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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分道揚鑣

  正值小衛請假的某天晚上,熊振新的老婆起夜遇上了小偷。熊振新為此大動肝火,連夜趕回家,請來朋友查這賊的身份,查來查去也未見結果。江景晨跟腳過去看看,大概這賊受了驚嚇,不但沒有帶走任何財產,孩子大人也都安然無恙,他極為納悶,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與此同時,在紫狐大廈裏,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加緊了她們的計劃。

  夜色已深,清靜的走廊看不見一點人影,聽不見一絲響動。一男一女,一前一後進了走廊深處的套房。女人長發卷曲,長裙婆娑。

  彌興望著屋裏繁雜講究的裝修,手撐著實木的套色屏風,臉上的成就感不亞於自己坐上了紫狐的第一把椅子:“怎麽樣,還懷疑嗎?”

  “當真沒什麽含糊的!”陳菲搔首弄姿,風情萬種的眸子盯著他。

  “怎麽樣,這賭可是你們要打的,隻要我有本事搞來鑰匙,你就和你的妹子來伺候我,你倒是沒什麽含糊的,就是這夏宛不好說。可別想糊弄過去!”他擺開腿坐在沙發上,儼然就是這裏的主人。

  “還不是我一句話,你也聽到了,她平時就是裝樣子吊吊江景晨的胃口,跟別人沒什麽兩樣!反正熊董一時半會兒也不回來,有膽子咱就在這房間裏,那多刺激!”陳菲在沙發上彈來彈去,十分愜意,“夏宛也該來了,你趕緊洗澡,今兒咱非將這房子折騰個麵目全非!”說罷搭手幫他脫衣服,推他進了浴室。

  就在剛才,她們請彌興吃飯,陳菲就和他打起賭來,為了加大籌碼,她信口開河胡亂一說,夏宛也是笑而不語,彌興以為有些意思,就上了當。

  不久,當他在高檔噴頭的水花下想入非非的時候,夏宛果真結完賬來了。陳菲見了她不說別的:“翻它個底朝天才不枉我們費一番工夫。一會兒我想法拖住他,你可得好好幹活!”

  “明白!”夏宛極為嚴肅,當即在客廳翻找起來。起初,她將視線放在擺放的書籍之類,抽屜、櫃子都沒有放過;後來,她將家具上的所有縫隙也都查找過了,甚至還學著偵探的樣子敲打著牆壁,不放過畫框、床屜、牆壁裏可能存在的暗壁,排除了最容易忽視的地方所存在的可能性。對此,她谘詢過小衛,料想最可能藏著證據的地方應該在臥室。她剛剛推開那道厚實的門,準備做細致查找的時候,彌興打不開浴室的門,在裏麵喊叫起來。這個時候,陳菲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伸手摸那電視機下的縫隙。聽到裏麵的動靜,她急忙走進臥室說:“你可快點!我去拖住他!”

  夏宛回過頭,有些愧意,有些焦急:“這行嗎?”

  “不行也得行,走到這步就不能有顧慮!”

  她張了張嘴,麵有焦色,正要說什麽,陳菲已帶上門。彌興拍門的動靜簡直是要把門卸下來,這樣巨大的震蕩和著他沙啞的嗓門在靜寂的夜晚顯得有些恐怖。

  “夠了沒有?”陳菲惱火地打開門,把食指豎在嘴巴前製止,“外麵有動靜,該不是董事長回來了吧?”

  “不可能!”彌興甩了甩濕頭發,一點兒也不當回事。

  “你自己聽!”她若有其事地說道。

  他們靜了片刻,果然聽見走廊裏有人走動,那腳步聲時而近了時而又遠了,像是有人在踱步。隨後,腳步一點點走遠,漸漸消失了。

  “夏妹妹呢?怎麽就你一個?”彌興穿著熊振新的睡衣,說著就往外麵去。陳菲挺胸攔在他麵前,趾高氣揚的樣子:“這麽說你就是惦記著她,不稀罕我嘍?”

  “我都稀罕,這是咱們打賭說定的,改就沒意思了!”他心蕩神搖地向外麵望了又望,“唉,她那脾氣董事長都沒轍,隻怕你現在正沒法兒跟我交代!”

  “這還真看扁我了,大不了我把她騙過來,幫你製服她。你是不知道,別的談不上,叫她過來那還不是吱一聲?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就放心再等等,這火候一到她今晚就是你的菜!要是您無聊,不如再洗洗,我來替你搓搓。你是不知道,大家都太喜歡幹淨了!”陳菲邊說邊把他推了回去,又是替他脫光了,熟視無睹地打了一通香皂,搓了一通沐浴液,後來拿來主人的高檔潤膚油抹了,噴了高檔的香水。彌興本來不耐煩,聽她這樣講,看她這樣做,又覺增添了一份情趣。

  再說夏宛在臥室裏緊緊張張地搜尋了好一陣。她完全揭起床上的層層被褥,使床墊和整個床架裸露在外。她跪在床墊上四處按了按,又跳下來在四周查看起來。等她費力地敲完整個床墊的時候,床頭與邊框相接的位置出現了異樣,敲擊這裏所發出的聲響不似別處的空洞。她想了很多辦法,費了很大的力氣,卻在不經意間輕鬆打開了靠裏側的隔板,隔板後的凹槽裏有一台很小的保險櫃,這台保險櫃牢牢地嵌在床裏,仿佛與地麵連為一體。保險櫃的櫃門是沒有辦法打開的,除非把保險櫃弄走,但這又是不切實際的。夏宛抹了抹被汗水浸濕的頭發,站起來思考了大約有一分鍾之後走出房間,來到浴室門外。她能聽見彌興再次衝陳菲發火了,而陳菲的搪塞雖然聽起來滿是厭煩,還是盡可能把他的興趣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夏宛忽然打消了拿那串鑰匙去試保險櫃的想法(大概熊振新不可能把最有力的武器輕易交到他人手上),馬上結束這冒險的念頭變得尤為強烈,這間屋子的每一寸空氣因為沾染了“魔鬼”的氣息而令人窒息。

  夏宛剛敲了兩下門上的玻璃,就有影子撲過來開門。彌興看見她臉上大放異彩,飛快把人拉了進去。她當即嚷道:“熊董回來了,你們還不趕緊離開?我剛才碰見一個老鄉,他親口說董事長去了江老板那裏,隻怕很快就回來了。”

  “那好辦,換個地方!”彌興說。

  話音未落,竟有人敲門,驚得三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還是陳菲有主意,叫彌興藏在衛生間裏,夏宛被指使藏到另一處,而她因為與房子主人的關係決定出去瞧一瞧。可彌興說萬一真是熊老板自己豈不更好交代。沒等他底氣不足地說完,陳菲早昂著頭甩門出去。誰知,她在門邊兒搗鼓了一通,竟領著夏宛揚長而去,把他一個鎖在屋裏。

  卻說這敲門的既不是女流,也不是小衛,她們的行動都在暗中進行,根本就沒告訴別人。兩人一致的主意,找潘小海。一來前前後後的情誼,二來他一旦清楚做了什麽就不敢再說出去。

  安頓好了一切,兩人一路說笑,向宿舍走去。

  時間已過了午夜,一道道木門之間悄無聲息,一地清冷。穿過幽暗的光影,地板在她們的腳下發出輕顫。

  “他還真可以,竟看我們都跟他一般德性。別人稀罕男人,我們就該稀罕男人,活該叫姑奶奶們戲弄!”陳菲罵個沒完。

  夏宛擠在她旁邊睜著亮亮的眼睛,好比成功穿越了巫婆的黑色領地,“我的大小姐,想想明天怎麽對付他吧!”

  “這事對於我陳菲就不算事兒!”

  兩人紮在一起偷樂,走路也東搖西擺。走到宿舍門口,就見“黑子”抱著胳膊肘立在牆邊。她們還沒搞清狀況,又見李烙出現在衛生間門外,並飛速向這邊奔跑過來。正當她們有所恐慌的時候,衛生間裏又走出一個人來,他的臉上不見好顏色,犀利的目光在燈光的反襯下深不可測。看樣子他們已經等了好久。

  幾秒鍾之前,她倆不知道怎麽應對突發的情況。幾秒鍾之後,陳菲已經有了對策,而夏宛則被濃雲包圍,比先前還要驚恐,似乎這對於她太過嚴重。

  沒等江景晨走過來,李烙就板著臉,審犯人似的審問起她們來:“這麽晚了,是幹嗎去了?”

  “喲,這是怎麽的,”陳菲眨眨眼睛,尤為客氣地說,“李哥管起我們的事來了,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您想知道,那也沒什麽不行,我們這不是陪客人喝酒去了嗎?”

  “喝到這工夫還能回來,真是稀罕!”黑子隨口來了一句。

  李烙不甘罷休:“到底幹嗎去了,還不照實說!”

  “我們就是去玩了。”

  江景晨瞪了瞪一直不出聲的夏宛,一副找茬的架勢:“和誰?長什麽樣?什麽口音?說不上來了,想蒙混過去,搞名堂沒你們的好處。”

  “不是說不上來。”陳菲仰頭想了想,賣了賣關子,笑道,“那就說吧!都是玩個開心,我們也不好問人家什麽名字,哪單位的,住在哪裏。他們穿的都是名牌,像有錢人,可都不是什麽正經人,光想著占便宜,就說那個廣東人吧,就像黑子說的,想叫夏宛陪他回去,我說男人得吊著胃口,愣沒讓她去。”

  夏宛斜靠在門上,向裏勾著頭,似乎在極力躲避。

  “有這回事兒?都是真的?”江景晨拽了拽她,帶著一絲嫌惡的笑,不快地問道,“你怎麽不說話?”

  夏宛看看陳菲,有點埋怨,沒有回答。

  “說話呀!”他急躁起來,把她拉端正,還要讓她抬起頭來。

  她隻搖頭,仍舊一句話不說,麵若死灰。

  江景晨來回走了幾步,終於雷霆大發:“和筱磊做朋友,與警察來往,你想幹什麽?讓我們散夥兒,從這裏滾蛋?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今天你要是說不清楚,別想從這兒走。”

  一霎的痛苦從夏宛的臉上閃過,她抓著胸口,自始至終不看他一眼。

  “怎麽,害怕了?你不是連死都不怕嗎?你還以為我江景晨對你全心全意,隻要施舍點剩菜殘羹就絕無二話,可以用來達到一切目的。聽好了,如果你夏宛無情無義,我也不會坐以待斃!想背地裏搞垮我,想都別想!”

  “你讓我說什麽?”她還是緩緩地開口了。

  “接下來準備替他們做什麽?”

  她望著腳下呆了片刻,說:“沒有的事!”

  “你別逼我!你以為我不計一切地對你好就不會拿你怎麽樣嗎?你以為不怕死我就奈何不了你嗎?夏宛,你這麽不願接近我,應該極了解我的本性。我希望大家不要搞得太慘,你難道看不懂我今天是來幹嗎的嗎?”

  李烙急著露出他的嘴臉:“你也太小瞧我們大哥了!”

  “我心服口服,羞於自己的幼稚,沒有什麽話可說!在你們等待筱磊出現之前,恐怕就已經計劃好了,而我自己送上門,不過是計劃外貼補的便宜。為自己的幼稚荒唐付出代價,本是理所應當。”她頹喪地說過,坦然地看著他們,“我相信你們什麽都做得出,我別想再僥幸逃掉。陳菲不過是我的好朋友,讓我跟你們走,行嗎?”

  “既然她是你好朋友,少了她不行,沒法弄。”黑子強調。

  誰也沒料到,江景晨卻更火了,衝著夏宛亂發脾氣。

  “我是怎麽對你的,你自己心裏清楚,你不領這個心也就罷了,居然在背地裏搞我,現在倒成了我對不起你!好,我跟你講,我本來是打算放人的,我想早一日晚一日有什麽分別,誰知道他就是磨磨蹭蹭。”

  “他渾身都是傷,難道這也能遮掩過去嗎?”夏宛滿是失望。

  江景晨急了,拚命去解釋:“我沒想跟他動手,可是熊哥來了,他被惹火了,誰都沒辦法。我勸過他、阻止過他,結果還是沒攔得住,不信你可以去問那小子。”

  “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她咬著嘴唇,眼睛紅紅的。

  忽然靜得可怕,其餘人驚訝於這場爭吵,猜度著其中的意思。

  “何必說這麽多,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口口聲聲說欠我的,欠我就和別人一起對付我,這就是你的良心嗎?我是辜負過你,可自從你踏進這裏到現在,隻要你遇到事情我毫不含糊,不想看你有一點點委屈,哪怕自己多擔待著些。”江景晨嚷完,深吸了一口氣,不堪回首,“到頭來,你還是要跟別人走!我忍了,能在身邊一天算一天,勉強不了你的心。我能得到的就是明天你親手把我送進一個你永遠也不想見我的地方,那樣你就高興了,你就可以和他過平靜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攪。你恨我,就恨不得親手挖個坑把我埋了嗎?”

  “我沒有!”她絞著心口,臉上漫過一陣折磨,“是為了別的事。”

  江景晨抓過夏宛的手,將她拉到一邊。她好不容易抽出來,另一隻卻被擒住,便一時慌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一心想著仇恨,可你應該想到這一切會牽連到我,叫我沒有立足之地,甚至會去坐牢。你想看嗎?你會因此過得開心嗎?假如你心裏有過我,你能不能替我想想,為以後想想?當然,你有路豪,你要和他去過,盡管可以拿刀對著我,在你的刀刃麵前,在存亡麵前,我又該怎麽辦?束手就擒、坐以待斃嗎?你是不是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答案?你隻想著自己,不給我留一點點情分,這麽做是不是太自私無情了?”

  憑空一個響雷,把夏宛打醒了,她的心又變得柔軟,並陷入了從未麵臨過的恐慌裏。這使她在他麵前惶惶不安,已經不能很好收拾自己的心緒。見她這般都聽到心裏,江景晨的態度緩和了許多:“我是不想把你我拉到這個利害重大的事情裏來,不想你我勢不兩立,甚至倒戈相向,才欺騙了你。我確實不該和你做交易,但當時也是情不得已,絕不是有意而為。你在我身邊多久了,就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是你為了弟弟不惜一切的時候,我也沒有要強迫你,你也知道,那天又是怎麽回事”。

  “可是可你騙我總是沒來由,你打人總是不對的”她說著說著沒有了聲息,退縮著,臉上滿是無助的淒傷。

  “小宛,你可真能把上當當飯吃啊!”陳菲上前來,“他現在好好的,又給過你什麽?你還要做多少傻事?”

  “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你又了解多少?”

  陳菲瞥了他一眼,感到非同尋常,就不再說什麽。

  “好,我不為難你,我隻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他不遺餘力地拉近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對我有一點不忍,也能在我身上發點善心,對,善心,別再插手這件事了!”

  她忽然抬頭看著他,念念叨叨,聲音斷斷續續:“善心——善心——不,不”她的眼神溫柔起來,從那裏麵你可以讀出一種驚怵,“沒有善心,我,我,我想,我為什麽來這裏呢?為了誰?可是為什麽,這都是為什麽為什麽我還在這裏呢?”她看了看自己蜷起的手指,仿佛它握著駭人的器物,能將某些東西擊得粉碎。

  江景晨陷在她的眼睛裏,隻有滿目的荒涼和期待:“乖乖地聽我一次,就這麽一次!”

  “小宛——”陳菲怕她突然就放棄了,便對江景晨說,“路豪才能讓她過平靜的生活,這個你卻不能,依我看她倒是下定了決心。”

  夏宛身不由己地皺著鼻頭,用力撥開江景晨的手,又愧疚又難過:“你所希望的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不要去理會不就行了嗎?我又不求你別的,你都不肯嗎?”

  “你會讓我走嗎?我和他不會因為那個分手的。”

  江景晨僵滯在絕望的怨恨裏,他使勁點點頭,有所苟同的樣子,然後遲疑後退,緩緩踱上樓梯,他突然沒有心情再糾纏下去,就叫人看緊了她們。

  他走走停停,一路思緒浮蕩,不知不覺進了賭場。經過幾間場子,繞過一道生財聚寶的屏風,在珠攢碎花的流光裏,當推開餘婷辦公室的門,他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歸宿。

  這間很簡單的辦公室裏燈火通明,當地擺出一張圓桌,金亮、明強、餘婷圍坐在桌前捧杯換盞,隨意暢聊。有小弟出入,他們談得起勁兒,並沒有注意到門裏進來的人。方聖龍感覺有些不對,在飄起的煙霧裏一扭頭竟嘩地站起來,連凳子也踢翻了。勾頭聊著的幾人這才看見江景晨,都不約而同離了座位,個個驚魂不定。他們料不到他這時會回場子,更料不到他會破天荒地進餘婷的房間。

  江景晨尖銳的目光依次從他們每個人的臉上掠過,最後停在驚慌失措的餘婷身上,不快已漾在臉上。

  “晚上辛苦,我叫了菜招呼招呼大家!”她忙解釋。

  “不錯!”他隻有這兩個字,講得擲地有聲而別有意義,然後把每個人又掃了一遍,就反背著手往外麵去了。

  “大哥,哥”方聖龍連忙跟了出去。

  明強後腳也走了。金亮也不閑著,對餘婷說:“看來你有戲了。”他灌了口酒,不緊不慢地找江景晨去了。

  “你可替我好好說說!”餘婷想了想,不禁又來了鬥誌,動起腦筋來。

  “可別再搞這種事了,惹惱了他,誰都難說得清。”金亮邊走邊回頭講道。

  第二日中午,江景晨睜了眼,光了膀子靠在床頭上抽煙想事,抽了一堆的煙頭,沒有消停的意思,趕上熊振新回來,派人過來叫他。他簡單洗漱了,隨手係了兩顆白襯衣的衣扣,衣襟也懶得往褲腰裏束,就過去看看。沒承想,孫眉、餘婷也在那裏,正一起吃飯,跟一家人似的熱乎,見他來了,忙叫他坐下來吃。

  “家裏可安頓好了?”

  提到這茬熊振新滿肚子的火兒:“有膽量就再來,我正撒好了網等著。他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活膩味了。”

  “我總覺得這事兒不簡單,還是小心為上。你想誰敢這麽囂張,查又查不出來,該是個外來戶,不然就有什麽名堂。”

  飯間,熊振新看他沒精打采的,就說:“你和夏宛還是斷了的好!”

  江景晨手中的筷子停在空裏。

  “提起夏宛這個女人我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個不懂世故、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強貨,你看她那架勢,由著她她就想挖我們的牆腳,想把我們弄死。依我的意思馬上撂了這事兒,該怎麽幹就放手怎麽幹。不是老哥說你,放著餘婷在旁邊,你偏喜歡這麽個女人,還處處為她說話!”

  江景晨填了口飯,就岔開了話:“近來常有不順心,不如找時間聚聚,大家輕鬆輕鬆。我覺得風聲像是又緊了,張浩天又為了那破事兒查我們,咱們得想想對策。”

  “跟老子過不去不會有他的好下場,是時候給這個老頑固一點顏色了!”熊振新又說,“婷婷為我們立了大功,做男人就得豁達,你得替我好好犒勞她!”

  “哦?”

  餘婷忙磕磕絆絆地岔開話:“怕你不高興才那麽晚找大家來!”

  江景晨放下碗,說:“當著大哥我不想給你難堪,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孫眉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道:“不是我說,你和那個女人是不會有結果的,走到一起遲早都是散。隻有婷婷能容忍你,又能顧全各方麵,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江景晨抱拳坐在那裏深思,憂鬱彌漫了他的臉。

  沉默了一陣,孫眉眼皮一耷,戳了戳餘婷。餘婷終於振奮精神,走到他身邊低聲下氣地說:“我保證,以後絕不再自作主張。”

  江景晨如石膏蠟像般陷入沉思的深潭裏。

  “我看就這樣吧!”熊振新推了推他。他忽然站起來,滿臉消沉,什麽也不說,徑直向門口走。

  至少他沒有反駁,餘婷又燃起希望,追了上去:“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江景晨沒有回頭:“用不著!”

  晚上,餘婷慫恿表姐操辦了一次聚會,表姐答應下來是希望趁熱打鐵,可她自有自己的了解和打算,不光第一個來了,還帶了個早就物色好的漂亮丫頭。那丫頭名叫小豆,她被交到江景晨手上的時候,他仿佛立刻領會了她的良苦用心,不但欣然接受,還當著她的麵用力摟抱起來,好似小豆讓他聯想到什麽很向往的東西。他終於一邊摟著小姑娘一邊跟餘婷好好說起話來,聽她談些賭場酒吧裏無聊的噱頭,一起說笑。這樣,餘婷漸漸輕鬆,腰杆挺直了,恢複了優雅的舊態,唯獨表情肌因為笑得太久失去了柔韌。熊振新很滿意,像欣賞自己的傑作,隻是他以為光這些似乎是不夠的。他與孫眉默然舉杯的時候,方聖龍匆匆離開了聚會廳。

  方聖龍來到夏宛的住所,一推門竟見彌興也在屋中,他似乎在刁難她們,不讓她們離開。

  “這叫金蟬脫殼,怕給您帶來麻煩,也為大家考慮嘛。”陳菲見來了人,便不說了。夏宛則像見了救星,立即迎了上來:“想是江哥等急了,叫你來的?”

  方聖龍略一納悶,領悟了她的意思,就應了。

  彌興打個照麵掃興走了,兩個女孩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是怎麽的?”方聖龍奇怪地問。

  “一點小麻煩,可能他見江哥對我好到了頭,就來仗勢欺人。”

  方聖龍將夏宛叫到屋外:“看看,看看,沒有江哥就是沒法混!你可小心著,我看他這次可要倒到餘婷那邊去了。”

  “隨他去吧!”她不想聽,隻顧要回去。

  早上她找到小衛,知道熊振新家的事果真是他做的,隻可惜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小衛聽說她們的舉動,也不禁佩服不已。商討之後,他們確定了一點,隨著其他地點的一一排除,證據將逐漸浮出水麵,他們不由充滿了信心。當她把這個告訴陳菲的時候,陳菲更加充滿了冒險的興致,信心滿懷之餘,她們也深信離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而在這個時候,任何的羈絆對於這場賭局都是危險的。

  “你就真的隻是利用他,一點兒感情也沒有投入?”

  她看著方聖龍,怔怔地問:“利用?”

  “你通過我打聽筱雨露的死,你接近他,幫助我有你的目的,這些他不久全知道了,他甚至知道了你一直和那個姓張的警察有聯係。”

  “我完全是為另外的事情,沒有想對付他!”她辯解道。

  “你不會真的要借機報仇吧?要我說,這真不是什麽好主意!查清筱雨露的死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你會連哥一起害了的。你回頭想想,哥對你多好,別的女人也不碰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明知道你成了別人的女朋友還是對你念念不忘,不管你有什麽事都會伸手相助;就是知道你和警察有瓜葛也放不下。的確,也隻有你在身邊的時候,他的開心與以往是不同的,我從沒見過他像喜歡你一樣喜歡過別的女人。你應該趁此機會穩固自己的位置!到那時我們的人都是你說了算,江哥遲早要分出去單幹,報仇又有何難?你必須立刻出手,扳回這個局麵!”

  夏宛沒法跟他交代,就袒露了實情:“聖龍,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是要跟路豪走的。”

  她說著捂住胸口,阻擋不了痛苦的洪流。

  “你怎麽能這樣呢?哥對你的好,那個路豪能比嗎?他要什麽沒有,你還想怎麽樣?”方聖龍敞開手臂,不解狀。

  “你不明白的,我一兩句說不清,很抱歉!”

  “虧我把勝算都押在你身上,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你,想不到你說到底就隻是在玩兒他,不會為他考慮一點點。”

  “不——”她難受得說不上話來,“我隻能說對不住,我不能再連累你。”

  方聖龍不敢相信,很難用一個恰當的態度來對待她。

  陳菲從門縫裏睜著漂亮的大眼睛,早聽得很清楚了。

  “你得去!”她閃身出來。

  “為什麽?”夏宛懷疑地看著好友。

  陳菲將她拉到一邊,戒備地看看方聖龍,低聲道:“長痛不如短痛,你不是要對他死心嗎?去看看有好處。還有一件,你得去探探熊的反應。”

  矛盾了片刻,她彷徨中做出了決定:“好吧!”

  柔軟的絳紫色地毯,每踩上去卻像踩著鋼針,無比艱難。夏宛沒有等到替換的服務員就不覺走進去,站在門後,看著他們自在快活。

  這會兒,江景晨的身邊又多出另一位姑娘,這姑娘正是與夏宛同住一室的小康琴。隻見他一邊摟著她,把另一隻手搭在小豆的肩上,露出輕薄的開心來。康琴垂涎他已久,有意與他戲樂,隻是怯於他的威勢,如今沒有不順杆子往上爬的道理;這小豆也不甘示弱,親親熱熱地喂他吃東西喝酒。他放在她們肩膀上的手不覺緊了緊,懶懶地仰倒在靠墊上,聽任她們的左右進攻,不時破出一道看上去滿足的譏笑,既無多少歡喜也無拒絕,那麽不冷不熱地和她們尋歡作樂。搬凳子坐在對麵的餘婷就像什麽事也沒有,與她們談笑風生,她昂起盤著發髻的頭,那麽不可一世。

  夏宛閉了眼睛,腦海中全是那夜的點點滴滴,那些東西時而出其不意地演繹在夢境裏,使她每每醒來不知所以。雖說最初不得已而為之,但後來卻完全不同,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跡。想到這些,她的心都碎了。她扭過頭,依稀想到從前的欺騙,悲從中來,喜難為喜,她能因為眼前而再次將痛苦剝離,現實替直覺印證了她所渴望的將會是怎樣的人生。

  想到此番的目的她收拾心情,帶著決意向他們走了過去。在還沒有被人發現之前,她以對自己的冷酷,刻意向他們的方向望去。

  “我跟你們說,餘婷可是個最貼心的女人!”江景晨提高那總是有些輕嘲的鼻音,摟緊了兩個女人,萎靡不振地朝餘婷露出滿意的神色來。

  小豆對小康琴說:“你讓讓,叫餘姐過來坐!怎麽這麽不長眼色啊!”

  “你怎麽不讓?你就長眼色了?還來說我!我才不呢!江老板,你給說說,說說啊。餘姐也不像她這麽不通情達理!”小康琴逮著千載難逢的機會又豈肯罷休?她快把他搖暈了,又借勢黏上去。

  小豆蠻橫地拉開她,罵道:“什麽東西,真不識趣!”

  “你叫江老板說!”她又是老一套。

  發展到這裏餘婷自在的神情沒有了,不再說話,有些看不下去而滿臉慍色了。

  江景晨興致全無,一時厭煩之極。不悅在他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左右著他的消沉使他沒有發作,隻是喝了些許酒,見她們都不敢再吵鬧,就忍了回去。

  夏宛看著他那麽一個人,如此怏怏不快地坐在女人堆裏,沒有因為被女色包圍而得到新鮮與快樂。她甚至不懂,一個浪蕩的男人擁有這些為什麽沒有覺得滿足。那些女人任憑哪一個,要多妖冶就有多妖冶,要多露骨就有多露骨,她們對自身的渴望無可厚非,就像一瓶廉價的毒劑,要將人包圍、吞噬、埋葬。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生活嗎?連他自己也髒透了,這樣汙跡斑斑。她望著他,這個親近得在心裏不能再親近的人。在過去的日子裏,他的心底曾經流淌著更純粹的感情,它擊潰了邪惡的欲念,使這罪惡的人溫情款款地愛著那個多情的姑娘。如今一切都蕩然無存!也許,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他隻是一匹凶狠的狼,而她也隻是一隻可以用來充饑的羔羊。

  她的腦海裏閃過那些糾纏,拒絕,以及心貼著心的情意。那些刺骨的話還在耳邊響起,她不會再要他了,他不再屬於她,也不再是愛著自己的那個他了。她是要跟別人走的,而永遠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像這樣發黴腐爛,然後她就再也找不到他的一絲影子,她的哭泣就隻能永遠對著暗暗的夜空,而不再有來自身後的安慰。她愛他,卻要用交換來結合,用私心占有他的寵愛;她愛他,卻要刻薄地拒絕,無情地撕毀他的心;她愛他,卻要自私地拋棄,跟另一個男人奔向她所要的生活。他又成了無人問津的遊魂,再不懂得什麽純粹的快樂,做一個更加殘忍冰冷的惡人,走向一個暗無天光的末日。

  她突然好可憐他,而且如此地痛恨自己,咒罵自己。她滿懷無盡的焦灼,真想就此撲上去,把他從她們身邊搶回來,可是她能就以這樣的方式將他永遠搶走,脫離這片墓地嗎?她不能,她是這樣束手無策,心痛地看著,而無奈,無奈。

  費了好大的努力,夏宛才收回視線,控製好心情。她從熊振新麵前經過,一直走到方聖龍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其實她的話很簡單:“或許我會很慘,你就幫幫我吧!”

  “那當然!”方聖龍有些喜悅,也有些懷疑,“這麽說你真的決定暫時放棄報複,把江哥奪回來?”

  “如果他是這樣,你覺得我能左右嗎?”她苦笑道。

  “跟著他還能計較這些?”

  她沉沉地搖著頭,笑了笑:“其實你已經幫到我了,幫別人做件好事就是幫了自己,你要相信,或者有一天你總會相信的。”

  方聖龍費解。

  “怎麽,栽這幫丫頭手上了吧!感覺是不是特別滋潤?”熊振新抓著孫眉的手,一邊喝酒一邊取笑江景晨。發現夏宛時,他昏黃的眼球有了好戲開場的亢奮。

  “你也來湊熱鬧?”他嘲弄說。

  “我不是來湊熱鬧的,我急著問聖龍一件事,不想還是打攪到您了。”她坦然講完,抬腳就走。

  “站住!”熊振新一聲大喝。

  這時,江景晨已經看到了夏宛,他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暈了,緩緩收回手揉著太陽穴,並俯身取煙,任憑兩個姑娘拉來扯去而失去了反應。

  “我問你,你把路豪藏哪兒去了,這些天怎麽連他個影子也見不著?”

  “您怎麽能來問我呢?您應該問阮露才是啊,不是你叫她去勾引路豪的嗎?我又該去問誰呢?”

  熊振新幹笑了幾聲,又說:“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盡管放心。不過他也就是玩玩,不會認真和一個服務員搞朋友,你可別以為誰身上都有油水。對了,和筱磊勾搭的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跟我說說想幹什麽。今兒跟我說不清楚可別想走,你也看到了,沒有人再為你說話。哪個男人都不是傻子,知道沒便宜還往裏投本兒。”

  “我知道你是多麽急著要報複了,我勸你還是不要操之過急,否則誰臉上都不好看,要不我也不敢隨便就進這個門。”

  熊振新從沙發上站起來,嚷道:“拿你這兩下嚇唬我,你當我是孬種啊?”

  “好,好,好!”她壓下手掌,算是服輸,“筱磊是我的朋友,其他我也沒什麽可說。我不會再幼稚得跑到不該跑去的地方,我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不會沒事找不自在跟你作對,你還想聽什麽?”

  “你帶話給路豪,再這麽拖下去別怪我翻臉無情!”他凶神惡煞般地揚起手,罵道,“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從裏麵出來,未來的方向似乎更清晰了,她能夠狠下一條心來,把一切都拋除在外,向著她想要的生活去了。憂慮的不成為憂慮,她那顆苦苦追尋愛的心被埋葬,必將再不知道痛苦憂傷。明天,在每一個普通的日子裏,那是離這裏無比遙遠的另一個地方,遠離女孩子最天真的夢,卻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隻是她依舊高興不起來,自知需要一日日攆過時間的輪回。

  短短的距離,麻木沒有維持多久,劇痛還是席卷而來,心像剜下一塊來。她親手把他從身邊趕走了,於是有了這一幕,他的心將永遠不再屬於自己。可是,他又屬於誰呢?屬於誰呢她捂著雙耳,仿佛有人在用富有穿透力的聲音說:“他是別人的,必須要從你這裏剝下來。”天在打雷,雲在下雨,她無處可躲,不堪重負,呻吟著:“太痛了!太痛了!”

  夏宛思慮集中,竟沒有看到迎麵來的推車,服務員急忙繞開她,她的腳還是撞到橫杆上,踢疼了。她蹲下來揉著腳的時候,好似覺得把他一人丟在沼澤裏,由他自生自滅,而她隻顧著尋求自己的幸福。他沒有真正的朋友,沒有真正的愛人,他是孤獨的,孤獨得單憑自己握著命運的浮船,無論偏離還是沉沒,都向著宿命的旋渦駛去。她歪在牆邊,越想越覺得嚴重了,心裏很疼很疼,無法走得幹淨。

  就在這時,她聽到門開了,急忙起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

  江景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停住腳步,非常衝動,衝動到能做出超出本意的事情來。

  “趁我今天有心情,該來個了斷。我問你,你和張浩天怎麽回事?”他口氣刁橫。

  衝動被澆滅了,夏宛一愣,不由回答道:“上次被抓到公安局,我們又見麵了,我弟弟無處可去,就請他幫了忙,這才欠了人情。”

  “你別跟我說四處打聽是為了還他人情!”

  她緩緩回頭,盯著他難看的臉,定神想了想:“讓作惡的人受到懲罰,這是理所當然。”

  “你接下來還要做什麽?幫他們查透這個案子才罷休?說,在筱磊家他又交代了什麽任務給你。否則,你不會還留在這裏!你的路豪不在,你還有留下的第二個理由嗎?”

  “可是你們還沒有放過他!”她脫口而出。

  “為了他?我明白你昨晚為什麽說那些了。真是太榮幸了!”他自嘲道,看起來已經完全放開了。

  她有幾分鍾沒有說話,談不上是要表達什麽。

  “怎麽幫他?好,這個問題我不問,我管不著。說說張浩天安排了什麽給你!”

  “什麽也沒有,他不肯讓我們冒險,說那是警察該幹的事兒。”

  江景晨意外於她的坦白:“回答很老實,很不錯,繼續!你怎麽打算的?昨晚和陳菲出去是有什麽行動嗎?”

  夏宛沒辦法再誠實地講下去。

  他笑了笑:“你怎麽會屈身和那些臭男人喝酒呢?你心性那麽高,怎麽會瞧得上這些人?”

  “人是會變的。”

  “變,你會因為我倆在意成那樣!不提它!到底做什麽了?”

  她再也忍受不了了,鼓起勇氣,倒出了一夜的焦慮:“他對你就果真情如兄弟,讓你甘心賣命?你為了他越陷越深,最後難以收拾,值得嗎?”

  他不是滋味地嘲笑著:“那又怎樣?你不是也嫌棄我,還一心要送我進監獄?我對你再好,你還不是看都不想看,又怎麽樣呢?我應該像你一樣現實,不是嗎?好了,以後咱們不談這些。你大概還不太了解我,我想搞清的東西查不出來是決不罷休的,我隻是但願,你我玩到最後場麵別太悲慘了!”

  夏宛被駭到,更急於表達了:“你醒醒吧!他們作了孽,事情遲早會真相大白,你會因為做幫凶罪加一等。不要再管這件事了,至少為自己留條後路。”

  “我能不管嗎?他要是完了我們都得完,別用這種小兒科的把戲來哄我。如果你執意要跟我過不去,我是不會心慈手軟的。”他提高了嗓門兒。

  “晨哥哥,我不想跟你過不去,也不是耍把戲來哄你,我都是為了你好!他們哪一個又肯為你想?都在考慮自己,沒人顧得了別人。”

  “你別這麽陰險!”他嚷著,指著她,腳步開始混亂。

  “晨哥哥,我不想看你過這種日子。我不希望你整天繃著臉,動不動就發脾氣傷害人,我不想你和那些沾染不清的女人在一起,我不想你和那個強奸犯稱兄道弟。我想你每天都有笑容,我希望你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做一些不帶給別人災難的事情,和一個真正愛你的人在一起”。

  “你給我住口!”他怒道,一把攥緊了她的雙肩。

  “不行,如果我不說還有誰來說?我就算離開也會憋死的。人是不能貪得無厭的,早收手才是明智的選擇,若等到天怒人怨就晚了!”

  “說夠了沒有?”他把她推到牆上,將嘴唇堵了上去。她抗拒了幾次,當他變得迷亂而迫切,便動情地回應起來,回想著前後的一切,灑下了熱淚。埋藏的感情蘇醒起來,她是那麽愛他,盡管他還有別的女人,盡管停留在此處隻有疼痛,但她都毫無疑問地愛著他。所有的恨,所有的愛,所有的傷,全都一次來釋放。癡醉,纏綿,伴隨著無盡的淚水。

  餘婷追出來,呆若木雞。她看到這個男人丟開了一切,如此貪婪地親吻著一個女人,仿佛他從沒有接近過女人而存著太深的向往。他們如膠似漆,不管不顧,仿佛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仿佛地球毀滅再來不及了。她怯懦的心很受震動,頓覺一敗塗地,嫉妒充斥了頭腦。

  之後,江景晨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弄蒙了,好似為忘掉了四處逼人的氣息而懊悔。夏宛擁著他,踮腳扒在他的肩上,眼角還掛著眼淚:“你帶我離開這裏!”

  這多少有些意外,但他認真想來卻不是簡單之舉:“你要我為了你放棄所有嗎?”

  “那我們怎麽辦?怎麽辦呢?”她摟得更緊了,傻傻地挨著他的頭,再也不想分開了。他的一隻大手穩穩地按在她的頭上:“聽我說,有我在,你什麽也不用怕。”

  “我怕有一天愛平靜了,你會像踢絆腳石一樣把我踢開,我不要和你形同仇人!而且這裏根本就沒有我想要的生活,這裏的每一絲空氣都會讓人惡心、窒息!我想要看見太陽,可以躺在草地上,可以開心地笑、大聲地喊,能有一個人分享安好的生活。那個人若能是你該有多好啊!”

  他安靜地聽著,像安慰孩子似的撫摸著她的頭發:“給我時間!我現在抽不走資金,隻能慢慢來想辦法。”

  那一瞬,他們似乎能拋掉一切,熱切地朝著幻想飛去,去廝守終生。

  “我們什麽都不要,一切從頭開始!”她期盼著,烏亮的眼睛固執地望著他。

  “那是我多年的辛苦錢,為什麽不要?有錢才能過上好日子。否則我沒底,怎麽重新做另一件完全不同的事?”他也在堅持。

  “那都是不義之財!”一切都成不了障礙。

  “世上的人要是都像你這麽想就好了。”江景晨極目色彩繚亂的走廊,無法認同。

  分歧出現,他們離開彼此眼睛裏不切實際的遐想,漸漸清醒地看著遠處近處堆砌的華麗板麵與撩人的迷蒙燈光。

  “我是說錢的確是個很重要的東西,如果有一天你嫌我是個窮光蛋,嫌我窩囊沒出息,我又該去找誰說理呢?”他軟化了態度,伸手為她擦掉淚痕,她卻把頭歪到一邊,用袖子抹了個幹幹淨淨。

  “你是丟不掉主宰浮沉的位置,丟不掉浮華享受的生活,還是舍不得那些美豔妖冶的女人呢?她們是比一根枯木更加生動的!”

  “在說什麽?要不是你離我而去,我是不會這樣的,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他隨即也不高興了,很難跟她解釋清楚,“我今天是有點過火,那不都是被你氣的嗎?講點兒道理好嗎?”

  “我不在乎的,你去啊!盡管去找她們,守著你的大堆女人好了。我生來小肚雞腸,可不會像那個榆木,有興致撮合你跟別人打情罵俏!”她又羞又怒,憤然轉身打算離去。

  “又跟我沒得說了吧?我看你是明知道我脫不開身才信口開河,才說想跟我走吧!我剛才提的問題你還是想想要不要回答。”他吵道。

  她氣壞了,口不擇言地告誡道:“說得太對了,所以千萬別上這個當!”

  事態出現了轉機,餘婷不由竊喜,帶著輕淺的訕笑,從門廊裏走過來。江景晨毫不猶豫地跟著她走了。

  留下夏宛一人,站在那裏茫然若失,悲傷得就像被摔在地上的花瓣,抿著嘴隻想哭。等她好了些,剛邁了幾步,發現餘婷竟一聲不響地跟在身後,愚呆地盯著自己,擠出獲勝的笑臉,令她不寒而栗。

  “罵我榆木!”她悠悠地擰了擰脖子,傲然地瞪了夏宛一眼,“我看你就是垃圾,都過期了,怎麽還不識時務呢?別以為你就不一樣,他以前對張三李四都是這樣,好的時候捧在手心裏,沒過兩天理都不理。”她說得跟真的一樣。

  “既然這樣,你就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早沒那麽無聊。倒是你實在叫人看不懂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愛著他啊?”夏宛分明在替江景晨打抱不平。

  “愛?”她驚問,“那是小姐您才有的閑情雅致啊!愛能當飯吃嗎?愛能給你一生的保證嗎?不能。愛是短命鬼,隻有投資才是正理兒。隻要你在一個男人身上下了賭注,那就不能想走就走,所有的都投進去了,你一無所有了,還能往哪裏走?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緊抓不放,哪怕不惜一切代價。女人往往隻有一次選擇機會,你不想重複我走過的路吧?”

  “我明白了,所以你可以不關心他的死活,卻可以想方設法地滿足他,今天哪怕給他找來無數的女人,看著他沉淪而無動於衷,到了明天哪怕給他更可怕的東西,隻要能掌控他。你怎麽能這樣呢?如果你一心要和他生活,他不好你就會好嗎?你應該好好對待他呀!如果你真心實意地對他,他遲早會回心轉意,到頭來留在他身邊的才是他最愛的人。”她探出身子,眼睛裏閃動著不平的光芒,“其實他也很孤單的,他身邊沒有溫暖,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餘婷被激怒了,情緒開始失控:“別說得這麽好聽!我恨他,這麽多年的壓抑、忍耐讓我對他隻有恨!我把青春全浪費在了他的身上,他從來不顧忌我的感受,隨隨便便地跟別人在一起,到現在卻要一腳把我踢開,說不要就不要,養一條狗也不至於如此下場。讓失去的全都得到報償,除此隻要想到這些侮辱,我不覺得一個浪蕩的男人他還配有什麽狗屁孤獨,還會缺少什麽,應該降臨更多的來報應!”

  夏宛撲閃著帶濕的睫毛,抿著嘴望了她好一會兒,無從抉擇,哪裏都說不清,哪裏都逃不脫。她降低聲音說:“是你自願這麽做的,他沒有要求過你,你更不是他的妻子,難道要他來替你注定輸掉的賭局付出代價嗎?”

  “我還不算他的妻子嗎?所有人都認可,所有人都說是!”餘婷低聲吼起來,一定要讓聽的人相信。

  夏宛想餘婉是想嫁他這樣的人想瘋了,自言自語道:“他確實很不幸運!”

  “他哪裏不幸?他要什麽就有什麽,他想把誰怎樣就把誰怎樣,他欺負誰誰就要忍氣吞聲。你說,他的不幸在哪裏?”她急速走來,這使夏宛嚇壞了,吞吞吐吐地說:“他根本就不快樂好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你憑什麽替他?憑什麽?應該是我替他叫你滾,你滾到天邊去,他的生活不允許你的介入,你別想影響他,也休想動搖他。”

  夏宛意識到會由麵前這個瘋子帶來危險,就不加遲疑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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