾丹……

　　狼，這是北方荒原上的一隻惡狼。蘇爾丹知道，北方嚴冬的狼十分凶狠，就是在大白天，它們甚至都敢大搖大擺地走進人家的院子，去雞窩裏抓小雞吃。眼下是荒無人跡的荒甸子，它一定更凶惡。蘇爾丹突然想起小時爹曾經告訴他，狼最怕“土堆”，它再聰明，也不如人啊。但是，他看看腳下，是厚厚的大雪，於是有了主意。他試探著往後退了兩步，狼果然往前走了兩步；他停下，它也停下……

　　於是，蘇爾丹明白了，如果不和這惡狼鬥智，今晚他是逃不掉了。再說，要退，也得朝著小股子的方向，二裏多地遠，兩個人可以對付它呀。想到這裏，他迅速蹲下去，用雙手麻利地在雪地上堆起一個雪堆，然後急忙扭轉身子，往來的方向跑去，鞋跑掉了也不顧了。

　　看著蘇爾丹移動了，狼立刻站起來追趕。可是來到蘇爾丹堆的雪堆前，它猶豫了，不敢貿然越過。惡狼見蘇爾丹又要往遠去，就急忙用兩隻前爪扒著雪堆，當它發現裏麵什麽也沒有時，這才跨過雪堆向蘇爾丹猛追過來；可是，就在這時蘇爾丹又埋好了另一個雪堆。就這樣，狼扒開一個，蘇爾丹又修一個，每次走不了二三十米，狼就立刻追上來……

　　蘇爾丹也記不清自己堆了多少個雪堆，手和腳已沒有一丁點知覺，他還是機械地埋著雪堆……漸漸地，惡狼離他越來越近。而且，惡狼仿佛已經知道雪堆裏並沒有什麽，扒得也越來越快。又翻過一道土坡，蘇爾丹突然聽到了查幹淖爾小股子喊他的聲音。他樂了，可找到小股子了。可是他已經嚇得發不出聲音，隻是拚命地扒雪，堆雪堆。

　　小股子又喊：“我在這兒呢！”已經離著小股子隻有五六十米遠了，小股子才看清是惡狼在攆麻繩鋪掌櫃的，於是，他急忙抄起一根樹棍去追打，狼這才遠遠地逃掉了。小股子走上去扶蘇爾丹，誰知一摸，蘇爾丹的雙手掌從腕處齊刷刷地凍掉下來，蘇爾丹卻一點也不知道痛，又說：“快扶俺起來……”小股子上去一扶，蘇爾丹的雙腳也從腳脖處齊刷刷地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