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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燕昭王大閱節製兵 韓將軍喪命匹夫勇

詞曰:為問兵家何製?五花八陣流傳,六韜三略更幽玄。登壇能誇此,臨敵自無前。

若恃匹夫一勇,休誇百萬威權。師行無正又無偏,謾言家國喪,性命也難全。上調《西江月》

話說燕昭王欲伐齊報仇,見樂毅、劇辛二人歸報,秦、魏、韓、趙俱許發兵相助,不勝之喜,乃於周赧王三十一年,遂將傾國精銳之兵,盡付樂毅掌管。樂毅乃一麵發文書至各國,約會發兵之期;一麵即聚集兵馬,於教場查點。正是:從來報複要堅心,不是堅心報不深。試看黃金台上客,至今方作虎龍吟。

樂毅將兵馬查點明白,見人人精勇,隊隊嚴明,然後擇了個吉日,請昭王到演武場大閱。到了這日,昭王帶領著文武百官,親至教場。樂毅令各營將士排開隊伍,將昭王迎到將台之上,設禦座,請昭王坐了,頭上張一把繡黃龍的禦蓋,旁邊列兩柄懸日月的掌扇。文武百官俱列在第二層台上,惟樂毅直到台上,朝見昭王。昭王賜坐。

坐定,昭王乃抬頭定睛細看那營中氣象:隻見旌旗密布,車馬分排,連絡如流,縱橫若結。貔貅之士桓桓赳赳,仁義之師堂堂正正,令嚴而悄不聞聲,氣壯而滿營生色,與往日之氣象大不相同。

昭王看了,滿心歡喜,因向樂毅稱讚道:“軍容威壯若此,皆賢卿操練之功。齊國雖強,有可圖矣。”樂毅道:“此正兵也,進止有方,出入不亂,雖有鐵騎,不能相犯。若臨陣摧鋒,長驅破敵,此中有三萬精銳之兵,可揮之即出,令之即行,雖鬼神不能測其往來,此乃奇兵,直搗齊都,易如反掌。”昭王聽了大喜,更加欣羨,因問道:“此奇兵可一觀否?”樂毅道:“正要求大王親閱。”

因命掌旗纛官,在將台上將藍旗一揮,隻見正東陣中,忽擁出一隊人馬,飛也似奔至台前聽令,十分英勇。怎見得?但見:半似藍兮半似綠,馬上英雄青簇簇。時時擊鼓動碧天,上按東方甲乙木。

旗纛官又將紅旗一揮,隻見正南陣中,又忽擁出一隊人馬,飛也似奔至將台前聽令,更加英勇。怎見得?但見:頂上紅雲飄萬朵,赤日朱霞作妝裹。胭脂馬上大紅袍,上按南方丙丁火。

旗纛官又將黃旗一揮,隻見正當中陣內,忽又擁出一隊人馬,飛也似奔至將台前聽令,分外英雄。怎見得?但見:將軍金甲橫金斧,座下龍駒認作虎。中央扯起杏黃旗,上按中央戊己土。

旗纛官又將白旗一揮,隻見正西陣中,忽又擁出一隊人馬,飛也似奔至將台前聽令,十分強勇。怎見得?但見:白盔白甲冷森森,風展旌旗霜色侵。槍是梨花刀是雪,上按西方庚辛金。

旗纛官又將皂雕旗一揮,隻見正北陣中,忽又擁出一隊人馬,飛也似奔至將台前聽令,更加英勇。怎見得?但見:一陣黑雲壓高壘,鐵甲將軍裝束美。嘶風駿馬似烏騅,上按北方壬癸水。

五隊人馬,各按方位住下。昭王看見這五隊人馬,人人雄壯,個個彪形,心下大喜,因問道:“兵分五色,自按五行,不必言也。但不知長驅之時,何以並進?”樂毅道:“雖然並進,自有首尾,若無首尾,何以長驅?”

因命掌號官,將金鑼一麵鐺鐺地敲了數聲。隻見五隊人馬,在教場中東轉西折,盤旋了一回,忽變作一長蛇之勢,青在前,紅次之,黃居中,白次之,黑押在後。頭在前搖,則尾於後擺,尾從後卷,則首從前回。首有事,則腹尾救之;尾有事,則首腹護之;腹有事,則首尾應之。首尾正行時,忽從中突出輕騎,或飛標、或飛錘,倏而前,倏而後,直如飛鳥之攫物,使人不見端倪,莫能測識。

昭王細細看完,喜之不勝,因讚道:“如此變動,曲盡兵家之妙,真為勁旅,足征元帥之大才矣。燕國何幸,得以轉弱為強如此。”因厚出金錢,大賞將士,方罷操回宮。正是:漫言人眾便橫行,強國還須節製兵。若使刀槍操勝算,六韜三略盡虛名。

昭王大閱過,見兵有節製,一發敬重樂毅如師。那樂毅卻謹敦臣節,毫不驕矜。到了出師之時,果然秦國遣大將斯難,領兵三萬前來助戰;趙國遣大將廉頗,領兵三萬前來助戰;韓國遣大將暴鳶,領兵三萬前來助戰;魏國遣大將晉鄙,領兵三萬前來助戰。兵雖各赴齊境,卻俱有文書打到燕國來。

昭王見了,因更拜樂毅為上將軍,並護五國之師以伐齊。樂毅領了昭王之命,因率大兵十萬,沿途會合諸侯之兵,一時共集於齊境濟水之西。一時軍容之盛,驚天動地。真個是:軍容赫赫連千裏,兵氣揚揚遍九垓。韓旆秦旌時掣電,魏金趙鼓日轟雷。足追風雲皆龍種,力拔山來盡虎才。漫道人驚心膽碎,天為崩裂地為開。

五國大兵集於齊境,齊境守將慌了手腳,隻得連夜飛報於王。此時王正在驕橫之際,聽見報來,哪裏放在心上,因笑道:“我記得昔日燕王噲被我先王遣匡章殺了,這燕王平想是又自來尋死了。”又笑道:“你既要來尋死就該自來,怎又去求人幫助?”又笑道:“秦,大國,求他幫助,也還罷了。韓、魏、趙,小國,求他來何用!待我發十萬大兵,去殺他個片甲不存,他才害怕,方知我齊國之強。”因命大將向子領兵十萬,前往濟水去退五國之師。因吩咐:務要殺他個大敗。原來齊國從前出征,往往戰勝,故兵將膽大。

這向子領了齊王之命,也不問好歹,竟欣欣然去了。正是:巢焚燕雀正嬉嬉,禍到臨頭尚不知。不是驕深迷作妄,定然愚極變成癡。

王自命向子去後,便目望捷音。過了幾日,一個老臣王燭告病在家,病好了,聽得此事,忙入朝進諫道:“老臣聞燕昭王築黃金台,拜樂毅為將,欲報齊仇久矣,直忍了二十餘年,不敢輕發。今又合了秦、韓、趙、魏四國之兵,方才敢發。臣想,其發不輕,則其誌不小,其勢必盛。大王即自發傾國之兵前往迎敵尚虞不支,大王怎麽草草遣向子一人,領兵十萬,前往迎敵?此必敗之道也。幸去不久,大王還宜速領大兵,自往救援,庶可保全而無失。”

王笑道:“汝老矣!隻記得這幾句迂腐的陳言,怎知近來的勝敗,要看時勢所在。不是寡人誇口,近來的時勢在齊,故寡人兵一出即便大勝,從未嚐小挫於人,哪有個今日急敗之理?汝隻管放心,再遲幾日定有捷音來到。”王燭道:“大王差矣!兩國交兵,當論兵之多寡,勢之弱強,將之勇怯,謀之得失,怎麽論起時勢來?若論時勢,是賭造化,以國家為遊戲。此事萬萬不可,望大王還是發兵往救為妙。”王道:“汝老矣!快快回去,尋個好墳墓,不要在此多管,惹人憎厭。”王燭歎息道:“大王既憎厭逐臣,臣何敢複言!但恐大王再想臣言就遲了。”因再拜辭謝而去。正是:曾聞古昔欽黃發,不道今人輕老成。隻為老成輕不用,國家都被小人傾。

王燭去後又過了幾日,王正與一班佞人說王燭的腐迂,忽傳報道:“向子戰死,十萬大兵陣亡了一半,逃走了一半。五國之兵,直要殺過界來,勢甚危急,求大王早早救援。”

王聽了,方才著急,因連夜又點起十萬大兵,自領中軍,又選了韓聶為大將。這韓聶武藝高強,使一根渾鐵槍,有萬夫不當之勇,齊國恃之以為長城。王見事急,故率之前來。

到了濟城,見濟城未失,心才放下,因問向子為何就戰死?守將答道:“向子正與秦將交鋒,忽被韓陣上從旁突出一將,遂一槍戰死。十萬大兵上前去救,不期燕兵擺成陣勢,從後一裹,急急逃回,早陣亡了一半,所以敗了。”王聞知,又將殘兵招聚在一處。

到次日,安營濟上,望見五國之師,分為五陣,各擁雄兵,互相犄角,旌旗耀日,金鼓震天。王見了,回顧韓聶說道:“你看五國之師相倚為雄,將軍能奮勇破之否?”韓聶道:“五國兵將雖共有一二十萬,然燕國為主,秦、韓、趙、魏不過是請來之客,用力有限。臣隻消突出奇兵,先斬了樂毅之頭,則四國之師自然驚走,有何難破?”因恃勇躍馬橫槍,直奔出旗門之下,往來馳騁,呼叫道:“燕國樂毅小豎子,既來送死,何不早來納命!”

正呼叫不已,忽燕陣三聲炮響,金鼓齊鳴,旗門開處,見樂毅頭戴一頂鳳翅金盔,身穿一件龍鱗軟甲,乘著一匹駿馬,手執一杆五色的令旗,率領著一班精勇戰將,直出陣前,應聲道:“我乃燕國上將軍樂毅,今奉燕大王之命,並護秦、趙、韓、魏四國之兵,前來擒取齊國的昏君,歸戮於社,以報燕先王之仇,兼為天下除殘去暴。為何齊國昏君不自出就縛,卻叫你這無名小將在此搪塞?快報名來,好就縛束。”

韓聶因大聲道:“齊稱霸國,強於天下,此天下所共知,況今又為東帝,不加兵列國,已為列國之福,何列國不識時務,反狐群狗黨,犯我齊境!我韓大將軍這一根渾鐵槍縱橫天下,誰不聞名?汝樂毅生於趙,不過一匹夫,仕於魏,不過一下品,其才可知,有甚奇謀,怎敢愚惑燕君,妄竊亞卿之位,反招搖四國,浪興犯土之兵!今既到此,死已莫逃,若知機悔悟,速速倒戈,令各國遁去,尚可免亡國之禍,倘竟執迷,槍尖到處,叫你五國之師立成齏粉。”說罷,騎著一匹駿馬,咆哮陣前,往來衝突。

樂毅正欲遣將迎敵,忽趙陣中閃出一將,叫做王岱,手執大杆刀,飛馬直奔韓聶道:“何等匹夫,敢出狂言!也叫你學向子的樣子。”遂舉刀就劈。韓聶用槍架過,就乘勢刺來。

二人殺至二十餘合,秦陣中又突出一將,叫做羅忠,手持一杆丈八蛇矛,跑馬助戰;戰不數合,韓陣中也突出一將,叫做孟先登,手持一柄銅錘;魏陣中也突出一將,叫做唐大烈,手執一支方天畫戟,飛馬衝到陣前廝殺。韓聶看見,笑一笑道:“來得好,來得好!何足懼哉!”挺著一條槍,左衝右突,毫無懼色。四將各逞威風,裹住不放,真是一場好殺!但見:征雲攪攪,殺氣騰騰。征雲攪攪,亂卷得天光慘淡;殺氣騰騰,冷逼得日色昏黃。金鼓喧鬧,猶如轟轟豁豁之雷震;旌旗招展,恍若閃閃灼灼之電飛。戰場中刀槍並舉,忽前忽後,眼一錯性命交關;陣麵上人馬奔馳,忽東忽西,力稍怯死生頃刻。最狠是大杆刀,不離頭上;最惡是火尖槍,緊逼心窩;最毒是方天戟,照人背脊;最險是三棱鐧,覷定腦門。更難防者,是似飛蝗的亂箭;最怕人者,是如星點的流錘。將軍猛勇,左衝右突,每遊戲於無人之境;駿馬通靈,前馳後騁,宛從事於禮樂之場。四將敵一將,而一將英雄,宛似龍遭蝦戲;一將敵四將,而四將強梁,猶如羊被虎撩。畢竟不知誰弱誰強,到底還是龍爭虎鬥。

這韓聶果是驍勇,力敵四將,殺了半日,並沒個輸贏。齊王在將台上看見四將緊緊攢住,恐怕有失,又見燕陣中旌旗招展,似有個出兵衝突之意,遂忙讓鳴金收軍。韓聶雖說不懼,戰了半日,不曾討得便宜,也就借著鳴金,將槍向四將一擺道:“主公有令,且暫饒你。”遂勒轉馬頭望本營跑去。

四將見不能取勝,也便借此各歸本陣不提。卻說韓聶歸見齊王,齊王因說道:“將軍苦戰半日,未能取勝,寡人甚是憂心,如之奈何?”韓聶道:“大王不必憂心。四國兵力,也隻如此。臣雖未曾取勝,然四將亦已寒心。臣明日不戰四將,隻將精兵突入燕營,取了樂毅之首,則四國自驚慌而遁。”齊王道:“樂毅既為大將,自有準備,豈易襲取?”韓聶道:“樂毅縱有才,不過揮旌耳,戰陣之上料無能為。明日臣突出其不意,自然要斬其頭。大王但請放心。”齊王聽了大喜道:“將軍若果能斬了樂毅,寡人必然重加封賞。”

韓聶因退去安息,到次早整頓三千甲士,指望突襲燕營。不期到了陣前,燕兵已在大營之外,又另立了青、黃、赤、白、黑五個小營。樂毅親自躍馬橫戈,立於陣前。韓聶見樂毅自立陣前,滿心歡喜,以為恰中其意,也不答話,竟點一點頭,暗招了三千人馬,隨他衝入燕營。他竟一騎馬風也似先奔到樂毅麵前,指望直刺樂毅。

不期樂毅望見韓聶的馬將到時,便先折轉馬首,跑入陣中,及到陣中,卻又立馬觀望。韓聶見樂毅雖入陣內,卻相去不遠,又見五陣兵雖然分列,卻不能變動;又見三千甲士亦已趕到,因想到:“不趁此時斬了樂毅,更待何時!”遂將馬一縱,帶了甲士竟趕入陣中,及趕入陣中,卻不見了樂毅。忽聞一聲炮響,五陣中金鼓亂鳴,旌旗齊展,人似虎,馬如龍,一齊擁出,卻不廝殺,隻各認隊伍,紛紛排開。一霎時,五陣變作一陣,團團將韓聶並三千甲士俱圍在其中。

韓聶欲上前突戰,卻弓弩齊發,炮石如雨,上前不得,欲突陣而走,卻又水泄不通,無門可走。韓聶著了急,因將三千甲士分作四路,令其四麵衝突,自卻於中縱橫馳騁,欲尋出路。尋了半晌,但見人馬布滿,哪裏有一痕滲漏?正尋不出,忽看見一隊軍士,手捧皂纛,擁著樂毅團團掠陣,又沿途傳令:“不許放走韓聶!”韓聶聽了,激得怒氣衝天,因躍馬挺槍,直奔樂毅,當不得亂箭射來,急急撥開,左臂上早中了一箭,隻得忍痛拔去,大聲罵道:“樂毅豎子!既要做英雄,可當麵決一死戰,倘戰不勝,便死也甘心,怎藏形匿影,隻以陣勢困人!”

樂毅大笑道:“要斬汝這等匹夫,隻如探囊取物,何須用陣,隻可笑你這匹夫,既自稱大將,怎陣也不識,竟衝了入來,豈不羞死,還要怪人?我若就此斬汝,莫說你這匹夫心不甘服,恐諸侯也隻道我暗暗算人。今將饒你出去,我命將當諸侯之前斷汝之頭,叫你死也甘心。”因又一聲炮響,隻見四圍隊伍東西一卷,南北兩分,忽又變作一條長蛇之勢。此時韓聶的三千甲士已損傷了數百,正在慌張之際,隻見陣開,哪裏還顧得將軍,竟四散逃回。

韓聶見了,自覺無顏,也要走馬奔回,又怕人笑,忽又見樂毅立在長蛇陣中,大聲叫道:“韓聶匹夫!你說要甘心死在陣前,故饒你出陣。今既饒你出陣,為何又不敢戰?”韓聶聽了,又是氣,又是羞,不覺心頭火發,遂拚死挺著長槍,直奔樂毅道:“不斬你的驢頭,叫我這忿氣怎消?”正飛馬上前,不提防陣左翼忽突出一將,叫做鄧方,手提大刀,劈頭砍來道:“韓聶,哪裏走,快將頭來!”韓聶忽然看見,吃了一驚,忙折轉身將槍去搪,不覺陣右忽又突出一將,名叫樂乘,手提大刀,照頭砍來道:“韓聶,不要走!奉元帥將令,立等要你的驢頭。”韓聶看見,急欲掣槍來抵,卻被鄧方又複一刀,及搪去鄧方之刀,再急急掣回槍來搪抵樂乘時,已早被樂乘一刀,連肩帶臂劈為兩半。可憐韓聶在齊國做了一世豪傑,今日被樂乘斬了,化做南柯一夢。正是:為人切莫恃強梁,自古強梁不久長。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隻因韓聶被斬,有分教:江山瓦解,社稷冰消。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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