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忍著不死的魚

第二十六章 臥底

　　謝誌強

　　那天，艾城所有的狗都突然失蹤了。像是關掉了喜歡聽的音樂，艾城人感到失卻了一個親切悅耳的聲音：汪汪汪。

　　街上，到處是人尋狗的情景，甚至，電台播出了各種尋狗的廣告。街道的廣告欄裏，貼滿了尋狗啟事。當天的晚報，推出了尋狗啟事專版，一律配發了狗的標準照，像是狗的大型展示。有人認為，這是狗的勝利大逃亡，艾城一定要發生什麽災難，而敏感的狗們已有了預兆。人們不得不審視自己的處境，暗自籌備著離開艾城。

　　當晚，艾城彌漫著不安的氣氛，可是，艾城電台娛樂頻道播出了一條驚人的新聞，一個自詡為狗類的臥底聲稱：他在艾城一個已被廢棄的角落，發現了大群的狗在聚會。

　　那位臥底認為，狗也有狗的樂趣，過去，人們總是從人類的立場來對待狗，給狗穿衣、美容，還教狗學人類的語言和技巧，狗們已不願依附人類，狗們要回歸到狗的本性，狗的狀態。

　　這個新聞很快傳遍了艾城，特別是狗的主人們發現狗在離開的時候，遺棄了主人給它們提供的衣著、鈴鐺等裝飾品。顯然狗已蓄謀已久。主人遺憾怎麽沒有察覺。主人有共同的感覺：第一次感到被狗拋棄了！

　　那位臥底在發表講話的時候，時不時地模仿狗的叫聲，類似人類的感歎語，卻十分自然。他自稱：他已進入了狗的境界，因為要當狗類的臥底，首先自己要變成一隻狗，就像跟瘋子對話，首先要成為瘋子。他還磕磕牙齒，他說：這是長期啃骨頭的結果。

　　主持人追問狗類聚全的主題和內容時，臥底說，憑著對現場的觀察，狗們顯然在議論一個重大的問題，大狗小狗都在叫，而且，氣氛熱烈。這一定是一項重大的行動。

　　臥底由此推斷：人類對狗的認識遠遠滯後，僅僅是停留在寵物的檔次。其實，狗類存在著人類所不知道的智慧，甚至，艾城是人類的城，也是狗類的城，我們一直忽視了這一點。現在，狗突然集體失蹤，這個事件提醒我們怎樣重新看待狗類。

　　聽眾於是反省自己，人類也時常聚會，偶爾攜帶狗，但許多場合，狗不得入內。狗的聚會，是不是人類聚會的模仿？如果是對人類的一種抗議，那就可怕了。沒有狗的日子，人是多麽難過，多麽孤寂。

　　臥底冒充狗，難道沒被狗嗅出人味？這一點，臥底解釋道：大概是我被狗忽視了，那個場合，都是一片狗的氣味，他甚至生出自卑，期望自己若是一條名副其實的狗多好呐。

　　第二天，失蹤的狗又回到了主人身邊，它們身上多了點野性和傲氣，但是，對主人還是表現出格外的親熱，還有些殷勤和巴結的味道。於是，艾城在進入狗年之際，開始風行學習狗語的時尚。那位窮困潦倒的臥底搖身一變，辦起了狗語培訓學校，他擔任狗語教授。

　　不過，艾城居民心裏還是籠罩著陰影，雖然沒有發生什麽意外，但是，有什麽要發生是遲早的事兒了，否則，狗類怎麽能發起隆重的聚會，它們的中心議題至今是個不解之謎。當然，個別居民也懷疑，狗語學習的興起，會不會是那位“臥底”的一個策劃？他會不會是狗類派到人類的“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