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自己

第八章 閑適步行街——東歐四國行紀事之八

　　每當我們步履匆匆地來到一個新國度，接待我們的“僑團”朋友總是建議我們忙裏偷閑地逛逛位於該國首都市中心的“步行街”。據說，“步行街”是中國人給起的名字，不知道本國人怎樣稱謂，但意思是明確的，即隻許腿步行走的街道，不許車輛行駛。

　　我們首先領略的是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的步行街，嗣後又接踵瀏覽了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伐和捷克首都布拉格的步行街，而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的步行街由於行跡過於急促而未能成行，也算留下一個不小的遺憾。

　　不過，我們所看到的這幾個國家首都的步行街的布局有些大同小異。街道兩廂都是鱗次櫛比的商店，商店的建築風格卻不盡相同，有羅馬式的，有哥特式的，有俄羅斯式的，有的還居然像中國式的。但是，這些商店幾乎都是專賣店，服裝、工藝品、煙酒、電器等等，因而商店不像北京的燕莎、王府井百貨大樓以及城鄉貿易中心那樣高大氣派，並且五髒俱全，卻是小而專，專而精，並且從價位看都屬高檔品，一般“大路貨”是很難躋身於這個精品世界的。可是，步行街的街麵並不寬，還不如北京的王府井大街和天津的和平路。然而，路麵卻幹淨極了。朋友說，布達佩斯的步行街的街麵是青磚鋪地，青中透黑，黑裏泛亮，看上去，像烏黑的大理石，清晨起來戴上白手套到步行街俯身在地麵上一擦，手套雪白如初，纖塵不染，可見路麵有多麽潔淨。雖然這位朋友說得繪聲繪色，但我們起初也沒有嚐試一下的時間和雅興，隻是表示驚歎地連連地點頭。不過，當我們雙足真的踏在布達佩斯那烏亮的步行街路麵上，宛如踏在水洗過的黑色錦緞上的感覺卻是愜意的，看不到灰塵，自然也找不到痰跡，更沒有冰棍棒、空礦泉水瓶以及香煙頭之類的垃圾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這步行街，前後約一公裏，但卻是名符其實地“步行”。街麵上絕對沒有以車代步的現象，休說看不到顯示地位和身價的汽車，就是連一輛自行車也沒有，因此更不會出現警車開路那種耀武揚威和不可一世的場麵了，自然也少生些唯恐被車撞著的心驚肉跳。所以，凡是步行街上的木，不論是軍統政要，還是達官顯貴；不論是商賈巨富，還是平民百姓；不論是自傲的白種人，還是謙恭的有色人種，一律都是“Ⅱ”路，即靠自己的兩條腿走路，那是絕對的沒有等級絕對的不分貴賤的平等。

　　當我們從布達佩斯步行街一另工藝品商店出來，陪同我們的朋友突然指著與我們擦肩而過的一個衣著整潔的漢子，說他是該國政府一位相當於我們國家國務院副總理級的人物，左右既沒有保鏢，前後也沒有秘書和警衛。此翁邁著四方步，別人根本沒把他當成“大人物”而注視他，他也用不著注視別人，信馬遊韁，悠哉悠哉，倒也不亦樂乎。

　　步行街的街麵不寬，店鋪林立，行人也不算少，可是當你步行其間，立刻會覺得那種“鬧市”嘈雜而恐怖的聲浪得到過濾，從內心生發出一種平和，一種安謐，一種閑適，一種開闊，一種說不出來的流連忘返的溫馨，還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和一種“主人”似平等和諧的滿足。

　　我想，這些國家在首府的中心地帶開辟一條步行街，是想營造一種特殊的購物環境？還是想說明在“商品”麵前人人平等？抑或是還有什麽更特別、更深邃的社會內涵？

　　我又想，如果北京車水馬龍的王府井大街或者什麽顯要的地段也辟為“步行街”並且當什麽政界要人出現在步行街也不會戒備森嚴以及不被人們所注視的時候，人們將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境？社會又將在文化形態上是一種什麽樣的氛圍？

　　步行街，用人的腳步鋪成的街，用人的兩條腿夯實的街。

　　1997.4.4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