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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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巫師把女孩變沒的魔術，林適一已經看過許多遍了。那是一盤來自外國的錄像帶，準確地說是來自美國。國門剛剛開放，林適一十分幸運地成為高考恢複後的第二批正規大學生。

　　林適一是很新潮的。他穿風衣，還寫詩，又有一個舅舅在美國，因為經常掛在嘴邊上，在他們班同學眼裏，他差不多就是半個美國人了。那時候，來自異國的一切，對年輕學生都有吸引力。舅舅第一次回國，就給他帶來這盤魔術錄像帶。舅舅說，他是當地魔術家協會的，雖說是個民間組織，但在業內還是頗有影響力的。

　　林適一眼睛亮亮地看著身材高大、有點酒糟鼻子的舅舅，覺得舅舅真是個令人佩服的男子，他說話、甚至吹牛都顯得那麽有吸引力，就連他酒糟鼻的外貌，林適一都覺得不那麽難看，他常跟同一宿舍男生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酒糟鼻要看長誰身上了。長在我舅身上就不難看，甚至還是特點呢。”

　　他們宿舍的另外兩個男生就一起哄他：“噢！崇洋媚外迷外噢！給他一大哄噢！”

　　林適一似笑非笑地申辯道：“不是……你們兩個小子嫉妒是怎麽著？有本事你們也變出個舅舅來呀——美國人，哈！”

　　對女人特別向往的黃大衛，一想到美國，立刻就會想到美國那本名叫《花花公子》的雜誌，他問林適一見過沒有，林適一看都不看他一眼，幅度很小地擺了擺頭，說道：“俗！”

　　黃大衛不知林適一所說的“俗”到底是指什麽，是指他的想法特別俗呢，還是指美國的《花花公子》雜誌俗，他想問，可想想還是算了，因為知道自己是爭不過林適一的，林適一的嘴是全中文係有名的，好稱“名嘴”，他能把死人說活了，能把女生說哭了，能把老師說得頻頻點頭，反正他想幹什麽，他都用嘴去辦。

　　顧凱歌手裏拿著一把花花綠綠的電子表回到宿舍，一進門就說：

　　“廣州剛到的貨，這批貨是日本原裝的，貨真得很，怎麽樣，你們哥兒倆一人來一塊兒？”

　　林適一因為有美國舅舅的原故，所以總是裝出對外國貨不稀奇的樣子。其實在80年代初期，所有人對外國貨都有好感，日本冰箱、日本電視就是在那個年代大舉進攻中國的，那個時候，單開門的日本三洋冰箱最搶手，有路子的人才能買得到。

　　日本表也很時髦。那些簡陋的、廣州來的水貨，樣子漂亮，質量差到可以，但質量是以後的事，樣子是眼前的事。那時候常有北方人過去把那些表販運回來，加一點價再賣給別人，從中賺點小錢。

　　顧凱歌就是其中的一個，他自詡“天生就有做生意的頭腦”，從大學一年級就開始做生意，把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推銷給同學，有電發梳、計算器、爆炸糖、電熱毯、方便麵，等等，五花八門，讓人看著都眼暈。到了大學三年級，他儼然已經是同學中的“大款”了，他有個外號叫“顧大款”，是同宿舍的林適一給他起的，他倒也從不謙虛，生活中也以“大款”自居，偶然請宿舍裏的同學一起喝喝二鍋頭，要上一些拍黃瓜、老虎菜之類當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