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中國曆史的另類獨白

二

他知道，自己為天下所不齒。身為漢帝國的將軍，身為幾世功勳卓著的將門之後，卻作出了投降敵國的抉擇。

他又想起那個個令人永生難忘的傍晚：

大漠，流沙，草原，長風。

漢軍將士的身影，在血色殘陽中浸染。利箭夾著寒風如雨般射來，一個個身軀倒下，將士們悲壯地怒喊著，嘶啞的喉嚨，血染的身軀，再也抵擋不住匈奴人三萬大軍的猛烈進攻。

“李將軍，我們抵擋不住了！後方的支援為何遲遲不到？！”

“李將軍，箭矢用完，我們再無可戰鬥之兵刃！”

“李將軍，朝廷為何棄我們於不顧，不派救援？！”

那是一個讓他永遠不能忘記的日子。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很多：自己那威震匈奴的祖父李廣不是戰死在疆場之上，而是在自己的國土被逼自刎而死；戰功赫赫的二叔李敢不是戰死在疆場之上，而是在自己的國家被朝臣迫害致死；隴西李氏家族為劉漢天下捐軀赴難，然而朝廷卻沒有給予他應有的光環；今天，他憑五千之眾血戰匈奴，卻得不到朝廷的任何支援。

難道，李氏家族的輝煌就此斷送在我李陵手中？

難道，一身武藝的李陵一生就要被那昏聵的帝王所左右？

不！一個念頭閃現在他腦海邊。

那天，他放下了漢家軍的戰刀，定定屹立在西風中，身後是萬裏長城……

一切都成往事，可卻又好似發生在昨天。

恍惚間，李陵聽見了漢家朝廷百官的嘲笑，看到了漢室皇帝陰鬱暴虐的麵孔；無辜的親人遭到了牽連誅殺，一個個痛苦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老母、妻子、孩子……李陵，他的軀殼猶在，根已斷，他的心魂早已飛離大漢，像斷了線的風箏，漂泊於廣袤荒涼的漠北。

看著一座座散落在大草原上的遊牧氈包，聽著那一曲曲蒼涼而悠揚的胡笳聲，身處在異族胡人之中，李陵的心情莫可名狀。

匈奴人在草原上擺好了酒席，用隆重的號聲、飄香的美酒，來迎接這位敵國的戰鬥英雄。

李陵淚流滿麵，感動、委屈、傷心……夾雜著，隨淚水奪眶而出。

匈奴士兵的話在耳邊響起：“李將軍，你此等英勇，卻不為漢家器重，可惜啊！”

匈奴單於的話在耳邊響起：“李將軍，漢國誅你全家，將你唾棄，可我匈奴卻敬你是英雄，讓你享受至高的榮譽！”

還有那不知名的匈奴女子，明亮的眸子中滿是敬仰：“李將軍，你的英武讓我傾倒，你是永遠的英雄，讓我們匈奴人崇拜。”

李陵啊，你為之奮鬥的國家拋棄了你；而你征伐的異族蠻地卻收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