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詭談

第八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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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熱鬧的氣氛中好像有一些陰冷的感覺在慢慢滲透，即使是勁爆的搖滾樂也沒有辦法驅散開。臨桌的客人已經喝得麵紅耳赤，卻還故作鎮定地向同伴講著冷笑話，舌頭都可以打結了。來來回回的啤酒妹似乎仍不滿足，滿嘴酒氣地向客人繼續推銷。整個酒吧充滿著迷幻而亢奮的味道。

　　迪安沉浸在紫函講的故事裏，似乎是被那個如夢初醒的迪安觸動了，一時說不出話來。故事講完後，紫函喝了一口手中的檸檬水，大家突然安靜了下來。

　　“沒有了嗎？”小鹿怯怯地問，手中依然緊握著吊墜。

　　“嗯，你覺得還應該有什麽？”紫函偏過頭，她在這個故事裏投入了感情，聲音還沒有完全抽離出來，有一些淡淡的悲傷。

　　“留在那個空間的大婷婷和老迪安一定還會繼續在網絡上寫故事吧，他們還可以跟另一個世界裏的自己溝通和交流，所以沒必要太難受。”小鹿緊了緊身子，“這個故事相當於給了他們後悔藥，他們可以知道如果當初不做那樣的選擇，自己的人生會是什麽樣的，因為另一個世界的迪安和婷婷繼續了他們的人生。故事的最後雖然是分離，但我們不用太悲傷，因為他們還會聯係上，心也會永遠在一起。”

　　“你說的沒錯。”紫函點點頭。

　　“故事裏的迪安後來跟紫函複婚了嗎？”Emily問。

　　“我也不知道，故事裏的人都有他們自己的選擇吧。”

　　“唉，還是紫函有文藝氣息，一個恐怖故事也要講得這麽溫情。不過說實在的，這哪是恐怖故事啊，除了中間那一段，後麵明顯是情感戲的套路嘛。”Emily撇了撇嘴，“紫函，你是故意想買單的吧？”

　　“我就挺喜歡這個故事的。”迪安不同意Emily的看法，“如果單純想尋求刺激，直接看血腥的恐怖電影就好了。因為情感而引發的懸疑確實很不錯，剛才李為那個不也差不多嘛。”

　　“嘖，我看你們是入戲太深吧，以為自己真是故事裏的那兩位。迪安你這麽護著紫函，是要複婚啊？”Emily口無遮攔，“不對，你們還沒結婚。要不明天你們去民政局把證扯了，過些時間離掉，然後……”

　　“別亂說。”迪安打斷道。

　　Emily閉上嘴巴，雖然心裏吃醋，但笑起來依然風情萬種。

　　“這個故事確實不是衝著恐怖去的。”紫函解釋道，“我不太擅長。”

　　“其實……”坐在一旁半響沒吭聲的李為清了清嗓子說，“其實這個故事的結尾看似溫情，也可以說是另一個恐怖事件的開始。剛才紫函講到，平行世界是無數可能的實現，而在故事裏我們隻看到了兩個相隔二十年的世界。如果理論成立，那應該還有更多的平行世界。迪安在單行道穿梭時空一次和自己相遇，其實我們也可以說其實那是另一個世界的迪安。說得更清晰一點，這個時間段來到單行道的有兩個迪安。當然，跟著他們一起來的也就有兩個婷婷。其中一個婷婷在電話亭旁出現過，另一個在樓底下出現過。故事最後迪安帶著婷婷離開，可是誰能確定他帶走的是自己的那個婷婷呢？”

　　“喂，你心裏太陰暗了吧。”Emily聽到這不由嚇了一跳，“不過，如果是這樣的結尾，也確實蠻有懸念。”

　　“李為，你真的得去看心理醫生。”迪安在一旁笑。

　　“我覺得這個結尾加的不錯，點睛之筆。”紫函跟著點頭，“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什麽嘛，人家還沒結婚呢。”李為大概是酒勁上頭，竟然左手擺出蘭花指，一副很娘的表情，惹得大家哄笑起來。

　　迪安最喜歡的就是大家喝酒喝到這個狀態，不那麽拘束，把平時隱藏起來的那一麵展示出來。

　　“紫函，咱們去洗手間吧。”Emily提議道。

　　“嗯。”紫函站起來，看向小鹿，“你也一起去吧。”

　　小鹿茫然地抬起頭，愣了愣才跟著站起來。紫函主動拉著她的手，離開了桌台。

　　三個女人走後，迪安端起酒杯跟李為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隨後迪安又分別給杯中加滿酒。

　　“怎麽？真傷感了啊？”李為嘲笑道。

　　“什麽啊。”迪安籲了口氣。

　　“別裝啦，紫函對你的意思你難道看不出來？故事裏有這麽明顯的暗示。”李為說到這突然想起了在洗手間前碰到的那個自稱情感專家的女人，她全身穿著黑衣服，袖口上還繡著紅色的十字架。她說每個人講的故事都代表了自己內心的一種想法，李為現在覺得確實是這樣的。隻不過那個女人給他並不好的感覺，剛才紫函在講故事的時候他一直在環顧四周，看那個女人是不是又在這附近偷聽。但是李為並沒有發現她的身影，之前的恐懼感稍微減弱了一些。

　　“真羨慕你小子，典型的萬人迷呀。”迪安不響應，李為就繼續說。

　　“咱們這麽多年的朋友，你還非得要損我幾句。”迪安無所謂地笑了笑。

　　“怎麽？你不喜歡紫函啊？”李為試探道。

　　迪安看向舞池，沒有回答李為的問題。李為不罷休，接著問，“還是你喜歡Emily？”

　　“哪有的事。”迪安這才連忙否認。李為追Emily那麽多年，他可不敢胡亂橫在中間。“其實紫函挺好的，隻是現在我還沒那麽強烈的感覺而已。”

　　“人心是會變的，你可別錯過了機會。澳洲老板可跟餓狼看見小白兔一樣，死盯著呢。”李為又開起了玩笑。

　　“喝酒、喝酒。”迪安的心亂得很，拿起酒杯又是一口幹。

　　2

　　“我發現你今天不大對勁啊。”李為雖然陪著迪安喝酒，但還是想要個說法。迪安似乎是有心事，否則不會那麽沒節製。

　　“你真想聽？”迪安沉默了一會，抬頭看幾個女人還沒回來，帶著醉意問道。

　　“等等，我先猜一下。”李為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眼珠子轉了轉，說，“是不是關於阿亮失蹤的事？”

　　“你不愧是做法醫的。”迪安沒有否認。

　　“從一進酒吧你就護著小鹿，生怕她受到刺激。我們最開始談到阿亮失蹤的事，你也一個勁地辯解，我就覺得很奇怪。說說看，阿亮失蹤的事，你是不是還知道些其他的？”李為擺出了自己的證據。

　　“是的，有些事情我瞞著你們，重要的是瞞著小鹿。”迪安遺憾地點了點頭，“你還記得城東那家百貨商場的樓層經理嗎？就是年前追我的那男的，以為我是同性戀。”

　　“當然記得，死纏爛打型的嘛，我就覺得他鬼迷心竅了。”李為想到這笑了起來，“誰讓你身邊有那麽多好女人你都不喜歡，你活該被誤會。”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好嗎？別跑題。”迪安瞪了李為一眼，“你又不是不清楚，他那陣子經常來酒吧找我，讓我在同事麵前下不了台。後來也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我家裏的地址，纏得我真是滲得慌。他還說什麽我現在沒有發現真實的自己，我真的氣得夠嗆，合著我二十幾年白活了。”

　　“他說的有道理呢。網上有句話也這麽講，說在還沒有找到讓自己動心的男人之前，男人們都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女人。”李為繼續插科打諢。

　　“你不損我會死啊？”迪安打了個酒嗝，“一會Emily來我就偷偷告訴她你喜歡男的，她一定會相信我的。”

　　“滾蛋。”李為撓了撓頭，“你繼續吧。”

　　“就是為了躲避這瘋子，我找了個人假裝我女朋友，我帶著她在百貨商場轉了一大圈。他的同事也知道他在追我的事，我就想讓別人把話帶給他，讓他死了那條心。事實證明，這次表演很有效果，他知難而退了。”

　　“你找的那人是小鹿？”李為大概明白了迪安繞彎子的原因。

　　“嗯。”迪安歎了口氣。

　　“早知道你就找我啊。咱們倆扮情侶，手牽手逛百貨大樓，我覺得他照樣會死心。”李為還是忍不住打趣。

　　“咱倆？你不覺得會笑場？”

　　“對了，你說的這事跟阿亮失蹤有什麽關係啊？”李為回到了正題。

　　“阿亮是在這之後找不到人的。”

　　“你覺得他知道了這件事？”

　　“不是覺得，是肯定。”迪安停頓了片刻，抬頭看了看遠處，確認她們還沒回來才繼續道，“我看過警察的調查筆錄，在我帶著小鹿逛百貨商場的時候阿亮當時也在那附近，而且有攝像頭拍到了他。”

　　“啊，這麽湊巧？”李為顯然很詫異。

　　“嗯，所以我擔心阿亮為此尋了短見。如果真是這樣，我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心安。”迪安悲觀道。

　　“這不是沒有可能，阿亮一直是個很自卑的人。尤其小鹿那麽崇拜你，他可能早就擔心這個問題了，沒想到還看到那樣的場景。”迪安推測道。

　　迪安沒有再回話，低著頭一臉痛苦。

　　“其實你也別想太多，他畢竟是個成年人，我覺得還不至於尋短見，應該還是其他的問題。”李為安慰他。

　　“喝酒。”迪安想了想，又舉起了杯子。

　　“你們聊什麽呢？這麽盡興。”Emily走了過來，端起酒杯和迪安碰了一下。雖然燈光昏暗，但李為還是注意到Emily剛才在洗手間補妝了，她笑起來的時候更加嫵媚動人。

　　“我們在探討學術問題。”李為笑道。

　　“什麽東西？”Emily偏過頭。

　　“探討一下故事裏的迪安能想到什麽辦法把紫函重新追到手。”李為撒謊道，“迪安你說是不是？”

　　“紫函呢？”迪安點了點頭，卻隻看到Emily和小鹿在身邊。

　　“你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她碰見熟人了，在那邊聊天呢。”Emily帶著醋意道。

　　“哦。”迪安站起身讓小鹿坐裏麵去，他的眼神不敢多在小鹿身上停留，總覺得很愧疚。

　　“你們到底商量出什麽方法來了？”Emily大大咧咧道，“要我說啊，對付紫函這種有點小怨婦情結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推倒強吻她，直接行動最有效。”

　　“這個方法我讚同。”李為像模像樣地舉了舉手。

　　“你下次想追一個女人的時候可以試一試。”迪安朝李為笑道，“光說不練假把式。”

　　“別再想剛才那個故事了，咱們喝酒。”Emily又端起了酒杯。

　　3

　　約莫過了十分鍾，紫函才重新回到集體。她一落座就連連道歉，說剛才遇到了個朋友，所以耽擱了一會。

　　“這得罰酒。”李為起哄道。雖然知道紫函不喝酒，但不說點什麽的話總感覺氣氛不太對。

　　“行，我喝點吧。”紫函破天荒地答應了。

　　“你怎麽了？”迪安看紫函的臉色發白，心裏咯噔了一下。

　　“倒酒倒酒。”Emily不等紫函說話，拿起一個新杯子就準備往裏麵倒酒。

　　“我來吧。”迪安從Emily手上接了過去，很謹慎地倒了一點遞給紫函。他不知道紫函剛才遇到了誰，感覺有點魂不守舍的。

　　“沒事，隻是有點冷，想喝點酒。”紫函端起酒杯將那點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不會有問題吧？”迪安還是擔心。

　　“應該還好，剛才已經喝了一點，沒有嚴重的過敏。”紫函捂住嘴巴咳了咳。這杯酒並沒有讓她的心裏暖起來，她又想起了剛才與那個女人的對話。

　　十分鍾前她們三個人從洗手間裏出來。正要穿過酒吧大廳，紫函突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過頭看到一個女人獨自坐在座位上。燈光太暗了，她看不清那女人的臉。

　　“你朋友啊？我和小鹿先過去了。”Emily朝那邊掃了一眼。

　　“嗯，我一會就過來。”紫函點頭。

　　她走近那個女人，這才注意到她的打扮很奇怪。全身的黑衣服，連衣帽戴在頭上，像是故意不讓人看到她的臉。

　　“你是？”紫函偏著頭還是想看清她，現在這個場麵讓她的心裏發冷。

　　“請坐吧。”她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我們不認識的，我隻是想跟你聊幾句。”

　　紫函疑惑地看著她，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

　　“你不認識我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這是紫函心裏的第一個疑問。

　　“我剛才在那邊聽到你們講故事了，很溫暖很感人。”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在臉部的暗影下顯得有些詭異。

　　“是嗎？”紫函不記得剛才在周圍有看到過她。可能是講故事太投入了，所以才沒注意到。“我們隻是講著好玩而已，沒想到還有其他的聽眾。”

　　“雖然隻是好玩，但每個人講故事的時候還是會不自覺地把自己的想法加進去。故事裏的人即使性格各異，行為方式和觀念其實都會跟講故事的人有關。”她如此分析道。

　　“嗯，你說的沒錯。”紫函在出版社做編輯，看過太多的小說，這個道理她是很認同的。隻是她現在依然不明白眼前的這個女人想跟她說什麽，大概是她一個人喝悶酒有些無聊吧。

　　“你喜歡那個叫迪安的男人？”她緊接著說道。

　　紫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是個不喜歡說出自己感情的人。

　　“果然跟故事裏的那個紫函性格一樣，生性別扭，自尊心很強，不喜歡太主動。”她自顧自地說，“我想你肯定是喜歡迪安的，隻是當朋友這麽久，他都沒有跟你表白，所以你很焦急，甚至有一些痛苦。”

　　紫函沒有辯解，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為了不那麽明顯的表達自己的意思，你在故事裏讓迪安和紫函處在已經離婚但依然相愛的情境裏。因為迪安工作忙，所以紫函受冷落。現在你這個樣子跟故事裏的女人其實沒有兩樣，你想得到愛卻不主動，也許給過他一些暗示但沒收到回應，這種現狀讓你無所適從。”

　　“你是誰？”紫函忍不住問道。這些話確實說進了她的心裏，她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脫光了衣服，這種感覺讓她很難受。

　　“你固守著自己的世界……”她沒有回答紫函的提問，而是接著說，“所以在你的故事裏隻有你和迪安，而沒有Emily。你大概也知道她喜歡迪安吧，隻不過你不願意去提及，所以故事裏兩人離婚的理由是因為迪安工作忙，而不是第三者插足。”

　　“你到底是誰？”紫函的身體突然一陣發抖。

　　她改變了一下坐姿，袖口露了出來。紫函看到那個袖口上繡著一個鮮紅的“十”字，嚇得站了起來。

　　“我是個情感專家。”她指了指袖口的“十”字說，“這是治病救人的標誌，我治的是人的心病。剛才我隻是跟你分析了你的心理狀態，現在如果你有什麽疑問想要問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紫函知曉她的職業後，心裏稍微平靜了些。回想剛才那些話，紫函覺得她的水平還不錯，隻是風格有點怪異罷了。

　　“沒錯，我喜歡迪安，隻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我不敢貿然行動。這件事讓我很苦惱，我不知道要怎麽辦？”紫函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這些話。病人不會對醫生隱瞞病症，紫函覺得現在的自己就是一個病人。

　　“有什麽建議給我嗎？”紫函看她低頭不說話，催促道。

　　“你直接去死就好了啊。”她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死了以後什麽憂慮都不會有了。”

　　紫函被這陰冷的回答嚇了一大跳，她往後退出幾步遠。神經病吧，紫函心裏暗罵了一句，匆匆離開了那個桌台。

　　雖然她努力讓自己別太在意，但腦海裏卻不停地回放怪女人的那句話和詭異的笑容，心裏也跟著一陣陣發冷。

　　“你真的沒事？”迪安的詢問讓紫函回過神來。

　　“沒事。”紫函尷尬道。她不敢與迪安對視，似乎是怕迪安看出自己的心事。

　　“下麵該輪到誰講故事了？”Emily打破了沉默的氣氛，她很享受這種驚魂的刺激。

　　“小鹿吧。”李為建議道。

　　“有問題嗎，小鹿？”迪安看向小鹿，隱隱有些擔憂。

　　“沒有，我剛才已經想到了一個。”小鹿低聲回答。

　　迪安稍微欣慰了一些，小鹿能參與到這個遊戲中來，說明她已經在慢慢打開自己。

　　這時一個瘦弱的男生從她們桌台旁走了過去。

　　“阿亮！”小鹿突然大聲喊道，她迅速擠過迪安與桌台的空隙，抓住了那個男生的衣服。男生回過頭來，並不是阿亮的臉。

　　小鹿尷尬地鬆開手，不知道要怎麽辦。迪安連忙站起來向那男生道歉。男生一臉茫然地走後小鹿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對不起，我剛才認錯人了。”小鹿抱歉道。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接著說，“我現在開始講故事吧。”

　　“等下，我有個想法。”李為打斷道，“這次不能再讓迪安成為女主的丈夫了，好事都讓他一個人占盡了，我心裏不好受啊。另外，咱們得增加點難度。剛才紫函講故事，我跟Emily和小鹿就沒出現過，這讓我們很沒有參與感啊，所以小鹿講的這個故事一定要把我們幾個人都加進去。”

　　“你就是犯賤嘛。紫函剛才講的故事就應該把那個家暴演講家的名字用你的，讓你變態到底。”迪安揶揄道。

　　“我沒意見啊。”李為笑起來。

　　“小鹿，有問題嗎？”迪安擔心地問道。

　　“沒問題，你們都會在這個故事裏。”小鹿點了點頭，“包括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