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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彷徨不定戰與和,天津已成斷魂渡(三)

  濃霧散去城欲墜,希望百般成泡影

  陳長捷沒有放下武器的誠意,談判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準備負隅頑抗。

  對此,劉亞樓早已料到了。他對部屬說:“我們正同陳長捷的代表談判,要他們放下武器。但是,你們不能放鬆攻城的準備工作,隻要敵人不投降,我們就堅決消滅它!”

  原計劃規定1月13日實施總攻,但由於這天是農曆12月15日,海潮大,護城河水位高,所以將總攻時間推遲至1月14日。

  盡管有攻下天津的絕對把握,但國民黨守軍人數畢竟有13萬之眾,比濟南守軍多三倍,比錦州守軍多十倍。因此,平津前線司令部要求攻打天津的部隊,在作戰指導上,要把“死老虎當活老虎打”;在突破時,要“采取多麵攻擊、多點突破,但應保持主要一點”;在縱深戰鬥中,擊弱留強,先吃肉後啃骨頭,大膽穿插,連續攻擊,求得迅速打通東西走廊,將市區南北分割;在突破和縱深戰鬥中,都要預有反擊的準備和組織,鞏固已占陣地。

  在楊柳青的一間普通民房裏,劉亞樓確定了天津攻堅戰的具體部署。1縱隊司令員李天佑統一指揮1、2縱隊共九個師及三個炮兵團和一個工兵團,在北辛莊、和平門、西營門、勝利門間突破,由西向東並肩攻擊。7縱隊司令員鄧華統一指揮7、8縱隊共八個師及二個炮兵團和二個工兵營,在民權門、民族門、中正門間突破,由東向西並肩攻擊。東西兩麵四個縱隊突破後在金湯橋、金鋼橋會師,首先占領中部地區,切斷南北聯係,爾後主力部隊向南發展。9縱隊並指揮12縱隊34師和四個炮兵營,在前後尖山實施助攻,由南向北突擊。二個獨立師及東北野戰軍司令部警衛團分別在民生門、丁字沽方向實施佯攻,牽製北麵守軍主力。6縱隊的17師為預備隊,歸1縱隊指揮,隨時策應。

  1月13日晚,寒風吹打著路旁田野裏凋落的枯葉,嘩啦嘩啦亂響。大地也跟著響起部隊行進的腳步聲。各部隊都向預定的攻擊出發陣地開進。

  1月14日拂曉,各就各位。每個炮口、每一挺機槍、每一枝衝鋒槍和步槍都在等待著總攻開始的時刻。

  在城外的楊柳青,劉亞樓清早走進了指揮所。他精神抖擻,舉止沉穩,處處都表現出穩操勝券的堅定信心。

  “有什麽新情況嗎?”他不緊不慢地問。

  作戰處長答非所問地說:“離總攻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參謀長應該多休息一會兒。”他看看表,又小聲嘀咕一句:“躺下才個把鍾頭,眼睛還不知合上過沒有哩。”

  劉亞樓知道作戰處長為何不正麵回答他的問話,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他站起身在屋裏踱起步來,不時還停步抬頭看看地圖,望望窗外。他在默默地思忖,這是激戰前夕的寂靜,正孕育著一場惡戰。雖然取勝有絕對把握,但任何一個小小疏忽就可能招致較大傷亡,影響作戰進程,應該力爭以最小的代價迅速占領天津城。避實擊虛!可是,陳長捷是否上了我們的當,認為我軍主攻方向在北麵,而把151師這支最強的部隊調到了城北?至今還沒有準確的消息。真急人呐!

  劉亞樓走到地圖前停下腳步,轉身又問作戰處長:“敵工處有人來過沒有?”

  作戰處長搖搖頭,沒有說話。

  劉亞樓心想,地下黨一定遇到了難以克服的困難,否則不會到現在還不把情報送來的?如果陳長捷確認我軍主攻方向在東西兩麵,必會置重兵防範,這將給攻擊部隊造成很大困難。盡管有應付意外情況的預案,但變更大兵團作戰的部署是需要時間的。

  “報告!”敵工處長進屋興奮地說:“地下黨把在津國民黨守軍的兵力部署搞得一清二楚,跟我們的判斷估計基本一樣。這是他們派交通員送來的最新情報。”

  劉亞樓看完幾張紙條,微笑著說:“好,很好!我軍在城北的欺騙行動收到了效果,陳長捷把62軍151師等幾支較強部隊統統調到了北麵。地下黨真是了不起!”

  他把紙條遞給作戰處長,果斷地說:“命令各縱隊按原計劃行動,總攻時間不變,10時整。讓司令員們立即與我對表,現在是8時35分。這份情報分別告知有關部門和部隊。”

  作戰處長對了手表時間,拿著紙條轉身出屋打電話去了。

  劉亞樓麵對地圖沉思起來,他在進行最後的運籌。

  9時許,作戰處長回屋報告說:“各縱隊的突擊部隊全部進入衝擊地區隱蔽待命,各種火器都已在預定位置準備完畢,聯係線路暢通。”

  陣地上的寂靜即將被打破。

  此刻,太陽終於出來了,它在濃霧裏放射出光芒,透過白茫茫的霧層照射到原野,隨後漸漸地衝破重圍,出現在天津的上空。

  紅日高懸,濃霧消散。

  總攻的時間快到了。每位指揮員的表,指針在一樣有節奏地移動。

  10時整。

  劉亞樓拿起電話筒,下達命令:“總攻開始!”

  他的個頭不高,但在此時變得像巨人一樣威嚴,不可侵犯。

  隨著劉亞樓激奮而洪亮的命令聲,三顆信號彈騰空而起,那瑩綠的光團找出三條美麗的弧線掛在天空,而後悠悠飄落,消失。

  刹那間,500多門大炮一齊轟鳴,炮彈帶著刺耳的呼嘯聲,像疾風暴雨一樣傾瀉在城牆上下、碉堡群中,卷起滾滾煙塵。

  濃霧散盡之後,天津城又淹沒在炮擊的硝煙火海之中。

  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在一片片濃煙中,在把大地都能掀起的怒吼聲中,“固若金湯”的天津城防線開始發生動搖。一座座明碉暗堡被炸翻,一道道鐵絲網、鹿砦被掀掉,深深的護城河岸坍塌,高峭的圍牆炸開了豁口……

  陳長捷明顯感到自己腳下的大地在發抖,槍炮聲較前任何時候都猛烈。但是,他不相信天津城會傾斜。他邁著堅定的腳步走進作戰室,命令守軍頑強抵抗,請求空軍助戰。當然,這是他在一陣苦愁、怨恨以至徘徊之後的抉擇。

  解放軍攻城的炮擊是有分工和節奏的。

  榴彈炮轟擊守軍二線陣地,壓製守軍炮兵火力;野炮、山炮、防坦克炮直接瞄準射擊,摧毀守軍前沿工事及水泥地堡;迫擊炮對布雷區進行射擊,爾後轟擊守軍一線塹壕、火力點。

  首先,炮兵部隊集中炮火進行了約一個小時的破壞性射擊,摧毀了守軍前沿陣地上的工事,從城牆上打開了缺口。炮聲還未停息,爆破組、工兵部隊就開始排除地雷、鹿砦和鐵絲網,架橋隊、突擊隊、隨伴炮兵進入陣地。

  第二步,一部炮兵實施壓製射擊,將守軍指揮所、觀察所和炮兵陣地摧平;另一部炮兵協同坦克打擊各突破口兩側的守軍,將碉堡、掩體連鍋端。架橋隊、突擊隊乘著煙幕開始向前推進。

  第三步,炮兵部隊實施攔阻射擊,打擊守軍後續梯隊,掩護架橋隊在護城河上架橋、鋪墊。突擊隊發起衝鋒,攻占突破口兩側陣地。

  第四步,炮兵部隊實施延伸射擊,彈幕徐徐向守軍縱深陣地推進。突擊隊衝入市區,後續部隊緊跟,重炮、坦克沿著工兵鋪設的道路駛入突破口。

  各主力部隊都向天津城垣發起了猛攻。城西二個縱隊,城東二個縱隊,向天津攔腰殺去。城南一個縱隊也在衝擊。

  解放軍在十個攻城地段上展開攻擊,突破口的戰鬥異常激烈、殘酷。

  在西麵和平門外墳堆中間的掩蔽部裏,1縱隊司令員李天佑正指揮九個師攻擊。

  突然,“轟隆”大地顫抖了一下,一股氣浪卷向掩蔽部,泥土沙沙地落在李天佑和1縱隊政委梁必業、副司令員曹裏懷等人身上。參謀報告說,炮彈就落在離掩敝部十步遠的地方,彈片穿透了上麵偽裝網。

  這炮是敵人從城裏用遠射程炮打來的。難道他們發現了我們的指揮所?不可能!這裏是墳區,掩蔽部的上麵架著偽裝網,網上懸著枯草和樹葉,遠看同墳堆完全一樣。李天佑思忖著。

  接著,又有幾十發炮彈連著撂過來。李天佑觀察後,發現炮彈的著落點幾乎全在附近向前衝擊的坦克周圍。他恍然大悟,原來是配屬給縱隊的幾輛坦克的出動被敵人發現了。

  坦克在炮火中通往向前。

  李天佑對炮兵命令道:“回敬一兩百發炮彈,謝謝他們的照顧!”

  “轟隆!轟隆……”守軍的炮火被壓製得再也沒有發言權了。

  和平門緊貼著護城河,城市被層層疊疊的沙袋封住。城門前有座石橋跨過公路,橋麵上堆放著厚實的沙袋。這一段城牆格外突出,城牆上碉堡、暗堡林立,火力可以互相交叉支援。護城河外是密集的布雷區,雷區外又是幾道鹿砦、鐵絲網、木樁等障礙物。在和平門內,是民房拆毀後留下的大塊開闊地。在此駐守的是國民黨62軍67師一部。

  總攻開始30多分鍾,1縱隊2師正麵城牆就已打開了一個40米寬的缺口,擔任突擊的二個尖刀連立即發起衝擊。爆破組開辟通路,架橋排奮力架橋,尖刀連湧向和平門突破口。看到2師開始突擊,在和平門南麵的1縱隊1師也向其正麵一個十多米寬的城牆缺口發起衝擊。經過20多分鍾的苦戰,這2個師突擊隊先後把紅旗插上了城頭。

  國民黨守軍67師立即組織了凶猛反撲。坦克出動,火炮轟擊,城牆上的官兵從殘破的地堡裏鑽出來,還有從突破口兩側地堡群及市區樓房、地下室湧出來的反擊隊伍,一起向突破口撲來。

  惡戰在突破口展開,刺刀閃動,殺聲震天,反複爭奪。解放軍勇猛衝殺,前赴後繼,用反坦克炮、迫擊炮轟擊,打退了國民黨軍一次又一次反衝擊。守住突破口後,又沿城牆向兩側擴大戰果,連續攻克40多座碉堡。城牆上到處都插起了紅旗,突擊部隊迅速向市區衝去。

  與此同時,2縱隊的6師、4師在運河南北兩側並肩突破。重炮向縱深延伸火力,坦克隆隆駛出陣地,小口徑火炮抵折射擊,爆破組用鮮血和生命開辟衝擊道路。尖刀連撲向突破口,與國民黨守軍展開殊死搏鬥,攻占突破口兩側陣地,完成了打開通道的任務。

  在東北麵民權門外,解放軍8縱隊24師向城垣發起了攻擊。

  民權門由國民黨86軍26師4個營的兵力把守,另有四個營位於兩側作為機動增援部隊,並有縱深火力支援,另有四個營位於兩側作為機動增援部隊,並有縱深火力支援。城門外200米以內,有近百個大小碉堡,還密布了地雷陣,防禦縱深配備達400米左右。為了掃清射界,修築工事,國民黨守軍強迫居民搬家,燒毀許多居民點,把周圍五裏以內地區變為無人區。

  擔任突破民權門的解放軍24師70團尖刀連,在炮擊15分鍾後,爆破組即乘著煙幕衝出交通壕開辟通路。他們在15分鍾內連續爆破了縱深50米的11道障礙物,成功地開辟了一條道路,僅一人受輕傷。接著,架橋組迅速衝向護城河,因橋體過大而不能在交通壕內運動,他們毅然跳出交通壕,冒著槍林彈雨,在壕外側抬橋前進。由於過於暴露,傷亡很大,最後雖剩下數人,仍將橋抬到了河邊。他們見護城河內水麵已結冰,遂踏冰通過外壕,炸毀碉堡,衝上了民權門。

  10時45分,尖刀連像猛虎一樣撲向突破口,迅速攻占四個碉堡,與守軍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戰。尖刀連各排勇猛拚殺,在炮火支援下,連續打垮守軍五次反撲,十二時終於突破了民權門。

  旗手鍾銀根迅速登上城牆,把一麵寫有“殺開民權門”字樣的紅旗插在了城樓上。城頭上出現了紅旗,這是解放軍占領民權門的標誌。國民黨軍26師師長張越群極為惱火,命令炮兵向民權門轟擊,炸掉那裏讓人生畏的紅旗。

  無數炮彈射向民權門,彈片在紅旗周圍紛飛、亂濺,硝煙吞沒了紅旗。

  保衛紅旗!鍾銀根再次衝上去,扶起被炸倒的紅旗。“轟隆”一發炮彈落了下來,他的雙腿被炸斷了,紅旗倒在了他身邊。

  鍾銀根用盡全身力氣把紅旗又一次舉了起來,但飛來的炮彈又炸斷了旗杆,他自己也負了重傷,昏迷過去。

  當他清醒過來時,看到紅旗倒在地上,仍忍著劇痛移動著血肉模糊的的軀體,爬到了紅旗旁邊。他使出僅剩的一點力氣,用雙手抓住半截的旗杆,兩肘撐地,把紅旗豎立起來。他的手已經不聽使喚,隻能用麵頰抵住旗杆,緊緊地抵著、頂著。

  紅旗重新飄揚在民權門城頭上,盡管已是血跡斑斑,彈痕累累,破碎不堪了,但它是一種勝利的象征,精神的動力,英雄的氣概。

  鍾銀根犧牲了,年僅20歲。

  在這麵旗幟下,尖刀連頑強作戰,在遭到國民黨軍炮火猛烈襲擊和十多次反撲、自己傷亡過半的情況下,鞏固突破口,為後續部隊鋪平了前進道路。

  在南麵城外的開闊地形,解放軍9縱隊26師及12縱隊34師向城垣發起了攻擊。國民黨守軍在城南一帶構築的各種工事,比其他方向都多而且堅固。明碉暗堡成群成串,城牆外基本是水網稻田和水淹地。

  總攻開始後,炮擊一直持續了40分鍾,34師正麵突破口兩側大部分工事被摧毀。但沒有料到的是,濃煙隨著西北風覆蓋了26師炮兵的目標,以致沒有達到預期的炮擊效果。

  10時40分,34師突擊隊開始架橋,26師突擊部隊在炮擊不理想的情況下也衝出交通壕,二支工兵分隊抬著橋冒著密集的彈雨向護城河撲去。

  國民黨守軍向解放軍26師突擊部隊猛烈掃射,並用大量燃燒彈轟擊。

  26師突擊部隊連續三次衝擊失利,工兵分隊傷亡很大。爆破組立即出動,但遭到守軍交叉火力瘋狂攔阻,無法接近地堡。

  9縱隊司令員詹才芳、政委李中權很著急,兄弟部隊已在城東西兩麵打開了突破口,自己的突擊部隊卻被守軍阻擋在前沿陣地上。詹才芳抓起電話筒,命令炮兵準確射擊,支援步兵再次衝擊。

  大炮發出怒吼,成串的炮彈傾瀉在城牆四周。13時20分,26師突擊部隊重新發起衝鋒。經過十分鍾激戰,終於攻下了突破口,把紅旗插在了南城牆上。接著,又打退了守軍多次反撲,並把突破口擴大到400米。

  到13時30分,解放軍在東、西、南十個攻城地段,有九個突破成功,隻有8縱隊22師尚未突破正麵城垣。

  林彪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眼睛盯著地圖上天津東郊,手裏緊緊捏著電話聽筒。他在等待22師的消息。

  22師向鐵路宿舍東北角突擊,因尖刀連傷亡過大而失利;再組織兩個營從劉家坊並肩突擊,因地形不熟、步炮協同不好,又未奏效。

  劉亞樓給林彪打電話解釋:“敵軍頑固堅守,22師的傷亡……”

  林彪不客氣地打斷對方:“告訴黃永勝,要集中主要一點,要不惜代價打開突破口,拿下天津城!”

  在磚瓦窯指揮所裏,8縱隊司令員黃永勝急促踱步,偶爾停步舉起望遠鏡向22師方向望望。良久,還是沒有22師突破成功的消息。他看看手表,脫掉帽子,果斷地命令道:“讓22師退下來,從民權門突破口進入,爾後向南攻占鐵路宿舍!”

  22師一部改由24師攻城地段進城,但途中遭到了國民黨守軍火力嚴密封鎖。指戰員們憋著一口氣,同時汲取突破未奏效的教訓,克服了種種困難,迅速衝進民權門,轉入縱深戰鬥。

  為了前進而後退幾步,可謂明智之舉。一味強衝硬拚,未必能夠取得好的結果。

  打開突破口的戰鬥是驚心動魄的,也是慘烈的。

  摧毀“模範工事”的碉堡群,爆破前進道路上障礙物,強渡護城河,突破城牆,鞏固擴大突破口……

  這中間的距離很短,隻有幾百米甚至幾十米,可在這段距離上的每一寸土地都灑滿了解放軍的鮮血,銘刻著英雄的功勳!

  九個攻城地段的突破口是用智勇打開,衝鋒道路是用生命鋪墊,紅旗是用鮮血染紅。

  城防已破,危在旦夕。

  還在解放軍實施炮火轟擊時,國民黨天津市長杜建時便產生了一切將歸於完結的預感。但他並不甘心就此了結,帶著幾個隨從登上中原公司樓頂觀望。直到解放軍突破西麵城防,城東的民權門告急,他才怏怏不安地返回市府的辦公室。

  這是一個陳設豪華的辦公室。地板打蠟,中間鋪著草綠色的地毯。牆邊擺著一套沙發,牆角豎著兩扇紫檀木板製作的上麵雕刻有螭首、雲龍的精致美觀的屏風。窗戶上掛著顏色柔和的真絲窗簾,兩段牆上的幾幅名人字畫布置得十分對稱而且講究。屋子中央放著一張高大的寫字台,台前有一把考究的沙發轉椅,對麵牆上掛著裝有蔣介石大幅照片的鏡子。

  杜建時把他的身軀扔在轉椅上,精疲力竭地長歎了一口氣。絕望了的他感到末日即將來臨,現在真是無路可走嗎?一點不錯!陳長捷拒絕了共軍的通牒,要與天津共存亡,誓不投降。

  在隆隆的炮聲中,他伏在寫字台草擬了發給蔣介石的電報,隨後叫人把機密文件焚毀掉。

  突然“轟隆”一聲,一發重型炮彈落到市府大樓的樓頂上,全樓震蕩、抖動。就在炮彈爆炸的那一瞬間,掛在杜建時辦公室牆上的蔣介石像鏡,乒然落地,摔得粉碎。照片被碎玻璃戳了好些大小窟窿眼兒,頃刻之間變成了一張千瘡百孔的廢紙。

  杜建時霍地站起身,目光在像框上停住了,呆若木雞。仇恨、悲怨、憎惡、哀悔一齊湧上心頭,把他推上了絕望的崖邊。良久,他才喃喃地說:“蔣委員長,讓我隨你去吧,永遠作你的侍從……”說著,他就要伸手拔槍。

  站在杜建時身後的隨從人員謝壯圖一個箭步上前,將手槍搶了下來,並勸杜建時離開辦公室到地下室去。

  杜建時像一條空麻袋,軟不拉遝地倒在轉椅上。他雙眼發直,完全失去了信心。機密文件燒完後,他被幾個衛士架著下了樓……

  在警備司令部裏,陳長捷連續接到反擊成功的報告,稍稍鬆了口氣。盡管他對部下的報告多少有些懷疑,但這些消息起碼可以說明軍隊還在,共軍沒有什麽進展。隻要手中有兵有槍,就能夠堅持一段時間。

  他繼續在想,隻要能堅持個把禮拜,任務就算完成,期間北平和談必會有了結果。現在,共軍雖然在東西兩麵猛烈攻城,但在主攻方向的城北卻沒有大行動。在次要方向被突破幾個缺口算不了什麽,隻要城北陣地堅如磐石就行。他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當年傅總司令守涿州時,奉係軍隊幾乎打到了司令部,自己不是照樣把他們趕了出去?關鍵在於用兵的方略。

  陳長捷半躺在沙發上微閉雙目,琢磨著如何打退共軍進攻的問題。應該把預備隊用上,將破城的共軍趕過護城河去。可是,城北的安全?一旦共軍在城北發動攻勢,無疑要比東西兩麵都得猛烈,林偉儔的151師能不能守住,沒有把握。唉,預備隊留得少了些。

  “報告!”機要參謀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打斷陳長捷的思緒:“和平門和民權門的主陣地失守,前後尖山一帶受到共軍猛烈炮擊。”

  “城北呢?”陳長捷急切地問。

  機要參謀回答說:“一直沒有激戰。”

  陳長捷疑惑地瞪了參謀一眼,沒再問什麽。他暗自吃驚,不祥的預感陡然擴大。他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判斷錯了,共軍的主攻方向不在城北而在城西、城東。但他不願讓驚恐的心態在部下麵前流露,也不相信共軍有天大本事,一下子就把“固若金湯”的城防工事統統攻破。他苦心經營的防禦體係也不可能在頃刻之間全部瓦解。他還存有幻想。

  他挺挺腰杆,用鎮靜自若的目光掃視了部屬們一下,對參謀長說:“命令67師迅速恢複西門主陣地,立即派預備隊保安師前往增援,歸李學正統一指揮。命令86軍立即組織反擊,奪回民權門主陣地,堅決守住預備陣地。命令43師固守前後尖山、土城、黑牛城一帶,阻止共軍向縱深發展。”

  陳長捷一連下了三道命令,還覺得少了點什麽。對了,讓62軍151師退到海河以南,加強市中心的守備兵力。想到這兒,他要通了62軍軍長林偉儔的電話。

  陳長捷懇切地說:“林軍長,你馬上把你的主力151師派到市中心來吧,現在東西兩麵都受到共軍的猛烈攻擊啦。”

  林偉儔帶著幾分不悅說:“城北怎麽辦?共軍的攻擊也很猛烈著哪。”

  陳長捷知道林偉儔在故意找茬,不願調動151師。也難怪,林軍長本來就不同意城北是共軍主攻方向的判斷,不想把151師部署在那裏的嘛。

  陳長捷無奈,隻好壓著火氣,用誠懇的口氣說:“林副司令,你是有眼光的將領,而司令我無智無謀,當初沒聽你等人的話才導致局麵如此被動。如今惟有你的主力師能扭轉局麵啦。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林偉儔不以為然地說:“有這麽嚴重?!”

  “是的。”陳長捷急忙解釋說,“共軍已突破城西、城東的主陣地,我把預備隊都用上了,現已無兵可調。”

  林偉儔故作驚訝地“啊”一聲,心裏卻另有打算。現在大勢已去,151師就是到了市中心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倒不如少給共軍找點麻煩,不打了,說不定他們還會客氣些。

  他說:“北麵吃緊得很,實在抽不出兵來呀,陳司令。151師一動,半城空虛,共軍必會乘隙攻入,這個責任我可負不起啊。”

  陳長捷有些不耐煩地說:“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當務之急是阻止共軍東西對進,實施‘核心堅守計劃’!”

  林偉儔心想,什麽“核心堅守計劃”,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陳長捷是傅作義的人,151師何必為他賣命?還是顧及自己吧。但陳長捷是司令,違抗他的命令也不好。先答應他,至於151師動不動再看情況。他不緊不慢地說:“好吧,我馬上命令151師行動。”

  陳長捷放下電話,沒有說話,隻是長歎了一聲。臉和心本來就擱在兩處,統一起來,沒那麽便當。隻要151師能來市中心地區就行,可想到林偉儔剛才在電話上那不情願的語氣,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麽。他對林偉儔不放心,但轉而一想軍中無戲言。

  天色漸漸暗黑下來,戰鬥仍在十分激烈地進行著。一會兒稀落、一會兒密集的槍炮聲震撼著陳長捷的夢。他的眼睛沉入黑暗,腳下的大地在劇烈地顫抖,自己馬上就要被黑暗所吞沒。

  煩躁,著急,恐慌,使陳長捷無法平靜下來。他時而看看地圖,時而在屋裏踱踱步,時而打電話問問戰況,時而坐在沙發上想想事……坐臥不安,心事重重。

  他希望天黑後不再有槍炮聲,希望林偉儔能把151師帶到市中心,希望他的部屬們都能盡職盡責,希望北平和談盡快取得成果,希望……

  然而,陳長捷的希望代替不了嚴峻的現實,反而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變成了泡影。

  街巷鏖戰急,白旗高高懸

  打開突破口後,解放軍像潮水般湧入市區,兵分數路衝擊,與國民黨守軍展開了逐街逐巷的爭奪戰。

  1縱隊向金湯橋、海光寺、中原公司推進;

  2縱隊向忠廟大街、金湯橋推進;

  7縱隊向南站、東站推進;

  8縱隊向金湯橋、金鋼橋、北營門推進;

  9縱隊向耀華中學推進……

  劉亞樓宣布:東西兩麵攻城部隊在金湯橋會師!

  密集的槍炮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陳長捷精心布置的城防體係被解放軍切成了豆腐塊,支離破碎。天津城裏屬於陳長捷的每一種生命都麵臨著死亡!

  但是,每個豆腐塊又都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整體,一切死亡都有冗長的回聲。犬牙交錯的、往往是勢均力敵的巷戰在市區處處可見。勝利與失敗都凝聚著鮮血。

  總攻開始已經十個小時。

  擔任由西向東突擊的解放軍東北1縱隊主力部隊仍在正麵僅700米、縱深約1000米的突破口狹窄地段上。

  陳長捷苦心經營的街巷工事給他爭了氣。

  李天佑司令員和梁必業政委在城外指揮所裏心急如焚,立即讓副司令員兼參謀長曹裏懷前去調整部署。曹裏懷帶著幾個幹部趕到城內,察明情況,重新確定了各師攻擊方向,並要求各級指揮員靠前指揮,盡快突破陳長捷的第二道防線,向縱深發展。

  2師在坦克掩護下發起猛攻,先後占領了自來水公司和西門附近監獄這兩個製高點,打破了僵局。

  在一個樓房的地下室裏,2師師長賀東生和政委王樹君正在火爐旁邊埋頭看作戰地圖,指揮著地麵上的部隊向市中心攻擊。

  外麵突然傳來坦克行進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在地下室門口停息了。

  賀東生從了望孔向外望去,一看是縱隊副司令曹裏懷從坦克裏鑽了出來,急忙迎上去。

  曹裏懷進了地下室便問:“這裏情況怎麽樣?部隊的情緒如何?”

  “部隊情緒好極了!鬥誌旺盛!前麵的連隊發展得很快,架線的追不上,電話不通。”賀東生說。

  曹裏懷對賀東生笑著說:“好嘛,咱們到前麵去看看,這裏由政委掌握。”

  前麵戰鬥激烈,在金湯橋一帶必將會有場惡仗。賀東生擔心副司令的安全,顯得猶豫。曹裏懷看出了賀東生的心思,不以為然地說:“坐坦克很安全,不會出問題的,我都轉了好些地方了。”

  賀東生點點頭,轉臉對王樹君交待了幾句,便跟著曹裏懷向外走,鑽進了坦克。

  坦克穿街過巷,飛速向市中心駛去。外麵寒氣逼人,坦克裏卻像蒸籠一樣悶熱。他們打開頂蓋,吹進些冷風,立即感到舒服多了。

  在經過一個路口時,突然從高樓上“當當當”掃來一陣機槍,子彈打在坦克鋼板上“噠噠噠”直響,還有一顆子彈從開著的頂蓋口鑽進來,萬幸沒有傷著人。

  “好險啊!”曹裏懷說。

  賀東生趕忙將頂蓋放下來。

  曹裏懷對駕駛員說:“開快點,加速前進!”

  坦克行進速度明顯加快,繼續向前衝去。

  前麵是一幢高大的樓房,國民黨守軍正憑借鋼筋水泥的樓牆頑抗,密集的火力把步兵攻擊部隊壓在大樓附近,幾次爆破都未奏效。

  曹裏懷從了望鏡看到這種情況,立即對駕駛員說:“來,我們替他們開路!給敵人一點厲害!”

  駕駛員把坦克往後倒了一段路,然後加大油門向大樓牆壁衝去,撞一下,退回來,猛然又衝撞一下。幾經撞擊,終於把大樓撞開了一個大窟窿,沙土、磚石直瀉而下,驚叫聲、哀嚎聲從樓裏傳出。

  步兵部隊沿著坦克開辟道路,向大樓裏衝殺進去。有幾個戰士爬上坦克,敲敲打打:

  “同誌,你們是哪個連的?我們一定請求你們的指導員給你們記一功!”

  指導員給副司令、師長記功?坦克裏麵一陣笑聲。

  坦克繼續向金湯橋駛去……

  2師打進天津舊城,4團7連一直衝在前麵。快接近鼓樓時,被國民黨守軍發現了。他們先是打開探照燈和街道上的路燈,把大街照得通亮,接著組織交叉火力封鎖道路。7連幹部戰士很機智,一陣掃射,打碎了探照燈和路燈的燈泡,然後乘夜幕衝到鼓樓下,用炸藥包炸掉地堡,拿下鼓樓。

  在鼓樓東街打退了國民黨軍坦克掩護步兵的反撲後,解放軍4團7連推進至金湯橋西側。經過一番苦戰,全殲橋西頭國民黨守軍一個排。

  這時,一輛吉普車從東邊向橋上開來,車上坐著一個國民黨軍少將師長。解放軍戰士一槍就把他送上了西天,活捉了司機。

  與2師並肩向東突擊的1師2團,邊打邊向金湯橋方向猛插。在一位老鄉的幫助下,該團8連越大街穿小巷,首先插到金湯橋邊,激烈的槍炮聲已遠遠撇在了他們的身後。

  冬夜,寒冷的西北風越吹越緊。金湯橋邊異常寂靜。

  守橋的國民黨天津警察以為共軍一時半時打不到這裏,都躲在碉堡裏圍著炭火盆睡大覺,打呼嚕的鼾聲響成一片。隻有那馬燈發出的昏暗光亮,說明碉堡裏還有生命存在。

  解放軍2團8連幾個戰士悄悄摸了過去,沒費一槍一彈便占領了橋邊兩個小碉堡。他們從被俘的警察嘴裏得知國民黨天津市警察局就在附近,於是留一部兵力守橋,一部兵力向警察局奔去。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警察局門口的哨兵消失了,門口兩旁碉堡裏的燈光熄滅了……解放軍以敏捷的動作衝進院子,幹掉幾個警察局哨兵,朝著一幢小樓直撲過去。有幾個解放軍戰士率先衝進警察局長李漢元的臥室,屋裏散布著濃鬱的煙氣。

  李漢元一看是解放軍,嚇得直哆嗦。他怎麽也沒想到解放軍會如此神速般打到自己的老巢,更沒有料到幾個解放軍就占領了警察局。他心裏也明白,像他這樣雙手沾滿了共產黨人鮮血的人落到解放軍手裏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當看了解放軍的“約法八章”和得到口頭保證後,他才顯得略微鎮靜些。顫抖的手捧著“約法八章”坐在辦公桌旁邊,結結巴巴地說:“貴軍神速!我,我馬上,下令全,全局投誠。”

  李漢元剛撂下電話,電話鈴就響了。他的心縮成了一團,沒有伸手去接,轉臉看了看身旁的解放軍,好像在問:接不接這個電話?

  解放軍也沒說話,隻是使了個眼色,並朝著桌上的電話機重重地“唔”了一聲。

  李漢元戰栗了一下,緩慢地抓起電話筒:“噢……我們……這這……”他看到解放軍的刺刀在晃動,連忙說:“沒事,沒事!平安,平安!”

  就這樣,國民黨天津市警察局局長成了解放軍的俘虜。

  解放軍8連留在橋邊的部隊,悄悄地摸到了橋頭堡。他們先是不動聲色地解決了幾個巡邏哨兵,接著包圍了一個大碉堡。

  這是一個鋼筋水泥的核心碉堡。黑洞洞的射擊孔對著橋頭,對著橋下、河麵,對著彼岸的馬路。碉堡周圍還修有許多輔助工事,是一個配套的“模範工事”。

  解放軍偵察發現,碉堡裏的國民黨官兵都躺在地鋪上睡覺,橫七豎八的。怎麽收拾這幫家夥?一個排長靈機一動,想出了個絕招。他在碉堡門口邊吹哨子邊喊:“集合,緊急集合!”

  酣睡的國民黨軍官兵被急促的哨音驚醒,以為真有緊急情況,稀裏嘩啦地爬起來,慌慌張張地鑽出了碉堡。一出碉堡門口,他們目瞪口呆,在他們麵前擺著一挺機槍,隻好乖乖地當了俘虜。

  剛把俘虜押送到警察局大院,東邊馬路上就傳來陣陣嘈雜聲。借助朦朧的月光,解放軍看到一隊人馬朝橋頭這邊走來,便立即警惕地掉轉槍口。

  那支人馬越走越近,趴在交通壕的一個解放軍厲聲吆喝道:“站住!幹什麽的?”

  “別誤會,26師的。”對方安詳地回答。

  “是敵人!準備戰鬥!”指揮員命令道。但從對方的答話中,可以知道他們還不了解金湯橋的情況。既然禮物送到門上,當然就得“笑納”了。

  解放軍拉著腔說:“好吧!你們先過來一個人聯係。”

  一個國民黨軍官向前走了一段路,規規矩矩地向解放軍這邊報告說:“報告長官,我們是26師炮兵連的,現奉命去河東作戰。”

  “好,你先到這裏暖和一下,我們去人叫他們過橋。”解放軍高聲說道。

  國民黨軍官一聽,大模大樣地走了過來。當走到碉堡門口時,他大概感到有點不對勁,遲疑了一下,但被解放軍一下拉了進去,繳了槍。

  “喂!兄弟們過來吧!”解放軍大聲招呼著。

  國民黨軍26師炮兵連的官兵嘟囔著,搖搖擺擺地走近了橋頭。突然,在他們四周響起一片喊聲:“不許動!繳槍不殺!我們是解放軍!”頓時,隊伍慌亂成一團,有的呆若木雞,有的跪伏在地上,紛紛交槍投降。

  就在這時,一陣激烈的槍聲,打破了金湯橋邊的寧靜。原來,在國民黨軍26師炮兵連後麵還有兩個連,他們都是一個營的。

  在坦克、裝甲車的掩護下,國民黨軍瘋狂地撲向橋頭。金湯橋上,曳光彈像火花一樣在飛濺著。

  “守住!堅決守住!”解放軍8連指揮員帶領隊伍英勇奮戰,打退國民黨軍一次又一次反撲,直到兄弟部隊趕上來,共同堅守住了橋頭陣地。

  在解放軍1縱隊1師2團、2師4團等部向金湯橋猛插的同時,2縱隊5師16團1營沿忠廟大街向東推進,沿途相繼奪取大豐橋、金華橋、金鍾橋,攻勢淩厲,勢如破竹。

  接著,前衛3連副連長率領2排向東攻進,於淩晨1時許抵近金湯橋。橋頭西側北麵堡壘國民黨守軍以輕重機槍不停地猛烈射擊,交叉火力構成一道火網。副連長見正麵難以突破,遂令5班長謝永林帶八名戰士迂回到南側橋頭堡側後,2排長率領六名戰士迂回到北側橋頭堡側後。

  一聲令下,兩側同時發起攻擊。國民黨守軍在解放軍的突然打擊下措手不及,狼狽逃竄。解放軍5班乘勝窮追猛打,占領橋西側堡壘。

  最後,他們利用奪占的碉堡,連續打退國民黨軍的兩次反撲,牢牢控製了金湯橋西側北麵陣地。戰後,5班榮獲“金湯橋班”的稱號。

  半個小時後,由東向西突擊的解放軍8縱隊24師71團進至金鍾河大街,經陳家溝大街向金湯橋殺來。7連連長張玉田、指導員馬振海帶領全連百十號人馬衝在最前麵。

  快到金湯橋時,7連被兩個國民黨守軍碉堡擋住了去路。連長張玉田立即組織攻擊,投彈手把幾個手榴彈捆在一起,炸開鐵絲網,搬開拒馬架,在機槍火力支援下,對碉堡發起突擊。

  已經接近東橋頭的7連又被一個大碉堡火力攔阻,戰士們趴在地上進退不得。

  戰士王青山在火力掩護下連續四次爆破,終於摧毀了橋頭碉堡。戰士詹德友第一個衝上去,將紅旗插在金湯橋的東橋頭上。在紅旗下,7連與國民黨守橋官兵展開了白刃戰。

  這時,駐守在東橋頭附近的國民黨天津警備旅一部向金湯橋進行猛烈反撲。手榴彈、炮彈在橋頭四處爆炸,輕重機槍向橋頭瘋狂掃射,橋頭上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解放軍7連沉著應戰,英勇拚殺。指導員馬振海不幸中彈倒下,連隊傷亡過半。連長張玉田組織陣前出擊,與天津警備旅短兵相接,使其機槍、大炮失去威力。經過艱苦廝殺,7連終於打退了天津警備旅的多次反撲,殲滅守軍180多人,勝利完成了奪占東橋頭的任務。

  天亮後,由東北方向攻入市區的解放軍7縱隊21師61團迅速向金湯橋逼近。部隊在坦克引導下,進占永興裏,並插到金湯橋東永安街與2縱隊會合。

  至此,解放軍東西對進的1縱、2縱與7縱、8縱部隊在金湯橋勝利會師,把陳長捷的防禦體係攔腰斬斷。

  與此同時,各縱隊其他部隊在夜幕掩護下,發揮近戰、夜戰的優勢,以團、營、連為單位,大膽穿插,迂回包圍,攻克了一幢幢樓房、一座座堡壘、一條條街巷。

  酒精廠是國民黨守軍的重要據點,62軍前指設在這裏,由67師師長李學正親自指揮一個團和一個偵察營兵力據守。解放軍2縱隊4師12團組織攻擊時,守軍占據一座凹形五層大樓拚命頑抗,密集的火力把解放軍壓在大樓附近,抬不起頭來。解放軍12團二營先後兩次強攻都未奏效,團長顏文武立即命令配屬炮連及輕重機槍掩護2營強行爆破。年僅17歲的戰士鞠海青,帶領二名爆破手扛著三包共重75公斤的炸藥衝向大樓。隨著一聲巨響,大樓一側倒塌了,國民黨67師守軍驚恐萬狀,棄樓逃跑。解放軍乘勝追殲,活捉師長李學正以下800多人。

  電車公司大樓前的廣場上,鋼筋水泥碉堡像蒸籠裏的饅頭似的一個挨一個,電網、鐵絲網縱橫交錯,是國民黨守軍的一個“模範工事”。解放軍6縱隊17師前衛49團沿牆子河打到這裏,受到守軍火力的猛烈攔阻。尖力連指導員王文德命令2排正麵佯攻,3班插到大樓側後爆破。3班長寧希林帶領全班12個人,扛著10包共重100公斤的炸藥向大樓側後衝去。“轟,轟……”幾聲,炸掉了半拉大樓,機槍啞了。接著,廣場上的碉堡群也被炸毀了。尖刀連一擁而上,迅速占領了電車公司陣地。

  前後尖山是天津市南的高地,到處機築有碉堡群,由國民黨94軍43師的1個團兵團據守。淩晨,解放軍9縱隊26師78團2營向前尖山發起攻擊。5連在火力掩護下,由四名爆破手在夜色中從鐵絲網下潛入前尖山守軍陣地,迂回到碉堡側後,一陣手榴彈的爆炸聲。5連乘勢發起衝鋒,迅速占領前尖山,然後向後尖山推進。這時,26師76團、25師74團和12縱隊34師各一部趕到,與26師78團2營一起攻擊後尖山。34師101團1連2排勇猛頑強,全排隻剩下六個人仍堅持戰鬥。他們一鼓作氣連克九個碉堡,殲滅守軍160多人。各部協同作戰,連續衝擊,終於在拂曉前把後尖山攻克了。

  1949年1月14日深夜,天津警備司令部的地下指揮室。

  在微弱的油燈下,陳長捷一掃往日驕矜的神氣勁兒,愁容滿麵,惴惴不安地呆坐在沙發上。

  他在發怔,心裏叫苦不迭。一切都來得這般迅速,這般突然,這般的出人意料!共軍是怎麽進城的?難道“大天津堡壘化”“固若金湯”天津的馬奇諾防線。是紙糊的不成?什麽“竭盡忠誠”、“誓與陣地共存亡”,連幾個小時都頂不住,都他媽的是熊包!唉,傅作義搞和談到底進展到什麽程度啦,他不會見死不救吧?活見鬼,151師到現在還沒有從城北調入市中心,林偉儔是不是在搞什麽明堂?金湯橋發生激戰?難道共軍是天兵天將,一下就飛到了市中心……

  陳長捷胡思亂想,越想心越煩,越想頭越痛,無法理出個頭緒來。他不願也不敢再想下去,急忙站起身,由裏間走到外間。他本想鎮靜一下自己的情緒,沒料到一個個急促的電話鈴聲、“啊!”“什麽?”一類的驚叫聲、一陣陣愈來愈近的槍炮聲和一副副驚恐緊張的表情,讓他更加心煩意亂。

  然而,也許就在這種氣氛中,他突然意識到大勢已去,自己的部隊已經喪失鬥誌和戰鬥力,共軍沒有攻不破的堡壘,再堅持下去也無濟於敗局。

  陳長捷又轉身回到裏間,把他的身軀重重地扔在沙發上。他感到心胸劇痛異常,呼吸困難,無法忍受。他連忙找出一片藥放到嘴裏,慢慢地麻木了,仿佛覺得所有感官神經都在走向死亡。

  絕望的他開始感到走投無路了,僅剩下向共軍投誠這條生路。一個堂堂中將司令率部放下武器,別人會怎麽看?投誠,林、劉兩位軍長和姓杜的市長怎麽想?傅總司令會不會怪罪自己?共軍曾寫過勸降信,但被拒絕了,現在重提談判一事,是否可行?別管那麽多了,先找二位軍長和市長商量商量再說吧。

  想到這兒,陳長捷叫人打電話要林偉儔、劉雲瀚和杜建時立即到他的地下指揮室開會。過了約半小時,杜建時、林偉儔、劉雲瀚先後走進地下室。氣氛沉悶,叫人壓抑。誰也不吱聲,可誰都知道自己以外的人在想什麽。

  良久,陳長捷抬抬眼皮,一一掃視著其他幾個人。他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像落了一層霜。

  在渾渾的沉默中一切都在運動,就連他們四個人的心在這沉默中也沒有死去。

  “林軍長,151師總是貼在城北,怎麽回事嘛!”陳長捷終於最先敲碎了這窒息人的沉默。

  林偉儔說:“陳司令,你可能不太了解情況,城北一直很吃緊,151師被共軍纏住啦。為了緩和危勢和調整陣線,我已派一個參謀出城與共軍接洽停火,可來此之前還沒有見他回來。”

  陳長捷沒說話,又把憂鬱的目光轉向了劉雲瀚。劉雲瀚不好意思地說:“陳司令,對不起啦!我86軍主線陣地已被共軍突破,組織了多次反擊也未奏效。共軍的火力很猛,兵力又多,根本阻擋不住。”

  陳長捷彷徨地自問:“我真要一敗塗地?要不然怎麽連個應急的兵力都無處可調?13萬大軍,怎麽現在市中心區隻有警備旅分散把守,也隻有兩個軍部和總部的特務營、工兵營可以用於核心區守備?”

  杜建時沮喪地說:“看來敗局已無力挽回啦。再打下去,無非堅持到底,犧牲到底。解放軍攻勢很猛,沒有攻不下的核心堡壘,恐怕支持時間也不會太長。多堅持,地方多糜爛,而無救於大局。”

  林偉儔長歎一聲,憂傷地說:“各防守區被共軍分割開的小股部隊都無心再戰,沒有什麽鬥誌,步步將被瓦解消滅。”

  又是一陣沉默。

  杜建時提醒陳長捷說:“是不是給北平總部打個電話,問問和談消息?”

  陳長捷皺了皺眉頭,慢慢地站起身,走到桌前要通了北平總部的電話。

  “華北剿總”參謀長李世傑的答複還是“再堅持兩天就有辦法”這句話,並指示說:“重要的是設法抽兵恢複被突破的地區……”

  陳長捷一聽就火了,把電話筒摔在桌子上,氣洶洶地罵道:“抽兵,我還不知道抽兵!這是讓我們犧牲,作他們討價還價的資本。”

  陳長捷坐下來,拳頭戳在腦門上。屋裏其他人的脊梁一陣發涼,臉上凝上了厚霜,心縮成了一團。

  地下室裏籠罩著讓人感到壓抑、淒涼的死寂。

  當然,這種寂寞還是要被打破的。整個天津都在晃動,沒有一處安靜的綠洲。

  陳長捷苦思半晌,慘然長歎道:“目前天津局勢,無法維持下去,我們還是準備放下武器吧!由杜市長找人作代表明早出城與共軍商談。”

  “事到如今,隻好如此啦!”杜建時無可奈何地說。

  劉雲瀚急切地說:“明早商談?恐怕時間來不及啦!”

  林偉儔說:“如何接受和平?至今還不見我62軍派出參謀的回報,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幹脆命令各部前線自行接洽停火,就地放下武器,實現和平。”

  陳長捷思慮片刻,以悲愴的口氣說:“我們自己發表一個和平宣言,今夜就在電台廣播,越快越好。各部前線可以就地接洽和平,聯係不上的要派人通知到。”

  說完,他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緊閉雙眼,仿佛他的全部氣力都讓最後那句話耗費殆盡了。他不忍心,也沒有力氣觀看屋裏人的表情。

  這是怨恨、惱怒、沮喪之後的抉擇,也是痛苦的抉擇。

  當夜,林偉儔、劉雲瀚和杜建時離開警備司令部的地下指揮室。他們的腳步是沉重的,心情也是沉重的。

  林偉儔原打算乘車返回市區海河以北的62軍軍部,但快到金鋼橋時受到解放軍隔阻,遂跟劉雲瀚一起到了位於沙窩的86軍軍部。

  杜建時連夜邀請天津市參議會議長楊亦周、工業界知名人士李燭塵商量,共同草擬了一份放下武器的和平宣言。15日淩晨,由楊亦周在廣播電台多次叫喊:“林彪將軍注意,天津守軍準備放下武器,清晨派代表出城商談,請即命令停止攻擊!”

  死到臨頭還異想天開地提出談判?他們沒有這個權力,更談不上起義,隻有無條件投降!否則,全部、幹淨、徹底地消滅他們!

  拂曉時分,天津上空籠罩著濕潤潤、灰茫茫的濃霧。解放軍各部向天津國民黨守軍發起了最後攻擊。

  此時,陳長捷的指揮通訊係統突然被解放軍的重炮摧毀,司令部與外界以及各部隊間的聯絡基本中斷,於是便陷入極度混亂狀態中。接到放下武器命令的多數守軍部隊紛紛豎起白旗投降,隻有少數部隊不願投降而繼續頑抗,還有未接到通知的獨立據點碉堡也在拚死堅守。

  巷戰,街壘戰,在市區某些地方繼續緊張激烈地進行著。

  解放軍東北1縱隊1師在師長江擁輝、政委黃玉昆的指揮下,兵分三路,迅速插向國民黨守軍的核心工事區。

  1團沿羅斯福路(現和平路)、南馬路、建物大街向前攻擊,奪取中原公司和陳長捷的警備司令部;

  3團由老城南門外直插警備司令部西南屏障海光寺;

  2團由警備司令部和海光寺中間插過去,攻打警備司令部東南據點耀華中學(現16中學)。

  海光寺是天津國民黨守軍核心工事區的主要據點,原是日本兵營,工事堅固,駐有兩個留守處共400多人。拂曉,解放軍3團開始組織攻擊時,兄弟部隊3師8團和6縱隊17師49團也插到了這裏。三個團主動協調動作,共同展開攻擊。3團從北攻取製高點,8團從南麵進攻,49團連續爆破衝進寺內。激戰至8時,全殲守軍,攻占海光寺,打掉了警備司令部的西南屏障。

  耀華中學南臨牆子河,北靠發電廠,是守軍核心工事區的東南部屏障,由國民黨94軍43師一個團及工兵營共3000多人把守四座三層樓房。15日上午,解放軍1縱隊1師2團與2縱隊5師17團、12縱隊34師等部並肩作戰,四麵圍攻,並輔以政治攻勢,沒用三個小時就占領了該據點。

  槍炮聲離警備司令部越來越近,劇烈地震動著“忠烈祠”下的指揮室,震動著陳長捷的心。

  陳長捷雖然感到大勢已去,但萬萬沒有料到解放軍不到20個小時就出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不會想到1月15日就是他的末日。

  這天拂曉前,解放軍1師1團1營、2營分別攻占羅斯福路、廣興街和建物大街,打到了陳長捷核心區的邊沿。

  隨著部隊攻擊的團長劉海清給師長江擁輝打電話說:“我們已經打到守軍核心工事區前,是否立即進攻?”

  江擁輝說:“可以準備攻擊,不給守軍喘息機會,爭取天亮以前打進去!我馬上給你們調炮和坦克!”

  還沒等炮和坦克趕到,劉海清就指揮部隊發起了攻擊。他們忘記了饑餓和疲勞,用炸藥包、手榴彈、刺刀開道,以猛烈的動作,交錯前進,像一把鋼刀插進了陳長捷的核心工事區。

  為了迅速拿下警備司令部,劉海清和團參謀長黃漢基帶領營連幹部,登上靠近中原公司一家澡塘的房頂平台,察看情況,布置任務。經研究決定,黃漢基參謀長率1營奪取警備司令部附近的製高點中原公司大樓,劉海清團長帶2營攻打陳長捷的老巢。

  這時,1師政委黃玉昆給劉海清打來電話說:“現在整個戰鬥發展很快,我軍席卷海河兩岸。你們要一鼓作氣,迅速攻占警備司令部,活捉陳長捷。”

  師長江擁輝在電話中強調說:“進行掏心的時機已經到了。堅決搞掉警備司令部,占領地下室,一定要把陳長捷抓到!”

  劉海清剛放下電話,一個戰士領著四位工人走了過來,說他們主動要求為攻打警備司令部的部隊帶路。有一位工人懇切地說:“這裏是租界,道路複雜,霧又這麽大。”

  劉海清沒有立即說話表態,隻是用目光一一打量了那幾位工人。這麽關鍵性的戰鬥,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一位老工人見解放軍指揮員有些猶豫,馬上掏出一份證明說:“解放軍同誌,我是共產黨員,我們早就盼著這一天啦……”

  劉海清感慨萬千,答應了這四位工人的盛情要求。

  攻擊開始了。

  “噠噠噠……”中原公司大樓上的守軍,向他們臨陣脫逃的官兵開了機槍。大街上傳來慘叫聲和咒罵聲,“媽的,你們不打共軍,倒向老子開槍!”

  解放軍1營把重機槍、火箭筒、小鋼炮都搬到了附近樓房的平台和屋頂上,向中原公司大樓猛烈射擊。守軍在大樓各層的窗前,用手榴彈、輕重機槍嚴密封鎖著道路。

  頓時,槍炮彈在街道兩側的牆壁上、門窗上和柏油路麵上,爆開一團團火球,濺起一串串火花。大樓上的瓦片、殘磚、碎玻璃像冰雹一樣,乒乒乓乓地落在馬路上。

  1營在工人的引導下,主力避開守軍重兵把守的大鐵柵門,從側後用爆破筒炸開窗口,迅速衝進大樓;一部從南側破門而入,攻進一樓大廳,並沿著大廳左右兩邊的樓梯向樓上衝去。

  在中原公司的大樓裏,1營在團參謀長黃漢基和營長蔡克德的指揮下,與國民黨守軍展開了逐樓層逐房間的激烈爭奪戰。

  此時,2營5連經過連續爆破攻占了多倫道的中原裏大樓,打掉了陳長捷警備司令部的西麵屏障。隨後,全營分頭沿新華北路和山東路向警備司令部發起了猛攻。

  5連和4連一部經山東路插到一座二層樓,隨即從側後接近樓房,乘著手榴彈爆炸煙塵衝進樓去。在走廊裏,在樓梯上,在房間裏,到處都進行著激烈的肉搏廝打,最後全殲陳長捷特務營二個連。

  6連突過多倫道,沿新華北路直搗警備司令部的北門。副連長徐恒吉帶領2排衝在最前麵,遭到門口兩側守軍交叉火力的攔阻。徐恒吉身負重傷,繼續指揮戰鬥,迅速掃除了前進障礙。接著,全連一擁而入,衝進了院子裏。

  院內東邊一幢二層樓房的國民黨軍官兵,瘋狂地向解放軍射擊、投手榴彈、拚刺刀。解放軍利用牆角的沙袋,在槍彈橫飛的硝煙中,從院內衝到樓內,從樓下打到樓上,又從樓上打到樓下,直到全部占領整個樓房。

  原來,這就是國民黨天津警備司令部的指揮樓。在樓下陳長捷寬綽的辦公室裏,四周牆上掛著各種城防作戰圖表,其中有一張《1949年天津國軍戰況一覽表》,桌上的台曆正好翻到1949年1月15日,旁邊還擺著陳長捷簽署的“早二時邀杜市長和林、劉軍長等會商戰局”的通知。

  6連副排長邢春福帶領戰士王義鳳、傅澤國衝向“忠烈祠”,據說陳長捷就躲在裏麵的地下室內。他們剛衝到祠門口,不知從什麽地方飛來的一陣機槍子彈打在台階和沙袋上。邢春福對王義鳳、傅澤國說:“注意隱蔽!我守住門口,你倆打進去。”

  一陣手榴彈,王義鳳、傅澤國穿過一條小走廊,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他倆毫不猶豫,一個箭步就闖了進去,舉著手榴彈大聲喊道:“放下武器,解放軍寬待俘虜!”

  這是個20米見方的大廳,在昏暗的燈光下,20多名國民黨軍官或站或坐。他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聽到這如雷灌耳的喊聲才抬起頭,一看是解放軍,個個嚇得魂不附體,紛紛舉起雙手。

  “誰是司令?”戰士傅澤國連問了幾次。

  沒人吱聲。

  20多名俘虜舉著手向外走去,有一個副官模樣的人快出地下室門口時,向傅澤國使了個眼色,輕聲地說:“司令在裏麵。”

  待俘虜走出大廳後,王義鳳、傅澤國來到一個掛著軍毯的地下室裏間。他倆用刺刀挑開門簾往裏一看,眼前是一條走廊,很黑。王義鳳搶先摸了進去,走了一陣子向左轉彎時,忽見一縷光亮,原來這裏還有一扇門。王義鳳推開門,端著刺刀就衝了進去。

  微弱的燈光下,七個軍官正在吵吵嚷嚷,忙著撕毀文件。

  “不許動!舉起手來!”王義鳳高聲喝道。

  傅澤國一麵緊跟著衝過來,一麵喊道:“繳槍不殺!”

  麵對黑森森的槍口和閃著寒光的刺刀,那七個人顫抖著舉起手來,手中的文件散落在地上。

  王義鳳向前走了幾步,正準備搜那些人的手槍,一個軍官連忙說:“兄弟們,我們交出武器。最好要你們的長官來,我們交代一下,通知部隊不打了。”

  王義鳳把軍官們的手槍都繳了以後,才發現有好幾個將官。其中有一個胖乎乎的中等身材的人,他料定這人就是陳長捷。

  王義鳳輕蔑地笑了笑。

  身披著美製軍大衣的陳長捷深深地勾著頭。

  副排長邢春福走進地下室的另一間房子,俘虜了正在發報的幾個報務員。

  十多分鍾後,副營長朱緒清跟著傅澤國來到了地下室。那些軍官們一看此人像個共軍長官,便趕忙規規矩矩地站著。陳長捷帶著不服氣的口氣說:“你可以作為代表跟我們談判嗎?”

  朱緒清冷笑了一聲,先是讓軍官們都坐下來,接著嚴肅地說:“用不著談判,你們現在都當了俘虜!惟一要做的事就是馬上下命令叫你的部隊繳械投降!”

  陳長捷遲疑片刻,攤開雙手無奈地說:“我從早上5點多鍾起就和各個部隊聯係不上了!”

  朱緒清又讓陳長捷命令附近的守軍停止抵抗,立即無條件投降。

  一個副營長要一個中將司令幹這幹那。陳長捷想說些什麽,卻沒有說,隻是耷拉著臉向一個校官點點頭,讓他去執行他的最後一道命令:把白旗掛在警備司令部樓上。

  在王義鳳和幾個解放軍戰士的押護下,國民黨天津警備司令部中將司令陳長捷、中將副司令耿宗鼎、少將高參楊威及由蔣介石派到天津督戰的視察官程子踐等七名將校軍官一一走出地下室。

  這時是1月15日上午10時許,解放軍總攻開始恰好整整一天。濃霧消散,陽光普照大地。

  陳長捷剛從暗處出來,他的眼睛被陽光刺晃得無法睜開。他眯著眼睛走了一段路,在經過大院時放慢了腳步。院子裏集中著成百上千的國民黨軍官兵,他們都已當了俘虜,個個垂頭喪氣。警備司令部樓上白旗高懸,牆壁上彈痕累累。

  他搖頭歎息,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連他自己也從地球上永遠地消失了。

  天津市區的槍炮聲逐漸稀疏。國民黨守軍見堅持到底隻有死路一條,在解放軍強大的軍事政治攻勢下,紛紛豎起白旗,放下武器投降。

  解放軍1縱隊3師進入租界區解決了國民黨86軍軍部,俘獲62軍中將軍長林偉儔和86軍中將軍長劉雲瀚;

  解放軍9縱隊27師占領國民黨天津市政府大樓,在地下室活捉市長杜建時中將。解放軍2縱隊4師在城北逼迫國民黨62軍151師少將師長陳恒率部投降。

  至1月15日15時,槍炮聲停止了,天津戰鬥全部結束。陳長捷苦心經營的“大天津堡壘化”城防工事,僅僅維持了29個小時。解放軍以傷亡2.3萬人的代價,全殲國民黨守軍13萬多人,創造了對拒不投降之敵予以堅決消滅的“天津方式”。

  天津失守後,塘沽國民黨守軍侯鏡如部驚恐不安,於1月17日慌忙乘船南撤。解放軍12縱隊奮起追殲陸上殘敵3000人,進占塘沽。

  天津、塘沽的解放,把國民黨“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推到了懸崖陡壁邊,何去何從,已到了最後決策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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