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忍著不死的魚

第三十二章 寵物

　　亞靜

　　雖然是夏日的午後，但屋內卻沒有絲毫的炎熱感。21世紀90年代的今天，人們已經不再為冬日的寒冷和夏日的酷熱所困擾了。

　　我躺在安樂椅上--由於是純木製成的，不含絲毫化學成分，因而十分昂貴--身邊是我的寵物。

　　“亞格乖乖，我們來念一段故事好嗎？”我拍了拍它的頭，“汪、汪。”它很合作地叫了兩聲。我翻開了那本十分暢銷的《失落的世界》，輕聲地誦讀著：“那兒有藍天、白雲，遼闊的草原和茂密的森林。天空中有自由飛翔的雄鷹，它有2米多長的雙翅，犀利的雙目以及鉤狀的嘴；還有輕盈的燕子；優美潔白的天鵝；有無與倫比的歌唱家夜鶯……噢，亞格親愛的，給我拿杯冰水好嗎？我口渴了。”亞格搖了搖尾巴奔到自動取飲器上，抬起前爪按了下按鈕，然後轉過頭，口中叼著裝衛生杯的寵物袋，我微笑著看著它靈巧敏捷地做著這一切。

　　喝了口冰水，我繼續誦讀：“奔跑在草原上的羚羊、斑馬是一群溫順的食草動物，但四周常出現窺視著它們準備伺機進攻的獅子。而在熱帶雨林地區則有著據說是人類祖先的猩猩……噢，天哪，那會是個什麽樣子，我們的祖先？”我輕輕地叫了一聲，俯身拍了拍亞格的頭，啜了一口冰水繼續念道，“在澳大利亞，還有一種奇特的動物叫袋鼠，它們的腹部有個口袋，用以哺育幼鼠，另外別具特色的則是樹袋熊，又名考拉，整日懶懶地攀在樹上，雌性樹袋熊將孩子背在身上，樣子滑稽可愛……小亞格，你一定沒有見過這種叫樹袋熊的動物，嗬嗬，我真想見一見呀。”我忍不住又拍了拍它的頭，它也知趣地叫了一聲表示回應。

　　“被認為世界上鼻子最長的是大象，而脖子最長的是長頸鹿，身體龐大的鯨魚生活在海洋裏卻是用肺呼吸的哺乳動物。海洋是生命的搖籃，有著各種各樣的魚類、蝦類……嗬嗬，生活在水中的小東西是怎樣的感受呢？一定比在水下列車和潛水公寓要有趣得多吧，啊，亞格？”“汪，汪。”它又報以讚同的表示。

　　“生物們自己進行優勝劣汰的發展，在自然的支配下進行著數量和種類上的變化，維持著生態天平的平衡。直到人類的出現並無情地摧毀了它，他們無休止地繁衍，貪婪地占去了地球上本不多的陸地，繼而進軍天空、海洋，迫使其原來的支配者絕跡、消亡。天空中布滿了浮動的物體但不再是精靈般的鳥兒，而是人類的空中樓閣；海洋中充斥了往來穿梭的物體但不是水中美神魚兒，而是人類的水下交通網；盤踞在岩石上的潛水公寓儼然與這自然之美格格不入。人類，人類，人類，這兩個字代替了世界上所有其他種類的動物。終於我們隻能見到這一類孤獨的‘高等’動物群體獨自活動在這個星球上……”我的聲音有些發顫，喉嚨也有些幹澀，又呷了一口冰水。“人類成了這一世界的代名詞，而他們除了擁有自己外別無所有……”

　　“嘀嘀……”刺耳的影形器的響聲使我不得不停止了閱讀。我取下套於眼前的影形器，亞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矮個年輕人。“對不起，您的預定時間已到，根據規定您該將‘寵物變形影形器’還給本公司了，這是‘幻想寵物公司’的收據，您的預約時間是每日8點鍾。好，明天8點我會準時來的，謝謝光顧。”這禮貌而生硬的職業性話語，宣告了今天我和亞格共處歡樂時光的終結，我合上書，從安樂椅中站起身來，麵無表情地望著和我有著同樣無表情臉孔的同類，淡淡地說了句：“謝謝！”

　　望著那身影從我的空中樓閣中消失，我踱到窗邊看著被保鮮罩罩住的灰色大地，幻想著它本來的顏色--碧綠，眼前浮現出書中描繪的那些可愛的生物的輪廓卻又如此的不實際，隻有小狗亞格的印象最為鮮明，我不禁歎了口氣。我想，寵物提供站也不會知道從前這個星球的動物究竟是怎樣的生物，若沒有一年前挖掘到的有關狗類的塑料圖片，恐怕這個行業也根本不會存在，更不會如此生意興隆吧！

　　我轉身走回安樂椅旁又捧起了那本書，用顫抖的聲音念起最後一句：“自然的法則終將會判決那些毀滅它們的生物，從無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