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風芳華,憶起我一年的軍營生活

來源: 柿子樹 2017-12-27 11:18:07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7871 bytes)

最近芳華大熱,我跟風看了小說,沒機會看電影。就小說來講,我個人覺得比起“陸犯焉識”還是差了一截。人物不夠飽滿,結構拖遝些。我有個朋友是嚴歌苓的舊友,也是文工團出生,講起芳華來那是感慨萬千。我對於芳華的年華還是比較陌生。不過講起軍營生活,倒是回憶起我18歲到19歲時那一年的軍營生活。這一年的生活,是放不到簡曆裏的。如果不是我這個年代的人,估計是不知道有這回事的。

那個高中畢業的夏天,如願等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意外的是:隨信還有一紙通知。我不是要跨入美麗的校園,而是要去陸軍學院軍訓一年。拿著這張紙,我懊惱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在小鎮上,消息閉塞,填誌願時沒人告訴我這個消息。但有啥辦法呢?再不情願,隻好去呀。通知說不必帶任何衣物用品,但是必須帶一套毛澤東選集。正好我在縣電視台工作的小姨那裏有一套嶄新的毛選給我,那是行李裏最重的東西了。另外,我還是帶上了足夠的內衣褲。後來證明這是對的。一年四季的衣物襪子鞋子和床上用品都發了。但是內褲隻發了兩條肥肥的軍綠大褲衩,沒法穿。很快,在軍營裏,一切都整齊劃一了。女生們一色軍裝和解放鞋,一樣的遊泳頭發型。宿舍裏一樣的水杯飯盆,床上一樣的被褥。唯一有區別的,大概就是藏在裏麵的內衣了。這樣的統一整齊,慢慢會讓人有錯覺:衣服下的人,也應該是統一的。背景的不同,性格的不同,在那綠軍裝裏都模糊了。

軍訓的一大塊,是踢正步。每天訓練,為了一年後結束時的大閱兵。腿要抬一樣高,步伐要一致,人站得要挺拔。為了練就挺拔的軍姿,每晚9點分隊長吹哨,大家在走廊裏貼牆站。要命的事,站著看對麵牆上隊友的臉,很想笑又不能笑呀。練了一年,總算等來最後的大閱兵。開場總是冗長的領導講話。在烈日下,總有一兩個士兵暈倒,被當作為崇高事業犧牲的英雄。踢著正步走過主席台,領導揮手:同誌們辛苦了!我們高呼:為人民服務!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這踢正步跟為民服務有啥直接聯係呢?

軍訓的另一大塊,是整被子。要把被子疊成豆腐方塊,有棱有角。有時晚上突然集訓,要在幾分鍾內把被子綁起來下去跑步。跑幾圈檢查背後的包袱,看誰的還是保持方正豆腐一塊。為了把被子搞出棱角,大家摸索出小技巧來。有整好後用凳子壓的;有用裝開水的杯子去燙出線條的。我最慘的一次是,冬天的一個周日,我把被子拿出去曬了,拿回來傻眼了。被子變得泡泡的,該有棱角的地方都是圓弧狀。最後班長都來幫我壓被子。從此哪怕夜裏覺得濕冷,也不敢去曬被子了。 據說這樣的內務訓練是培養我們自律整潔的習慣。可惜這習慣我沒從軍營帶走。我對鬆軟被子的喜愛和對一塵不染房間的畏懼大概就是在那時形成的吧。

軍訓的一大目的對我們進行共產主義教育。所以每周有政治大課,中隊學習和班會。學啥不記得了。隻記得我在那時學會了一項技能,就是能在板凳上坐直身體打瞌睡。據說還有隊友能一邊打瞌睡一邊行軍的。每周日大家在宿舍排排坐做自我批評和檢討,我也不記得說啥了。大家關在單一的環境過單一的生活,慢慢地聊天都沒有新意了。倒記得那時盛行寫檢討。我有次跑步摔了一跤,把褲子摔破了個洞。區隊長讓我好好寫檢討。我記得我坐在桌前,寫出了兩頁長的檢討書。從我不珍惜物品開始作自我批評。現在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據說隔壁宿舍有個文采飛揚的女生可以幫人捉刀寫檢討,後來此同學成了知名作家。

軍營裏的生活太單調了。連明天穿啥衣服都聽通知。沒有選擇,沒有糾結。每天見的人都是一樣的。排你前麵隊友的背影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多年以後,憑背影我都能一眼認出她來。沒有外界刺激的情況下,大家對食物的熱情是高漲的。練習打靶時,在地上一躺兩小時,長聊的話題是我媽會做啥好吃的。每頓飯前,大家先在食堂門前列隊唱歌,在饑腸轆轆寒風凜冽的時候,高唱幾句“團結就是力量”,似乎這是很好的開胃菜。大家的胃口都很好,饅頭可以一口氣吃幾個。周日有時吃包子,不少人吃了裏麵的餡把皮剩下來。想把包子皮丟到豬食缸裏去,結果見指導員虎視眈眈看著那個豬食缸,不允許浪費糧食。那咋辦?也沒垃圾桶。隻好努力吃肚子裏去啦。結果我一年下來,長得胖乎乎的。回去讓我外婆可滿意了。倒是自己對照片裏的胖妞不滿意,很多照片就沒存下來,挺可惜的。奇怪的是,我們吃得胖乎乎的,但是我們養的豬卻瘦得跟狗一樣。有位隊友在喂豬時跌入豬糞坑,被評為勞動模範火線入黨了。

軍校裏還是教點軍事知識的,或者是常識。打過步槍機關槍。不過拆槍裝槍的時間比打槍的時間長。我有過5槍打49 環的好記錄,帶著紅花唱著“打靶歸來”回營,天邊有落日晚霞,有時光錯位的感覺,大概延安的生活是這樣的吧。 還有匍匐前進。有人問:前麵有髒水,要繞行還是直行?教官認真地回答:當然直行,這點髒怕啥?好在我練習時一直沒遇到臭水坑,少了糾結。講起夜行軍。教官問:水壺裏有半壺水,走起來晃蕩晃的,咋辦?答案是:往水壺裏塞草。我對這麽個簡單的答案一直不滿意。要是草裏有毒有寄生蟲呢?美國南北戰爭的時候,不少士兵在上戰場前就拉肚子死了。二十多年後,我想現在是不是有新水壺能讓水不晃蕩了。我倒還是懷念那個軍用水壺的。可惜沒保存。

軍營裏男女分營,有沒有荷爾蒙的流動呢?有吧。晚上值夜班的時候,男生營值班的會打電話來聊天。勞動時去男隊借個工具聊天。有借拉歌互動的。大概有眉來眼去的。我那時懵懵懂懂的,對同齡長著青春痘的男士無感。隻記得練正步有一堂課調來個教官作專門指導。那挺拔的身材英俊的臉龐溫和的笑容,第一次讓我感到男人的魅力。也許就是那時我加入了外貌協會。幾十年過去,那些瘦弱長痘痘的男生們都已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了。不知道那個比明星還帥的教官怎樣了。

最近看過一篇當年隊友寫的回憶那年軍訓的文章,感謝那一年磨練了他的意誌,大概對他今日的功成名就有正麵的影響吧。我想人到底是不同的。即使在同一的綠軍裝下,即使大家穿都上軍隊的大褲衩內褲,裏麵的人還是不一樣的。就像 有隊友在革命英雄紀念碑前感情充沛地演講時,我在琢磨怎樣找個最舒服的姿勢打瞌睡。回憶那一年,是我的芳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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