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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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凱歌的生意就在宿舍裏開張了。其實同宿舍的同學都挺討厭他的，因為一進了貨，宿舍裏就跟走馬燈似的，要想安靜下來看會兒書，比登上月球還難。好在顧凱歌招來的那些“顧客”有男也有女，有不少低年級的漂亮女孩也來看“貨”，這樣一來，林適一他們對顧凱歌的“投機倒把”行為給予了適當的肯定，他們三人在宿舍形成了一個“黃金鐵三角”，那另外兩個人就隻好“少數服從多數”了。

　　命運這東西有時讓人不得不相信，“人定不能勝天”。我們的曆史也證明了這一點，跟“天”較勁是沒“人”什麽好處的，砍樹造田吧，糧食是多了，土地大麵積沙化，幾十年之後又得“退耕還林”。到處都蓋上工廠吧，當時以為是欣欣向榮景象，幾十年之後發現城市汙染嚴重，不得不把一些不必要的工廠拆除。

　　當然，身處80年代初的林適一他們，可想不了那麽多，看不了那麽遠，他們滿心滿肺揣得都是眼前的事兒，都大學三年級了，還沒從考上大學的狂喜中掙脫出來，一天到晚樂顛顛的，以為自己是被上帝選中的人，板上釘釘的時代寵兒。

　　命運馬上就要現身了，它很快就要安排“寵兒甲”和“寵兒乙”見麵了。誰也沒料到，一向口味頗高的林適一，竟是宿舍裏第一個戀愛的。那塊紫色電子手表正在正午的陽光下發著奇異光亮，他們誰也不知道，兩天以後，它將戴著一個漂亮女孩的手腕上。

　　此刻，這個漂亮女孩正走在去飯堂打飯的路上，她穿著一條白色懸垂感很好的喇叭褲，一件帶荷葉邊的“柔姿紗”紅襯衫。她這一身是當時女大學生最最流行的打扮，但由於這女孩身材比例很好，穿起來倒有一種很特別飄逸的味道。

　　女孩手裏拎著個飯兜兒，裏麵裝著丁當做響的鋁飯盒。由於她走路的姿勢特別漂亮，那丁當做響的聲音像是給她伴奏，讓她走在音符裏。這是一個很平常的中午，女孩和平時一樣，打了半份米飯和兩個炒菜，她把飯盒蓋上蓋，穩穩地拿在手裏，正轉身要走的時候，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蜜雪兒！”

　　女孩的父親是個古怪的藝術家，他給老大、老二兩個女兒起了相當洋的名字，一個叫做“蜜雪兒”，另一個叫“薇薇安”，她們都不姓父親的姓，也不姓母親的，讓旁人覺得不理解。但隨著兩個女孩子一天天長大，鄰居們似乎明白了古怪藝術家的高明之處，因為叫了兩個洋名的女孩兒個個出落得氣質脫俗，人長得就是比那些叫“小紅”、“小梅”之類的要女孩要有氣質，因此，在蜜雪兒他們家住幢樓裏，後來也有父親偷偷給女兒改名的，把“李愛梅”改成了“李眉”，把“張小紅”張成了“張含嫣”。蜜雪兒嘴上不說什麽，心裏倒笑他們俗。

　　蜜雪兒手裏拿著飯盒轉過身來，在人群中尋找叫她的那個人，卻沒有找到。飯堂裏人頭攢動，剛才蜜雪兒進來的時候，這裏幾乎沒有人，就在她一轉身之間，人潮不知從什麽地方湧進來，爭先恐後地朝著賣飯的窗口湧。

　　“蜜雪兒！”

　　又有人叫她。這下她看清楚了，原來是她在學校藝術團一塊排過節目的高年級女生方琪。

　　方琪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叫“中性打扮”。她從人群中大大方方地走出來，親熱地拉著蜜雪兒的手說：“哎，叫你半天了，你都聽不見。我找你有事兒呢。”

　　說著，就一揚手腕，從白襯衫袖子底下露出一塊表來。那是一款色彩鮮豔的藍色電子表，是方琪剛剛從顧凱歌那裏買來的。在方琪迫不急待地向蜜雪兒展示她的新手表的那一刻，命運的指針已經把蜜雪兒指向了某個方向。

　　快熄燈的時候，男生宿舍來了一個女孩兒。她是來看新潮電子表的，但所人的人都看她，因為她長得實在太漂亮了。入夜，女孩已經走了，宿舍裏留下一股馨香。林適一他們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但他們誰也不開口說話，心裏麵都想著來拿手表的那女孩，她的帶荷葉邊的紅襯衫在他們眼前飄過來，又飄過去，旗幟一般地，讓宿舍裏幾個男孩的心隨之搖蕩，到了後半夜，林適一下床去了一趟廁所。在廁所微暗的光線下小便的時候，他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他要追求那女孩兒。心思定了，一切變得順暢起來。他小便完回到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