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大小姐

那是1970年七月份，相處了四年的我們，終於畢業了。畢業典禮結束後，大家魚貫走出會場，進行最後一次的校園巡禮。大家起身離開座位，就看到大小姐往後一瞄，簡短的目光接觸，我知道在我們心中四年的大小姐，下次再見就不知何時何月了！就像在謝師宴一位教授，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們，同窗四年，這將是全班同學最後一次的聚會。離開後，原班人馬要全部再相聚，絕對是難上加難！果然不錯，當我再見到大小姐的時候，已經足足過了四十八個年頭！

1966年我們這一群高中畢業生，經過一場考試奮戰很幸運的分配在一個係。報到完畢後，大家聚集在操場，炎熱的夏天，在哄擾吵雜之下，赫然一位高挑纖瘦，穿著白衣黑裙的女同學，走向我們係的指定位置。一下子大家肅靜了，眼光同時落在大小姐身上！對於我們這一群都是來自和尚中學，六年不食人間煙火，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那種興奮，不在話下！想到未來的四年，我們將和大小姐一起度過，同學們心裏多少憧憬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是這種難以啟齒的遐想，伴著我們度過了人生最重要的四年！

大小姐是我們開學不久後，給她取的外號。她給我們的第一個印象就是來自富裕人家，很有教養，但絕不是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的孩子。她那女神般的光彩，在我們接受傳統文化教育，禮教的束縛下，產生了望之彌高，不敢即之的心裏。還有就是每當與大小姐接觸的時候，她的臉上必定飄來一陣紅暈。多少讓我們有點不自在，這種敬畏之心使我們裹足不前，而產生了靜觀其變的態度，等待著打先鋒的出現。大一這一年都是共同必修課程，所以幾乎天天可以見麵。大家隨時關心大小姐的一舉一動，自然也就成了大家隨時談話的主要話題。那四年，不管班上任何球類比賽，隻要有大小姐為我們加油，我們必輸無疑。因為大小姐的出現，大家重視的是自己的表現，隱隱中是要博得大小姐的情采。根本忘記了原有團隊的默契。

可是，好景不長，說好景不長，一點也不過分。我們心中的大小姐，那裏容得任何人去幹擾。慢慢的，膽大包天的同學一個個的漸漸出現。我們對於一些看起來，不太上眼的同學，不但不鼓勵，反而百般的背後批評，譏諷。這也難怪，當年我們各個生龍活虎，眼裏絕對容不下任何小小的沙粒。我們心中希望大小姐是我們大家的大小姐，永遠都是我們的偶像，自然就不希望有任何人單獨擁有。這種自私的心裏，說明了大家對大小姐的景仰。在景仰的同時，總不希望大小姐名花有主。

畢業後我們雖然各自奔波，隻要我們同學見麵，一定會打聽大小姐的情形。多年之後，大小姐還是選擇了班上一位優異的同學完婚。我們心中雖然有點失落，但是還是為大小姐高興，畢竟有了美好的歸宿。因為那個時候，我們這一群一個個也組成了自己的家庭。後來知道，二人返回美麗的台灣寶島。慢慢的知道，大小姐放棄了所學，在台灣開啟了自己的事業。最後終於變成了女強人，而且繼承了家族的事業。這一點我們一點也不意外。因為我們從來都沒有認為大小姐會真正的養尊處優，做一個名副其實的少奶奶。當年女神般的外表，更蘊藏著一股堅毅衝刺的內心，就這樣才造就了當年我們心目中的女神。

大學畢業後，就一直沒有見過大小姐。雖然有幾次機會，但都是無緣擦身而過。人的相遇本來就是一種緣分。沒有必要強求。這次隨著女兒一家回台北。行前一個多月就告訴在台灣的同學。大家約好了見麵的日期。大小姐的回複是不一定參加。到了相聚的那天，我提前的走進了預定的會館。見到了兩位早到的同學，也沒有顧得開口問問大小姐是否出席。正在納悶的時候，遠遠看到大小姐加快腳步的往我們這個方向走來。我不由自主的離開座位向前，握住了她的手，同時叫了一聲大小姐。這也是第一次當著她的麵前，如此的稱呼。我還說希望她不要介意這樣稱呼。同時加上一句，她能來參加我們的聚會，算是不虛此行了！那一聲大小姐的稱呼，讓我立刻感覺回到當年在校的情景。四十八年前的情景，一幕一幕的重現在眼前。

短短兩個小時的聚會，很快的在大家的笑聲中過去了。臨走大家合影留念。記得在學校時，根本沒有機會和大小姐合影。首先，班上的活動，她很少參加。即使是畢業旅行，她也是半途而離隊。在我的印象裏，大學四年和大小姐沒有說上十句話。其實除了幾位同學之外，都是如此。上課時大家不忘欣賞，下課後各奔東西。說實在話，那個年頭，除非進一步交往，大家對所有女同學的做法，都是如此。之後，我們幾位同學依依不舍的道別，隻見大小姐匆匆離開。女強人的表現，一覽無遺。不過大小姐能在百忙中，參加我們的聚會，的確給大家增添了一份喜悅。四十八年之後，能夠再和老同學聚會，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就是過去緣份的延伸，同時那一種難以割舍忘懷的情誼，久久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