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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龍紋玉,鳳髻金(上)

  五人抵雲宮山階下時,火光濃煙已籠罩了雲宮天頂,鐵蹄如雷,動地而來,廝殺聲滾滾叫囂於山崖間,空氣中彌散濃濃血腥味,通天雲階鋪設的白披魂幡被交戰士兵的鮮血染紅,乍看下仿若一軸書畫牡丹噬血怒放,森寒逼人,竟真驗證了那條漫漫修羅路,踐踏敵人的鮮血登頂稱王,直入宮門。半山台階處,一支鐵騎仗戩淤血,似剛剛突圍廝殺出來。當先之人長劍浴血,青甲染血,黑披迎山風高揚,竟是鷹準。

  但聽疾風破空,成千上萬的流矢由宮門居高臨下,萬箭齊發,“咄咄”聲射倒沿階兵士。驚得月吟高聲尖叫,提醒鷹準小心。且不知山勢開闊,短兵相接此起彼伏的聲響早已蓋過她微弱蠅蚊的叫聲。

  沈青顏率先借擋路眾人的肩膀飛踮上階,白綢為利器,以柔克剛卷起飛射流矢,再反射擋下直衝鷹準等人而來的落箭。她一襲白裙在強光照射下化作光點,再落地時,已與鷹準並肩而戰。

  寧紅袖撇下容逸之、蕭烈、月吟等人,一馬當先,擲銀箔暗器,以銀鏈尖鉤開路,沿階殺出一條血路。蕭烈緊隨其後,雙刀飛旋,為她身後護航。他們二人皆是浴血奮戰中訓練出來的一等一殺手,麵對敵人手起刀落絕不心軟,以一敵百亦是常事,在此險境默契配合起來,殺傷力堪比數十人陣勢的黑甲精騎。

  容逸之目睹二人默契,怎願落於下風,碎影劍法虛幻舞起,劍氣振起山間碎石,橫劍掃射,似流矢威力。

  他們沿通天玉階征戰,所經之處敵軍兵士盡數擊倒,匍匐挺屍鋪滿半山,血流如河,鋪階白披徹體鮮紅,每一寸盡是人血沁染。

  第二批流矢從山頂宮門飛射,數量竟是先前的一倍有餘,抬眼處漫天黑影墜落,遮蔽日月光華。隻見鷹準一聲令下,手勢幻變,一眾黑甲精騎並肩成排,盾牌為先,組成一道與山階齊寬的銅牆鐵壁,擋下流矢進攻,步步推進。

  沈青顏四下張望,始終未見那個熟悉的修長身形,終忍不住追問鷹準:“觴軒呢?”

  “東主親率另一對人馬沿後山秘道入宮,準備殺虎墨一個措手不及。”鷹準擺手,示意沈青顏等人離開,隻道,“沈姑娘,你們快走!東主吩咐勢必要保你們平安無恙。”

  “少廢話!”寧紅袖橫插一腳,打斷二人對話,轉對沈青顏道,“你有沒有辦法避開箭攻,活擄宮門前那個指揮的將領?”

  鷹準聞言驚攔:“萬萬不可!”

  “擒賊先擒王,理當如此。”蕭烈從旁認同。容逸之聞聲反對:“不可,山道險峻,稍有差池便會被逼得無處落腳,粉身碎骨。”

  “弓箭……”沈青顏凝望天階頂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似全未在意他人勸告,徑自轉問鷹準,“可有強弓?”得鷹準肯定回答後,她再看容逸之,危急間竟還不忘淺笑相視,瞳眸盈亮,自是胸有成竹的自信,“容公子,青顏的性命便交到你手上。”

  雲影飄移,強光漸暗,山風起,席卷滿山腥血撲鼻。起幹戈,裂玉帛,轉首已是攫殺當刻。宮階頂端,數百名弓箭手嚴陣以待,箭身抹毒,透著盈綠,輕弓迭,強弓一弓三箭,天階戰勢已至最後決戰階段。

  指揮將領右臂高舉,隻待軍刀下令,弓箭手千箭齊發。

  光影偏移,一縷耀眼金光直射天階血毯之上,光芒刺目人眼,指揮將領眯眼避光刹那,隻聽風聲有異,兩支冷箭挾勁風而來,一支射穿將領頭頂紅瓔珞須,另一支不偏不倚穿過他持刀的右腕,斷筋蝕骨。將領本能厲吼,箭齊發,如撲麵猛虎之勢。

  箭雨中,隱有一粒光點騰空而起,直上雲霄。呈撲倒之勢的箭陣在光點前如潮水開裂,箭尖未傷其分毫。光點漸清晰,分明是人影踮足於箭身上,在空中借力,竟像飛騰之姿。人影逼近再看,白衣女子手持雙頭彎刀在身前極速劃圈做圓,堪比刀鋒盾,“盾”邊銳利可傷人,此時卻將飛離她身畔的毒箭砍成數段,頓失戾氣,如枯木墜落。她足下輕逸,似在懸崖邊緣以足尖撥弦,她身後偶有利劍疾射,不偏不倚從她足下掠過,供她刹那間借力再奔向前。輕功、箭法,略差分毫皆不可能順利至此。

  她逼至宮門前,廣袖一揚,袖內寒光點點散射,前排弓箭手應影倒地,喉下凹骨處一點猩紅。待後排弓箭手從同伴猝暈中醒悟,仰天高舉弓箭相對時,空中人影已匿,他們隻覺後背抽疼,一股巨大的力道推攘他們滾落天階,弓箭陣仗盡毀。

  弓箭將領瞠目結舌,跪軟在地,不知身後何時有人已抵利器在頸邊,血氣寒意滲入毛孔,點點孤寒,絲絲冽氣。

  “降不降?”身後持劍人淡淡開聲,如幽蘭吐蕊,分明是女子嗓音。弓箭將領心底瑟瑟戰栗,前一秒猶見她自半空落下,宛如神女下界,後一秒竟繞至他背後,而他卻堂皇不知。這般神出鬼沒的功夫他何敢再抗?正要匍首投降,隻聽宮牆上笑聲刺耳,三伏天聞此笑亦如墜冰窖,身心俱栗。

  階下眾人聞聲索跡,赫然見明黃宮瓦懸壁上有一黯寂身影,赫赤鬥篷裹身,隻露深瞳灼灼,盡是陰寒殺意,其輕功亦卓絕,懸立於宮牆拐角處,腳下差半步便是絕壁,卻如履平地,逶迤篷裾,沿宮牆行走,步至宮門高簷時,縱身一躍,穩穩落在沈青顏三步之外,斜睨她劍下將領,不屑嗤聲,未見其揚手,劍下將領已伏誅倒地,身下宮磚紋路間血流冉冉,似吹墨作畫,隻是這“墨汁”,卻是以活人性命為價。

  宮闈內,火光漫天,映亮半壁山穀。赫赤鬥篷裹身下的神秘人恰站在那片火雲下,緋烈色為景,烘托其衣飾更豔。其鬥篷湧動,丹蔻纖指撩上遮麵風帽……

  寧紅袖等人奔階而上,恰視她側麵眼鼻輪廓,眉心飾銀色微粒綴出三瓣花的形狀,光華掠影,盡是嫵媚。別人尚不知神秘人身份,蕭烈和寧紅袖卻僵在石階上,上下不得。

  赫赤風帽除下,光影沿其高髻珠飾徐徐下移,眉心銀瓣花折蜜煉耀色,襯出她黛如畫,瞳妖冶,三十風華不減,揚眉蹙額盡是風情,她一笑,魅惑無限,可在沈青顏等人看來,這如曼陀羅怒放般的驚豔笑意後,不知將有何等噩運降臨?

  沈青顏千算萬算,萬沒料到她竟會在此時此刻此地出現——冉菁菁,她的師姑,武林中聞風喪膽的毒王聖母,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道:“沈青顏,慕容昭的好徒兒,見師姑在前,亦不知行叩拜之禮?”她不等沈青顏應聲,又側身睥視數級台階下怔站的寧紅袖和蕭烈,冷笑一聲,“蕭烈……好,好極了,癡情感天,竟令‘葬於’聖域石山下的結發妻子死而複生……實在妙,妙不可言……”她言至最後一字,竟似由牙縫中迸出厲聲,牙關每開闔一次,便添一分怨毒的咒意。

  “冉菁菁,納命來!”容逸之突然奮起出招,長劍刺向冉菁菁腋下,劍尖未及她身畔,已被她運功震飛,拋至半空中打著旋兒,噌聲落地,劍尖插入石階縫隙中。她蔻丹拇指、食指環圈一彈,劍身斷成數段,徒留劍柄孤零,劍不成劍。

  “不自量力。”她冷笑哼聲,扭頭不再搭理,轉望沈青顏,半眯眼上下打量,嘖嘖讚道:“看樣子,慕容昭將你調教得很好。”

  沈青顏本還在為冉菁菁突然出現而分神,聽她喜怒難辨的稱讚,心湖瞬靜,兀自嬈起一絲淡笑,盈盈笑答:“冉姑姑果然對我師父念念不忘,同樣的話,你在暮月山莊時即已誇讚過。”

  冉菁菁笑意一斂,不過短短一瞬,複又恢複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懾人微笑,掌拍額間,自嘲道:“冉姑姑年紀大了,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她眼望別處,似重憶那一刻,好半天才道,“那時你曾問我想不想知道你師父的近況,現下,我想知道了。”

  “可現下,青顏不想說了。”沈青顏幽然一笑,淡淡回絕,心下百轉千回,自是在琢磨冉菁菁的意圖。

  冉菁菁倒不等她猜,徑直道:“你不說無妨,隻要帶我入風鈴穀親自探望便是,轉眼間我與你師父也有二十年未見,是該敘敘舊了……”

  沈青顏正要拒絕,且看她袖袍一展,衣袂飄飄,指向身後宮門,似看透沈青顏的想法,道:“別急著拒絕,不如先看看我手中的籌碼,值不值得你帶路?”

  宮門後,金刀出,鋒刃劃痕,錚亮映出刃上女子修頸尖頜,五官痛苦扭曲,糾結成眉心的褶皺。女子身後,黑漆發亮的烏金鎧甲的金屬片碰撞,發出陣陣金屬磨礪聲,那桀驁眉目被恨意填滿,每一寸眼梢細紋都像複仇的鋼針,針針直射向沈青顏。

  “月吟!”“虎墨?”鷹準與沈青顏同聲同氣驚喊,鷹準手中銀槍更是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在虎墨金刀寬刃下救人。

  “放開她!”沈青顏軟劍直抵冉菁菁後背心,沉聲脅道。

  冉菁菁也不抵抗,仍背對著她,任其劍尖逼迫,嬈笑回眸:“你下不了手……慕容昭總說‘心存仁念’,卻不知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她負手捏住劍尖,利刃割破她纖指柔膚,鮮血順刃邊流淌,她指下加勁,硬生生將抵在背後的劍尖挪開,複言再問,“如何?這風鈴穀……你去?還是不去?”

  沈青顏不答,漠漠抬眼,凝視著冉菁菁。也是那樣淡定悠遠的目光,也是那樣清透得仿若看穿一切,帶著靜水無痕的沉靜。這是風鈴穀的人才有的心境,這是那個人常有的表情,有一刹那,冉菁菁望著那雙瞳眸,就像看到那身青衣臨崖而立……

  “別用這種表情看我!”她激動呃怒吼,甩廣袖,腳下如乘風瞬移,閃至沈青顏身前,五指合並化掌,直衝沈青顏額心。

  “二十年前,冉姑姑已選擇離開風鈴穀,自立門戶。二十年後,又何必打擾師父靜修?”沈青顏卷袖格擋,邊擋邊說。拂花擒拿手反擒,借巧勁將冉菁菁逼退半步,右手軟劍錚錚,幻化柳絲柔韌,碎影劍法出,襲向冉菁菁,“冉姑姑若想去風鈴穀,就用風鈴穀的‘碎影劍法’打倒青顏再說!”

  ……

  “老實告訴你,你根本不適合學這套‘碎影劍法’,你做不到心無旁騖,也做不到心存仁念,你的每一招都想置人於死地,全無‘碎影劍法’的飄逸淡定!就算你練再久,也就這副樣子,還能有什麽進步……”

  ……

  山風徐徐,青衣男子叱聲再響耳畔,依稀已是二十餘年前的舊事。冉菁菁幽幽遙憶,回神後隨即大怒。碎影劍法,直到她離開風鈴穀那天,也未能體會劍法中“飄逸淡定”的精髓,倒是見眼前的沈青顏身形幻變,亦幻亦真仿若若幹分身,劍招咄咄相逼,白裙清逸,竟與那身青衣舞劍的風姿相重疊。這是他的徒弟,他二十年苦心栽培的心血,一顰一蹙盡與他神形相似的衣缽傳人。冉菁菁冷笑著,隨意踢飛倒地弓箭手腰間的佩劍,接握手中,劍身虛晃,淩厲出擊,口中叫囂:“就讓我看看,慕容昭的嫡傳弟子究竟有多大本事!”說罷,竟當真以碎影劍法相搏,赫赤、雪白的身影在劍氣旋風中難分彼此,同以碎影劍法對陣,同以詭辨虛形迷惑對手,一時糾纏打鬥,難分勝負。

  風起,雲湧。

  遠處天際隱隱有暗影浮移,直向雲宮方向而來。西楚盛夏天氣多變,轉眼間,晴日沒,雨雲現,又要變天了……

  宮門內,琉璃瓦碎,慌聲叫囂,早已亂作一團。

  宮門外,虎墨金刀寬刃與鷹準銀槍蛟蛇的對仗還在僵持——

  寧紅袖與蕭烈分站鷹準身側,全身神經緊繃,不到百人的黑甲精騎團團維護在後,他們對麵是虎墨手下的近千拉祜族精兵。人數上,自是虎墨占上風,他手中更有月吟為人質,雙方對峙,誰也不敢貿然動手。

  直到,那聲嬌喚從宮門內傳來,大叫:“哥!”蘭凰一身鵝黃鸞紗束腰騎裝奔身而至,未施粉黛,難掩雙目紅腫,麵頰蒼白,抿唇毫無血色。她哀戚望虎墨,幽幽的怨淡淡的哀,昔日那個桀驁難馴的刁蠻郡主,今日再看已失七分銳氣。

  虎墨聞聲倉然回望,見蘭凰手持長鞭,儼然一副戰鬥之姿,急躁斥聲:“小妹,你來這兒做什麽?”

  他話音未落,烈焰紅影從他頭頂飛掠而過,動作之快仿若隻是一縷餘暉紅光耀眼,可轉瞬再看,紅影已躍至蘭凰身後,短柄匕首尖銳處直頂在她鎖骨中心,再插分毫便刺穿她喉嚨,取她性命。

  “虎墨,放開月吟,我便放了你妹妹!”寧紅袖將蘭凰雙手反縛身後,一手持匕首相脅,一手掐她頸脖,指下略施力,蘭凰一張俏臉已被逼出漲紫窒息色。

  虎墨心內慌神,可到底是帶管兵馬的將軍,麵上不流露絲毫怯弱,抵在月吟修頸間的金刀一緊,刀刃鋒利,割破月吟皙頸肌膚,血絲滲出,隱染薄刃。他言辭強勢依舊,武將傲骨不屈,厲聲回道:“我妹妹早在鬼門關遊過一回,撿回半條命,若叫她遠嫁滇南,怕是生不如死!你殺她,我便教你們為她陪葬!”他仰天大笑,轉而對寬慰蘭凰,“小妹不用怕,他們若膽敢傷你分毫,我必要他們一幹人等同遊黃泉!”

  一眾狂言由在場人聽來無不聳動,寧紅袖牙關一緊,越過層層武裝的鎧甲兵士,目光與蕭烈相觸,終究是配合多年的搭檔,略一頷首,心意互明。隻聽寧紅袖匕首一揚,冷笑相譏:“好!那我就先殺你妹妹,再看你有多大本事令我們一幹人等同遊黃泉!”

  換作在場其他人,這般舉動未必能激起虎墨心神錯亂,偏偏寧紅袖眸底戾氣叢生,如死神鐮刀般銳利的冷眸陰寒,她是天生的賭徒,無畏無懼,每每以身心所有賭注相搏,破釜沉舟,不留退路。見她手中匕首如電閃,凜寒光殺氣,直刺向蘭凰喉頸處,刀尖近觸前刹那,已摧毀虎墨全部心防。

  他不知,他決意舉兵逼宮的那一刻,已將身後短處留給敵人。若非兄妹情深,他絕不至於舉兵變逼琉璃夫人收回成命。無論他表麵如何佯裝強勢無畏,這個妹妹,仍是他唯一的軟肋。寧紅袖洞悉其心理,賭徒心態更是將她的反擊發揮得淋漓盡致。

  匕首傷及蘭凰前,寧紅袖有意將動作放緩,且等虎墨那聲叱停:“慢!”勝利已倒戈相向。隻看她鳳眼嫵媚,嘴帶半分笑意,匕尖恰到好處插入蘭凰頸下半分,如針錐痛,鮮血細流。

  蕭烈看準時機,振臂一彈,以碎落石子為暗器,擊中虎墨肘彎麻筋,鷹準槍法精準,適時以長槍挑飛他手中金刀,再由蕭烈探身一拽,已將月吟拖回自己陣營。容逸之躍身截搶金刀,以碎影劍法逼退一眾拉祜族兵士。

  情勢突變,重陷混戰。

  虎墨惱羞成怒,奪副將佩劍衝鋒殺敵,與鷹準槍劍相向。

  近身相搏,虎墨一派勢力在人數上占上風,可容逸之與蕭烈單人皆可以一當百,加之黑甲精騎,兩派實力可謂互不相讓,難分輸贏。

  寧紅袖見月吟危機解除,正欲反製蘭凰穴道,暫將她扣為己方人質,豈料蘭凰難馴如烈馬,竟不顧喉下匕首威脅,奮力踩跺寧紅袖一腳,身前趔趄,向虎墨奔去。寧紅袖本能攔截,手下匕首一揮,蘭凰鵝黃騎裝崩裂開口,背後赫然留下一道一尺多長的刀痕,血染黃衫,淒美如雛菊盛瓣。劇烈撕痛由背脊震栗傳來,蘭凰腳下一軟,踉蹌跌倒,鋪天蓋地的劇痛險令她痛暈過去,暈厥前她右手前探,奮力求救:“哥!救我!”

  虎墨本正與鷹準激戰,忽聞蘭凰求救,倉然回視才驚覺她重傷倒地,瞬間心神大亂,傾力格開鷹準旋舞一槍,便匆匆返身向蘭凰方向退去。

  驚雷電閃,“轟隆”一聲!天色驟暗,擎天霹靂的銀電閃將虎墨的身影永遠定格在那一刻——

  強箭穿顱而過,他四肢伸展,背脊僵硬後彎如蝦,瞠目似銅鈴圓睜,“啊”字還未來得及喊出口,身子已如千斤墜落,在蘭凰十步之外重重倒地,身下煙塵四起。他死不瞑目,那聲聳入雲霄的尖聲嘶叫“啊”由蘭凰唇齒間迸出,淒厲無限。她幡然轉視冷箭襲來的方向——

  雷聲鳴,火光亮,銀電閃。那襲淡金蟠龍袍在疾閃下猛現,他身後是萬道銀光照亮天際,轟鳴後雨點落,天色晦暗,唯獨那雙煙灰色瀲灩冷眸星閃,近乎無情。他手中強弓弓弦仍在食指間,弦顫,無箭……

  蘭凰難以置信地伏地仰望,那如天神般佇立的偉岸身姿竟是奪去至親兄長性命的阿修羅。她強忍背部劇痛,四肢撐起,呢喃喚他:“二哥哥……”

  他似聽見了,又似充耳不聞,細長吊梢的眼瞼從她頭頂掠過,未在她身上停留半分,緊抿薄唇緩緩開闔,卻是將她推入萬劫不複的破碎:“叛將伏誅,拉祜族人聽令,若此時棄械投降,不以叛逆罪論處。仍執迷不悟者,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格殺勿論……

  蘭凰再也支撐不住,雙膝跪倒。芳心傾許、抗旨自縊、舉兵逼宮,在兵戎相見時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她的深情、執著到頭來換來的不過是“棄械投降”或“格殺勿論”,再無第三條路可選。她身後,兄長虎墨的肉身餘溫猶存,那抹靈魂卻在他強弓擊箭下魂飛魄散。

  拉祜族兵士群龍無首,本還四顧觀望,躊躇不降,見將軍胞妹跪身匍匐,鬥誌瞬間瓦解,紛紛棄械歸順。

  宮城內,兩隊黑甲精騎魚貫而出,將蘭凰及其身後一眾降將重重包圍,一一縛手俘虜。

  一場宮變,由她開始,由她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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