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長大我就嫁給你

十五、留下的深刻印象是臉上閃現出的一絲狡黠笑容

　　我已經從心裏完全接受了狄老師，並把她要求我們演的英語小話劇演得維妙維肖，因為我曾經曆了父母離婚的痛苦，雖然我不希望小話劇裏的人物——莎莉的父親又和蕾拉結婚，但在莎莉父親的婚禮上，我還是喊了蕾拉一聲媽媽（英語），也許是因為一種非常矛盾的心情，那聲媽媽（英語）喊得極具韻味，博得了同學們熱烈的掌聲，為此，狄老師還送了我一樣小禮物——她年輕時一張穿白色連衣裙的玉照，用亭亭玉立、飄飄欲仙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倪老師說的沒錯，狄老師年輕時真的很漂亮，我把狄老師的照片放到鏡框裏掛到了宿舍的牆上，而狄老師眼下的形象已經被我們班公認為：當今最美的女人。我們常常會在英語課前在黑板的上方寫上：夕陽無限好，黃昏更誘人。而狄老師也從來不擦去我們寫的字，她的課講得更生動了，還是那一跳一蹦，可我們已經深深地感覺到，那一跳一蹦尤如仙女下凡時的蹁蹁起舞，優美之極，沁人肺腑之極。

　　我想我對狄老師有了一種尊敬的愛意，而對倪老師卻有一種說不出道不白、撕不斷扯不爛的情緣，不管是朱珠、白莉娜，還是梁雨、歐陽莎莎，不管是要好的同學，還是一般的同學，隻要有人提起倪老師，我都會湊過去聽，我是帶著一種奇特的心情去關注倪老師的一切，並從心底裏時時湧動著一種渴望，就是再一次見到倪老師。

　　我不止一次地在心裏羨慕朱珠，她就像倪老師的好朋友、女兒一樣，可以隨心所欲地把倪老師請到學校來，這種特權令我有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因為高不可攀，所以就向往至極，我在尋找著能見到倪老師的機遇。

　　我想我找到了。

　　四月一日是個星期五，早自習我把前一天收上來的數學本子交到郝老師辦公室時，郝老師突然說：“楚曉曉，今天上午第四節物理課上不成了，物理老師突然發高燒在醫院打點滴，你看這堂課我們是不是改成自習課？”因為那次炒魷魚事件，不管遇到什麽問題，郝老師都會和我商量一下，顯然，她已經通過炒魷魚事件得出結論，21世紀的中學生，早已和七、八十年代的中學生不一樣了，不能再拿我們當小孩子對待了。

　　我也喜歡郝老師把我當成大人看待，但我畢竟還是個14歲的孩子，當聽到物理老師不能來講課時我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太好了，我們可以自由一節課了。”

　　“楚曉曉，你也會說出這種話來？”郝老師的臉上有些不滿。

　　我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雖然我和班裏許多女生一樣都不喜歡上物理課，但這麽明目張膽地表示出來的確會令班主任不滿，於是我立即收了笑臉，裝出一副非常嚴肅的表情表示：“郝老師，我是說這堂課可以由我們自由支配，我們不會浪費時間的。”

　　我想郝老師對我是信任的，因為她看了我一眼，很痛快地答道：“好吧，你和梁雨商量一下，把這堂課利用好，我還有（2）班的數學課，就不能去（1）班了。”

　　我使勁地點頭，心裏暗暗高興。

　　那麽用這堂課來做什麽？一出郝老師的辦公室我就在思索了，可是一直走到教室門口也沒有想出好主意來。

　　就在我要推門進教室時，突然聽到梁雨在大聲地問朱珠：“你爸爸對你好嗎？”

　　朱珠的聲音裏有一股掩飾不住的自豪，“當然，他根本就拿我當自己的女兒看，你瞧，你瞧，你瞧，這都是我爸爸給買的，他說，等我放暑假了還要帶我和我媽去趟青島呢，到時我給你們帶魚片，真正的青島魚片。”

　　立即就有女生們的嘰嘰喳喳聲響起，“我去過青島，那裏有個海軍博物館，棒極了，朱珠你不能不去。”

　　“朱珠，別忘了幫我買一串珍珠項鏈，聽說那裏的珍珠項鏈可便宜了。”

　　“哇朱珠，你爸爸真好，親爸爸也不過如此。”

　　……

　　我聽得見朱珠得意的笑聲，我知道那得意的笑聲來自於她爸爸對她的寵愛，雖然那不是她的親生爸爸，可是不是親生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對朱珠好，隻要朱珠覺得好，一切將都是幸福美滿的。而這種幸福美滿的感覺又是倪老師給的，來到《匯麗》後，我早已從同學們口中聽說了朱珠找爸淚花流的故事，我更從朱珠找爸的故事中感到了倪老師身上特有的一種剛柔性格，而與倪老師的幾次接觸，對倪老師身上散發出來的迷人氣質我覺得自己已經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那首辛曉琪的《味道》也早從舍歌變成了一首藏進我肚子裏的被我獨自消化的情歌了。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的外套

　　想念你的白色襪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

　　我再一次地在心裏默哼這首歌，不想推開教室的門，因為一進教室就會打斷自己思念倪老師的感覺。

　　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不過，我隻默哼了兩句，眼前就像閃過一道閃電，突然一亮，我為什麽不能像朱珠一樣地去請倪老師來呢！既然物理老師打點滴不能來給我們上課，那就請倪老師幫一次忙，雖然我拿不準倪老師給不給我這個麵子，但無論如何我都應該試一試，也隻有這樣才能試出倪老師對我的態度來。

　　我興奮我激動，我拿出了跑百米的速度直奔傳達室，嚇得傳達室的趙大爺瞪圓一對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問：“發生什麽事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喘著粗氣使勁地搖頭，然後一把抓過電話，撥了一個號，這個號是我從朱珠那裏要來的，我早已把它牢牢地記在心裏了。

　　“倪老師，我們的物理老師突然發燒去醫院打點滴了，今天第四節課就沒老師了，您知道《匯麗》女中的老師是很緊張的，可大家又不想浪費這節課，所以您能不能來給我們上一堂課？”我是用一種懇求、無助的聲音對倪老師說的，我也是用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出來的，否則我怕自己沒了勇氣。

　　“可是物理課並不是我的常項。”倪老師有些為難。

　　“您不一定非要講物理課啊！因為……”我沒敢說因為我們不喜歡上物理課，那樣一說倪老師怎麽還能來？所以我耍了一個心眼兒，“您給我們講數學課就行了，我們有許多問題想問呢。”

　　“數學課啊，那好吧，一會兒見。”倪老師似乎很忙的樣子，他先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裏傳出的嘟嘟聲，我的心髒有一瞬間的停止，我的眼睛茫然地盯著傳達室外一個走過去的女生向我招手，我沒反應。我的腦子裏想的隻有：倪老師答應了我的請求，倪老師沒有回絕我，我感覺我在倪老師的心目中是有些舉足輕重的地位的。

　　“這位同學，馬上要打上課鈴了，還不快回教室？”

　　趙大爺輕輕地觸了我一下，這才使那顆停止瞬間的心髒重新開始跳動起來，我非常幸福地衝趙大爺眨眨眼，然後擱下電話跑回教室。

　　我沒有把這個消息立刻告訴同學們，我也想像朱珠每次做的那樣，給大家一個驚喜，可是我又不能像朱珠那樣在臉上不露出任何痕跡，第一節課，我像注射了興奮劑，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可同學們都看出來了，雖然大家不知道我為什麽興奮，但她們都看出我神速地舉高右手，提出令老師頭疼的怪異問題，連回答的問題都深奧得令老師咂舌。

　　“楚曉曉，有什麽喜事，不能讓我與你一起共享嗎？咱倆誰和誰呀。”課間，白莉娜走到我身邊，摟住我的脖子，用棒棒糖捅著我的臉，假裝親熱地問。

　　我抿著嘴衝白莉娜微微一笑，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搖搖頭，“到時你就會知道的。”

　　“不行，憑咱倆的關係，你一定得先告訴我，否則我會憋死的，你知不知道在知道一件秘事之前人受的煎熬是怎樣的嗎？”白莉娜臉上已經有痛苦顯現出來，她那種性格的女孩怎麽能忍得住不知道秘密！

　　我還是笑著搖頭。

　　白莉娜已經用誇張的表情皺起了眉頭，她把嘴巴湊近我的耳朵，大聲地催促道：“快，先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別人，真的，快告訴我吧，我等不及了。”

　　白莉娜的哀求立刻引來了十幾個女生，她們一下子就把我和白莉娜圍到了中間，梁雨拽開白莉娜，迫不及待地問我：“楚曉曉，知不知道江湖上有一句格言，叫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這是江湖上的格言嗎？”我噴地笑出聲來。

　　白莉娜不失時機地說：“不管是不是江湖上的格言，反正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你應該知道。”

　　我點頭。

　　“那就好，你就別再買關子了，趕快把好事說給我們大家聽，否則……”白莉娜擼了擼袖子，揮動著棒棒糖做出一副拚命三郎的樣子。

　　“怎麽，想和我打架？”我斜著眼瞥著白莉娜。

　　白莉娜立刻甩下袖子，和顏悅色地說：“哪敢和班長打架，隻是……”

　　我打斷了白莉娜的話，把食指放到嘴邊，做出神秘的樣子小聲地說：“那麽下了第三堂課我一定說，好不好？”

　　“現在說，好不好？”白莉娜得寸進尺地要求。

　　“想不想聽？”我拿大地仰起了臉，一副不聽就算了的表情。

　　“好吧好吧，就第三堂課下課後聽。”白莉娜看了看周圍同學，作出一副與我親密的樣子說：“絕對要第一個告訴我。”

　　我保證著：“沒問題！”

　　白莉娜終於滿足地笑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後開始監視我的舉動，生怕我第一個告訴了別人。

　　剩下的兩堂課是難熬的，我的難熬是因為我在等待著第四節課倪老師的到來，而同學們的難熬是因為在等待著我說出那件令白莉娜感興趣的秘密。兩種等待的結果造成了兩節課的奇異現象：我搶著舉手，搶著提問，搶著回答問題，而同學們，則一個也不舉手，一個也不提問，一個也不回答問題，她們把視線一致地落在我身上，那種等待、疑惑、不解的目光讓我不止一次地憋不住笑出聲來，然後無視同學們的目光，假裝坦然地翻開書，坦然地拿起筆，坦然地在紙上寫上幾句什麽，其實心裏也在受著等待的煎熬。

　　終於等到了下第三節課，同學們的喜悅是不言而喻的，也終於等到了第四節課，大家早早地就在座位上坐好了，等著倪老師的到來。

　　當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的時候，大家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倪老師，倪老師，倪老師……”

　　倪老師邁著瀟灑的步子走進教室，走上講台，用標準的微笑掃視著我們。

　　我的心嗵嗵地跳著，用眼的餘光瞥了瞥兩旁，然後以別人不會發現的手勢向倪老師悄悄地揮了揮。

　　倪老師居然看到了我的手勢，會意地衝我眨眨眼，點點頭。

　　我的心跳得很厲害，我感覺到我和倪老師就像兩個久違了互相思念的戀人，一旦見麵，任何一個眼神，一個舉動都寫滿了深深的情意，我陶醉在這種情意裏。

　　“同學們，廢話少說，開始上課。”倪老師衝我們擺了一下手，然後舉起手裏的書，“請大家翻開物理書的第81頁。”

　　“什——麽——？不是數學課嗎？怎麽會是物理課呢？”大家異口同聲地嚷起來。連我都瞪大了詫異的眼睛盯著講台上的倪老師，他可是說過物理課不是他的常項啊！

　　倪老師的臉上有刹那間為難，但隻是瞬間而過，他繼續滿麵笑容地舉起了手中的書說道：“知道大家不喜歡上物理課，尤其是一個對物理課不那麽精通的代課老師的物理課，更容易使大家對這堂課產生厭倦，可是，無論如何我們還得上好這堂物理課。”

　　同學們不樂意地吵吵起來，大概隻有我安靜地坐著，因為不管倪老師上什麽課，隻要我能夠見到他，我都會覺得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刻，聽著同學們的吵嚷聲，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倪老師，搜尋著他目光能夠落在我身上的瞬間。

　　倪老師沒有被同學們的吵嚷聲嚇倒，他仍舊笑容可掬地望著大家，然後放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想不想聽一個好消息？”

　　就像一道神奇的咒語，大家立刻停止了喧嘩，目光唰地一下落到倪老師臉上。

　　“三八婦女節那天，咱們學校的老師是不是沒有放假？”倪老師問。

　　三八婦女節那天的事我們早就忘了，所以大家漠然地看著倪老師不肯定地點著頭。

　　“所以今天學校決定下午給所有的老師補三八婦女節那天的假。”倪老師說。

　　“這麽說今天下午我們也就可以不上課了？”朱珠站起來問。

　　倪老師點頭。

　　“噢——太好了！”教室裏頓時沸騰了，叫喊聲、歡笑聲、擊掌聲響成一片。

　　“大家安靜一下！”倪老師衝大家揮揮手，教室裏立刻安靜下來，但同學們臉上的愉悅卻是掩飾不住的，倪老師似乎很喜歡這種氣氛，他再一次把物理書舉到臉前說：“既然下午不上課，那麽今天這最後的一堂課是不是應該上好。”

　　“是——”回答的聲音是嘹亮的。

　　倪老師借著這股熱烈的氣氛給我們上了一堂物理課，還是那些令人難懂的定理，還是那些引不起我們興趣的話題，但卻因為是今天裏的最後一堂課，又因為經過了倪老師的嘴，許多同學和我一樣，第一次積極主動地配合老師，舉手搶著回答問題，連平時最難做的題都被我們輕而易舉地解開了。

　　倪老師不止一次地露出欣慰的笑容，表揚著我們，我敢說這是我上初中以來最成功的一堂物理課。

　　下課鈴響了，倪老師在我們的掌聲中大踏步走出了教室，他給每一個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是臉上閃現出的一絲狡黠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