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9年2月,魯迅改入南京江南陸師學堂附設的礦務鐵路學堂。這個學堂是仿照德製建立的,外文教的是德語,課程以開礦為主,鐵路為輔。
魯迅進礦路學堂的時候,戊戌政變已遭到失敗,但學校讀新書的風氣日益濃厚。那時來了一個新派人物俞明震當總辦,他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大都看著《時務報》。
考漢文時,俞明震自己出題目,與教員出得很不同。有一次,俞明震出的是《華盛頓論》,漢文教員反而迷惑地來問學生道:“華盛頓是什麽東西呀?”對於這位新總辦,魯迅始終懷有好感,後來一直尊稱他為“俞師”。
礦路學堂還設有閱報處,看《時務報》、《譯文匯編》,這些期刊中帶著感情的文字、慷慨的言辭,在魯迅的心中引起了深深的共鳴。魯迅覺得這裏比水師學堂有意思多了。
因礦路學堂是新辦的,不僅免費,學生津貼也多一些,這樣魯迅就可以多買一些書籍和文化用品了。魯迅酷愛讀書,當時正是西方文化引入時期,幾乎每一月都有優秀的西方著作出版。為了買到這些書籍,魯迅省吃儉用,節衣縮食,餓肚子現象時有發生。寒冷的冬季,他還穿著單薄的夾衣。
魯迅是班裏年齡最小的,但卻是成績最好的一個,他有著極強的理解能力和記憶能力,平時學習又刻苦,所以幾乎回回考試得第一。
礦路學堂有著一套完善的獎懲製度,每次小考成績優異的,都發給一個三等獎章;若幹個三等獎章,可以兌換一個二等獎章;積夠若幹個二等獎章,就發給一個頭等獎章。頭等獎章是金質的,很值錢。
魯迅是班裏唯一一個榮獲過金質獎章的人,他把獎章變賣了,換回許多優秀的圖書。有些同學覺得不可理解,金質獎章在同學中可是無限的榮耀呀!在魯迅看來,圖書比獎章更有用,他不需要任何滿足虛榮的物品。
在求學期間,魯迅經常讀《譯學匯編》,還讀了一些西歐的近代科學、社會學和文學的譯著。其中,對魯迅影響最大的是嚴複譯述的英國赫胥黎的《天演論》。
《天演論》是魯迅用500文錢,從城南的一家書鋪裏買回來的。魯迅翻開一看,在他眼前立即展現出一個聞所未聞的新鮮的思想境界。他一口氣讀下去,“物競”出來了,“天擇”也出來了。
魯迅如饑似渴地讀著,明白了強者才能生存,是大自然的規律。因此,自己要努力學習一些先進的、新鮮的事物,這樣才有可能找到振興中華之路。
這還使魯迅認識到現實世界並不是和諧完美的。一個人,一個民族,要想生存,要想發展,就要有自立、自主、自強的精神。不能甘受命運的擺布,不能任憑強者的欺淩。
於是魯迅的熱情被激發起來,他自稱“戎馬書生”,喜歡練習騎馬。他從馬上摔下來,弄得頭破血流,但還是繼續上鞍。他常常說:“落馬一次,即增一次進步。”他的騎馬技術還不錯,敢於和精騎善射的旗人子弟競賽。
然而魯迅的叔祖周椒生逐漸感覺到自己招引來的這個本家孩子有被變法的潮流卷去的危險,他便鄭重地開導魯迅:“康有為是想篡位,所以他的名字叫有為,有者,富有天下,貴為天子也。難道這不是圖謀不軌嗎?”
魯迅聽後覺得非常可笑,叔祖竟然連康有為是什麽人也全然不知,還把他設想成篡奪帝位的造反者。所以他對此並沒有作任何的理會。
後來,他又對魯迅說:“你這孩子有點不對了,拿這篇文章去看看。”隨手遞過來一張報紙。
魯迅拿過來一看,原來上麵登載的是頑固派許應騤彈劾康有為的文章。
那時魯迅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把叔祖的話全當成了耳邊風。他一有空就一邊吃辣椒,一邊看《天演論》。以致《天演論》裏的有些章節,他熟到能背誦如流的程度。
魯迅後來幽默地說:“我不記得可曾抄了沒有?現在是一句也記不得了。”
直至晚年,魯迅還對許廣平說起這件事,問她:“許應騤是你家什麽人?”
當他知道是許廣平族中的叔祖時,便半開玩笑地說:“我從小就吃過你們許家的虧。”
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魯迅以進化論作為觀察社會現象,進行反封建鬥爭的主要思想工具和武器。
魯迅在南京礦路學堂期間成績優異,使他在畢業後獲得了官費留學的機會。
在南京的4年間,中國經曆了觸目驚心的劇變,戊戌變法失敗,義和團運動遭到鎮壓,八國聯軍蹂躪國土,這促使魯迅更加急迫地尋找新鮮的知識和救國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