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潤南先生永在-
胡雪楊
萬先生好!
去年這個時候(2024年10月)您邀我到360書屋……晚輩因故未到。其實個中緣由長輩與我心照不宣,一見麵必聊,多說少說都要說,全是事實卻像八卦,而這一切都是萬先生和我都不屑不願的。生活與個人與社會……不說不問心領神會通透皆懂。隻是遺憾未見,永憾!我們屬於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忘年交,有一陣子常通電話……聊到敏感話題,我不得不說,人與人不一樣,若不在一個平台違背統一率說話,說東道西雞同鴨講……有必要繼續嗎?

您說:“懂了”。

三年前我帶著我最新的兩部電影(拷在U盤上)到府上見您……如今回想幀幀猶新曆曆在目。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您親筆簽名送我一本萬潤南回憶錄,我給了您兩部旅法寫的電影劇本《狂花追夢》和《SOS》予指正,您最快速度看完,然後激動地說,能拍成一定是好看的,《SOS》會很震撼。誰能想到,四年後《SOS》還真完成了。二零二二年您看完《SOS》後,感動地說:“我給這部電影打九十分。”
2019年夏日,我和介紹我認識您的王興華先生在上海一起參加了先父的遺體告別儀式,整個儀式基本為親朋好友,外人不多。介紹憑吊瞻仰者時,特地提到我名字並感謝,我慚愧詫異。告別儀式有一半時間是萬先生通過視頻直播與到場者互動的。八九年離開,曆經三十載無法歸兮的遊子正以這種方式在追念其父訣別生死……萬先生詳細從容地介紹了自己的父親,沒有任何過度傷慟流露,經曆動蕩銘矢深刻……乃大悲無淚大哀無痕。
萬先生,在您自己的一個自由翱翔放飛自如的時空裏……我看到了一個深邃憂鬱桀驁的您,那就是您每天的詩作,每一篇都是您困獸猶鬥老驥伏櫪的深情嘶鳴,其中都是您在鐫刻離開故土三十六載的惆悵無垠和決絕思念……還有那漫漫長夜無盡的愛……

晚輩常賦詩應對。現摘選萬先生詩作《孤峰獨樹》以永遠懷念:
孤峰落日熔蒼穹,
一樹滄桑夕照中。
莫道無依終寂寞,
風塵閱盡立長空。
晚輩藏頭尾詩律敬應:
萬裏嘶鳴吾非潤,
南國河殤滔天問。
今年五月十三日您發了一個俄羅斯畫家筆下的鄉村油畫MV:聲畫並茂浸透了濃濃鄉情深深故愛。一個深受俄羅斯文化影響的中國知識分子孤懸巴黎借景寓情胸臆悲愴:
他鄉重彩千百幅,
滿屏深邃萬裏遙。

萬先生學理科工文史時政,學富五車滿腹經綸。時事政論寫得特別客觀準確犀利一針見血。我們互動,愚頗受啟發,從改革開放到八九六四,從我的電影《上海1976》到《SOS》,從武漢C-19病毒肆虐到美國大選特朗普其人,從俄烏戰爭哈以衝突到世界白左橫行猖獗右派保守捍衛,萬先生客觀淡定一分為二、層層剝繭觀點獨異鮮明,我常激動隨性而發,真自愧不如。

2022年10月13日,北京四通橋上出現了一個彭立發(彭載舟),梟雄獨嘯……我即刻給皇城今日還留有您矢刻記號的“四通老總”萬潤南先生發信息,示欣慰示支持,為北三環四通橋振聾發聵再次雄起抗爭……感動傲嬌!

您曾經和我說過,後來在采訪中您以79之高齡再度重申:“我不自取其辱!”
很多人聽後會汗顏……
我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裏寫到:近日拜訪萬潤南先生,敬重先生拒字檢討拒寫悔悟,再思鄉戀故也執守初理,孤居獨思巴黎外鄉….…骨節沒有是非隻有品端。
政治若真有是非,
那就是要有責任良知。
萬先生是個溫和的人,在當時在北京在海外……他都不是激進派,他屬於改良派,人永遠不要後悔,但可以懺悔,但是,這個懺悔書不可寫!不寫!
“骨頭要硬”
“頭腦要冷”
“血要熱“

誰能想到,三年後同一天:10月13日,萬先生您閤眼卻依然遙望您創業的中關村,您停駐卻巍然不動矗立於您建起的四通橋…
神奇的重疊、偉大的匯合,新世紀的重生!
萬先生一月三十日在朋友圈裏引用發布左拉關於知識分子宣言:
- 知識分子最大的貢獻就是保持異議;
- 知識分子的責任就是說出真理,暴露謊言;
- 知識分子從定義上講是處於對立麵的;
- 知識分子是否定性的傳播者;
- 知識分子扮演的是質疑而不是顧問的角色;
- 知識分子在某種程度上仍然認為自己所持的是準政治的對抗立場;
- 知識分子必然被看作是邊緣化的批判者;
- 知識分子是支持國家的觀念重要,還是批判更為重要?我的立場是:批判更為重要;
- 知識分子具有先鋒使命,應該掙脫加之於它的法則與製度,而追求探索新的可能性……即真正的批判。

不少人,身處他國表裏惟業其實不然……身為美國人了,大選投票諱莫如深就是不表“-民主-共和-”投給了誰……興許權衡壓注……無論是誰俺都要拜他(她)為民主自由運動撥款反共呢?!故不表矣…嗬嗬。萬先生的坦蕩坦率…立場鮮明不允汙染不自取其辱…,可是又有多少人“不自取其辱“呢?無論你們在中國,還是現在已在中國,還是現在仍在海外……你們有沒有在勾兌計算精妙衡量?
追念憑吊萬先生,起碼良知者皆為之。不過他在世時,你去看過他嗎?你說過他一句好話嗎?你尊稱過萬老嗎?哪怕戲尊萬爺也行啊?有嗎?隻有揮斥方遒義正辭嚴直呼“老萬”,數落不是、計較得失、恩怨不忘……。現在是人死為大了?還是作秀哀鳴抬升良善?
少時寄宿中國戲曲史專家大右派陳多伯伯家,他是吾父同學,但卻能輔導我的數學等理工科目。他最後臥病的日子我沒有去看他,因為我無法推開病房的門……因為我知道我不能自製……會失態嚎啕的(他當時又沒去世,我怎麽可以去淚崩啊?)……這個經驗讓我不敢麵對自己內心永在而無法改變的脆弱。……去年十月巴黎360書屋未見萬先生您…竟成永訣!?意識是物質,那麽意識是永在的;用人文語言闡釋,就是心!就是精神永在!那我為何要承認一個身體的消逝呢?所以我不去任何確認萬先生您離開我們的紀念現場。
萬先生您永在!
-胡雪楊泣-
2025/10/20.16.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