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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李伯元

  李伯元(1867—1906),本名寶楷,又名寶嘉,筆名南亭亭長、遊戲主人等。李伯元生於山東濟南,六歲喪父,在伯父的撫養下成長。二十六歲時鄉試第一,成為秀才,書畫、辭賦、時文享譽千裏。1896年李伯元隻身闖入當時維新變法派活動的中心上海,以其才氣文筆,進入報界,並自己創辦了《遊戲報》,“以詼諧之筆,寫遊戲之文”,“假遊戲之文,以隱寓懲戒”,取得了巨大的成功,1901年李伯元將《遊戲報》售於他人,自己又創辦了《世界繁華報》,內容注重消閑、諷刺和暴露。他寫的《官場現形記》,即首先刊載於該報。1903年商務印書館創辦《繡像小說》半月刊,李伯元寫的《文明小史》、《醒世緣彈詞》等,都在這個刊物登載。李伯元通過小說在當時建立了廣泛的影響,光緒27年清廷開經濟科,曾詔他應舉,被他拒絕。由於工作繁重,應酬過多,李伯元很快失去了健康,於1906年去世。李伯元的著作,除了著名的小說外,還有筆記如《南亭筆記》,內容多為“談故說藝”,有的簡直可以視為他的小說的續篇。

年羹堯之盛衰

年大將軍羹堯,受雍正帝知遇,以平青海功,封一等公,金黃服飾,三眼花翎,四團龍補。其子年富,封一等男;其奴魏之耀,賞四品頂戴。

年既承寵眷,寖驕縱。入京,公卿跪接於廣寧門外,年策馬過,毫不運容。王公有下馬問候者,年頷之而已。至禦前,昂首箕踞,無人臣禮。上決意誅之。籍沒日,其家蓄婦女舊包頭數篋,雲欲作綿甲。又有刀劍無算。

命其父將印於嶽威信時,遲三日始付出。或雲幕友有勸其叛。年夜觀天像,歎曰:“事不諧矣。”始改號臣節。其降為杭州駐防防禦時,日坐湧金門側。時往來者,皆不敢出其門。曰:“年大將軍在也。”其餘威尚如此。實清代勳臣所未有。

不穀將軍

年〔羹堯〕惑於功過之說,粒米寸縷,愛護周至。而自奉甚侈,日費萬錢所不惜也。軍行,諭卒:“浙米不去穀者,殺無赦;匿勿告者,罪亦如之。”

一日,有客造訪。客,年同鄉也。堅留午餐,餐竟,遺二穀。侍者對之蹙額。客不覺也。年以目視司馬。司馬諾而去,須臾,以函貯人首入。年見人首,談笑自若,既而指所遺穀謂客曰:“殺人者,公也。”客大駭,出詢軍司馬,始知顛末,因呼年為“不穀將軍”。

嘉慶警告和珅

和珅與朝貴偶語,必盛稱太上皇。嘉慶密偵得之,怒詈曰:“和珅奴才,可恨!蔑視朕躬,不給他一個信,他還做夢哩。”

翌日,召見便殿,低聲語和曰:“太上皇待你好麽?”和頓首答曰:“太上皇恩典,天高地厚,奴才雖死不忘。”嘉慶又問曰:“然則,朕待你如何?”和又頓首答曰:“陛下待奴才恩典,雖異於太上皇,奴才誓以死報。”嘉慶又曰:“好個誓以死報。”

又問:“太上皇與朕孰賢?”和頓首謝曰:“奴才不敢說。”強之,乃曰:“太上皇有知人之明,陛下有容人之量。”嘉慶笑曰:“好個容人之量!你候著罷。”和戰栗辭歸,汗流浹背,重棉為濕。

七字評

大學堂滿管學大臣榮慶,白麵烏須,飄飄然有淩雲之氣。惟其人糊塗特甚,遇事唯唯諾諾。故一切仍歸漢管學張冶秋尚書決斷。榮惟領俸銀,食月米而已。陸鳳石總憲嚐以吳語七字品評之曰:“聰明麵孔笨肚腸。”

榮服禦之精,榮文忠後一人而已。嚐夏日出門謁客,接連三天,而紗袍褂顏色花紋,無一天同者,即所佩荷包、扇袋亦皆更換。

剛毅謂人“漢奸”

剛下江南籌餉時,候補道陶渠林觀察前往稟謁。陶美須髯,素有“大胡子”之稱。剛一見之下,遽謂之曰:“像你這個樣子,足當得一個漢奸。”陶無詞以應。既退,事傳於外。或詢其此事真否?陶唯唯惶愧而已。

剛毅羞人

剛補刑部尚書。一司官引例,偶然舛誤。照例略加嗬斥。剛見此司官後,一言不發,惟以手劃其麵,羞之而已。司官大窘。

金聖歎

金聖歎先生名采,字若采,吳縣諸生,為人倜儻高奇,俯視一切,好飲酒,善衡文、評書,議論皆發前人所未發。

時有以講學聞者,先生輒起直排之。於所居貫華堂,設高座,召徒講經。經名《聖自覺三昧》,稿本自攜自閱,秘不示人。每升座開講,聲音宏亮,顧盼偉然,凡一切經史子集,箋疏訓詁,與夫釋道內外諸典,以及稗官野史、九彝八蠻之所記載,無不供有齒頰,縱橫顛倒,一以貫之,毫無剩義。座下緇白四眾,摩頂膜拜,歎未曾有。先生則撫掌自豪,雖向時講學者聞之攢眉浩歎,不顧也。

生平與王斲山交最善。斲山固俠者流,一日以三千金與先生曰:“君以此權子母。母後仍歸我,子則為君助燈火可乎?”先生應諾,甫越月,已揮霍殆盡,乃語斲山曰:“此物在君,適增守財奴名,吾已為君遣之矣。”斲山一笑置之。

鼎革後,絕意仕進,更名人瑞,字聖歎,除朋友談笑外,惟兀坐貫華堂中,讀書著述為務。或問“聖歎”二字何義,先生曰:“《論語》有兩‘喟然歎曰’,在顏淵為歎聖,在與點則為聖歎,予其為點之流亞歟?”

所評《離騷》、《南華》、《史記》、《杜詩》、《西廂》、《水滸》,以次序定為“六才子書”,別出手眼。尤喜講《易》,乾、坤兩卦多至十萬餘言。其餘評論尚多。茲行世者,獨《西廂》、《水滸》、唐詩、製義、唱經堂雜評諸本。

傳先生解杜詩時,自言有人從夢中語雲:“諸詩皆可說,惟不可說古詩十九首。”先生遂以為戒。後因醉縱談“青青河畔草”一章,未幾遂罹禍。臨刑歎曰:“斫頭是苦事,不意於無意中得之。”先生沒,效先生所評書,如長洲毛序始、徐而庵,武進吳見思、許庶庵為最著,至今學者稱焉。

石達開之子

駱文忠公秉璋,粵之花縣人。石達開就戮時,殷殷以幼子為托。文忠以與同鄉許之,養其幼子於署,將冠矣。文忠一日試之曰:“汝已成人矣,將以何者為自立計耶?”石子大言曰:“我惟有為父報仇耳。”文忠大駭,陰使人鴆之。嗚呼,父子天性,乃一至於此哉!

雍正口吃

施純,順天東安人,由庶常、編修、為給事中,選鴻臚少卿。時雍正因患口吃,每奏答之際,以舌本,出“是”字甚艱,純乃密奏請改用“照例”二字。上允之,玉音遂琅然。大喜,立擢侍郎,以至禮部尚書、太子少保,離登第僅十年也。時人呼為“照例尚書”。且為之語曰:“何用萬言書?兩字做尚書。”

畢不管

畢(沅)開府秦中,好賓客,廣交遊。幕中容數百人,經學詞章、金石書畫,以及各家方技,靡不燦然大備。每開宴,則駢長幾,燈紅酒綠,達旦通宵。時陝中教匪,蔓延湖廣,軍書傍午,畢委之撫軍,未嚐過問。撫軍某,乃好大喜功之輩,遇事生風。當時有“撫台碌亂畢不管”之謠。

孫星衍性僻

陽湖孫星衍,工六書篆籀之學,其為詩似青蓮、昌穀,亦足絕人,然性情甚僻。

曾客陝西巡撫畢公使署也,嚐眷優伶郭芍藥者,固留之宿。至夜半,伶忽啼泣求歸。時戟轅已鎖,孫不得計,接以梯百尺,由高垣度過。出為邏者所獲,白於節使。節使詢知其故,急命釋之去,惟恐孫之知也。

後微聞淩肆益甚,同幕者不勝其忿,為公檄逐之。檄中有“目無前輩,淩轢同人”諸語。節使見而手裂之,更延孫別館,有加禮焉。

潘祖蔭論人

文勤偶在朝房與眾閑談,提及某日陛見之某提督,謂“此人真是忠肝義膽。”李文田問曰:“其戰績如何?”文勤曰:“不甚清楚。”李曰:“然則狀貌如何?”文勤曰“沒有會過。”李曰:“然則中堂何所見而雲然?”文勤曰:“他送我的鼻煙很好,我就知道此人不錯。”

何紹基傲世狷潔

道州何子貞太史,人極坦率,嚐夏日投剌謁某中丞。某中丞雅重其名,盛服出迎。何徐徐自輿中出,葛衫蕉扇,赤足著芒鞋,與中丞攜手偕行,其傲世不恭如此。何所蓄童仆,不給辛工。遇節,則隨意書楹聯若幹副予之。童仆持出售得數十金,所入反較他主為優,故無辭去者。

何,道州人。道州土產荷花,何每攜其種分贈友人。或報之金,則怒。某太守饋白銀二百,惠泉水一甕。何受其水而反其銀。可謂狷潔自好。何以狂著,某提台嚐具百金贄,出精扇求書。何作四字還之,曰:“暴殄天物”。某提台不禁失色。

魏源會高士

〔龔〕孝拱落拓不羈,入都,以年家子禮謁邵陽魏默深,戒其改行。孝拱厭之。

一日,走告默深曰:“近無意遇一高士,秘不道姓名,莫測其深淺,求長者法眼辨之。”默深欣然,願訂期過訪。孝拱曰:“高士棲止無定,常獨酌西四牌樓白肉館。再遇,當訂期以告。”越數日函至,約次晨相見。

默深屆時往問龔定之座,酒保指爐邊一席,令之座。久之,孝拱至曰:“高士即來,此席為高士常飲之所。”須臾客至,氈帽短褐,貌甚粗魯。龔請魏居次席,延高士上座。魏頷之,默念:“古人隱於屠沽,此亦遁世士耶?”高士入座大嚼,岸不為禮。問其姓氏,笑而不答,無從與談。默深疑甚,離座私問酒保:“此為何人?”酒保笑曰:“是龔宅車夫,常驅車載其主人來此,今日忽與主人同飲。我亦其訝。”默深大恚,拂衣徑去。

林則徐死因

〔林〕文忠由新疆釋回,行至半路而卒。或雲有鴆之者,訖不知其何法。某君得諸道路,謂塗毒藥於轎中扶手板,時值盛夏,其氣直入口鼻。故事後並無形跡之可查也。

劉銘傳學文

同治間,劉壯肅公銘傳奉命防陝,駐軍乾州。幕府多文人。陽湖呂庭芷觀察,以編修參戎幕。劉甚敬之,所屬稿不敢妄加點竄。一日,見謝恩折稿內有“虎拜”二字,大笑曰:“呂某,翰林。如此不通!老虎都會三跪九叩首了。”劉以軍功起家,粗識之無,幕僚具折稿畢,輒令人誦之。其不當意者,輒搖首命改。幕僚或不改,則其搖首處必遭駁斥。蓋天資機警,非他人所可及也。

劉後改文職,益自謙抑,初學作小詩,後竟能文。李文忠序其詩稿有雲:“省三有好勇過我之氣,無臨事而懼之心。”蓋寓規於頌也。鹹同名將,壯肅及張勤果公曜,皆以材武積功,膺專閫,曆疆帥也;皆不學,而其後詩文皆裒然成集。勤果有《河聲岱色樓詩稿》若幹卷,其七絕婉約,絕不類武人口吻。亦人傑哉!

清朝趙雲

鹹同名將郭嵩齡,號子美,雙眉插鬢,雅擅豐儀。及臨陣,則縱橫無敵。蓄一馬,名“大白龍”,能越溪流,四卒持其尾,則亦隨之而過。郭一號“清朝趙雲”,時僧邸麵如噀血,人號“清朝關羽”。據此,則郭之威勇可想。

郭嵩齡妾

郭有妾十六人。一為揚州某名妓,國色也。湖南所建之宅,共分十六進,每一進則居一妾,衣服器皿,飲食起居,絕不少異。諸妾晨起,必視揚州妓之妝束為準繩。揚州妓善驚。郭每夕持棉絮手縛於箱環之上,又嚐為之洗足。

及郭卒於直隸提督任,揚州妓吞金以殉。李文忠歎為節烈,附片請旌焉。是又一《燕子樓》之關盼盼矣。

曾國藩受騙

曾文正在軍中,禮賢下士,大得時望。一日,有客來謁。公立見之。其人衣冠古樸,而理論甚警。

公頗傾動,與談當世人物,客曰:“胡潤芝辦事精明,人不能欺;左季高執法如山,人不敢欺;公虛懷若穀,愛才如命,而又待人以誠,感人以德,非二公可同日語,令人不忍欺。”公大悅,留之營中,款為上賓,旋授以巨金,托其代購軍火。其人得金後,去同黃鶴。公頓足曰:“令人不忍欺,令人不忍欺!”

曾國藩之器量

曾生平最器重者有二人,曰羅澤南,曰塔齊布,分兵殺敵,屢建奇勳。後羅、塔同時殉難,曾臂援頓失,東西南北,往來無定。湘人為之口號曰:“拆掉一座塔,打碎一麵鑼,穿爛一部罾。”紀其實也。

公從容坐鎮,綽有雅歌投壺氣概。在軍中日,必圍棋一局,以養其心。前敵交綏,或逢小挫,亦無太息谘嗟之狀。其器量誠過人遠矣。

左文襄從諫如流

〔左〕文襄舉孝廉後,公車八上,始終铩羽而問,意中不無鬱鬱。故其官陝甘總督也,重科榜而輕甲榜,有以進士翰林來謁者,往往為所揶揄。

某年,其幕府某入都會試,已而不第,文襄仍以函招至署,賓主相得如初。一日閑談,文襄問:“我近日輿論如何?”某言:“他無足議,惟揚科榜而抑甲榜,外間嘖有煩言耳。”文襄愕然曰:“汝語真耶?”曰:“安敢欺公?”

潔朝,適陶子方製軍,以庶常散館,選補陝甘某縣,領憑赴省,詣轅稟到。文襄一見,歡若生平,複力保其材。陶遂獲不次之升,皆文襄力也。而實基於幕府之一言,文襄可謂從諫如流矣。

左宗棠罵曾國藩

文襄每接見部下諸將,必罵曾文正。諸將多文正舊部,退而慍曰:“大帥自不快於曾公,斯已耳。何必朝夕對我輩絮聒?吾耳中已生繭矣。”

文襄督兩江時,蘇紳潘季玉觀察,以地方公事上謁,欲有所陳。歸而告人曰:

吾初見左相,甫寒暄數言,左相即自述西陲功績,刺刺不休,令人無可插口;旋罵曾文正,語尚未暢,差弁侍者見日旰,即舉茶杯置左相手中,並唱送客。吾乃不得不出。

明日,左相招飲,方謂乘間言事矣。乃甫入座,即罵文正,迄終席不已。既席散,吾又不得不出。

越數日,入辭,左相始則罵文正,繼則述西陲兵事,終乃兼罵合肥李相及沈文肅公,侍者複唱送客。吾於起立時一陳公事,方數語,左相複連類及西陲事。吾不得已,疾趨而出。

觀潘所言,真令人絕倒也。

李鴻章使俄觀劇

李文忠性最驕。前出使俄國,俄皇待以殊禮。某夜演劇,俄皇與文忠並坐,而諸大臣候於其旁。方九句鍾,文忠自稱如廁,因即離座,其跟人隨之。李竟回寓去。俄皇不見文忠返座,大索弗得,深責諸大臣之不敬。

翌日文忠謁俄皇,俄皇問以昨夜先回之故。文忠曰:“某素畏夜睡,每以九點鍾為度。蓋日中諸事紛煩,恐睡時遲,則不能辦事也。昨夜本欲直陳於陛下,恐陛下不許,因獨自先回,今將特來請罪。”雲雲。俄皇乃付之一笑。

任伯年剃頭

任伯年名頤,越之山陰人也,畫法超妙。顧其初不著名,遊於滬,為北門外某扇鋪佐經紀,月得錢數千文。

不十年名大著,而性亦漸懶。四方爭以縑素來求,悉置諸高閣,潤筆錢則信手揮盡,非與之稔熟稱至好者,不易得其尺幅也。性嗜鴉片,素不好遊,終歲伏處一室,六月猶禦羊裘。

迫於孔方之命,亦往往鮮暇時,故其發恒數月不一剃。遇四時佳日,意興勃然,於是命待詔,煮沸湯,磨快刀,而為之奏刀焉。顧每剃必曆數小時之久,以其發若虯結,若蝟叢,撩亂不可複理,故煞費爬羅。但所以酬待詔者,必洋一元,故人猶樂於從事。

某鑷工常受其雇,語人曰:“任先生每一篦頭,青黃赤黑白,各種顏料,自其發中簇簇而落,實為未有之奇。”蓋皆作畫時搔首凝思,故沾於指者即滯於發也。或戲鑷工曰:“爾為先生服侍數年,可開一顏料鋪矣。”聞者絕倒。

袁世凱因禍得福

〔李〕文忠之督直隸也,袁世凱方為候補道,以日本失和之事,大為文忠不悅,將以“膽大妄為”四字劾之。及文忠將閱海軍,入都請訓。西太後諭以有袁某者,頗諳營務,汝可帶往,或足以備驅策。文忠奉詔,乃具折保之,“膽大妄為”則改為“膽大有為”。

袁可謂因禍得福矣。

李蓮英好厲害

袁〔世凱〕進京朝覲。西太後召見之後,退朝而出,竟忘往李蓮英處周旋。李急遣差弁至袁處,告以“李老叔爺叫袁宮保即刻往見”。袁對來使大罵曰:“李蓮英佬大太監,竟敢在我的麵上擺臭架子!”來使既去,袁亦急整衣冠往李處,滿麵怒容猶未息也。

李蓮英延入會客廳,遽前請安,央袁坐下,而自垂手站立。袁命之坐,則曰:“宮保在此,奴才不敢。”袁堅命之坐,李乃令仆從取一小矮凳,高不盈尺,坐於下位,言曰:“奴才本該到宮保處請安,隻因為出入不便,恐惹外邊議論,不得已,請宮保過來談談。”是時袁怒氣頓消,寒暄數語而別。

袁既歸,告其幕僚曰:“李蓮英好厲害,李蓮英好厲害!”

琉璃蛋

王仁和相國文韶官湖南巡撫時,即繼卞寶第之後也。卞為時人訾議,解任日,大家小戶皆貼“小便遠行”四字。及王至,則易為“文星高照”。

時有某令者,吳人也。王初惡之,將列彈章矣。令知之甚懼,乃獻桃源縣所產之天然石。其大如拳,中伏一蝦,搖之則動。王愛之,製為帶鉤。某令因之獲免,且調任長沙焉。

王入軍機後,耳聾愈甚。一日榮、鹿爭一事,相持不下。西太後問王意如何?王不知所雲,隻得莞爾而笑。西太後再三垂問。王仍笑。西太後曰:“你怕得罪人,真是個琉璃蛋!”王笑如前。

秘探

康熙誕生皇嗣甚多。故當雍正在外邸時,恒與商賈雜處,以深自韜晦。江湖間奇材異能之士,皆陰蓄之,以備他日之用。

及登大寶,各省皆置秘密偵探隊,吏民一舉動必以聞。吏則溺職有誅,民則偶語有罰,朝野肅然,不敢相欺詐。蓋皆得力於此輩之飛簷走壁,故使在下無遁情也。

新簡某省巡撫某中丞,頗有政聲。暮夜視事已畢,在上房與夫人輩鬥小牌為戲,即俗所謂“接龍”者。未及數次,忽失去“麽六”牌一張,遍覓不得,亦遂聽之。

無何,廷寄至,著來京,毋庸開缺。中丞即入都陛見,召對一次,略無所問,著回任供職。殊不解被召之由。及陛辭,叩頭而出。雍正特意呼之使返,徐探懷出一物予之曰:“幾乎忘卻,此卿家物也,可攜去。”視之,“麽六”牌一張也,大驚失色,流汗沾衣,趨出。由是衾影必慎,卒以功名終。

媚上倒楣

淮揚道章攀桂,以吏員起家,素工獻納。乾隆南巡,章司行宮陳設,欲媚上歡,以縷絲造吐盂,設坐側。帝見之瞿然曰:“此與七寶溺器何異?”心甚惡之,終其身不遷其官。

納蘭明珠修大觀園

納蘭明珠為太傅,窮奢極欲,大興土木,建一園林。風廊水榭間,純以白玉鑿為花,貼於四壁;有池,寬十畝,每交冬令,則以五彩剪成花葉,浮於水麵,以為荷芰,複以各色雜毛,綴為鳧雁。亦可見其大概矣。今說部《紅樓夢》所謂大觀園者,蓋指此。袁簡齋牽合隨園,猶是掠名之意也。

拳太大了

乾隆登遐。嘉慶秘喪不發,密遣內豎矯太上皇旨,召和相入宮。使者去,嘉慶遲和於便殿。和入見嘉慶。俯伏行君臣禮。

嘉慶色甚霽,賜箭衣一襲,衣製短後,兩袖亦窄甚。嘉慶促和衣之。和無奈,脫舊衣更新衣,袖窄格不得入,強納之必敝,恐滋咎戾,遂不複禦。內豎抗聲詰之。以袖小對。嘉慶笑曰:“袖是不曾小。你的拳(權)太大了!”

和知有變,請見太上皇。嘉慶偕之入寢宮,知已崩逝,始大哭。嘉慶亦哭,既而語和曰:“皇考待汝如何?”和嗚咽曰:“先帝恩典,天高地厚,奴才沒齒不忘。”嘉慶曰:“皇考棄天下時,遺詔以汝為殉,汝前雲,誓以死報朕躬,猶憶之否?皇考待汝不薄,死以身殉,義不容辭。汝今日之死,不過略報涓埃,尚得其所死,可無憾。”因出遺詔示之。

和大駭,淚墜如斷綆,跪奏:“家有老母,奴才死,母無生理。奴才死不足惜,如老母何?”嘉慶笑曰:“言猶在耳,忠豈忘心?”汝今日雲雲,負皇考甚矣。言已,縱之使去。和危疑慘怛,遂成心疾。

薦讀淫書

某某年,道光禦便殿,召見最親幸之某旗員。時長晝如年,道光倦甚,因問有何消遣之良法。某對曰:“臣以為讀書最佳。”道光曰:“讀書固佳,然書貴新奇,耐人尋味。內府群書,朕已遍覽,不識外間有何妙書足供寓目否?”某率爾對曰:“妙書甚多,即如奴才所見之《金瓶梅》、《紅樓夢》、《肉蒲團》、《品花寶鑒》等,均可讀之以消遣。”道光聞而茫然,略記其名,頷首稱善。

明日,於軍機處見潘文恭公,笑問曰:“聞卿家藏書甚富,如某某等書,諒必購置。”公大驚,伏地叩頭不起。道光曰:“第欲問卿借書,何遽至此?”公乃婉奏:“此皆淫書,非臣家所敢蓄。不識聖聰何以聞之?”道光默悟,即降手諭,將某嚴行申斥。

隻愛紅顏不愛官

宗室竹坡學士寶廷,某科簡放福建正考官。複命時馳驛,照例,經過浙東一帶。地方官備封江山船,送至杭州。此船有桐嚴妹,年十八,美而慧。寶悅之,夜置千金於船中,挈伎而遁。鴇追至清江,具呈漕督。

時漕督某,設席宴寶,乘間以呈紙出示。寶曰:“此事無須老兄費心,由弟自行拜折,借用尊印可也。”未幾,奉旨革職。從此芒鞋竹杖,策蹇遊西山,日以吟詠消遣。其詠此事結句雲:“隻愛紅顏不愛官。”亦可見其風流自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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