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從新聞上得知,美國聯邦政府因預算問題暫時關閉部分機構,連國家公園的開放都存在不確定性。這趟行程是否順利,還要看命運的安排。
小鎮離黃石西門不過幾分鍾車程。清晨的空氣清冷,山影在薄霧中隱約浮動。
售票窗口的年輕姑娘問我們:“第一次來嗎?”
我們點頭。她隨即遞上一張地圖和一份信息報紙,微笑著補充:“因為政府關門,係統停擺,所以今天免門票。”
LG問她:“那你為什麽還在上班?”
她笑著搖了搖頭:“I have to.”
又問公園裏的設施是否開放,她說仍開放,隻是人手不足,服務被削減——例如,衛生間原本一天打掃多次,現在隻能一天一次。
駛入園區,迎麵是一片筆直的鬆林。我們打頭開路,後方車流漸稀,身旁是一條蜿蜒的河——Madison River,據說它是密西西比河的源頭。
以前讀過不少關於黃石的文字,親眼所見卻與想象不同。它比我想象的更幹淨、更整齊,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秩序。
很快,我們抵達著名的老忠實噴泉(Old Faithful)。遊客中心的櫃台後隻有一位中年女士,她告訴我們,噴泉大約每九十分鍾噴發一次。那塊記錄“下次噴發時間”的牌子如今空著——因為政府關閉,無人更新。
她說,她一直透過窗戶觀察,覺得那股噴薄的力量已在地底積蓄。

她笑笑,指著大廳的一麵牆說:“公園現在維持最基本的服務——paid by donations。”
順著她的手指,我看到牆上鐫刻著幾十位捐獻者的名字。
這些偉大的人啊,是他們的慷慨與熱愛,讓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仍能欣賞這片壯麗的山河。
衛生間比想象中幹淨,也許遊客們都理解當前的狀況,反而更自覺地保持整潔。
我們推開遊客中心的後門走向噴泉,四周早已圍滿人。剛站穩腳,泉心忽然翻騰,一股白色熱流衝天而起。所有人屏息——繼而爆發出歡呼。
真幸運,我們恰好遇上它噴發。
環顧四周,一張張滿足的笑臉在蒸汽中散去。忽然想到:
老忠實與其說它忠實,不如說——年複一年來朝聖的旅人,才是更忠實的。






一路順利,我們臨時決定再去大棱鏡溫泉(Grand Prismatic Spring)。
停車場前第一次遇見排隊,可見它的受歡迎程度。
可惜天公不作美——陰天、低溫、霧氣彌漫——那傳說中的七彩泉被一層輕紗掩去,隻剩氤氳的呼吸在空中流動。
棧道上人影浮動,熱氣繚繞,倒像是在外太空漫步。地熱與細菌在地麵繪出瓦楞般的紋理,奇異又充滿藝術感。


山上密密麻麻的鬆樹,在陽光下如波浪起伏。
LG忽然說:“我們每個人活在世間,不都像那山中的一棵小樹嗎?”
我點頭。窗外的光穿透雲層,照亮那些默默生長的樹——它們的忠實,比人更深。
LG有些困,我提議在一個小湖邊停車。他閉目小憩,我看風景、讀書。
正好讀到《人類簡史》中“原始的富裕社會”那一節——講人類在采集時代的生活,食物多樣、節奏悠閑,比農耕時代更“富裕”。
望著眼前的寧靜與自然,那一段文字忽然鮮活了起來。
LG醒來時,我仍沉浸在那遠古的閑適之中。
快到出口時,看到路邊樹叢裏兩隻麋鹿(elk)在吃草。它們對來往車輛毫不在意,甚至變換姿勢,似乎在配合人群的鏡頭。
看著那一對悠然的身影,我笑——
原來麋鹿也會沉醉於被關注。

我要了 Elk Chili,LG 點了 Bison Jambalaya。食物可口,氣氛輕鬆,他還要了一杯當地啤酒。


或許,黃石的味道就該是這樣——野性、自由,不必摻雜熟悉的家鄉味。
旅途的意義,也許就在於:暫時忘記自己來自何方,隻用心去感受眼前的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