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83節 是韜光養晦，深藏不露，還是逞才使氣，賣弄聰明

　　菜根原文

　　鷹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它攫人噬人手段處。故君子要聰明不露，才華不逞，才有肩鴻任巨的力量。

　　日月譯解

　　老鷹站立時如同睡著了一樣，老虎走路時如同生了病一樣。而這恰恰是它們獵殺取食的高明手段。所以有德的君子不要顯露自己的聰明，不要炫耀自己的才能，這樣才能夠有擔當重大使命和任務的力量。

　　日月評譚

　　鷹立如睡，虎行似病。老鷹和老虎，屬於弱肉強食的自然界食物鏈中的高端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為何還要這麽裝？一是為了養精蓄銳，二是為了麻痹對手。這是他們成千上萬代先輩們在無數次獵殺行動中，在無數次爪到擒來的快意或葬身敵腹的悲慘中，總結出來的狡猾，或者叫智慧。

　　人，是生物鏈中高端的高端。在無數次殺殺砍砍中，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付出鮮血和腦漿的代價之後，不難逐漸悟到這個連老鷹老虎都懂的道理：與其鋒芒畢露，過早暴露自己的力量，不如深藏不露，謀定而後動，一招斃敵之命。鋒芒畢露太危險，凡是要成就事業的人，都必須處理好“藏與露”的關係，學會“裝孫子”、“扮糊塗”等基本功。楚漢相爭，劉邦比較會裝孫子，而項羽則桀驁不馴。他小時看見秦始皇出巡，脫口就說，有什麽了不起，“彼可取而代也”。嚇得一旁的叔父臉色煞白。從戎後，一度實力強盛，自號西楚霸王，但最終卻落得個霸王別姬、飲恨烏江的結局。

　　老子《道德經》，翻來覆去強調這個基本功，極盡韜晦之道。如：“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意即：收斂銳氣，排除紛雜，調和光芒，混同塵俗。如：“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意即：踮起腳跟，無法站得久，跨步前進，無法走得遠。總以為自己看得最分明，結果什麽也看不清楚；總以為自己的判斷最正確，結果隻會更加糊塗；總以為自己功勞最大，結果反而沒有功勞；總以為自己了不起，其實最不適合當首領。如：“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意即：最完滿的東西，好似有殘缺，但它的作用不會衰竭；最充盈的東西，好似是空虛，但它的作用不會窮盡。最正直的東西，好似有彎曲；最靈巧的東西，好似最笨拙；最卓越的辯才，好似不善言辭。

　　三國時代，是中國曆史上最亂、最黑的時期。三個大盜在這個舞台上巧取豪奪，明爭暗鬥，勢力消長之間，最後鼎成三足之勢。其中劉備之所以三分天下有其一，與其懂得“裝孫子”很有關係。劉備勢小力孤的時候，不得已投靠了曹操。為防曹操猜忌，劉邦經常在院子裏種菜澆園，一副求田問舍的模樣。關羽和張飛兩人看不慣，說：“兄長不留心天下大事，而學小人之事，為的是哪般？”劉備說：“兩位老弟這你就不知道了。”一日，曹操與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劉備列舉了若幹牛人的名字，就是不提自己。曹操於是用手指著劉備說：“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劉備一聽，嚇了一跳，手中的匙箸不覺“哐當”落於地下。時正值天雨將至，雷聲大作。劉備彎腰撿起匙箸，說：“一震之威，乃至於此。”曹操笑著問：老兄怎麽這麽怕雷呀。劉備回答說，聖人遇到迅雷風烈，也要變臉色的，何況我這個庸常之輩。於中可看出，劉備受驚嚇，有可能是裝的，不裝也許就有殺身之禍。

　　而曹操帳下主簿楊修，就與劉備不一樣了。他聰敏，自負，愛表現，又喜歡自作主張，屢犯曹操之忌。曹操曾營造一所花園，竣工後，曹操觀看，不置可否，提筆在門上寫了一個“活”字，手下人不解其意，楊修說：“門內添活，乃闊”字也，丞相嫌園門闊耳。”於是讓工匠改造，完畢請曹操前往觀看，曹操很高興，問是誰的主意，左右回答是楊修，曹操嘴上讚美幾句，心裏卻不舒服。又一次，塞北送來一盒酥，曹操在盒子上寫了“一盒酥”三字。正巧楊修進來，看了盒子上的字，竟自作主張與眾人分而食之。曹操問何故，楊修說：“盒上明書一人一口酥，豈敢違丞相之命？”曹操聽了，心裏著實厭惡。曹操多疑，深怕有人暗害自己，詐稱自己在夢中好殺人，告誡侍從在他睡著時切勿靠近，並因此而故意殺了一個替他拾被子的侍從。在埋葬這個侍者時，楊修喟然歎道：“丞相非在夢中，君乃在夢中耳！”曹操聽了，恨得牙癢癢的。曹操率軍攻打漢中，久攻不克，進退兩難。一個晚上，夏侯惇入帳稟請夜間號令，恰逢廚子端來一碗雞湯，曹操隨口便道：“雞肋，雞肋。”楊修得知這個號令之後，對夏侯惇說：“雞肋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魏王的心意，恐怕還是想班師回朝。”夏侯惇聽了非常佩服，忙安排營中將士打點行裝。曹操知情後，非常惱火，治了楊修一個造謠惑眾、擾亂軍心的罪，把他殺了。

　　楊修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故事告訴人們：鋒芒畢露，自以為是，多半會招來忌恨，引火燒身；劉備的故事告訴人們：韜光養晦，藏而不露，才能保全自己，進而才能成就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