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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彭德懷又被揪回北京

  主席繼續說:你還是去西南吧!

  樹欲靜而風不止。“文革”的狂風拔地而起,掃遍全國。

  紅衛兵不答應,硬逼彭德懷寫。無奈,他隻好提起了筆,出人意料地給姚文元寫了一封信。

  就這樣,經受精神、肉體雙重折磨,昔日威震疆場的彭大將軍倒下了。

  手術方案經過了周恩來的批準,但彭德懷不肯做。他並不怕死。

  他去了。連火化遺體的費用,也是從他少得可憐的獄中生活費中支付的――因為他已改名,叫王川,不叫彭德懷。

  千裏偷襲成都

  1965年底,彭德懷結束了吳家花園六年的軟禁生活,到四川主持三線建設。在此之前,他給毛澤東寫了一封罕見的長信,長達八萬字。

  1965年9月22日,毛澤東收到彭德懷的長信,翌日便會見了他。彭德懷當天便根據自己的記憶,追記了毛澤東和他的談話:

  主席:早等著,還沒睡。昨天下午接到你的信,也高興得睡不著,你這個人有個強脾氣,幾年也不寫信,要寫就寫八萬字。今天還有少奇、小平、彭真同誌,等一會就來參加,周總理因去接西哈努克,故不能來。我們一起談談吧!

  現在要建設戰略後方,準備戰爭。按比例西南投資最多,戰略後方也特別重要,你去西南區是適當的。將來還可以帶一點兵去打仗,以便恢複名譽。

  (在廬山會議時,主席問到了對我的決議案如何,當時我向主席作了三條保證。)

  主席問:哪三條?(我說:在任何情況下不會做反革命;在任何情況下,不會自殺;今後工作是不好做了,勞動生產,自食其力。)

  主席說:後麵兩條我還記得,也許真理在你那邊。戰略後方最重要的是西南區,它有各種資源,地理也適宜,大有作為。彭德懷同誌去也許會搞出一點名堂來。建設黨的統一領導,成立前線總指揮部,李井泉為主,彭為副,還有程子華。

  彭去西南,這是黨的政策,如有人不同意時,要他同我來談。我過去反對彭德懷同誌是積極的,現在要支持他也是誠心誠意的。對老彭的看法應當一分為二,我自己也是這樣。在立三路線時,三軍團的幹部反對過贛江,彭說要過贛江,一言為定,即過了贛江。在粉碎蔣介石的一、二、三次“圍剿”時,我們合作得很好。反革命的富田事變,寫出了三封挑撥離間的假信,送給朱德、彭德懷、黃公略三人。彭立即派專人將此信送來,三軍團前委會還開了會,發表了宣言,反對了富田事變。這件事處理得好。反對張國燾的分裂鬥爭也是堅定的。解放戰爭,在西北戰場成績也是肯定的,那麽一點軍隊,打敗國民黨胡宗南等那樣強大的軍隊,這件事使我經常想起來,在我的選集上,還保存你的名字。為什麽一個人犯了錯誤,一定否定一切呢?

  主席繼續說:你還是去西南吧!讓少奇、小平同誌召集西南區有關同誌開一次會,把問題講清楚,如果有人不同意,要他來找我談。

  就這樣,彭德懷赴西南走馬上任。這表明,毛澤東在為彭德懷恢複名譽。

  這天,毛澤東與彭德懷在中南海長談了5個多小時,並共進了午餐。

  這年11月底,彭德懷告別北京,隻身赴川,擔任大三線建設副總指揮,全身心投入了新的工作。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文革”的狂風拔地而起,掃遍全國。

  彭德懷到成都不久,姚文元的評《海瑞罷官》一文就發表了。此文打亂了彭德懷的工作,在他的腳下響起了炸雷。

  原來,就在《“五・一六”通知》下達整整一個月,即1966年6月16日,戚本禹、關鋒就給江青、康生、陳伯達寫了一封信,提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彭德懷,內容如下:

  我們覺得,分配給彭德懷這個工作(指大三線建設副總指揮)是不恰當的。據我們了解,彭德懷到三線以後,還在積極進行不正常的活動。因此,我們再一次提出意見,希望中央考慮撤銷他的三線副總指揮的職務。

  以這次文化大革命揭發的許多事實看,彭德懷到現在還是修正主義的一麵黑旗。為了在廣大群眾中揭穿他的醜惡麵目,為了徹底清除這個隱患,我們希望黨中央能夠考慮在適當時機,在群眾中公開彭德懷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惡活動。

  由於這場奪權鬥爭,是革命和反革命的鬥爭,是我們推翻一個地方的、部門的反動政權的鬥爭。因此,必須當機立斷,采取斷然手段,和平共處,是不行的。

  這“斷然行動”,在半年之後,終於以突然襲擊之舉實行了。

  1966年12月20日,戚本禹給20歲的韓愛晶打了電話,說:“現在開展文化大革命越來越深入,海瑞一直沒有批判,你們應當把海瑞弄回來進行批判。”

  韓愛晶一愣,海瑞是明朝人,怎麽個“弄回來進行批判”?

  戚本禹進行了“注釋”,說道:“海瑞就是彭德懷,他現在在四川,是大三線的副總指揮。那裏沒有人敢動他,要把他揪回北京,打翻在地。”

  韓愛晶頓開茅塞,開始立即行動。

  這韓愛晶又是何許人呢?

  韓愛晶,紅衛兵“五大領袖”之一。當時,北京的紅衛兵之中,出現了“五大領袖”,他們是:北京大學的聶元梓、清華大學的蒯大富、北京地質學院的王大賓、北京師範大學的譚厚蘭、北京航空學院的韓愛晶。

  韓愛晶出生在江蘇漣水縣一個普通的勞動人民家庭,從小養成了孤僻、鬱悶的性格,高中畢業時,懷著對軍事科學的神秘感和榮譽感,報考了北京航空學院。

  是“文革”激起了他多年被壓抑的欲望。1967年初,刮起了“一月風暴”,學校那點權,對他來說太小了,於是,他瞄準了上層。北京市委、人民日報、新華社、北京日報等重要部門,北航的“紅旗”都要強占。此時,作為“司令”的韓愛晶,儼然身價百倍。

  1967年7月份,他與北京建築工程學院聯合成立了“揪劉火線總指揮部”,以召開批判會和逼劉交出第二份認罪書為名,調集了幾十個單位數千名群眾於8月1日開始圍堵中南海各門。一時,中南海畔,喇叭高鳴,人聲鼎沸,交通堵塞,旗幟狂舞。韓愛晶親臨“火線”、頤指氣使,好不威風。

  坐陣北航,遙控全國的韓愛晶麵對地圖上四處飄揚的“北航紅旗”,感到了一種自我陶醉的滿足。他得意地說:“別人說上有天堂,下有北航,這話不假。照我看,全國都要走北航的路。”

  中央文革對韓愛晶可謂“厚愛有加”,陳伯達曾意味深長地“勉勵”韓愛晶:“前途無限,無限希望,無限光明!”韓愛晶自然受寵若驚,心甘情願地對之俯首聽命。

  對中央文革給自己的特別使命,韓愛晶立即派出最能幹的部將,組成“特遣小隊”,撲向大西南,撲向成都……

  不料,從成都打來的長途電話,使韓愛晶震驚:到手的彭德懷,被人搶走了!

  是誰搶走彭德懷呢?

  是“地派”!

  原來,隨著“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和全麵內戰的展開,北京的紅衛兵組織通過分化組合,形成了新的派係格局。在大專院校,主要是“天派”和“地派”的對立。天派主要包括北京大學的“新北大公社”、北京航空學院的“紅旗戰鬥隊”;地派則由地質學院的“東方紅公社”師範大學的“井岡山公社”等組成。

  “地派”也是奉中央文革之命,前來揪海瑞――彭德懷的。

  這事又與江青有關係。早在戚本禹給“天派”紅衛兵“領袖”韓愛晶打電話之前約一個月,江青放心不下,又直接給“地派”紅衛兵打了電話,說:

  “你們紅衛兵這也行,那也行;怎麽就不能把彭德懷揪出來呀?讓他在大山裏頭養神,天天還打太極拳。將來回來好反我們,把我們打入十八層地獄!”

  “地派”紅衛兵不敢違命,在“天派”還未動身前,就趕到了成都。

  無奈,他們跟成都軍區的關係沒搞好,最終未能弄清彭德懷在哪裏。

  還是以韓愛晶為首的“天派”紅衛兵,更為“能幹”,他們一到成都就摸清了情況。12月24日淩晨3時,“天派”紅衛兵冒著寒風坐著吉普,在永興巷七號的大門前“嘎”的一聲刹住。

  他們跳下車,跟門口的衛兵吵著,硬要衝進大門。秘書聞聲披衣出來,擋不住這批蠻橫無理的紅衛兵,反而遭到拳打腳踢。

  正在吵鬧時,彭德懷坦然地從內屋出來,他顯得異常的瘦削。他還沒有問清怎麽回事,就被紅衛兵們團團圍住,推上了吉普車。

  在“爭奪”彭德懷時,又上演了一出“鬧劇”。

  原來“地派”紅衛兵聞聽“天派”紅衛兵“抓”到了“海瑞”,頓時醋意大發,豈肯讓“天派”搶了頭功,便心生一計,趁其不備,從“天派”那裏奪走了彭德懷。

  “天派”豈肯善罷甘休,又反過來襲擊“地派”,重新奪回了彭德懷。

  正在雙方劍拔弩張,爭執吵鬧之際,“中央文革”來電:“不要鬧糾紛,可以一起搞。”

  於是,彭德懷被交還給了“天派”的紅衛兵。

  “永別了,主席”

  來自成都的凶訊,很快被周恩來知道了,他立即報告了毛澤東。

  與此同時,他又致電西南建委、成都軍區、北京衛戍區及北航“紅旗”,電文如下:

  中央同意彭德懷同誌回京。

  但要嚴格執行以下三條:

  一、由成都軍區派出部隊和紅衛兵一道護送彭德懷同誌到京。沿途不許任何人截留,不得對他有任何侮辱性的言行,絕對保證他的安全;

  二、不許坐飛機,由成都軍區聯係火車來京。

  三、由北京衛戍區派出部隊在北京車站等候,並負責安排彭德懷同誌的生活和學習。

  各單位必須嚴格執行,絕對保證彭德懷同誌的安全,對他的生命各單位要向中央負責。

  就這樣,彭德懷在12月25日晚離開成都,上了一節軟臥車廂,由成都部隊和北京紅衛兵共同護送,直駛北京。

  到了北京,正當北京衛戍區部隊根據周恩來的指示前來迎接時,一群紅衛兵卻根據江青、戚本禹的密令擁上軟臥車廂,劫走了彭德懷。

  在周恩來的一再堅持下,江青和戚本禹才不得不同意由北京衛戍區、“天派”和“地派”紅衛兵共管彭德懷。

  江青抓到了“海瑞”彭德懷,顯得非常高興。她表揚了戚本禹,說:現在就是打仗。你戚本禹是聰明人,指揮有方,等文化大革命勝利後,我們也要評功行賞,封你將軍,封你元帥!

  因為這次的“功勞”,從這以後,戚本禹便得一諢號,叫“戚大帥”。

  有關這次行動的細節,戚本禹在1979年受審時,有如下筆供:

  “彭德懷在‘三線’,是我叫去四川串連的學生把他帶回北京。江青當時是力主此議的,康生也是這主張。”

  1966年12月26日,戚本禹又致信江青說道:“彭德懷現在已被紅衛兵抓住,一二日內即要押送回來。北京的學生,已經作好了鬥爭的準備。”

  由於周恩來的幹涉,又由中央警衛部隊守衛,紅衛兵未能公開批鬥他。但是他們不斷糾纏他,審問他。

  到了1967年1月1日,備受折磨的彭德懷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

  主席:

  您命我去三線建委,除任第三副主任外,未擔任其他任何工作,辜負了您的期望。12月22日晚(應為24日淩晨),在成都被北京航空學院紅衛兵抓到該部駐成都分部。23日(應為25日)轉北京地院東方紅紅衛兵。於27日押解到京,現被中央警衛部隊與該紅衛兵共同看押。向您最後一次敬禮!祝您萬壽無疆!

  彭德懷

  1969年1月1日

  彭德懷的這封信,可謂酸楚的很。顯然,他預感到自己難逃劫難,故向“偉大領袖毛主席”報告自己眼下的處境,向老人家致“最後一次敬禮”!

  彭德懷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1967年第一期《紅旗》雜誌發表了“棍子”姚文元的又一篇力作《評反革命兩麵派周揚》。之後,《人民日報》和首都各報紙紛紛轉載了此文。

  此文一出,紅衛兵們又發難彭德懷,要他寫所謂“認罪讀後感”。

  彭德懷答道:“姚文元發表文章是他的自由,我寫不寫也是我的自由。”

  紅衛兵不答應,硬逼彭德懷寫。無奈,他隻好提起了筆,出人意料地給姚文元寫了一封信:

  姚:

  讀三日人民日報《評反革命兩麵派周揚》的大作後,紅衛兵要我表態……如果照這樣宣傳有效,就這樣宣傳吧。如果需要更實事求是一些,我可以供給一些材料。

  一連兩個“如果”,彭德懷用詞巧妙,反話正說,挖苦了這位以《評〈海瑞罷官〉》而發家的“大左派”。

  進入夏季,對彭德懷的批鬥又升級了。

  7月12日,江青再次通過戚本禹,給韓愛晶下達了新的“戰鬥任務”:要彭德懷交待反毛主席的罪行,應當要他低頭認罪。他要是不老實,得對他厲害點,對他不能客氣。

  7月18日,戚本禹對彭德懷專案組作了一番“戰鬥動員”,他說:

  “毒蛇僵了,但沒有死。紙老虎彭德懷殺人不眨眼。彭德懷是軍閥。不要看他裝可憐相,如壁虎一樣,裝死。實際上沒有死,是本能的反映。動物、昆蟲都有保護自己的本領,何況這些吃人的野獸。要打翻在地,踏上幾隻腳。”

  7月19日,紅衛兵下手了:

  在北航六係樓一間戒備森嚴的教室裏,一個小型“審鬥會”開始了。韓愛晶為自己寫下了一生中最肮髒的一筆。

  會前,北京衛戍區的負責人奉命向韓愛晶宣布了周恩來的指示:“不準打,不準搞噴氣式,不準掛牌子,不準遊鬥,不準開萬人以上鬥爭大會”的五項指示。

  然而,韓愛晶根本不聽這一套,聲稱:“周總理的指示已經過時。”他衝上去,帶頭對彭德懷進行逼供和毆打。

  韓愛晶一帶頭,其他人也跟著仿效,對彭德懷拳打腳踢,逼迫他在寫著“反對毛主席”罪名的紙條上簽字和寫“認罪書”。

  彭德懷據理駁斥,拒絕簽字。韓愛晶惱羞成怒,先後七次將彭德懷打倒在地,使他前額被打破,胸部左右兩側第五根、第十根肋骨骨折,肺部受內傷。

  韓愛晶還不罷休。一個星期後,在他的縱容和策劃下,在北航南操場又召開了數萬人的“批鬥大會”。

  盡管彭德懷已傷病在身,會上還是對他大搞“噴氣式”,會後又掛牌遊鬥,並再次遭到毒打。

  在這種情況下,北京衛戍區不得不向中央文革反映情況:

  昨天北航開了三四十人的小會鬥彭德懷。會上打了彭德懷,打倒七次。前額被打破了,肺部有些內傷。明天還要鬥。

  自19日參加鬥爭會後,食宿大大減少,精神很苦悶……進室後就躺在床上休息,胸部疼痛,呼吸困難,不斷發出哎喲、哎喲的聲音,當晚未吃飯,不能吐痰。讓他寫材料時說:“現在不能寫。”我們說,那不行。他又說:“寫不了,要不殺頭算了。”

  ……

  今天胸部疼的麵積擴大,而且又重了些。從床上起來很疼,也非常困難,起時需要哨兵拉一下,不然的話就起不來。經醫生檢查,胸部左右兩側第五根和第十根肋骨骨折,脈搏和血壓都有增加。

  ……

  就這樣,經受精神、肉體雙重折磨,昔日威震疆場的彭大將軍倒下了。

  彭德懷說:我沒有褲帶

  盡管彭德懷被打成重傷,但批鬥卻沒有停止。

  一次、兩次、三次,紅衛兵們對他毒打一頓後,又勒令他限期交代如下的問題:

  一、與劉少奇、鄧小平、賀龍的關係;

  二、在朝鮮戰場反對毛主席的戰略方針;

  三、毛岸英究竟是怎樣死的……

  彭德懷曾憤怒地喊道:“我有罪,我的罪是消滅了幾萬日本侵略者!”

  到1970年9月17日,在黃永勝的指使下,專案組寫了一個《關於反黨頭目、裏通外國分子彭德懷罪行的審查綜合報告》。

  報告的大致內容是:彭德懷一貫反黨反毛主席,裏通外國,罪行累累,證據確鑿。在被審期間,態度不老實,時常出爾反爾。我們建議:撤銷彭德懷黨內外一切職務,永遠開除黨籍,判處無期徒刑,終身剝奪公民權利。

  曆經了幾十年槍林彈雨的彭大將軍,竟落得了如此結局。

  1973年4月,彭德懷又患了絕症――直腸癌,且到了晚期。

  開始,他隻住在一家普通醫院治療。後來周恩來和葉劍英從一份報告中,得知這一情況,立即批示將彭德懷送解放軍總醫院住院,及早手術,盡全力治療,這才進了301醫院。

  4月下旬的一天,有人告訴彭德懷的侄女彭梅魁:你伯伯病了。

  她一聽,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當她步入病房時,四周漆黑一團。原來向著陽台僅有的兩扇窗戶和門上的玻璃全被蒙得嚴嚴實實。除此以外,門外還有專案人員和哨兵看守。

  彭德懷告訴她,十幾天前就開始拉血,起初並不在意。後來,蹲在廁所裏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伯伯,讓我看看你的腳還在不在?”彭梅魁要他站起來讓她看。

  “我起不來,我沒有褲帶。他們……”彭德懷看了看周圍神色陰沉的專案人員:“不給我褲帶,手表也收走了,連一支鉛筆放在我身上都不放心。你看這屋子,糊得好死,他們怕我……我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樣怕我!”

  手術方案經過了周恩來的批準,但彭德懷不肯做。他並不怕死。幾十年的槍林彈雨,他沒怕過。他怕上了手術台就下不來。

  他要求專案人員快審查,查清了再做手術。他不能到死還戴著右傾機會主義者這頂大帽。他要求見毛主席,有話要說:“我留著這條命,就是要盡到我這個共產黨員的責任。”

  他還對彭梅魁說:“你要記住,我是被國民黨特務害死的。”

  一天,專案人員在接彭梅魁來醫院的路上,對她說:“你伯伯又發脾氣罵人了。我們對他講林彪爆炸的事,他一直不信,還說我們有意騙他,要引他犯錯誤。”他說:“林副主席永遠是健康的!”

  在專案人員不在場時,彭梅魁悄悄地提醒他:“你再也不要喊他‘永遠健康’了,林彪爆炸了,死了,這是真的!”

  他格格地笑道:“他們給我講了我不信?我什麽時候喊過林彪‘永遠健康’?砍我的腦袋我也不會喊。可現在我偏要喊,氣死他們!”

  他說著,把手掌貼在胸口,比劃著喊了起來:“敬祝林副主席永遠健康!永遠健康!”然後,像個頑皮的孩子那樣大笑起來。

  1974年秋,彭德懷的病情突然惡化起來,時常處於昏迷狀態。

  彌留之際,他為臨死前見不到一個老戰友而惋惜長歎,暗自垂淚。

  一天,他又醒過來了,一字一頓地對彭梅魁說:“我死以後,把我的骨灰送回家鄉,不要和人家說,不要打擾人家。你們把它埋了,上頭種一棵蘋果樹,讓我最後報答家鄉的土地,報答父老鄉親。”

  他又指著被黑紙糊成一片的窗戶,揮動著他那幹柴般的手臂,喊道:“撕了!撕了!”專案人員沒有理會他這最後的要求,他狂怒地喊叫起來:“嗬――嗬――”

  他掙紮不起來,因為他全身都癱瘓了。他隻得用他的牙齒咬著被角,用他僅能活動的右手撕扯著被子,一直把它扯得粉碎,一直扯得自己牙床流血,嘴唇破裂,一直扯得他精力枯竭為止。

  1974年11月29日15時35分,他在沒有得到審查結果的情況下,在沒有一個戰友為他送行的情況下,含恨而去。

  他去了。連火化遺體的費用,也是從他少得可憐的獄中生活費中支付的――因為他已改名,叫王川,不叫彭德懷。

  平江起義的主要領導人、紅三軍團的創始人、八路軍副總司令、人民解放軍的副總司令和第一野戰軍司令員兼政委、中國人民誌願軍司令員、國防部部長,那個蔣介石、日寇和美帝都不在話下的橫刀立馬的彭大將軍,一個連敵人的子彈也長著眼睛沒敢動他一根毫毛的共和國無帥,卻死在自詡為“左派”的小醜手上。

  曆史是公正的。1978年11月,中國共產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為彭德懷恢複了名譽,接著為他舉行了追悼會,對他的一生作了高度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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