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我的精神愈發不好了,總是在昏睡。
有時,即便是醒著,腦子也多半迷糊得很,好多事都 想不清楚了。
柳兒安慰我說,這大約是用了新藥的緣故,可我卻知道,油盡燈枯,我該走了。
走廊又傳來噠噠噠的高跟鞋的聲音,柳兒驚喜地撒開我的手,奔向門口。可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我早已不抱了
希望,隻有柳兒傻,還不肯放棄,她覺得我們終究是母女,那有老娘快死了,女兒會不回來的?更何況她是我
的獨養女,我的唯一的“血親”,萬沒有讓柳兒她一個小保姆給我送終的道理。
可我卻知道,她終究是不肯原諒我的,她對淩雲有多少敬愛,就會對我有多少仇恨。
成淩雲,你又贏了,沒想到你死了,我還鬥不過你。
特麽的,到最後,你還陰魂不散,往我心上紮刀子。
兆明?是你嗎?你是來接我的嗎?你肯原諒我了?
你的女兒,我已幫你養大了,她像你一樣俊秀出色,可惜她恨我,把我當成仇人,卻跟成淩雲那個王八親,這
是報應嗎?我害你的報應!
淑文?你也來了?我答應你的,做到了。
盡管想起來很憋屈,她認賊作父,對成淩雲比對親爹還要好,對不起,我忘了,她壓根就沒見過你,在她眼
裏,成淩雲就是她親爹,反倒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帶大的我,怎麽都入不了她的眼。
在她眼裏,我就是一不安分,整天作賤她爹的壞女人。
但我仍然不後悔,憑仕麽在你們慘死後,要讓成淩雲活得稱心,他對你們的女兒越好,我就越恨他,越想讓他不痛快。
就讓她一直恨我吧,至少比知道真相,一輩子活在痛苦和悔恨中強。
大人們的世界太擰巴,隻要我不說,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告訴她真相,就讓她一輩子就這樣順風順水地活下去,
比仕麽都強,不是嗎?
兆明,我現在是不是挺明白事理的,是不是?可惜太遲了!
如果早一些,是不是我們之間就不會糾纏出這一段恩怨情仇?
那一年,我十五,你十四。
我阿爹打小日本受了重傷,臨死前,他在醫院告訴娘和我,他有個結拜的兄弟叫顧元祐。
爹說,很多年前,顧元祐行商時,曾在半道上叫土匪打了劫,是他帶著團裏的兄弟,將他和他夥計並貨物毫厘
不差地救了出來。結拜後,顧元佑,留下一枚墨綠的扳指,說任何時候,他都不會忘這救命之恩。
埋了爹,無依無靠的娘和我,找到了烏鎮。
見你的第一麵,我就喜歡上了你。
望著眼前的慘相,我不讓娘拿出扳指,你家已經夠難的了,我不想再給你替麻煩。
我們隻說逃日本人避難逃到此地的,你聽了二話沒說,找來幾個小夥伴,幫我和娘在你家邊上用蘆葦搭了個暫
住的草棚,還又撿來些破磚,幫我們壘了個床。
我和娘開始靠做針線,靠縫補賺錢度日,你家全靠你,夠難的了,可看我們吃不上飯,你還是叫你娘時常喊我們過去一起喝那不多的米湯。
你娘也開始放下大小姐的架子,過來和我們一起縫縫補補。
從她嘴裏,我知道,你是自小就訂了本地大戶許家的五小姐為妻的,我聽了有些暗暗地傷心,我怎麽就來遲了?心裏又有些怪爹,當年救了你爹,為什麽要結拜兄弟?怎麽就沒想起結個兒女親家呢?
可後來你娘又說,那許家看你家窮成這樣,恐是要悔親的了。我聽了竟暗暗有些高興。
再看到你時,我臉就有些發燒,我怕叫你看出我心中的秘密。
而你也有些怪怪的,沒事也喜歡來我家坐著,看我繡花做針線,有時,坐久了,不好意思,便硬要找些活做,
有一次,硬把阿娘找來準備做桌子凳子的粗樹枝劈成了材火,還有一次,你挑水往缸裏到時,因光顧偷看我,
將缸打破了,搞得水漫金山,好幾天,我和娘在家走路,都戰戰兢兢的,尤其是娘,因為是小腳,有點冰,就
打滑。
這樣的日子,即便苦,也是甜的。
可是生逢亂世,命運怎麽由得了我們自己。
我一直不知道,那倒黴的胡家寶是如何盯上我的,在他動手之前,我印象裏都不記得,我有見過這個人。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因為沒錢買蠟燭洋油,也因為你去了別處扛工,我和娘隻喝了點野菜湯,
就早早睡下了。
外麵朔風夾著野狗的叫聲,甚是瘮人,再加上肚子餓,我和娘越發地睡不著。
忽然就聽到棚子外響起匆忙地而繁亂的腳步聲,娘緊張得隻哆嗦,想把我藏起來,我那時反倒忘了害怕,覺得大不過一死。
誰知我以後的日子,比死還要難過。
胡家寶將我捉去後,很快強按著我和他拜了堂,對外說,我是自小就和他訂了親的,就是告到縣太爺那,也不能將他怎麽樣。
你回來了,瘋了一樣要找他拚命。
我已失了清白,我不能再叫你失了性命,你背後還有你娘,你小弟弟小妹妹,再說,胡家寶是個混混,有一幫狐朋狗友,你拿仕麽和他們拚,我們都是外來戶。
“你死了,我也會把他整死,去陪你。”胡家寶惡狠狠地對我吼叫,我喝下那麽多的鹽鹵,怎麽還沒死成?我有些恨老天,咋就那麽不睜眼呢。
娘勸我死心,女人失了清白,就啥都沒有了。這輩子隻能跟著胡家寶了,你娘也來勸我,你娘怕你有個三長兩短的,那他們老的老,小的小,要怎麽活?
我懂,我都懂,縱使我有千萬個不甘心,我也必須認命。
我恨小日本,擾亂了我順風順水的快活日子,我也恨爹,為什麽不把娘和我一起帶走?還把我們留在這人世間受苦。
我準備跟著胡家寶把日子混下去,就他那麽死命作賤我的樣子,我也不會活得長。
可沒想到,這個連畜生都不如的家夥,他吸大煙吸得傾家蕩產,末了竟還想將我賣去花船換錢。
要不是你知道得早,及時將我救出送走,我可能在16歲上就死翹翹了,那裏還會活到今天,更不會替你惹了那麽多事,害你一輩子。
你救了我,卻害了你自己,你後悔嗎?
嗷,這話我已問過你,你也早就告訴我,我也知道,事情即使重複一萬遍,你仍然會跑去救我。
我沒想到,我們還能相逢。
才不過五年,你竟結了婚,生了子。怪你麽,我有什麽麽資格怪你,我不也早已嫁了人。
我以為我們終究是錯過了。
可老天仍不想放過我們,作為支前大隊長的你,竟和勤務兵被一起安排到了我們家住宿。
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霜,我怎麽還那麽蠢,竟沒看出那是別人精心設的一個局。
我天真地以為,我是軍屬,你們被安排住到我家,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沉浸在和你重逢的喜悅裏,絲毫沒感覺危險的降臨。
我有夫,你有妻有子,我們不敢有男子私情,我們像家人一樣相處。
我讓娘拿出了那枚,我們寧願挨餓受凍也啥不得賣掉的扳指。
原來,你知道,你一直就知道我們的身份,是啊,聰明如你,還有什麽能瞞得了你的。
“以後,我就叫你姐姐。”你說,我含淚答應了,我知道,今世我和你是絕無在一起的緣分了。
災禍總是來得叫人猝不及防,你不是上了前線麽?你不是走了一個月了麽?怎麽會叫人關起來了。
成淩雲告訴我這消息時,我還不相信。可看著成淩雲那臉上掩不住的恨意,我又覺得他不像撒謊。
他好歹是個首長,怎麽會隨意說謊呢。
“罪名是仕麽 ?後果有多嚴重?”我用抖得不成調子的聲調問道。
“生活貪汙腐化,還散布反黨言論,死有無辜。”成淩雲惡狠狠地說。
“原來是你,你是不是以為,我想和你離婚,就是因為他?”我一下反應過來,對著成淩雲尖叫。
“難道不是嗎?胡大強同誌早就提醒過我,說你們以前就不清白,我還不相信。我給你機會,希望你回頭。可你們卻不知道珍惜,我在前線出生入死時,你們卻在背地裏勾搭,給我戴綠帽子。“成淩雲說得一臉悲憤,仿佛被冤枉的是他而不是我。
成淩雲以前在阿爹的團裏做過連長,爹在時,他對我一直很和氣。我和娘落難後,他找到我們,也幫過我們。所以我一直當他當好人。
雖然他大了我足有半輩子,他求婚時,我還是嫁給了他,因為娘說,我有了那樣的過往,有人還肯娶我,已是燒高香了,更何況那時,成淩雲已混得不錯,年紀輕輕,已是師級幹部。
可是我很快發現,成淩雲因為打仗時受過重傷,和我親熱時,總是力不從心,偏他又是個死要麵子的個性,我叫他去看醫生,他不但不願去,還說我在嫌棄他。我不理他,他又說我薄情,肯定是喜歡上別人了,對我再沒有了以前的好脾氣,
我們整天吵得雞飛狗跳的,我真的不想再跟他過下去了。他又跪下求我,他說他會改掉他的臭脾氣,等他從戰場上回來,他就會去治病。
可忽然,就有人帶信給他,說我在家不守婦道。
“你如果再敢跟我提離婚,我立馬就叫人斃了顧兆明,反正想要他死的人,也不止我一個。“成淩雲臉上的笑容很是猙獰。我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他,即便我們吵架吵得很凶的時候。
我知道,顧兆明的個性,太過剛硬張揚,在工作生活中,肯定沒少得罪人。
可要他死的,除了成淩雲這個吃醋昏了頭的家夥,還會有誰呢?
第二天,顧兆明真的被綁去了法場,我被嚇得肝膽俱裂,腿像麵條一樣,不聽我的使喚,
特麽的,這世道,殺人和切菜一樣容易。
聽說槍斃一個反動團長時,他八歲的兒子隻是在旁邊哭喊著朝他爹喊了句“爹,我會給你報仇的。
“就叫旁邊的民兵一槍打得腦袋開花。
娘回來說,顧兆明沒死,他們隻是嚇唬嚇唬他。
“你猜我在法場看到誰了?“娘有些哆嗦地說道。
我根本沒心思答她話,我才不關心誰在法場呢,我要去看兆明,這個禍事是我惹的,我要去告訴他,他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不要出去,我看到胡家寶了。“娘一把死死地拉住我,她身子有些發抖,還活在舊日被他打罵的恐懼裏。
“娘,你忘了,你女兒現在可不再是個任人宰割的小姑娘了。我手裏可是有槍的。”想到那個毀了我清白的家夥,我恨不得立時找到他,殺了他,省得他再去害別人。
“你可不要去,我可看到成淩雲和他在一起了,還有一個尖嘴猴腮的女人。聽成淩雲的意思,他並不想置顧兆明於死地,他在幫兆明講話。聽口風,那個胡混蛋和那個醜女人倒很是想讓兆明死的。我打聽了,他們把兆明安排到我們家,就是想激怒成淩雲,好借他的手,了結兆明。“阿娘小聲地告訴我,這幾天在我光顧著和成淩雲死纏爛打的時候,她早就仗著自己首長丈母娘的身份,四處去打探消息了。
隻是,她沒想到,胡大強就是胡家寶。
“他應該改名叫胡大槍,胡大煙槍。”我惡狠狠地說。
“不管怎樣,你現在都不能再激怒成淩雲,你要冷靜下來,否則,你真會送了兆明的命。”
娘小聲地乞求我,我和她的眼裏都起了霧。
我後來才清楚,那個醜女人曾追求過你,明知道你已成婚,還打著反封建包辦婚姻的幌子,向你求歡,想逼你就範,可惜被你粗暴地拒絕了,她才因此懷恨在心的。
我沒想到淑文會找上門來,她抱著個小娃娃,你的兒子。
她是來求成淩雲的,她覺得他是首長,手裏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
成淩雲很狡猾,他叫淑文來求我,說隻要我肯服個軟,他拚著丟烏紗的危險,也會保你周全。
我可不相信他的鬼話,可淑文信,病急亂投醫,成淩雲的話成了淑文想救你的救命稻草。
淑文在我麵前長跪不起,她已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她就是你口中敬重的那個不嫌貧愛富,與父母決裂也要嫁給一貧如洗的你的許家五小姐。
我如你一樣敬重她,我扶她起來。她懷裏的小娃娃很瘦弱,連哭聲都氣如遊絲。
淑文說,她因為著急擔心,早就沒了奶水。
成淩雲很意外於淑文的美麗,他說他以為你的妻子是個粗陋的鄉下婆子,卻沒想到是個比我還知書識理的大家閨秀。如此說來,你又怎麽舍得這樣的好妻子不要,而要我這麽個破落戶呢?
“都怪你,遇事太衝動,隻知道吵,才會搞得我這麽不冷靜。”看得出,成淩雲開始後悔和動搖 了。
娘叫我趁好就做,趕緊和成淩雲和好,救人要緊。
但因為胡大強和那個武蘭死咬著不放,你還是受到了不該有的處罰。
你一氣之下,把自己流放到塞北苦寒之地。傲氣如你,怎麽能受得了這樣的冤屈。
成淩雲說,他保你一命已是不易,再做其他的,他就無能為力了。
我又一次相信了他,覺得他總不至於壞到底。
你說,我得要多蠢,才會相信他的話。
缺德事做多了,總是要招報應的。
沒兩年胡大強因為玩弄婦女,草菅人命,很快被判了刑,據說病死在牢裏。
那個尖嘴猴腮的武蘭,後來嫁了個很不上路子的老公,因為生不出孩子,那老公就天天作賤她打她。
相比之下,成淩雲倒還不錯,從沒嫌棄過我。
結婚十幾年了,我們還是沒個一兒半女,有時,我覺得這是老天的報應,你那麽好的前程叫我們給毀了,還妻離子散的。
成淩雲是隻狡猾的老狐狸,他一聞到風向不對,就趕忙打報告,請求調到大西北。
命運再一次捉弄了你我,我們再次相遇了。
經過西北風霜的磨礪,你比原來更成熟,更有男子漢的魅力了,望著這樣的你,成淩雲的心又開始齷齪了。
他借給你們單位派軍代表的機會,想把你調到牧區去。如果時間能回到那一刻,這一次,我真希望他的陰謀能成功。
那樣,你就不會在那個錯誤的日子裏,跑去報社,去見那個倒黴的編輯,你也不會死。
可是如果不是我的衝動,你即便死,也隻會死在報社,而不會死得那樣慘。
報社的造反派,早就叫囂著要和部隊的造反派幹一場。我知道他們早晚會有一場血戰,但我從未想到你會牽涉其中,我忘了你向來是喜歡寫作的,你說過,因為經常投稿,你和那裏的編輯早就成了哥們。
我怎麽就忘了提醒你,報社已是個危險的地方。
等我知道報社被滅,而你又深陷其中的消息,發瘋似地趕去時,報社裏早就血流成河,玩筆杆的怎麽鬥得過玩槍杆的。
我和軍醫發瘋地尋找著每一個角落,終於我們在死人堆裏,將你扒了出來,我以為你死了,我放聲大哭。
可軍醫說你竟還活著,我又喜極而涕,來不及多想,我就叫軍車把你帶回了部隊。
我叫他們盡一切可能地救你,看你漸漸地好起來,我覺得我終究救了你一次,還救成了。
我沒想到,因為我一時的考慮不周,卻害你於萬劫不複。
不知怎麽,就傳出你是報社的叛徒,那天的慘案是你和部隊串通好了的。
還沒等你全好,他們就上門要人,他們還扣押了你懷孕的妻子-淑文。
你不顧我們的阻攔,非要趕回去,你說你沒有做虧心事,怕仕麽,你不能讓他們傷害你的妻兒。
可你忘了,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
你就這麽走了,走得那麽慘,屍骨無存,我和淑文隻看到硫酸池旁擺著的你的一雙鞋,我不知道你是被他們活活打死後,扔進了硫酸池;還是就活著,被他們推進了硫酸池;無論是哪一種,想起來都會叫我心如刀絞。
我才不相信他們的鬼話,你那麽剛強的人會自殺,何況淑文就快要生了,你在部隊醫院時,就一直惦記著她,叫我幫你好好看著她,可惜我連這樣的小事也沒能辦成。
淑文受此打擊,很快就不行了,盡管我找了最好的軍醫,也沒能留住她。
她把孩子送給我,要我發誓一輩子都不要和孩子提起她慘死的爹娘。
她不想讓孩子因為仇恨,而毀了自己的一生。
我猜到,兆明的慘死,或多或少地和成淩雲有關,盡管他死不承認,我還是從他畏縮的眼神,和他對艾兒變態的遷就裏,看出了端倪。
我想帶著艾兒離開他,可離開他的庇護,我們孤兒寡母的,又能去哪?
我又怎麽能夠做到,我答應淑文的,給艾子一個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看著艾子和成淩雲的親密無間,我既氣恨,又覺得安慰,至少艾子還能生活在一個健全的家庭中。
我就生活在這樣的煎熬中,喜怒無常的性格,越發讓艾子離我遠去。
成淩雲真不是東西,不知是病糊塗了,還是臨死害怕,竟突然要跟我懺悔,虧他還是個無神論者,他說他怕,你會在陰間等著他,讓他下油鍋。
他終於承認是他害你的了,聽見了嗎?兆明,全是因為我,他嫉妒我心裏隻有你 ,原來女人真的是禍水。
我狠狠地抽了他幾個耳光,替你也是替淑文,更是替我自己,我怎麽就嫁了個這麽個窩囊男人,幹了壞事,還不敢承認。
艾子仕麽也沒聽到,她隻遠遠地看到,我抽成淩雲耳光了,她覺得我窮凶極惡,沒有人性。
我除了哭,能說仕麽?我覺得我又中了成淩雲的奸計,這個流氓,吃了我的幾個耳光後,他竟氣定神閑,走得很安詳。
艾子參加完成淩雲葬禮的當晚,就買了一張火車票南下,後來又聽說她出了國,還嫁了個外國男人,生了一兒一女,生活甚是安定。
隻是我們從不聯係,仿佛我們從沒有過瓜葛。
前兩天,當年給她接生的那個軍醫,來看我,說起他兒子,也在海外,還和艾子還生活在一個城市,他問我要不要見艾子最後一麵,我說不用了,我這人,不吉利,誰遇著誰倒黴,還是讓她不要回來的好。
可嘴上這麽說著,心裏竟還是盼著她能回來的,畢竟我養了她一場。
是誰在我耳邊哭泣,淚水還一滴滴地打在我的手上,冰涼冰涼的。
“是柳兒嗎?”我想張嘴問,卻發現早已發不出聲了。
“你該走了。”是誰在耳邊提醒我。
說完,我就叫一陣風刮到了空中,我低頭一看,那個和柳兒抱在一起哭泣的女子是誰,怎麽她身邊還站了個大胡子的外國人,等等,旁邊還有兩個漂亮的洋娃娃呢,怎麽回事?
可還沒等我看清,我就被風裹著,飄出了醫院飄出了城。