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離,燈火闌珊。
車內彌散著陳腐的氣味,催得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我靠著車窗向外張望著,盡管麵對的是一個人海如潮的世界,可腦海中卻是一大片一大片空白。
無數碎裂的記憶如洪水一般襲來,張武德的離奇自殺,孫程東的突然發瘋,還有那個名叫胭脂的女孩的到來,似乎都在隱隱地預示著什麽。
而那行血字無疑又將懸念升級,它一遍一遍地在我的腦海中翻騰,每一個字都仿佛凝結著某種詭異地力量。
也許,那晚孫程東在鏡子中看到的正是這行血字。
“必死無疑。”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鄭一平。
我接通它。
“蕭逸嗎?”鄭一平的聲音有些沙啞。
“是我,有什麽事兒嗎?”
“也沒什麽事兒,就是想找你聊聊。我已經連續失眠好幾天了,白天也是心緒不寧的,總是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鄭一平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嗬嗬,也許是你工作壓力太大了吧?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到時候我約上張武德,咱們三個去爬山。”
“你忘記了,武德,他已經死了……”電話那端傳來鄭一平黯然的聲音。
我的心猝然一緊,以前我總是招呼鄭一平和張武德一起去爬山,盡管我明知道張武德已經不在了,還是這麽下意識說了出來。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的。隻是以前我們經常在一起,所以……”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也開始想念武德了嗎?其實我也很想他,他是我們的好兄弟。武德是那麽的好,有時候我覺得他好像就在我們身邊,不曾離去。”鄭一平忽然沉默了。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想安慰鄭一平,可那些話卻哽咽在喉嚨裏,隻有淚水無聲地流下。
公共汽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我的心也隨之一顫。
車窗的玻璃上映出了一張臉,長發飄飄,麵似挑花,眉如新月。
是她。
那個神秘女子。
我扭過頭,看到鄰座的人正在對我微笑。
她的笑容很美,但那雙眸子卻是空洞的,深邃得仿佛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能擁有的。
“你好。”她說。
“好。”麵對這個神秘女子,我竟然緊張地說不出話。
她用那雙空洞的眸子默默注視著我,如瀑一般的長發迎著窗口的風飄動著。
“你是誰?”我鼓起勇氣問道。
“這重要嗎?”她依舊在微笑。
“不重要。”我搖了搖頭,說:“可我至少應該知道,我現在正在跟誰對話,我總不能用‘喂’來稱呼你吧。”
“那就用‘喂’吧。反正名字隻是一個代號而已,更何況這個代號我也早已忘記了。”
“嗬嗬。”我忽然想笑,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忘記自己的名字。
“你無需笑,這本來就是事實。”她雖然讓我不要笑,可她自己卻仍在微笑。昏暗的燈光下,那笑容在她臉上亦真亦幻,“你怕我,對嗎?”
我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是的,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一個人。眼前的人顯得很不真實,那張玉琢般的臉上隱隱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她的笑容令人感到莫名地畏懼。
最美麗的東西往往是最致命的,就像罌粟花一樣。
也許她的微笑比罌粟花更加毒辣。
見我不語,她淡淡地說:“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說:“笑話,我為什麽要怕你呢?”
她低下頭,嘴角微微翹起,表情似笑非笑,披在肩頭的長發瞬間滑落,遮住了她的半張臉。
“我不是人,”她忽然緩緩地搖了搖頭低聲說:“但也不是鬼,我都不明白自己現在是什麽。”
我的心一下揪緊了,其實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不屬於這個世界。但我並不期待她會這麽直接地告訴我。
一陣寒氣自左側襲來,我的左半拉身子有些麻木了。
“我說過你不用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她把臉埋進雙手,喃喃地說。
“你要幹什麽?”我緊張地環視四周,但更大的恐懼出現了。
不知幾時,車內的乘客都消失了,就連司機和售票員都不知去向了。
一輛沒有人駕駛的空車正在公路上行駛著,車內某處時而發出一陣陣“咯噔咯噔”聲。
她說:“幽若讓我告訴你……”
“幽若!”我脫口而出。
“對。”她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深邃地望著前方。“她讓我告訴你,盡快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生活。”
“為什麽?”我極力壓製住心中的恐懼,注視著那張蒼白的側臉。
“因為你將死於冬至!”說完,她的笑容又重現於臉上。
那是一種相當複雜的笑容,隱隱地我感到她在幸災樂禍。
“我將死於冬至?”我用力地搖搖頭,說:“這怎麽可能!”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隻有尚未發生的事情。當冬至那天你流下一滴‘傷心淚’時,你的死期就到了。”
我冷冷地說:“自從失去幽若後,我就再沒有流過淚。我的淚水早已枯竭,一滴‘傷心淚’?笑話!”
“唉。”她發出一聲歎息,“不管你信不信,你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需離開。否則你將必—死—無—疑。”
雖然經曆過死亡,對種感覺早已熟悉,但我仍不免有些心悸。然而心悸之後,卻是一陣莫名狂喜,因為我終於有機會再見到幽若了。
“幽若,她還好嗎?”
“大禍臨頭,你竟然還能問出這樣的話。你是不怕死,還是用情至深?”
“也許兩者兼而有之吧。”我回答,“好了,告訴我,幽若怎麽樣了?她還好嗎?”
“對於一個死去的人,你以為她會有多好?”女子反問道。
我怔住了,黯然地說:“原來她一直不好,我應該知道的。”
“她雖然不好,但至少可以和愛她的人永遠在一起,相比之下,她比我幸福。”
“永遠在一起?”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她忽然幽幽笑了,那冰冷的目光停在我的臉上,她說:“哦不,我說錯了。是我們三個永遠在一起,永遠……”
“這,你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感到後背一陣陣發涼。
“我說的是永遠,”她用手指了指我的心口說:“幽若在你這裏,而我……”
她的手指慢慢地上移,纖細地手指點在我的眉心:“而我在你這裏。”
我茫然地看著她,腦海深處忽然又開始翻滾起一陣陣刺痛,這次的疼痛比以往更加強烈。我想喊叫,卻發現自己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任眼前的人影慢慢淡去。
耳邊響起她溫婉的聲音:“曆史即將重演,為救贖,看看這次,你的‘傷心淚’為誰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