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82節 把權力關到籠子裏。好製度把鬼變成人，壞製度把人變成鬼

　　菜根原文

　　居官有二語，曰：唯公則生明，唯廉則生威。居家有二語，曰：唯恕則情平，唯儉則用足。

　　日月譯解

　　做官應記住兩句話：隻有公正才能明察秋毫，隻有清廉才能產生威嚴；治家要記住兩句話：隻有寬容才能心情平和，隻有節儉才能家用豐足。

　　日月評譚

　　美國前總統小布什在一次演講中說，人類千萬年的曆史，最為珍貴的不是炫目的科技，不是浩瀚的大師經典，不是天花亂墜的政客演講，而是實現了對統治者的馴服，實現了把他們關進籠子裏的夢想。

　　西方基督傳統認為人性是惡的，人類的祖先亞當和夏娃是因為偷吃禁果，所以才有了我們。所以人們必須經常反省自己，懺悔自己，洗滌自己。西方人覺得把權力無限製賦予到個人或者黨派上隻能成就其惡，所以要設立一套體製來牽製當權者、牽製黨派。他們不太相信清官，並不是認為沒有好人，隻是認為任何好人都有惡性。權力就是春藥，最容易把人性中的貪婪催生出來，所以要監督，要造一個籠子把權力關進去。

　　東方傳統卻認為人性本善，喜歡把大同世界小康社會寄托在明君清官上麵。指望用崇高思想來製造聖人，指望聖人治世，認為隻要成了聖人，就百毒不侵，就會自覺地做清官，做好官。所以，我們傳統中所有的學問幾乎都是教人如何做聖賢。曆代皇帝都是把最有道德的學者弄去做未來皇帝們的老師，而且要求也很嚴苛，奢望把準皇帝造成聖人。但可惜的是，我們憋幾千年的力氣，就沒有製造出幾個聖人，一個個口頭上道德文章倒背如流，內心裏卻男盜女娼蠢蠢欲動。我們的文化典籍幾乎全是道德文章，我們的公文案牘幾乎全都是道德文章，但令人吊詭的是，道德文章熏陶下的皇帝，大都是貪淫好色的皇帝，道德文章中爬出來的官員，卻幾乎沒有幾個不是貪官；道德文章教導下的國民，卻充滿了自私，虛偽，奸詐，圓滑。

　　時下對官員的要求，一如既往，高推聖境，而體製機製，卻又成批成批地製造惡官貪官。古代皇帝為了一家一姓之私，其實在各級官員層麵還是有比較厲害的監督，七、八品官可以彈劾一、二品官，甚至海瑞還敢罵皇帝，皇帝氣得七竅生煙但又開不了殺頭的金口。我們有著崇高的理論體係和教化體係，我們有龐大的宣傳教化機器，我們天天在苦口婆心教育官員“情為民所係，權為民所用，利為民所謀”，我們的報紙電視天天都在開足馬力宣傳勞模典型好官好事，但因為我們沒有“把權力關到籠子裏去”。所以，道德崇高被棄置而成為笑柄，貪腐可惡卻讓人們趨之如鶩。從古到今，我們的官員也不是不做好事，包括我們的貪官們其實也做做好事，但在誘惑麵前，利益麵前，黨的教導何其虛弱，道德教條何其虛弱，“唯公則生明，唯廉則生威”之類的格言何其虛弱，因為沒有籠子，所以人性中的惡與貪婪便輕而易舉地放蕩出來。

　　而有一種機製，不那麽張揚善，因為，人性中有向善和趨於崇高的衝動；而是特別強調控製惡，因為潘多拉的盒子一打開來就難以收拾。而我們的機製，不遺餘力張揚善，卻不肯費點心思控製惡，反而造成善行不顯，惡行泛濫。把人當成壞人的機製，可以讓壞人做不成壞事；把人當好人的機製，盡讓好人變成貪官。所以，在中國做領導，是一件幸福的事，因為可以為所欲為；但又是一件危險的事，因為稍不留神便身敗名裂。溫總理最近說：執政黨最大的危險就是腐敗，這個問題解決不好，就會人亡政息。可謂語重心長。但願國家能夠下決心改變現狀，不但救國，更是救人，因為，很多貪官，實在是不願做貪官，是風氣讓他們成了貪官，是沒有籠子讓他們做了貪官，所以，做一個能真正關住權力的籠子，救人無數，功德無量。

　　因為有公，所以製其惡；因為存私，所以縱其惡。但願我們能夠突破少數人的利益格局而建立真正的監督機製，不要因部分人之私而捆綁大部分人跟著做惡。這個突破，就是體製的突破，因為，僅僅指望做官的記著黨性宗旨，記著“唯公則生明，唯廉則生威”之類的格言，是不怎麽管用的，中國盛產道學家，盛產格言警句，從古到今。我相信，每一個官員都能記得幾句這樣的格言，但在關鍵時刻，一定會忘記。隻有等到了東窗事發，卻又醍醐灌頂，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