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自己

第九章 領取生命——東歐四國行紀事之九

　　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的英雄廣場，相當於我國首都北京的天安門廣場，是旅遊者必定要光顧之地。布達佩斯的英雄廣場雖然較之北京的天安門廣場麵積小了許多，但也顯得頗有氣勢。

　　布達佩斯英雄廣場中心，極醒目地矗立著為紀念馬紮爾民族定居匈牙利1000周年而落成的“千年紀念碑”，看上去有40來米高。紀念碑的頂端是一尊張開雙臂的女神，表示著獨立、自由和幸福。紀念碑的底座依次排列著7個身騎高頭戰馬的統帥似的人物，據說這7個威風凜凜的人物是1000年前遷徙至匈牙利的7個部落的首領。這7個部落首領各持長矛、利劍、板斧和鋼槍，顯得剽悍異常。置身於廣場中心並凝神屏息，仿佛看到煙塵滾滾，鐵蹄呼嘯，刀光劍影。

　　可是，當我們走出廣場向東不足200米，立刻覺得來到另一個世界。參天的古樹，如毯的綠地，碧波漣漪的小湖，清新爽朗，靜謐，幽雅，生氣勃勃，明媚的陽光流金瀉銀般潑灑在密匝匝的綠地上，亮得柔媚，使草坪顯得愈發嬌美、明麗，生發著一種生命的氣韻。這便是與英雄廣場齊名的布達佩斯最大的城市公園。

　　這座城市公園的確很大，大到使我們無暇盡收眼底，走了20多分鍾仍感到一望無際。我發現，公園裏雖非遊人如織，但也不乏三五成群的行人。公園草坪間切割而出的用磚石鋪成的小路兩旁每隔十幾米就有一個長條木椅，足可以容得下4個人坐。除了長條木椅上有人坐著乘涼和靜心讀書外，沒有人在草坪上穿梭，所以草坪的草長得十分齊整和茂密。正當我們準備往回返時，突然看到一個小女孩手牽著的獅子犬掙脫開來，竄到了草坪上，盡管小女孩站在小路上連聲呼喊獅子犬的名字，可是那隻頑皮的獅子犬卻不予理睬，依然我行我素地在草坪上戲耍。但是，小女孩卻不急不躁，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呼叫著獅子犬的名字。

　　“真笨，跑過去不就把它抓住了！”一個與我同行者脫口而出。

　　“你懂什麽，那是因為小女孩跑過去怕踩壞草坪，說明人家國家連小孩子都具有環保意識，知道保護生態環境。”另一個與我同行者直言不諱地批駁那個脫口而出的同行者。

　　“說得對，還是你老兄有真知灼見。”曾脫口而出的同行者來了個知錯就改，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介意。

　　為了證實第二個同行者的判斷是否準確，我們雙足原地駐紮，足足看了15分鍾，那個小女孩真的沒有踏上草坪一步。之後，不知獅子犬玩夠了還是被小女孩的呼叫感動了，搖頭擺尾地跑出了草坪，乖乖地來到小女孩身邊。

　　這一風景，刀刻斧鑿般留在我的腦海裏，久久難以磨滅。

　　從布達佩斯返回北京，正值盛夏。一連幾日，高溫持續不下。在這溽熱的天氣，家中安裝了空調的還好一些，沒有安裝空調的呆在室內不啻於鑽進蒸籠。於是，人們紛紛逃離居室，到外麵納涼。

　　結果，慘不忍睹的現象出現了。

　　有的一家人手持涼席，來到街道兩旁和小花園的草坪上，席地而臥；有光著大板脊梁的年輕人在草坪上把報紙一鋪，將帶來的香腸、豬頭肉之類的熟食和酒瓶子一放，喝酒吸煙，猜拳行令；還有的在草坪上打撲克、踢足球、捉蜻蜓、做遊戲，等等，整個草坪慘遭蹂躪，空礦泉水瓶、空啤酒瓶、雪糕的包裝紙、破舊報紙、煙頭等一片狼藉。幾天過後，有的綠茵茵的草坪成片成片的枯萎了，有的花草樹木被折斷了，痛苦地呻吟著，被外地人譽為“北京一景”的街道綠地遭到了嚴重破壞。

　　不僅如此，北京有些重要街道兩廂的草坪，每年春夏之交環衛工人都汗流決背地新栽上花草，可是到了第二年初春，原來草坪上的花草蹤影皆無，而且草坪的地變得像軋路機軋過似的梆硬，足見不知被踩過多少遍。我看到不少有識之士在報刊上撰文，呼籲保護草坪，保護生態環境，不僅義正辭嚴地鞭笞肆意踐踏草坪的不文明行為是不尊重環衛工人勞動的表現，而且還尖銳地指出破壞生態環境是一種人類的自殺行為。

　　綠地是城市的肺。

　　綠色代表著生命。

　　這些警世似的箴言每每在報刊赫然而立。

　　其實，人生活在世界上，就是與自然界的芸芸眾生同呼吸，共命運，相依相伴，息息相關。當你尊重並保護了大自然，哪怕是一棵草、一片綠葉，就是尊重並保護了一種生命，其中就包括你；反之，如果你蔑視和踐踏了大自然，哪怕是一棵草、一片綠葉，就是蔑視並踐踏了一種生命，其中也包括你。那麽，倘若我們生活在優美而充滿綠色的環境中，正是在領取大自然的賜予，也是在領取生命。

　　由此，聯想到布達佩斯英雄廣場和被譽為綠色世界的城市公園，是不是連接並蘊含著一種生命的意義呢？

　　1997.4.5草於複興路14號

　　29樓306室“鷹瞰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