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一點鍾啟程，結果快三點才被女兒催命一般地督促著出門。午飯就在麥當勞匆忙地解決了，開著彌漫著油炸雞肉塊味道的車子衝上周五下午的高速公路。目的地：聖地亞哥縣（San Diego），鮑威爾市（Poway），老鮑威爾公園（Old Poway Park）。
湯姆是我老公的表弟，我婆婆的妹妹琳達的兒子。我婆婆就這麽一個妹妹，兩人姐妹情深，平時每周見一麵。我們遠在洛杉磯工作，隻能偶爾周末跑來一趟，呆一個晚上就要走人。後來婆婆得了癌症，最後的日子基本都是這個妹妹陪伴度過的。
琳達是個金發美人，當年曾經是聖地亞哥海上巡邏隊第一個女警察。後來跟婆婆一樣進了一間報社工作。她有兩個小孩，大女兒雪莉，小兒子湯姆。湯姆的名字跟老爸的一樣，所以我們稱呼他的時候加個“二”以示區分。
我第一次見湯姆二的時候，他還是個青澀的大男孩。帶著我和老公去海上衝浪，自己跑出去很遠的海浪裏玩了個夠，完全忘了後麵還有一個壓根不會衝浪的我。
每一年過節，婆婆和琳達都組織家人去聖地亞哥海濱的雙體船酒店(Catamaran Resort Hotel )的餐廳吃自助。這是一間具有波利尼西亞風味的度假酒店，酒店大堂裝飾的像個熱帶雨林，棕櫚樹，錦鯉池塘，tiki火炬還有熱帶鳥類，酒店的後院就是米神灣（Mission Bay）。午餐後，憑著收據可以免費乘坐渡輪往返米神灣。
剛開始接觸時，感覺湯姆二好像不太喜歡雪梨，常常說些不中聽的話，惹她不高興。雪莉小時候癲癇發作多次，吃多了抗癲癇的藥，影響到大腦。可是湯姆二從來沒有因此對姐姐稍有關照，而是經常冷嘲熱諷，讓她下不來台。一次坐渡輪的時候，琳達提起要讓雪莉從家裏搬出去住，以此逼她獨立，可是雪莉當時還沒有工作，自然不是很情願。這麽當眾討論請她搬走的事情，讓雪莉的麵子上很掛不住，悄悄跑去廁所抹眼淚。我心裏不忍，就多了一句嘴，說中國父母都喜歡四世同堂，很不願意子女搬出去自己住。琳達自然解釋了一番美國人對待子女的態度，讓他們獨立是父母最大的責任，因為父母不可能陪伴子女一輩子。等雪莉情緒平複兩眼紅紅地從廁所裏出來以後，大家開始聊起別的話題，湯姆二從甲板上回來看見雪莉剛哭過的眼睛就說：喲，你這是又出了什麽幺蛾子？一句話說得雪莉哭出聲來。
接觸多了，我發現湯姆二其實就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不像成年人懂得拿捏輕重。我女兒小時候最不喜歡湯姆二，因為他跟女孩兒玩鬧的時候，也同樣沒有輕重。打著鬧著就會真的打回去，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跟一個五歲女孩對打，當然是一拳就把女兒打哭了。
他的不成熟還表現在生活裏。三十幾歲的時候整天進健身房，把自己練得四肢發達，一副荷爾蒙亢進的樣子，心裏喜歡的卻都是十八到二十歲的小女孩。所以屢次戀愛都不成功。四十歲的時候喜歡上自己好友20歲的女兒。終於鼓起勇氣跟好友坦白的時候，好友一句話：你還是找你的同齡人吧，就婉拒了他。
琳達對湯姆二的婚事，從一開始的著急，到無奈，到失望，到不再抱希望。就在大家對湯姆二的婚事，都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四十五歲的他，宣布要結婚了！這是不是就是人們常說的絕地逢生？ ！
我聽到消息的第一個反應是：跟誰呀？女孩兒幾歲呀？
湯姆二的未婚妻27歲，也是個金發美女。家境很好，奶奶是個名門望族，出版了很多本關於拚布藝術的書籍。我去女孩父母家做客的時候，對她家人的的海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全家人都在一米八以上，父親估計超過一米九。全家人站在客廳裏聊天，我必須坐下才能感覺是同類，一旦站起來站在他們中間，就感覺自己是隻精靈。
好久沒參加婚禮了，老公最是興奮。提前兩天就去聖地亞哥試穿服裝，排練婚禮的流程，等等。我則在婚禮當天帶著兩個小孩從洛杉磯開車下去。計畫是先到酒店辦理入住手續，然後更衣，再去婚禮現場。女兒已經畫好了妝，而我出門前隻抹了一把臉，頭也沒梳。婚禮將於六點鍾準時在120英裏以外的老鮑威爾公園開始。而周五下午顯然不是個趕時間的好時段。
穀歌地圖顯示兩個小時四十分鍾的車程，我計畫兩個小時趕到。以100英裏一小時的速度飆著車，眼睛還要看著後視鏡，以防突然出現的警車當場抓我個現行。就在我幾乎都要得逞了的時候，突然15號高速上大排長龍，一個車禍就延誤23分鍾。五點22分先到伯納多牧場酒店，卻無法辦理入住，那就意味著我們沒有地方換衣服。隻好直接開到老鮑威爾公園婚禮現場，三個人在停車場內匆忙換裝。
孩子們兩分鍾就搞定了服裝頭發，先去找爸爸去了。老公是伴郎，所以早早就到了現場。我在車裏梳頭，化妝，換衣服，弄了足足十幾分鍾，才能見人。到了現場一看，這婚禮也太隨便了吧，穿什麽的都有，除了家人穿著一絲不苟的正裝以外，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清涼打扮。因為還有些暑熱，每人領到一把折扇煽涼。
我到的時候，新娘已經從小火車上被父親牽下來，最後一段的路程，由坐輪椅的祖父伴隨著走完，在一對姊妹現場演奏的小提琴加電子琴的音樂聲中，婚禮徐徐進行。四個小花童是四姐妹，一路撒著白色的玫瑰花瓣，持戒指的小男孩頭發熨貼得讓我恍惚是畫中的男童。
我願意之後的深吻，引來一陣歡呼。這就算禮畢了。晚餐就在旁邊的禮堂舉行。禮堂被無數的白色花朵和蠟燭點綴得浪漫而精致。據說婚禮沒有請婚慶公司，全部是親朋好友幫忙成事的。晚餐，除了正餐本身，所有的甜點蛋糕都是新娘的朋友們自己動手做的。晚餐桌上的所有裝飾也都是朋友們帶過來的，然後當晚租了一輛拖車再把所有的餐具拉回去。公園的場地供婚禮出租，看了一下價目表，不到美金$600就可以租到行禮的涼亭，和供100吃飯的禮堂（包括桌椅）。
因為是自己動手的婚禮，餐後親戚們就要幫忙動手收拾。收拾的時候才知道要想營造浪漫的氛圍，需要那麽多的鮮花和蠟燭。扔也舍不得，拿又拿不走，因為裝花的花瓶都拿走了。
婚禮上還有一個小插曲，一位男士喝多了，開始四處撒情，拉住每一位女士說我愛你，結果被新娘的父親請出婚禮現場。這事還沒等婚禮結束就在新娘的圈子裏傳開了，第二天到新娘家拆禮物，新娘還談及此事。可見八卦在所有族裔裏都是流通性最好的新聞。
美國婚禮的習俗是，第二天新娘在自己家當著親戚朋友的麵拆禮物。所以第二天，我們全家受邀到新娘的父母家吃午飯，並觀禮。一件一件的禮物拆完，感覺還沒有我婆婆家的聖誕禮物令人驚喜。我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包了一個上千元的大紅包，得到新娘家人一片謝聲。
就在我對一場新娘自己操辦的婚禮讚歎不已的時候，新娘的奶奶對著我的耳朵悄悄說，新娘是個出了名的小氣鬼。我看看奶奶戲謔的臉，忍不住笑了。
婚禮辦完了，禮物才拆完了。在標誌著成年的歲數18… …再加上27年之後，生活是不是終於逼著湯姆二走向成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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